第六章 狼狈之争(上)
作品名称:局外之人 作者:张有石 发布时间:2015-11-18 21:22:06 字数:14667
01
蔡德龙招了。
这本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不过他供出的案情又着实出人意料。
蔡德龙一介盲流,先后在全国多地打工。南至海南岛,北至内蒙古,东到上海,西到新疆都留下过他的足迹。给人砍甘蔗、剪羊毛、送快递、摘棉花,什么活都干过了,人生阅历不能说不丰富。恰恰是这丰富的人生阅历刺激了他,见识过繁华世界的蔡德龙逐渐产生了“搞点钱”的想法。蔡德龙混了十多年,认识到一个真理:勤劳并不能致富。于是他选择了冒险。
赵书贤适时地出现在了蔡德龙生活中,并为他提供了一条发财捷径。
赵书贤本名赵树先,后来嫌自己名字太土了改成了现在的这两个字。赵书贤是比蔡德龙要高级一点的流氓,因为他有自己的产业,还有自己的创业理念。省城的外来人口数量极大,同样也有类似柳城这样的外地人聚居地。赵书贤看准这个市场,前后开过几个本质上属于地下赌档的棋牌室,然后纷纷被公安机关查获。
在此期间赵书贤和蔡德龙成为了命运休戚与共的难兄难弟。蔡德龙的职业理想是从赵书贤的赌场里“搞点钱”,而赵书贤的本职工作就是从赌客口袋里搞钱。搞来搞去两人谁也没搞到谁的钱。
这就是两人关系中最具戏剧色彩的部分。蔡德龙的特长是挥洒体力,并不精于算计,所以赌博绝对是个错误的职业。赵书贤固然是满肚子心眼,坑蒙拐骗十分在行,但他偏偏遇上了蔡德龙。于是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只要蔡德龙在赌桌上大杀四方赢得盆满钵满的时候,警察随即神兵天降,然后整个赌档被端。先后三次,屡试不爽。
蔡德龙劣迹斑斑,拘留所进过无数次。赵书贤则安然无恙,每次都有手下顶包。除了赵书贤在当地有点能量之外,还因为他还兼着另一个年薪十万的工作:金玉缘珠宝店的经理。
一定程度上,赵书贤是蔡德龙的偶像。
赵书贤还是赵树先的时候,金玉缘刚开业,他就上门求职。此人长得一表人才,文质彬彬。老板一见之下颇有好感,问他:“你的简历呢?”赵树先捏起手指吹了一个呼哨,然后二十多人出现把店门口围得水泄不通。然后赵树先说:“这些兄弟就是我的简历,只带了一部分来,老板你看够不够丰富?”
老板很沉得住气,笑道:“够了!你的简历每一页都龙精虎猛,战力非凡。我想安保主任这个职位很适合你。”
那老板能做这么大生意,自然有几分眼力,也见过类似场面。只觉得这个流氓头子很有脑筋,敲诈勒索都这么创意十足。于是起了结交收纳之心,让他当个安保主任,就当是交保护费了。
不过赵树先不这么想,因为安保和保安听起来太像了。大名鼎鼎的赵哥居然去当保安,这是他不能接受的。于是赵树先果断拒绝道:“以我的组织领导能力,当个店长没问题吧?”
话音未落,门外的小弟齐齐一声暴喝:“恭喜发财!”
老板越发好奇,地痞流氓收保护费的见过,冲上来要给老板当管家的没见过。那老板也是奇人,当下应承道:“店长是早就有人选的,就委屈好汉到鄙店当个经理吧!”
赵树先略一迟疑,问道:“店长和经理谁大?”
老板说:“内事问店长,外事问经理。一样大,我们店是双首长制!”
就这样,流氓赵树先摇身一变成了珠宝店经理。他立志把自己打造成黑道模范,为了区别于一般小混混,开始了全新的包装。据说黑道成功人士都是一身西装革履,头发油光可鉴。赵树先虽然还没有成功,但这并不妨碍他以一个成功人士的标准要求自己。名字也改成了赵书贤,并且严禁手下称其为赵哥,一律要称“赵总”。金丝眼镜一戴,毛料西装一穿,赵书贤立即不能自拔。
这年头热爱本职工作的不多了。私营业主老狗一门心思想当官,地痞流氓赵书贤却做起了白领梦。
老板给他的待遇是年薪十万,三险一金,全年都是假期。殊不知谈价的时候忘了说提成的事,导致他经理的收入远不及店长。那老板决断果敢、行事老辣,似乎有些来头,赵书贤也没有再逼人太甚提出加薪。按理说他这个挂名经理应该满足,不过这年薪十万的兼职已经撑不住他的主业亏损,更别提养活众多手下。
三番两次被警察抓捕后,蔡德龙严重怀疑是赵书贤有意为之。世上哪有如此巧合之事?输了那么多赌档屁事没有,刚刚赢钱警察就来,分明是赵书贤玩阴的。而赵书贤此时也深感郁闷,开始把蔡德龙往警方卧底方向猜。两人相互在内心演了一遍无间道后,都恍然大悟:谁***拿着成堆现金还傻乎乎跑去报警啊!
两人捐弃前嫌进行了深度合作,因为这个项目赵书贤是不能找自己手下去做的。那就是盗窃金玉缘!
