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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作品名称:迷途      作者:高粱米      发布时间:2015-11-10 12:20:46      字数:13749

  罗非鱼在《大海青年》上发表了他的第一篇文章,名字叫《无心栽花》。那时候,罗非鱼18岁。那是一篇只有几百字的小品文,今天看起来实在是微不足道的一件事,但在二十多年前,罗非鱼的这篇文章,不仅让罗非鱼得到了激励,也激励了罗非鱼身边的人。娄奋就算是一个被激励的人,因为那时候,娄奋也喜欢写东西,那个年代,喜欢文学,做文学梦的人多了。
  
  娄奋是从广州来的,至今他说起话来,还剩着半嘴南方腔。广州人来到朔河这个小城,心里有一种优越感,优越感使娄奋交起朋友来,也变得挑剔。原本罗非鱼是不可能纳入娄奋的朋友圈的,发表《无心栽花》之前,罗非鱼和娄奋还只是一般的关系,比朋友不如,比相识要近。那时候,十几岁的孩子尚没有牢固的交朋友意识,两个小毛孩只是都喜欢打乒乓球,经常不约而同在学校的水泥乒乓球台前见面、打球。
  娄奋有一副在当时特别好的乒乓球拍,叫什么牌子的,罗非鱼现在想不起来了。那副乒乓球拍,当时在他的一帮小球友中间特别引人羡慕,加之娄奋又是广州人,好在大家伙面前显摆。
  娄奋仗着比罗非鱼球打得好,总在水泥球台前赢了球就喳喳呼呼的。因为他打擂台总是不输,弄得罗非鱼等一帮小弟兄们拎着球拍排着队,向他攻擂。罗非鱼等小弟兄明知赢不了他,但还要与他过招,输了球还要听他一些不冷不热的话。
  打乒乓球的都愿意与自己水平相当的人在一起过招,水平不在一个档次上打球,水平高的打着打着就烦了,水平低的再打又赢不了球,心里也烦。
  娄奋在当时就属于那种屡屡赢了比他水平低的,但又不嫌烦还要津津乐道的那种人,二十多年后他这个毛病就基本改了。罗非鱼在当时就属于那种听不得别人絮絮叨叨输了球就想找事的那种人,二十多年后,他这个毛病也基本改了。赢了不少轮次的娄奋,一直守着擂台不下的娄奋,终于也有要离开水泥台不守擂台的时候了。是一泡尿让他急不可耐地把球拍放到球台上,风似地往厕所跑去。待娄奋从厕所回来时,看到罗非鱼占着了他的擂台,并且还使着他那副心爱的球拍,这怎么了得。娄奋向罗非鱼要球拍,罗非鱼不给,娄奋要继续守擂,罗非鱼不允。
  你就不能歇一会儿,让我们也碰碰面?
  那不行,谁让你们不赢我呢,把球拍还我。
  一拉一扯,罗非鱼和娄奋争执起来,那些输了球的苦大仇深的小兄弟们也在旁边起哄。
  娄奋说话越来越狠,罗非鱼仗着个子比娄奋高,也不相让,早就急着想找事的罗非鱼,索性不讲理到底了,他把球拍一甩手扔到了学校的操场上。
  
  哎哟,这可闹大了,这球拍是娄奋的命根呵,比命根还命根,他撒着腿就往球拍落下的地方跑去,他拿起球拍上下左右翻看球拍是否坏了,他匆匆折回来跑到罗非鱼跟前要打罗非鱼。不过这种打只是嘴里喊着,罗非鱼在摔球拍之前,就知道娄奋是不会与罗非鱼拳脚相向的。
  南方人不尚动武,娄奋崇尚的是舌头上的快感。
  两人没打架,但两人也没断交很长时间。
  水泥台旁结的怨,水泥台前也能解怨。谁让他俩都喜欢打乒乓球呢?不仅如此,两人的关系反而更近了。后来,娄奋还把他的入团申请书底稿从家里翻出来,让罗非鱼参照他的写作格式,也写一份入团申请书,争取在高中毕业之前,迈入团组织的大门。
  
  《无心栽花》发表之后,罗非鱼在尚德公司一下子成了名人,人们都把他当做作家来看,找他的人也就多了。尚德公司找他写什么的都有:毕业论文、演讲稿、高考猜题作文、祭文、检讨、朗诵诗、家信,就差写情书了。
  《无心栽花》拉近了娄奋与罗非鱼的关系,两人成了朋友。
  待罗非鱼高中毕业后去尚德公司上班时,娄奋已经去尚德公司一个车间上班了。所谓物以类聚吧,两人都喜欢文学,都喜欢打乒乓球,都喜欢漂亮女人,所以两人在一起就特别谈得来。
  
