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作品名称:“钓鱼”日记 作者:易江南 发布时间:2015-11-16 17:25:00 字数:4224
2010年10月5日星期二多云(二)
索师的家事这样的:索师家共有兄弟四人和一个妹妹。十多年前,索师的父母就把孩子们分开了,让他们各自分家另过。中国有句老话——养儿防老,索师家也不例外。分家时,就把养老的事说开了。索师的父亲归老大老三,活着养,死了葬;老二和索师赡养母亲。这样分,表面看起来公平合理,事实上,为以后的兄弟关系不和埋下了祸根。
先说索师的父亲,在分家两年后就过世了,老大老三也没尽到多少赡养义务。再说,那些年,农村的老人很少住医院治疗,看病也没花下多少钱。索师的父亲还是个倔老头,说什么都不肯住医院治疗,只让医生在家挂点滴治疗。老大老三的媳妇暗地里偷着乐。给父亲送葬时,老二和索师要拿钱尽孝,老大老三说什么都不让,让老二和索师的脸面在村人面前丢大了。老大老三这两个白眼狼,连他母亲和老舅刘师的面子都不给。至此,兄弟们之间有了罅隙。
十多年过去了,索师兄弟们的日子也都过好了,滋润得让村里人眼红。
不幸的是,今年三月,索师的母亲病了,心脏要做搭桥手术,需要七八万元。老二的孩子在上大学,媳妇还有慢性病,一时拿不出很多钱;让索师一个人承担也不合理,况且,索师也没有那么多钱。看着母亲痛苦的样子,索师非常内疚。万般无奈之下,索师恳求老舅刘师出面,劝说老大和老三拿钱给他母亲治病。刘师二话没说,就去找老大和老三,还没等老大和老三开口,两个媳妇就拒绝了。说什么母亲分给老二和索师了,他们不管。说什么母亲这病是给索师看娃和做家务得的,就应该索师一个人掏钱看。还说,当年他爸得病、葬埋,老二和索师不也分文未掏吗?刘师生生被气回来了。
后来,还是索师的妹妹和索师共同出钱,给母亲做了搭桥手术。老大和老三他们,只是提了一箱牛奶和少许水果到医院里看过一次自己的母亲。
手术当时看,很成功。但索师母亲的年龄七十多岁了,再加上又新添了其他的病,今年八月,索师的母亲病逝了。这下可不得了了。
时下农村老人们去世后,流行披红,旨在表彰孝顺的儿女们。按理只给索师的媳妇和索师的妹妹披红就可以了。可其他的媳妇不答应了,说这样做,不合理,伺候母亲是索师的媳妇和索师的妹妹应当做的,难道当年他们没有伺候公公?这样做不是打她们妯娌的脸吗?让她们以后在村里怎么活人?她们的儿子咋讨媳妇?
最后,只好给几个媳妇和索师的妹妹都披红,这才息事宁人。
送葬的队伍从街道经过时,村里的人对那几个媳妇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原以为这事就这样结束了,可谁知,老人头七还没过,老大媳妇就和索师的媳妇打了一架。原因是老大媳妇在村里人中说索师的媳妇不孝顺,还虐待老人。还说什么,老人是被活活气死的。索师的媳妇也不是省油的灯,找老大媳妇评理。你想,铜锤遇着铁刷子,那还没好戏看?于是,两人就打起来了。后来还是村长出面,才把火喷了下来。
说完这事,刘师唉声叹气了好久。
10月10日星期天晴
昨天晚上,接到媳妇打来电话,说村里人都开始掰玉米了,问我回家不?我说回,但要等到今天干完活后再做决定。媳妇应允了。
昨天下午给今天钓了一个“鱼”,是给人家打垫层。