02
后来的事实证明赵书贤的决定是个无比正确的错误。正确在案发后自己果然撇掉了嫌疑,错误在他找的蔡德龙却实实在在是个笨贼。
赵书贤平日甚少去上班,除了领工资之外,就是去预支工资。那日却正好被他发现店内安保系统在维护升级,赵书贤立刻找到蔡德龙,密谋趁机盗窃一番。蔡德龙虽然鲁莽,但也见识过公安机关的厉害,面对这么大案子有些畏惧。
赵书贤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没有监控的情况下警察破案率基本等于零,只要你不留下指纹,还有什么好怕的?”
蔡德龙还是犹豫,赵书贤不得不再加点料:“阿龙,我跟你明说吧!就是他们发现东西少了,老板也肯定不会报警!当然你别拿太多,随便拿个几万块钱的东西就行了。”
偶像的话自然是不会错的,何况偶像还是这家店的经理,想来他的计划应该是十拿九稳的了。蔡德龙抱着对赵书贤刚刚修补好的信任感,接下了这趟活。而赵书贤并不求回报,只要求蔡德龙把店长办公室的保险箱顺出来。赵书贤对此解释道:“箱子里是珠宝店的经营账簿,那店长太不把老子放在眼里,必须整倒他。”
时机稍纵即逝,蔡德龙的性格就是绝不拖泥带水,于是当夜就开工了。一个人干这事有点玄,蔡德龙找到了他的小老乡林国强和赌友皮小康、姚志远。四人按计划顺利破门而入,来到了金银财宝的世界。
欲望这个东西就像气球,是经不起刺激的,一刺激就要爆炸。四人一进店就傻眼了,恨不能将金店整个搬空。蔡德龙牢记偶像的交待,不敢拿得太多。但是几万块钱的东西到底有多少,他心里却没有底。穷其一生蔡德龙也没进过珠宝店,第一次进来就任他予取予求,这种诱惑实在难以抵抗。
他想到街面上的混混大金链子满身挂,似乎也黄金价值也极寻常。再加上自己叫了帮手,如果按原计划行动那么也分不到多少钱,岂不是白走了一趟?蔡德龙念及此处,便对自己放宽了要求。最难说服的人是自己,最容易说服的人也是自己。两三万叫做几万,八九万也算几万。既然如此,那就按最高标准执行。
蔡德龙一伙人凭感觉偷了近十万的珠宝首饰,然后破开店长办公室,按赵书贤的描述找到保险箱就走。至此一切都很完美。
不过林国强、姚志远二人并不满足,质疑蔡德龙藏有私货。蔡德龙本着对偶像的维护,坚决拒绝了打开保险箱的要求。本来他也打不开这箱子,于是他摇了摇箱子,证明其中并无财物。
箱子晃动的声音很正常,并没有珠宝击打在箱体的声音发出。
这是蔡德龙想要的结果。如果箱子里真有财物,不但证明赵书贤利用了他,而且在同伙面前也坐实了私吞的动机。那对他是双重打击。
民间自有高人在,恰巧这姚志远以前就干过溜门撬锁的勾当,对这种便携式保险箱略有研究。就在蔡德龙与他们争执的时候,姚志远借着检查检查的名义,竟然三两下打开了箱子。
箱子打开后四贼都震惊了!震惊过后是愤怒!愤怒过后是狂喜!
不计其数的钻石安安静静躺在几层绒布中间,难怪怎么摇晃都没有声音。或许他们从电视上见过一粒钻石的美丽,但何曾见过一堆钻石的光华。四人血脉喷张,再也无人争执。财富永远是凝聚友谊的第一要素,四人立刻精诚团结,商议如何处置这飞来横财。
姚志远的意思是大家分了就跑,逃离省城,各自回老家发财享福。皮小康提出跟赵书贤摊牌,要求分赃。林国强年纪最小,胆子最怯,主张原封不动地放回去,就说没找到箱子。
关键时刻蔡德龙表现了他粗直和狡猾并存的性格,横财一定要发,但是赵书贤也绝对不能招惹。他采取了自认为最稳妥的办法:吞下部分钻石,余下的交给赵书贤。反正这么一大堆,少了几十颗也未必看得出来。等他发现不对劲,自己已经远走高飞了。赵书贤虽然势力庞大,肯定也有鞭长莫及的时候。
这一次,蔡德龙要破他偶像的传奇。
严格来说,蔡德龙并不是赵书贤的手下,然而也不是他的朋友。蔡德龙自认是赵书贤的粉丝,但过了这一夜就不再是了。先是偶像利用了他,然后他又玩弄了偶像,这一把是蔡德龙扬名立万的荣誉之战。
四人越想越兴奋,重演了刚刚偷金银的桥段。越拿越觉不够,又总担心同伙拿得比自己多,最后吞了一半的钻石。大小不一,百来颗漂亮的小石头进了这四人荷包。随后又把到手的金银一分,把箱子送到赵书贤的赌档后,四人趁夜逃出了省城。
赵书贤颇有大将风度,此时睡得正香,自然不知道这四人干的勾当。第二天手下人把箱子送到赵书贤手上的时候,蔡、林、皮、姚四人已经不知所踪。
不幸的是蔡德龙并没有成为人生的赢家,他的如意算盘最终两头落空。除赵书贤发现其截留行为之外,警察也开始通缉他们,富贵转眼成灾难。蔡德龙说不清楚为什么店内会有监控录像,他将此归结为赵书贤的暗算,认定他原来的偶像除了借刀杀人之外,还藏了一招过河拆桥。
