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环套月之九
作品名称:三环套月 作者:武如 发布时间:2015-11-16 08:15:42 字数:3127
杜康顺走了后只来过一封信,这么长时间了也没有寄钱回来,时下的王妮儿更难了,孩子们的饭量一天天见长,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只有她一人扛着日子的艰辛,更担心在外边男人的安危。虽然说她会过,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多亏乡亲们你一升,我一斗地接济着,才勉强着度日,没有挨饿。
她的压力太大了,闷得慌,就会哭上一阵子。
这天傍晚,家里没有柴禾烧了,就扛着竹筢子,背着筐朝村外走去。此时已是春天
了,树叶刚刚冒出来,冬天的枯草早已被人搂净,想要弄点柴烧可是不容易。来到娘家后全凭着拾柴禾、搂树叶过日子,加上孩子们放学后不间断地拾,勉强够烧的。
此时,鸟要归林,平原的深邃与宽广显得人就十分渺小了;乌鸦站在坟地里的枯树
上叫着,令人心慌。苦难的黑丝伸向了大地,包围了王妮儿,她在村西的树林里搂着树下的干树枝,没有多少,搂了一大片也没有见到一小把。
家里的锅里已经蒸好了一锅的玉米饼子,等着老大放学后在吃饭。这里是一大片
树林,长在一片洼地里,总有些冬天的枯树枝子被风刮下来,王妮儿搂了一筐头,估摸着足够明天烧饭用了,就往回走,村口,碰到了赵丑子,就问他何时给拾掇那车棚,又说和哥嫂实在没法过了。赵丑子两眼直愣愣地看着她,带着淫欲,然后就要搂抱,她感到他不怀好意,就赶忙离开了。
赵丑子在后面说:“别走呀!你有空家去说,这么点小事!”
王妮儿回到家,就去了大疃那里,大疃一听就急了,一边骂着赵丑子就出门教训他
去了,在这个村子里,她的话没人敢死扛,都给几分面子,就是丑子也不敢在她的面前耍横。王妮儿这才放心了,刚到家,金双就过来喊她,姑娘带着泪水,说是爹娘又在吵架,她只得过去劝架。金双的爹娘原本过得平平淡淡,谈不上有多么地恩爱,但也没有一天两头地吵,从来了运动,两人都入了派,却不是一派,现在大俊这一派占了上风,她们这派是造反派,从全县到基层都是这一派主事,这个家就一分为二。
大俊的男人叫曹福,他本是看不惯自个儿媳妇的做派,就没入她那一派,其实他就
是一个老实、没有城府的农民,说他有派也好,没有也罢,他反正不和老婆在一起瞎折腾,因此,两口子在被窝里吵,在饭桌上打,各说各的理,隔三差五就大闹一场。
自运动来后,大俊感到自己有一种无形的动力,内心有种欲望开始释放,变得和
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像换了个人似的。
王妮儿见到大俊正在骂曹福,话说得很绝情:“你个挨千刀的玩意!不是一个心还想吃俺做的饭,能个儿得你!滚吧!”
大俊已成了个母老虎,没有了往日的娴淑,做出的饭就是不让他吃,男人争辩
“嘿嘿!咱在外面不是一伙的,进了门,在这家里就别分了,秤杆离不了秤砣,烂韭菜还不破捆儿哩!”
“放屁!你老婆俺就是好惹的,谁叫你不和俺一派?这会子覥着脸认老婆来了
呸!不要脸的玩意,离了女人过不了,就和老婆一心呀!”
“呵呵!坯(呸)在墙里,你要不,我给你搬一块去,咱俩枕着!”曹福耍开了活
宝。他知道自个儿不是女人的对手。这女人一旦着了魔,十匹骡马也拉不回来,只有装傻充愣,要不这个女人就要飞了,想高飞的鸟儿不会在矮墙上筑巢,心高的女人不会窝在炕上,曹福虽然安分,但也虑事透亮,其实,他只是没有参加媳妇的这一派,女人就认为他入了另一派。
“告诉你!你要想欢起的话,就站在俺的这一边。”她指着他的鼻子:“不价别和俺别钻一个被窝。”
“唉!我也没有入什么派,是你多心思了。”
“那就上我们这边来。”
“我不想瞎折腾!”
“放屁!这是瞎折腾?你就该被打到!”
“去你们那边也是受穷,何必哩!越折腾打粮食越少,你瞧瞧谁还有心下地干活。”
“不识抬举,你看看你们那一排,除了受气还是受气!”