是在一厂和我做过活的那个小伙儿叫的我。这几天到了“三创”(创建全国卫生城市,创建全国文明城市,创建全国宜居城市)关键期,民院十字周围不让我们这些“钓鱼”的人站了,我们被像赶猪一样被赶到了一个离民院十字不远的搬迁后的单位院子里,算是“圈”养起来。很多城里人不知道,因此上活非常少。钓不到“鱼“是家常便饭。
我们相跟着骑自行车来到市区北面的毕塬路上,主人住在路北半坡处。主人家四间宽的庄子,前面原来盖的平房并不多。后来听说今年年初主人当了村长后,将前院全改成了两层楼。刚走进门,就听到狗叫声,循声望去——两条一米多长,半米多高的德国黑贝,在铁笼子里狂躁地走来走去,烦躁不安地狂扑嘶吼,吓得我两腿直打颤,同伴说“别怕,不咬人的。他们逃不出笼子”。女主人在这时也搭声了,两只黑贝哑巴了,乖乖地卧在了笼子的底部。
走到楼房后面,三孔窑洞一字儿排开。每孔窑洞有三米多宽,三米多高,十多米进深,不开灯,大白天都看不到最里面。同伴这时开口告诉我:我们今天干的活就是打三孔窑洞的垫层,早完早下班。
十多分钟后,两个大工来了,先做打垫层的准备工作。一个大工选点、用钢卷尺量垫层的高度并在窑壁做记号;我和同伴一人拿墨斗,一人拽墨线;另一个大工在我和同伴拉展墨绳后,提起绳子轻轻一弹,一道黑线留在了墙上。就这样,做完一个又一个窑洞。打完线后,又每人一把铁楸,把地面平整好。做好准备工作,大工歇息下了,我和同伴去和混凝土。
我和同伴相跟着来到主人家门外,和混凝土。我们两人分了工,我支箩,过沙子;同伴拉石子、水泥。石子是下雨时拉的,泥土很多。女主人专门用水管冲石子里的泥土,泥水顺着街道流,流得坡下满街都是水,坡下的人走路都无处下脚,敢怒不敢言。女主人与其说是冲石子,不如说是监视我和同伴。准备工作做好后,同伴开动搅拌机,我往搅拌机里填沙子,同伴填石子和水泥,待搅拌机的锅有七八分满时,停止填料。再转几分钟后,混凝土就活好了。我们顺便给手推车里放满了混凝土,只待大工发话。
当大工喊上混凝土时,同伴推走了手推车。我用架子车去拉石子,过沙子,准备下一次搅拌机的用料。当然了,同伴和我一搅拌机混凝土换一次工。
半晌午时,又轮我备料,我用架子车去拉石子,女主人和我说话了。聊着聊着,熟悉了,就聊起了家常。正在我们聊时,一个蹬三轮的收废品的中年男人吆喝着从坡下经过。女主人告诉我:别小看他们收废品的,这些人收入可高了。听说租住在我门村的几户收废品的,这几天男的白天收废品,晚上到你们那一带偷苹果;女的白天在水果市场买苹果。啧啧,可厉害了,一次偷上千斤呢。你想想,一天收入多少?比你下苦挣钱多多了。昨晚我媳妇在电话里也说过这事,我不信,还骂她糊说呢。这下看来,确有其事。
女主人还说,最近他们偷苹果都成风(气)了。她还调侃地说:“要想富,就要解放思想。思想开放点儿,步子迈大点儿,还愁收入不多吗?”
这活,说起来不重,我们几个人也配合得很默契。到中午十二点时,两孔窑洞的垫层都打好了。累得两个大工满头大汗,直不起腰了。
吃中午饭,大工把我和同伴也一起叫着,到坡下的毕塬路上的“家常面馆”吃鸡蛋炒拉条子。面上齐后,大工中年长的又叫了四瓶蓝马啤酒。饭饱酒足后,年龄大的大工开口了:“你们们知道主人家的庄子为啥比村里人的庄子都大吗?不知道吧。我告诉你们。是因为,多年前,主人他爸就是这个村的村长。那时,咸阳城还不大,这儿还是农村。这几年,城市扩大了,这儿变成城中村了。呵呵,光这院庄子不赔个几百万,几代人能吃完?典型的“官二代”啊!”