赵书贤目前尚未归案,无法证实蔡德龙的怨恨是否方向正确。但是板上钉钉的是,除开钻石他们盗走的金银价值足有四十万。蔡德龙看了新闻报道后已经麻木无感了。虽然比原计划多出了十来倍,但与那批钻石相比又不足为道。他坚信自己拿走钻石是正义的,是对赵书贤欺骗行径的控诉和惩罚。
这一点就要怪蔡德龙思路不清了。金玉缘老板报案从头至尾没有提过钻石两个字,可见赵书贤并没有完全骗他。若不是几人贪心太甚,想必境地不致如此。
警察负责追查四十万的金银,而价值连城的钻石就交由赵书贤追缴了。黑白两道都在找他们,最终是赵书贤捷足先登,用了点手段逮到了其他三人。林国强甚至在赵书贤的授意下给蔡德龙打过一个劝降电话,但这个电话被蔡德龙果断挂掉。他的解释是不想为此分心,好一心一意潜逃。大约在蔡德龙看来,逃亡就是一场修行,说得宿命意味十足。
蔡德龙坚守的信念是警察不知道钻石的事,只要躲过赵书贤的追杀便万事大吉。一个多月以来他并没有四处流窜,而是一直潜藏在一江之隔的邻省。四十万虽然数目不小,但毕竟不是杀人大案。一个月后蔡德龙自觉风声已过,悄悄潜回了茂春。不料误打误撞,栽在了我们手里。
被捕后的蔡德龙变得神经敏感过度,认定我们是赵书贤派去逮他的爪牙,从此愈加坚定了他决不招供的路线方针。这和我后来的判断高度吻合。金玉缘方面没有就钻石报警,而他也打死不提赵书贤这人。私下里这两方达成了高度默契,一切尽在法律的框架外解决。直到我们的出现搅乱了形势,蔡德龙出于对赵书贤的深切恐惧和极度怨恨吐露了这一切。
03
这些情况按说警方不会通报给普通群众的,老郑又习惯性地怀疑我有隐瞒的线索。面对他凌厉的眼神,我立即举手投降:“领导,这些事我真不知道!”
老郑说:“你要知道那你就是同案犯了!”
其实这些案情除了具体细节之外大多被我猜中了,我暗中感叹自己真是破案天才。但赃物价值却着实吓了我一挑,目前这批钻石尚无法估价,老狗的四十万肯定是远远不够了。
老郑和老乔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说:“案情重大,还是知会省城一下吧!查查这批钻石的来路,还有那个金玉缘的老板。这么大的损失竟然不报案,他一定隐瞒了什么。”
我插嘴道:“领导英明!但是时间不等人,是不是抓了赵书贤再说?”
老郑说:“你有把握抓到赵书贤吗?”
这话问得我一愣,照常理应该是群众问警察有没有把握。我所能做的就是利用赵书贤对我的误会把他引出来,剩下的就该归警察去打扫了。于是我说:“领导,毛主席说过,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这都过去快一天了,我朋友还在他们手里。要是不果断行动,万一他们挟持人质逃跑了就功亏一篑啊!”
然而老郑也过了最初破案心切的阶段,要他在敌情未明之时贸然动手,他不得不顾虑到各种不利后果。比如抓捕不成,金玉缘老板听到风声潜逃,那案子线索又断了。他再次把眼光投向老乔。老乔一副你看着办的样子:“我就带了两个人过来,都听你指挥。”
老郑似乎下了很大决心,他说:“小子,我陪你赌一把。赌赢了,顺藤摸瓜。赌输了,鸡飞蛋打!”
我鸡啄米似的点头:“放心吧领导!肯定能抓到!我们几个那是日夜盼望着将赵书贤绳之以法。到时候一定给您送锦旗、送奖状、送感谢信……”
老郑摇摇头说:“你们几个小子也不知道靠不靠得住,当了一辈子警察,居然还要听你指挥抓贼!”
我嘿嘿笑道:“那,蔡德龙有没有交代他吞下的钻石到哪里去了?”
老郑说:“据他交代,在逃亡路上挥霍了一部分,还有部分在车站被盗了。”
这就是窃贼的悲哀,提心吊胆一场下来,全给同行做了嫁衣。
钱华说:“赃物追不回来,那蔡德龙也失去了从轻量刑的机会,估计要把牢底坐穿了。”
这时候赵书贤的电话再次打了过了,开口只说了四个字:“时代广场!”说完就挂了。
我突然紧张起来,难道赵书贤闻到了危险的气味,所以把交易提前?
老郑当机立断:“马上行动!”接着声喊道:“通知专案组立刻到会议室,立刻!”
我急道:“还开什么会?马上派人包围广场啊!”
老郑一下子火了,拍桌子骂道:“你搞清楚这里听谁的!”
我一下就怂了。
老郑继续骂道:“你怎么知道案犯就在广场?万一案犯使诈呢?就算在广场,广场那么多人你怎么保证案犯不会狗急跳墙危害群众的安全?就算不发生危险,广场这种地方适合抓捕吗?你想过这些没有?”