  娄奋是个很聪明的人。
  上夜大那三年,他那股子聪明劲儿,可没少激励人,也没少打击人。
  刚上夜大的前两个学期,到期末复习考试时,全班大多数人都愿意聚堆在教室里复习功课。一是大家在一起复习功课可以相互交流;二是大家聊天也方便;三是复习到晚上九、十点,可以三五结伴去厂外面吃一碗赵记烩面,四是复习累了可以打打牌喝喝凉水。
  娄奋聪明,他从不凑堆儿复习,他缩在家里复习,有时候是缩在自己家里复习,有时候是躺在贾玲的被窝里复习。到临近考试那十几天里,同学们都张大了口往肚子里吞题,越背就越觉得要背的题背不完。本来同学们心里就很乱,晚上八、九点钟时,娄奋就窜到教室来了,他这走走,那坐坐,一会儿蹦出一句《现代汉语》里的填空题,一会儿问出一道《古代文学》中的简答题,一会儿又跳出一个《古代汉语》中的分析题,反正是哪道题冷,他问哪道题,哪道题偏他问哪道题。班里几十号同学,其中不乏笨蛋的同学,也有对娄奋提的问题记不牢答不准背不会的。于是,这就给了娄奋展演自己的机会了,他满嘴崩豆似地滚瓜烂熟一般,把他问的题都背了出来,跟书上的几乎一字不差。
  太打击人了,那些年龄在三十到四十岁之间的记性不好的同学,听了娄奋这么一显示,心里那点儿自信更跑得差不多了,他们轰娄奋快点滚出教室。
  
  上课爱睡觉,复习功课时爱陪人下象棋的闫路,则对娄奋的表现不以为然。
  有什么可显摆的,现在看你闹的欢,明天就叫你拉青丹。娄奋不急也不恼,照样说说笑笑地大背特背一通,然后在大家啧啧艳羡的目光下,扬长而去。
  罗非鱼是属于那种被娄奋激励的那种人,他和娄奋是好朋友,他不会嫉妒娄奋的。看到娄奋功课复习得如此精彩,他就在心里勉励自己,要更扎实的背题,要更多的背题,不能让娄奋拉下的太远。
  三年夜大的倒数第二个学期,娄奋开始入伙来教室与大家一起同流合污了。前两年四个学期趟下来后,大家也不觉得考试那样难于上青天了,自觉不自觉地,同学们都有点放松了,原来费九牛二虎之力背的那么多题,到考试时,好多都没有派上用场。
  后来同学们看到娄奋从考场出来后,掏出叠得如此精致、小巧、细长的抄满蚊子大的纸条后,心里大多有一种平衡感。哦,原来娄奋并不像大家所想的那样伟岸高大不可一世呀,他也会准备小纸条呀。
  那个年代的夜大生,考试时兜里揣小纸条的考生不多,但胆敢在考场上掏出小纸条抄题的人,那是要凭勇气和借助运气的。
  
  按说,罗非鱼与娄奋,罗非鱼与闫路的朋友关系,交往时间都是一样的,只是,在罗非鱼眼里,娄奋活泼、聪明,为人热情,加之娄奋有许多小秘密都好给罗非鱼说。
  闫路是个大大咧咧的人,说白了有些游手好闲,落拓不羁。闫路家就住在罗非鱼上班的经理办对面,他家有一台三洋手提式录音机,这种录音机在八十年代初期尤为时髦。没事罗非鱼就窜到闫路家里,听他家的录音机。二十多岁的男孩,情窦开得不算早,但也算是开了。
  罗非鱼就是在那个时候,喜欢上了邓丽君的歌。
  不仅喜欢上了邓丽君,罗非鱼还对围棋产生了兴趣,更确切地说,与其是对围棋产生了兴趣,莫如说是对闫路家订的围棋刊物产生了兴趣。围棋书中有关棋谱的讲解,其用词造句读起来感觉生鲜,有一种江湖气,罗非鱼不懂定式,不懂收官,不会算气,不会数子,但他喜欢棋盘上黑白子静静地错落有致或疏密无规的圆形感、色彩感和神秘感。
  罗非鱼至今仍很敬重围棋,更敬畏围棋。罗非鱼是与王思成一起学的围棋,一起在闫路家学的围棋。还是在一次与王思成的三盘棋的第三局决胜局时,罗非鱼以3/4子的微弱劣势惜败给了王思成,罗非鱼就再不学围棋了。
  围棋太残忍了。
  娄奋喜欢下围棋,闫路夜大成绩不如娄奋,但闫路的围棋比娄奋下的好,起码这一点,可以吸引娄奋也好去闫路家玩,王思成也是,当时他喜欢上围棋,闫路是他的同学,又是他的启蒙老师,更重要的是闫路这人脾气好,教棋很耐心,晚上又不爱睡觉,王思成晚上也不爱睡,两人可以玩到一块儿。
  