下午轻省多了,剩下的一个窑洞垫层,不到五点就打完了。
刚领到“工资”,正准备回家时,我媳妇的电话就打来了。看来,得回家收玉米了。
2010年10月13日星期三雨
今天下午,天下起了小雨。几天的紧张劳动,难得有个休息的机会。我高兴透了。晚上躺在炕上,伸伸疲劳的胳膊腿,肩膀和腰疼得让我呲牙。尽管媳妇喊我让剥玉米皮,我还是躺在炕上不动。我想趁着空闲,把这几天秋收的情形回忆一下。
回家的那天晚上,媳妇告诉了我村里人的玉米收割情况。听着媳妇的唠叨,我只有答应天一明就下地掰玉米,媳妇这才停止了抱怨。
天还没亮,媳妇就起来了,一番梳洗后就到厨房去做早饭。
天亮了,送走上初中的儿子后,我开着农用三轮车,媳妇坐在车厢里,驶向离村最远的玉米地里掰玉米。
深秋的早晨,天气已经很冷了。冻得我两手冰凉,媳妇直喊开慢点儿。沿路的玉米地变得稀疏起来,一绺一绺的,有的只剩下零星的几块儿。
来到地头,停下三轮车。我和媳妇两人每人提个竹笼,走进玉米地里,掰起玉米来。伏天浇地后,媳妇从来没来过地里,地里的杂草已没过了脚踝。好几次我们都差点儿被杂草绊倒,狼狈的样儿逗得另一个人哈哈大笑。掰着一尺多长、颗粒饱满的玉米,丰收的喜悦洋溢在脸上。不大一会儿,我们就掰乐了一三轮车玉米。我开车往家里拉,媳妇继续掰,先盛满竹笼,再在地上一堆一堆的扔。等我回到地里时,再和媳妇先把地上的玉米堆装到三轮车上,然后再掰。填满后,我拉走,她继续掰。
就这样,两亩多的玉米,中午十二点时全掰完了。
最后一车,媳妇坐在高高的玉米车上,双手扶着竹笼,小声唱着《在希望的田野上》。
回到家,我卸三轮车上的玉米,媳妇骑自行车到菜店买菜和面条。现在的农村、特别是市郊的农村,方便得和城里没有两样。当我把一三轮车玉米卸完后,刚想坐下来抽根烟,媳妇把饭已递到了我的手中。这一幕,正巧被来串门的对门的二娃媳妇看到了,耍笑说:“哟,恩爱得很么。昨晚还没亲热够?”我装作没听见,只顾吃饭。媳妇却反唇相讥:“咋,眼红了?你和二娃不恩爱?村里人谁不说你们骚情。都五十几的人了,还像刚结婚的年轻人,整天腻在一起!”二娃媳妇见占不上便宜,忙改口说:“你家今年的玉米棒棒大得很,丰收了!”我怕媳妇又伤到二娃媳妇,忙搭话说:“每年都一样。今年咱村每家的玉米都浇了两次水,都丰收了。”我们几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了一阵,二娃媳妇就离开了。
吃过饭,媳妇刷碗洗锅后,我们又开着三轮车到另一片地里掰玉米。
这片玉米有点儿稠,玉米棒儿的明显没有早上掰的大。好大一坨地,才掰一竹笼,比早上那片地能少掰一半玉米。媳妇的脸变难看了,时不时埋怨几句。玉米叶子刷得人的脸颊疼,一出汗,火辣辣地疼,让人难受得无法承受。因这事,媳妇半天不理我。就这样,两人像在演一幕哑剧,无聊透顶。好在后半晌,媳妇她妹来帮忙了。这才见到了媳妇的笑脸。
天都完全黑下来了,我们才从地里回家。
晚饭后,又坐在开间剥玉米皮。我和媳妇她妹剥皮,媳妇编玉米串。一直干到晚上十点半,媳妇才善罢甘休。
第二天凌晨五点,我就起来,把没皮的光玉米棒盛到竹笼里,用胳膊提到平房顶上去晾晒。提完没有皮的,又把媳妇编好的玉米串手提肩扛搭在平房的花墙上。因平房上没灯,上楼时,还得慢慢的,怕一不小心踩空了,跌下楼梯摔伤。不这样干,就开间那点儿地方,放不下的。
这几天都这样,累得我手脚都不听使唤了。还是老天爷可怜我,下了场及时雨,让我有了片刻休息的时间。
农民苦啊,出的牛马的力,收入却无法保障。你看,农村四十岁以下的还有务农的吗?老农民也都盼望着早一天征地,好脱了农民的皮,不再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