挨了老郑的一通骂,我心悦诚服。情急之下我确实考虑得太过简单,依赵书贤狡诈的个性一定还留有后招。而且人家开个会研究布置一下也是行动前必要程序。纵观我党我军的革命史,每一次生死存亡的关头,都是一些列重要的会议挽救了革命。所以开会很有必要,不然各种会议不会被冠以“这是一次胜利的大会”的词句。
杨杰见老郑冒了火,忙上前说:“别着急!”然后又安抚我道:“大哥你也别着急!”
很快各部门的头头都到齐了,老郑简单通报了一下情况,又询问小头头们的意见。一群人商量来商量去,最终的结果仍然是把我们作为诱饵派出去,然后趁机抓捕。
就眼前的情况看,这根本是唯一的选择,哪还有什么好商议的。我不禁催促道:“各位警官,快点吧!打铁要趁热,姓赵的起了疑心就不好办了!”
老郑瞪了我一眼,说:“从这里到时代广场不到一公里,你要去那么早才叫嫌犯起疑心呢!五分钟后再出发!”
领导就是领导,十万火急还能考虑到这些细节。我深表叹服,看来我离破案天才还有一段距离,当下不再多言。随后郑副局长吩咐给我们配上追踪器,以便监控我们的实时位置。
我们都兴奋起来,终于可以见到一点高科技的侦察设备了。电影里对这类器材有诸多展示,手表式、纽扣式、植入体内式、最不济也是一只钢笔的造型。当然我不希望是植入体内的,那样疼且不说,取出来更麻烦,将来干点什么坏事都心惊胆战的。我考虑到这一层,对老郑说:“领导,这个追踪器不会是要植入牙齿的吧?我可有点怕疼,还晕血!”
老郑皱皱眉头说:“想什么呢?给他戴上!”
然后一个警察拿出一块形似相机电池的东西,塞给我们说:“揣兜里,别掉了!”
我愕然:“这么简单?这玩意儿管用吗?我还以为是藏在手机里的一张芯片呢!”
那警察笑道:“间谍片看多吧?这东西虽然老了点,绝对管用。跟手机频率差不多,一个效果。”
我只好接受这个现实,问道:“你教教我怎么用,开关在哪儿呢?”
那警察又笑:“没开关,你也关不了。就算你掉河里它都照样能发信号!”
龙哥忽然玩心大起,说:“揣兜里也太随便了,有没有透明胶?”
那警察不明所以,拿来了一卷透明胶。龙哥很有耐心地用胶带把追踪器缠在腰间,一圈又一圈,把自己捆得跟个木乃伊似的。然后说:“这样就不怕丢了,也不怕进水了!”
我们恍然大悟,这才有点卧底的味道,于是纷纷效仿龙哥。然后同时我们的追踪器上的小灯闪了一下,旁边的警察扬了扬手里的一个机器说:“行了!”龙哥活动了下四肢,作了几个拳击动作,点头表示活动不受影响。
老郑过来说:“记住,不要把你们江湖上那一套带到我的案子里。有什么情况及时汇报!别动手!”
龙哥说:“怎么会呢?我从来不跟人打架的!”这时龙哥的手机突然响了,是昨晚见过的老齐打过来的。这人声音震天响,离得老远我就听到他在电话那头喊:“龙哥,我被人打了!快来帮我干他娘的!”
龙哥尴尬道:“齐总啊!我现在有点事不方便。员工不够的话你跟权总、高总他们商量着办吧!他们公司离你近,就这样,我先挂了!”说完扬扬手机解释道:“嘿嘿!生意上一点小事……”
04
出了门我才想起还没通知老狗。我们手里的十几颗假钻石看来是不够做诱饵的,老狗的五十万现金此时就很重要了。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老狗的短信马上就过来了。上午我给他看了钻石的照片,他依样画葫芦发了一堆钞票的照片过来,并且自以为很上道地配了一句话:“一手交货一手交钱?”
我立刻给他回了四个字:“时代广场”,同时把钞票的照片转发给了赵书贤以示诚意。
时代广场是本市著名的市政工程,具体造型跟纽约时代广场不是一个风格。中国人的广场里必定有巨大的喷泉和造型奇特的绿化景观,柳城时代广场也不例外。但这个广场的名字颇有争议,在我看来时代广场应该叫做年代广场,因为它几乎一年一个样。除了广场中心的喷泉没有改之外,其他的地方都在与时俱进。前年我刚来柳城的时候,广场边上还是一堆修剪成动物造型的灌木。去年灌木丛被连根拔起,改建成了文化长廊。今年文化长廊又拆掉推平,变成了现代雕塑。
后来我终于意识到,还是“时代广场”这个名字适合它,因为一任领导就是一个时代。
为了稳妥起见,车还是交由龙哥来开,我还是照旧坐副驾驶。我们的车后跟了几辆不起眼的面包车,我知道那就是我们此行的坚强后盾。其实他们大可不必跟得这么紧,有追踪器在手,就等于有了精确制导,比导航仪都好使。
我们特意在河边逛了一圈,做出刚刚从南城过来的假象,然后把车停靠在广场边上。虽然此地不准停车,但是反正后边一帮警察跟着,被电子眼拍了也无所谓。更何况钱华那么喜欢罚单,虽然第一张已经有了纪念意义,第二张还有可以有教育意义。
此时正是中午饭点,附近写字楼里的白领在广场上穿梭,个个都行色匆匆。我们不知道赵书贤隐藏在哪个角落,说不定正在某处高楼上用望远镜监视着我们。
赵书贤发来短信:“除了你和带钱的人,其他的都下车。”
我顿时大骇!连我们车里有几个人都知道,赵书贤果然就藏在附近。我把短信内容给其他几人一说,众人都十分愤怒。早就让老郑派人包围这里,他非说不行。现在彻底被动了。要是警方抢占了周围几个制高点再埋伏几个狙击手,那岂不是容易得多?