  罗胜病了,而且这次还病得不轻,当时班里同学们都传言罗胜得的那病传染,谁也不敢去看他。
  罗非鱼也没敢去,过了很多年后,罗胜还半开玩笑地斥骂罗非鱼、王思成、闫路几人:“他妈的我病了,吓得你们都不敢去看我。”
  “谁说我们不敢去?等你死了,我们就去看你了。”
  那时候谁家里都没有电话,想问候一声都不易。
  罗胜怕把病传染给朱红,连朱红都不让去他家。但他要想朱红呀,一天傍晚,罗胜想朱红想得受不了啦,并且感到自己离死期不远了,他让他爸来找罗非鱼,叫罗非鱼去朱红家把朱红接来。
  罗非鱼的自行车丢了,就到左丽家借她的自行车去了。
  罗非鱼和朱红每人骑一辆自行车往罗胜家去的路上,经过铁路桥下时,一个长得胖胖的女人骑车要超罗非鱼,超没超过去,却把罗非鱼的车把缠在了她的车把上。
  两人一起摔了下来,那胖妇女身手不便,身子摔下来时,一嘴啃在了路旁的水泥护栏上,顿时血涌一脸一嘴。她也顾不得擦拭脸上的血,爬起来死拉着罗非鱼的衣服不松。罗非鱼也傻了,这可怎么得了哇?该不是把阿姨的牙给撞掉了吧。罗非鱼一边忙着找牙,后来想,就是把牙找着了,能重新安装上吗?这样的憨事,罗非鱼上中学时就干过一次。那是罗非鱼坐陈广厚的自行车钓鱼回来的路上,陈广厚本来骑车就不老练,加之罗非鱼又在后面坐着,在乡间的羊肠小道上,把牧归的老农撞翻了,当时罗非鱼看到老农食指上都是血,显然是把指甲撞掉了,罗非鱼就满地找指甲,他想能给老农装上。
  牙是没有找到,胖妇女也不让罗非鱼走。
  “你赔我牙。”
  “我在前面骑车,你在后面骑,怎么就怨我呢?”
  路边有很多行人围着,其中一个嗓子很细的声音传到罗非鱼耳朵里:“罗非鱼,你走吧,又不是你撞的,快走吧。”
  
  说这话的是罗非鱼中学时候的一个女同学,她是罗非鱼班里最漂亮的女生。在班里,两人从来没有说过话,罗非鱼看到杨梅子细软的声音是说给自己的,心中既兴奋又委屈:“阿姨不让我走呀。”
  有人在罗非鱼身后看到了发生事故的原委,一个穿军大衣的中年人,把骑飞车的年轻农民给扭回来了,罗非鱼方得以解脱。
  罗非鱼返身去推自己的自行车,见路上一个红红的车尾灯,孤独地躺在地上,罗非鱼捡起来,追着胖女人:“阿姨,您的车尾灯掉了。”
  杨梅子又说:“傻吧你,是你的车尾灯掉了。”
  这怎么得了哇,罗非鱼兜里揣着车尾灯,一路上想,这是左丽刚买的新车呀,车尾灯掉了,怎么敢还给她呢?罗非鱼连夜找到了闫路,闫路当时在五项化验室上班,他那有环氧树脂,用那东西可以把车尾灯粘上。
  第二天罗非鱼把车还给了左丽,左丽肯定是没看出来车尾灯是罗非鱼粘上的,她也不会去检查自行车的。那时候,罗非鱼与左丽的关系已经很不错了,但还没有发展到那种份儿上。
  多少年以后,罗非鱼还是觉得心里不踏实,不坦然,把车尾灯的事儿告诉给了左丽。
  左丽豁然一笑,啊,原来是你呀,我说怎么看就觉得尾灯像是用什么胶粘过的呢,我还当是王思成干的呢。
  王思成反驳左丽:“什么不好的事都想跟我有关系,罗非鱼就不能干一回了。”
  后来,罗非鱼从尚德公司出来去了飞腾梦工场。
  