曹福在心里也不愿失去女人,这个好看的女人令他满足,只是看不惯女人近一段时间以来的行为,他的执拗,让他正在一步步地失去这个女人。
此时,见女人真的不让吃饭,就趁大俊不注意抢了一个窝窝头,一掰两半,上去就是一口,嘴咧着嚼着。
大俊见他一副二百五的嘴脸,恼怒地过来抢:“叫你吃!叫你……”
她把一锅窝窝头全倒在了地上,立时有一只小狗过来叼走了一个,曹福一看女人这么无情,也就来了真气,抄起一个棍子就要动手,大俊现在谁也不怕,还怕一个在她看来的累赘,便抄起了门后的扁担,扑过去就开打,曹福的家什短,够不着女人,只有且战且退,木头的碰撞声啪啪地响着,
“操你娘的!”大俊骂着:“你有能耐咱们就离婚,看你这个不知好歹的玩意还有什么辙。”曹福打不过老婆,也骂不过老婆,只是他此时受到了刺激,火气往上撞,扔下木棍就迎了上去,一手拽住扁担,另一只手就扇了女人一巴掌,大俊一下子愣住了,如果是真刀真枪地实打,女人总会处于下风,只是曹福平日里都让着她,被打了的她没有哭,而是把手中的扁担往地上一扔,朝着曹福撞了过去,两人就打在了一起,她不停地抓挠着男人。
王妮儿和金双赶了过来,忙拉架,大俊的嘴里始终骂骂咧咧,好说歹说才把两人劝开。金双站在一旁哭开了,面对这样的母亲,她也无能为力,万万没有想到自个儿的母亲会变成这么个样子,痛苦万分。
曹福被王妮儿推出了院子,夫妻的打骂暂时平息了。他在外面溜达了一段时间,是鸟就要归林,是鸡还要上窝,转悠了半天也没地方可去,别的人家已经开始吃晚饭了,也感到了肚子饿,只有硬着头皮回家。
一进家门,一双儿女正在抹泪,只见到大俊正在屋里捣鼓东西,把属于他的东西全扔在了外面。他来气,就气呼呼地说:“你疯了?”
“分家!”
“分家?”
女人一指外面的东西:“这是你的东西,分家了,这北屋俺和孩子们住,你去住小南屋。”
“凭什么?”
女人没有理他,然后把门咣当一声关上了,他被关在了外面,要吃的没吃的,盖的就是一床棉被子,曹福这时才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有些傻眼,没有想到女人这样无情,二十年的夫妻了,一点也没有可怜劲,他只得叹气,抱上被子去了南屋,这里是放烂柴火的破屋子,没有窗户,没有门,只得把烂柴火平整好,躺在了上面,肚子咕咕地乱叫,瞅着天上的星星和月亮,不知不觉地就掉下了眼泪,想到了过去,想到了以往和女人过日子中的艰辛和快乐,回忆往往是温馨的,他在这月色里挂着泪水笑了。
晚饭后,金双惦记着爹,大俊永远是忙碌的,这天难得回来,却和男人分了家,吃完饭也没拾掇,把饽饽藏好,告诫自个儿的一双儿女,不许给你爹送吃得过去,你两个小崽子要是不听话,就跟着你爹过去,俺没你这俩孩子。说完她走了,去了队部,去和赵丑子他们一道琢磨整人的事情。
金双惦记着爹,就先让锤子过去看看,自个儿找饽饽,锤子把爹拉回了北屋,山中无老虎,几个猴子开始了扬眉吐气。女儿给爹做饭,锤子要出去玩,金双不依,他就老实地拉着风箱,给爹拌了一些面疙瘩,找到了娘藏起来的饽饽。曹福看着女儿,就问:“双呀!你娘的德行让你们难堪了,不要怪你娘,她原来不是这个样子的,你们也知道。”
金双就呜地一声就哭了起来,她的压抑、她的苦恼和无助一下子就迸发了出来,曹福望着女儿,眼睛涩涩地难受,锤子玩心重,早就溜出去和人玩捉迷藏去了。
“爹!往后你咋过,娘又不让你和俺们在一起吃饭。”金双带着泪眼问。
“咳!过一天是一天的,慢慢兴许就好了。”
“娘这是咋了?娘是疯了。”
“爹也说不清楚。”
“俺就担心爹!”
“闺女!别家担心,爹有你哩,饿不死,没事的,往后天气也暖和了,住在这里也不错的。”
金双又哭了起来。这时,邻村有一帮人站在不知谁家的房顶上开始喊革命口号,带头的是个男的,父女俩没有心思听。
曹福苦笑着。金双的眼泪哗哗往外淌着。她少女的心怀中只有纯情,没复杂的心思,母亲的行为,让她似乎一下子明白了许多,也懂得了许多,可又是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