钱华冷静地说:“没用,赵书贤肯定早就到了这里,现在是他埋伏我们,警察要是大肆出动就不灵了。再说广场这么多人,狙击手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我说:“言之有理,现在只能被人牵着鼻子走了。那老钱你和杨杰就先下车吧!”
杨杰说:“为什么?我还要去救晴晴呢!”
我说:“你俩打架也不行,开车也不行,去了有什么用?再说后边跟着那么多警察,不会有事的。下去吧!”赵书贤那边有七个壮汉,我们就算去四个人也干不过他,还不如争取到信任然后让警察去收拾他。
钱华和杨杰极不情愿地下了车,我又补充了一句:“唉!你俩逛一圈就到公安局等着,千万别靠近后面的面包车,更不许和面包车里的人说话。姓赵的都看着呢!”
钱华点点头说:“明白!”
两人刚下车没走几步,赵书贤的短信又来了。仍然是四个字:“汽车总站”。果然老郑还是经验老到,赵书贤确实没打算在这里交易。目前为止老郑和我对形势的发展算是各猜对了一半,赵书贤相必也没少看警匪片,反侦察意识十足。
我随即把短信转发给老狗,指示他交易地点更改了。老狗很快打来电话,我直接挂断了。这种时候我脑子都已经转不过来了,懒得跟他解释那么多。再说地下交易神秘一点也属正常,老狗没有再来骚扰质疑。
汽车总站太熟了,龙哥一脚油门就往南冲。我直叫慢点慢点,龙哥说:“就是要快点!咱们不带着警察先到,赵书贤又要在车站打埋伏了。”我一想也有道理,催促道:“那你快点!你不是车神吗?”
我掏出手机给老郑打电话,解释了刚才的情况。老郑对我进行了安抚,说:“你们少去两个人也好,免得到时候我们顾不过来。”我心头暗骂老郑不厚道,他又说:“当然你们也别担心,我们肯定能保证你的安全。”领导讲话永远都是正确的,正反他都有道理。于是我说:“那我们先走一步。赵书贤在这附近,你们别跟太近了,要是跟丢了就看追踪器信号。”
老郑气道:“要不要你来指挥?”
我不搭理他,我从来就不是循规蹈矩的人,现在的情况就是讲究个随机应变。古话说得好,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坚定地认为老郑的行动要以我们为核心展开。所以我挂了电话,对龙哥说:“再快一些!”
广场和车站都是人口密集的地方,我觉得赵书贤不可能选在这里交易,他必定会再度更改地点。龙哥同意我的想法,尽了他最大的努力把车开得快一点,早点到车站好知道下一个地点,也能让警察同志们少走弯路争取主动。
但是再快却也快不到哪里,临近大桥的路况更是让人焦急万分。龙哥极度无耻地卡位变道的结果,也不过是把几辆面包车甩开了一百多米,仍然有一辆离我们最近的跟在屁股后面。
我们又被堵在了桥上,心急如焚的同时又有点百无聊赖。这时对面车道上一辆车突然狂按喇叭,引发了群体暴躁情绪,许多车跟着鸣起了喇叭。一时间汽笛大作,震耳欲聋。场面虽然比不上国家哀悼日的防空警报,但是已经有了出租车司机罢工的规模。我对龙哥说:“看,这就是城市传染病,整个城市都病了。”
带头按喇叭的那人突然打开车门,跳了下来。这个身影有点眼熟,我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老狗。
05
老狗眼尖,发现了对面车道上的我们。本想按喇叭打个招呼,但不料人人争先效仿。随即他下车对我们大喊大叫,但那些喇叭声实在吵得我难受,根本听不见他说什么。龙哥用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圈,又指了指河对面,示意他掉头往车站走。
老狗沟通未果,又把手机拿出来挥舞了几下,似乎在质询些什么。我也拿出手机指指点点,示意他按短信提示找地方。此时前面的车开始移动,龙哥又忙着跟别的车抢道去了。
老狗那边的车道还在继续堵着,见我们开动,急得不得了。大约又担心车上的钞票,转身回了车里。他开的是一辆老奥迪A4,这车曾经是政府机关特别钟爱的类型。老狗跟风也买了一辆,满足下他的官瘾。平时把车擦得锃光瓦亮,谁要碰了他的车跟要了他命似的。只有见重要客户他才把这车开出来,用以提升自己身份地位。
其实这理论可笑之极,国人根本不可能因为你开一辆好车就对你心生敬意。他以为人家在羡慕他的时候,说不定别人正在祈祷他出门掉沟里。我不敢说每个人都这么心理阴暗,反正我是没少诅咒他。
我们的富康一路前行,我得意地说:“龙哥,瞧见没?那老东西可是相当看得起咱的奔驰啊!亲自开奥迪来会晤了,结果咱开一个富康出来,太不给苟总面子了!”
龙哥笑道:“什么咱的奔驰?那是我爸的车。富康怎么了?哪个豪车撞了咱都得哭!”
话音刚落,“嘭”地一声我们被追尾了。
龙哥大骂一声:“操!”马上就要跳下车跟人理论。
我急忙按住他:“龙哥龙哥,我知道腾飞车行,你最猖狂!办正事要紧,后面是辆面包,大概是公安局的人跟得太紧了,先放一放!”
龙哥一听是面包车就立刻消了火:“算了,都是便宜货,谁也不讹谁。要不是有求于人,警车撞了我的车也得赔啊!”说着把手伸出窗外竖起中指表示抗议,后面那车也不着急,稳稳当当跟着我们,稍微拉开了点距离。
我提醒龙哥说:“什么你的车?这是人钱华的车!”
龙哥笑道:“对啊!差点忘了这车卖给老钱了。没事,撞了他还得找我修。又赚一笔!”
我骂道:“原来你小子也是个奸商!”
走走停停间我们到达了汽车总站,龙哥把车停在站前广场边,同一溜黑车混在一起。数日之前,同样的位置、同样的车,同样的人,是我搅进这场变故的起点。
我们静待赵书贤的下一步指示。这一次等得略久,过了几分钟赵书贤才发来短信,还是四个字:“综合菜市”。我马上把短信转发给老狗,然后往菜市场走。
综合菜市是南城最大的菜市场,批发零售都有。不光卖菜,还有生鲜、水果、餐饮、五金、家纺、电器等等一切物资。菜市里面熙熙攘攘不说,市场外面也是鱼龙混杂各种小贩大行其道。这个市场供应了南城几十万人口的生活所需,又因近年来外地人口增多扩大了规模,现在已经发展成一个独具特色的城市综合体。我虽然从不买菜做饭,但对这个地方也不陌生。
连换三个地方,广场、车站、菜市都是人群密集的地方。这种地方赵书贤既可以隐藏自己,又可以迷惑警察。赵书贤在柳城虽然也是外地人,但不得不说他脑子很够用,懂得充分因地制宜,和这座城市融合得很快。
然而这些地方都绝对不可能成为最终交易地点,只能作为幌子遮遮掩掩。我断定赵书贤会寻一处僻静所在,然后秘密进行交易。是以我和龙哥都自认为摸清了赵书贤的心思,于是十分配合地急速赶往他指示的下一个地方,只盼他早些现身。
赵书贤这一招玩儿得不厌其烦,足见其阴险狡诈。他随后又让我们到旧货市场、职业学院兜了一圈,每次我都是把短信转发给老狗后急匆匆赶到下一个地点。前前后后换了五六个地方,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哪怕我早饭吃了那么多,都已经觉得有些饥饿。龙哥频繁换挡踩离合,也是手酸脚软的。最终赵书贤发来了一个不寻常的地点:“汽贸城”。
我把新地点发给老狗后突然反应过来:忘了叫上张天津了!
张天津与本案关联并不大,行动之后我们的神经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结果一紧张就把他忘了。好在他来不来也无甚要紧,我宽慰自己,就当是又放他一回鸽子吧!
我摸起手机准备给张天津打个电话告诉他不必来了。张胖子并非大奸大恶之辈,连番忽悠他也不是我的目的。虽然我又要放他鸽子,但这回好歹告知一声。
谁知他电话怎么也打不通,仔细一看,手机没信号!这太诡异了,三十秒前我还能收短信发短信,转眼间就没信号了。没信号也就算了,我预备再编一套说辞到时候应付他。反正给老狗的短信已经转发出去了,只要他的钱一露面,再配上真假难辨的钻石,换回晴晴我们就撤。要是钱和钻石加起来都不够,那就推到蔡德龙身上,反正那个时候警察也到了。
我跟龙哥说好:“接了晴晴我们就跑,到时候你玩命踩油门就是了。剩下的战场交给警察,你千万不要跟人打起来。”
龙哥说:“行了!我又不是兽族,你干嘛总担心我跟人撕巴起来?”
我忧心忡忡地说:“不光是担心你,我总觉得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说汽贸城不寻常,是因为这个地方荒无人烟,根本没有汽车贸易。汽贸城是市政府规划中的一大块空地,处在城市最南端,旁边挨着就是高速公路。柳城市政府曾经主导扶持过若干支柱产业,除了柳河酒厂经久不衰之外,很多规模庞大的产业园区都没什么起色。
汽贸城规划完成后,这里由农村一下变成气势恢宏的田园式工业区。政府的计划是借助柳城的区位优势,打造一个跨省的汽车贸易集散中心。但是招商引资工作没做好,这个汽贸城徒有空架子,并没有商家入驻。规划建设不可谓不大气,不可谓不漂亮,然而始终透着一股荒凉的感觉。目前汽贸城除了硕大一块招牌,和临时盖起来的一些铁皮屋,里面什么都没有。龙哥身为二手车商,自然知道这一点。
凭直觉判断,那里就是赵书贤最终选择的见面地点。
龙哥说:“别瞎担心了!前面就是汽贸城,见机行事吧!”
我说:“不行,还是有问题。我得给老郑打个电话。”于是我摸出手机想把这个情况跟郑副局长汇报一下,结果又发现手机没信号。
我一下毛骨悚然,感觉掉进了一个巨大的陷阱,立刻大叫:“停车!”
06
龙哥并没有停车,但是车速有所放缓。他不以为然地说:“老杨你一惊一乍的干嘛?这里穷乡僻壤的,人毛都没有一根,手机没信号很正常。”
我说:“你知道个屁!这么空旷的地方没信号才叫怪呢!”
龙哥指着后视镜说:“面包车还在后面,怕什么?”
我一想也是,那辆面包车还晃晃悠悠跟在我们背后二三十米的地方。再说身上还帮着追踪器,或许我们还是安全的吧!我撩起衣服,摸了摸肚子上那块追踪器,安慰自己道:“没事没事,政府不会抛弃我们的!”
龙哥突然比我还紧张:“老杨,你的追踪器怎么不亮了?”
我低头一看,果然那小灯全然无光。刚开始我还嫌这东西亮着灯十分老土,现在却觉得那小灯仿佛是我的希望之光。我一个激灵,猛然动手去抓龙哥的衣服。龙哥受惊一脚刹车把车停下,我撩起他的衣服一看,他的希望之光也灭了。
龙哥大惊失色,说:“给我看看!”
我的追踪器是绑在肚子上的,龙哥的追踪器则绑在后腰上。我一把连皮带肉扯下来,痛得龙哥直咧嘴。我把那块铁不像铁塑料不像塑料的东西取下来说:“看吧!两个都不亮了!我早说这玩意儿不靠谱!”说着懊恼地扔在了储物箱里。哪知这破车的储物箱也是破的,追踪器叮叮当当掉了进去不见踪影。
龙哥还强作镇定,说:“那就只有冒险去问问后面的警察怎么回事了。”我们在汽贸城大门口等着,摸出烟来抽,借机稳定下情绪。
这时那面包车不紧不慢靠了上来,靠近我们了还不减速,“嘭”地一声又撞上了!
龙哥的脾气向来一点就着,这次简直是要炸了。他回头骂道:“拿富康不是车啊!要不要我教你怎么开!”
那面包车不予理会,“嘭”又撞一下。
我这才反应过来,大叫道:“快开车!后面不是警察!”
幸好龙哥没有停车就熄火的习惯,直接二档起步,一路狂奔。面包车也开足马力跟了上来。
逃跑是人遭遇危险的本能,有时候听从本能的指令是最简单有效的处理方案。好勇斗狠的龙哥深知这一点,尤其在敌情不明之时,我两人下意识就钻进了汽贸城园区。
跑了二百来米,那面包车仍然穷追不舍,但是已经被我们甩开有一段路了,恰如刚才跟在我们后面的距离。这是件好事也是件坏事,面包车明显因为吃重太多追不上我们,但车重说明对方人多,一旦追上那就是死路一条。
龙哥平日吹嘘自己车技了得,好像他早生二十年F1就没舒马赫这号人物了,但此时也只知道拼命踩油门。我急道:“你怎么不想办法甩掉他们?”
龙哥也急火焚心:“妈的!你以为我不想?这里就一条路,怎么甩?”
我说:“调头调头!往外跑啊!往里钻是死路”
龙哥猛打方向盘,同时拉起手刹,车立刻屁股一甩硬生生把车头转了过来。这一手操作固然漂亮,但我们太高估这车的性能了。车头转过来的同时车身开始明显的右倾,硕大的车屁股开始在左边翘起来。
龙哥大叫:“坐稳了要翻车!”
我早就死死抓住了一切能抓住的固定物,拼命把身子往驾驶舱方向靠,妄图用体重阻止车身侧翻。
根据目测,整个车身左侧翘起来大约有半米高,而且还保持了一秒钟左右的时间。这一秒钟简直像慢动作一样漫长,又或者是我的大脑在此时运转速度超常。我能感受到心脏在短暂失重条件下的跳动节奏,血液冲过颈部大动脉的哧哧声通过骨头直接传递到耳朵里特别清晰,龙哥右手食指那被烟熏得焦黄的指甲在我眼前划过,我甚至能数清楚他向右打了一圈半的方向盘。一圈半该是多少度呢?是540度。
我得出这个结论之后,车身终于落地,而且万幸是四轮着地。
让人泄气的是,我们拼了翻车的危险调过头来,却发现那面包车把去路挡得死死的。撞是肯定撞不过,跑又跑不掉。现在要逃跑除非全程开倒档,发动机烧爆了也跑不过。
我又一指旁边:“上上上!冲上路基,从绿化带走!”
危机时刻人的大脑是很被动的,龙哥完全没有考虑我的主意行不行得通,马上就是一脚油门猛冲上了路基。大概他潜意识里还是很信任我的,一句话没说,两次都按我的指令办了。
这一次更要命,车头冲过绿化带后一声巨响,同时车身一震,任凭发动机怎么咆哮,轮胎只是空转不再前进半步。我们的车托底了。
07
龙哥咒骂一声,不知是骂我瞎出主意还是骂自己笨,然后熄火跳下车,对着面包车怒吼道:“来来来!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看谁把谁干趴下!”
那面包车开始见我们气势汹汹地调头过来,以为要遭受自杀性攻击,还着实紧张了一番。结果却见我们一头冲上绿化带,于是不紧不慢熄了火。然后车门洞开,下来几个大汉,为首的正是赵书贤。
龙哥见过赵书贤的模样,知道这人就是盗匪头目,当即笑道:“要钱还是要命啊?”
对方不料龙哥来这么一句,个个都面露惊异之色,恐龙哥有鱼死网破的疯狂举动,纷纷靠了上来,隐隐有合围之势。
我惊魂未定地从车上下来,提醒道:“龙哥,注意语气!”
龙哥立即换了一个表情,怒目圆睁道:“逼这么急,你们是来要钱还是要命啊?”
对方又吃一惊,没想到龙哥能把同样的话说得如此风格迥异。赵书贤手一挥:“少废话,捉了!”随即上来两个大汉,架着龙哥往旁边的铁皮屋走。另有两个汉子冲我过来,我连忙举起双手:“别动粗!我自己能走!”
赵书贤亲自前去踹门,给我们一个下马威的同时也是向小弟展示自己的勇武。那门锁本已锈蚀,一踹即开。赵书贤急吼吼地说:“弄进去!”
我不满道:“赵总,谈生意没有这样的吧?”
赵书贤气急败坏道:“谁跟你谈生意!老子取回自己的东西,难道还要八抬大轿请你?”
我心道不妙,赵书贤的态度突然大变,恐怕脱身不是那么容易。之前他给我打电话还客客气气有说有笑,丝毫没有敌对势力的感觉。如今却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这当中是何缘由?
我打算试探一番,于是顺势说:“那些东西怕也不是属于你的吧?今天你问我要,明天还会有人问你要。你现在这个态度,我倒不如直接给最后的庄家,说不定还能得几分好处。”
赵书贤突然阴森地笑起来,说:“你们没有明天了!”
龙哥一听这话,立时就挣扎起来要跟人拼命。赵书贤伸手往下虚按,两个壮汉立即把龙哥箍得死死的,教他挣脱不得。然后赵书贤才冷笑道:“你知道的不少啊!不过没用,你知道什么我已经不关心了。把钱和钻石交出来!快!”
我心想气势不能输人,当天我单独被拷打都没有当缩头乌龟,今天龙哥在场更不能怂。于是头一昂,问道:“我要的人呢?”
赵书贤说:“她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东西交出来自然会放了她。”
我仔细看了下,对方五个人,原来人数少了两人。没来的两人定然是看守着晴晴了,姓赵的果然留了一手。
这时进来一个大汉对赵书贤说:“赵总,车上没找到钱。”然后递给他一个小绒布包。那包里正是我们精心准备的假钻石,顿时我的心提了起来。只怕赵书贤识破了真伪,恼羞成怒之下把我们就地处决。
万幸赵书贤只虚有其表,他始终是一个流氓头子。金丝眼镜并没有为他提供额外的鉴定能力,哪怕他当了珠宝店的经理。他得意地翻了翻绒布包,然后笑骂道:“蔡德龙这个王八蛋,还不算很败家嘛!居然剩下这么多!”我心道你若知道蔡德龙已经颗粒不剩,这所谓的钻石乃是我们用来诳你的道具,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赵书贤指着龙哥问我:“这就是你找的买家?”
龙哥说:“不是!”
然后赵书贤陡然变色,一脚揣在我小腹上,我当即被踹倒在地,痛得直哼哼,说不出话来。赵书贤虽然四十多岁了,但流氓的职业使得他保持了良好的体能。这一脚门都踹得开,何况我这并不强壮的身板。
我勉强爬起来,赵书贤又转向龙哥,问道:“你是谁?”
龙哥被人牢牢困住,只能在口头上表现英雄气概,他愤然道:“我是你爷爷!”赵书贤回身又是一脚把我踹飞,早知如此我还不如就在地上躺着。
我痛苦地抗议:“妈的!怎么只打我一个!”
赵书贤盯着龙哥看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哦!你就是那晚跟蔡德龙对打的家伙!”
龙哥怒道:“是你爷爷我!怎么地?有种放开我咱俩单挑!”
龙哥敢骂赵书贤,自然是看出了没有谈判的可能。对方一上来就摆明了要使用暴力解决问题,这时候再说什么合作都是废话,连我都放弃了这种可能。
赵书贤点头道:“那就对了!还没出手,你们自然是没钱。不过骗我说找买家什么的,可不怎么厚道啊!”说完又是一脚向我踢来。
这回我早有准备,身子虽然被人按住,但是我腿脚能动。于是我果断出腿,半道上把赵书贤的攻势截住,破口骂道:“赵树先你个没屁眼的!你他妈想要钱去监狱里卖屁股吧!买家绝对很厚道!哈哈哈!”说完一口唾沫狠狠吐在地上。
赵书贤毕竟年纪不轻了,那一脚和我硬碰硬后一个趔趄差点站不稳。见我既还嘴又还腿,不怒反喜道:“有意思!”然后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来,对我比比划划说:“没钱,那我凭什么放了那小妞啊?”
这时候屋外传来一个声音,远远地喊着:“杨达!钱我带来了,你在哪儿啊?我看见你的车了!”
我心下一喜:是老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