  罗非鱼和娄奋两人之间还经常联系。
  八十年代末期盛行台球,接受新事物特快的娄奋又喜欢上了台球,而且台球还打得不错。
  娄奋常好领着李玉和去公司找罗非鱼打台球,三个人打台球的水平都差不多。不像罗非鱼小时候那样,乒乓球总是打不过娄奋,也就不想与他比拼了,再说,人也都长大了不少,不再为台球上的输赢去计较那么多了,打台球已成为朋友间交往的一种方式了。
  罗非鱼看得出这一段时期的娄奋比较颓落,或者说是落魄,他留意到娄奋来找他打台球时,从发型和衬衫领子上,都可以看出他的不修边幅。
  这根本不像罗非鱼眼中的娄奋,罗非鱼眼中的娄奋一直是充满自信和乐观向上的。罗非鱼不愿看到心目中的兄长只剩下时间找他打台球喝酒了,尽管罗非鱼很乐意娄奋找他打台球,哪怕他天天来,罗非鱼都欢迎。
  只是罗非鱼觉得娄奋现在是在混日子了。谈吐间有种愤世嫉俗、看破红尘的浪荡之态。
  这是很危险的,也是让罗非鱼更感到遗憾的。
  罗非鱼曾委婉地提醒娄奋写些文学类和新闻类的稿子,尚德公司出来的几个哥们儿调到报社、电视台和市各局委的都有,而且娄奋也不乏这方面的才情。
  娄奋像是听不懂罗非鱼的话似的,不置一词,或把话题扯开,罗非鱼也就不再说了。
  娄奋是个聪明人,响鼓莫须重锤敲。
  
  人是需要机遇的,娄奋差的就是一个机遇。
  这个机遇来了,只是这个机遇来得让娄奋措手不及,连罗非鱼也措手不及了。
  
  那天,邱云托人给罗非鱼送来了一张两指半宽的条子,条子的内容大致是这样的:罗非鱼,现文化局只有一个指标,你要决定来,速回话,保密。
  当时罗非鱼在飞腾梦工场工作,罗非鱼把这个想法,告诉给了主持工作的副总刘怀河。在那个不足10平方米的烟熏熏的小屋里,刘怀河一口口地吐着烟,语气极其诚恳地告诉罗非鱼:“你看,企划部那几个都撂挑子不干了,公司仗凭着你在这儿扛大梁呢,再等等吧,要真想去文化局的话,到时候咱俩一起回。”
  刘怀河是从文化局出来的,但罗非鱼不知道刘怀河出了文化局的门,再想踏回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罗非鱼轻信了刘怀河,他把此想法告诉给了邱云,说实话,邱云是很想让罗非鱼去文化局的。
  “你要不来,这个指标可就浪费了。”
  “把它给娄奋吧。”
  “他不是在尚德公司干的好好的吗?给老总当秘书的活多好呀。”
  “早就不当秘书了,下车间了。近来他情绪挺低落的。”
  “他愿意来吗?”
  “你找他问问好啦,我想他一定愿意的。”
  “不过,我把这个指标给了娄奋,以后你再想来文化局,我可就不好说能不能帮上你的忙了。”
  邱云把此事告知娄奋后,娄奋很快就找到罗非鱼。
  “罗非鱼,让我去文化局写材料,可我,我都好久不动笔了,再说了,我也不会搞活动策划。”
  罗非鱼没想到娄奋怎么会自卑到如此地步呢?他必须离开尚德公司,他必须恢复自信。
  “文化局能干的活多啦,你又不傻不呆,真把你分到城市文化中心了,你就断定自己搞不好了吗?”
  娄奋还是硬着头皮去了文化局。
  事实后来证明,娄奋在文化局这十几年里,恰恰是在城市文化中心干的最出色。
  干文化这行当,要能说会道,会煽惑人,会投机钻营。这一点罗非鱼很清楚,娄奋肯定能在城市文化中心干好,能够在女人面前讨欢取巧的人,最适合进文化系统了,进了文化系统,更是如鱼得水了。
  
  王思成和罗非鱼都在尚德公司,因为王思成是从市里来的,市里的人被尚德公司称为社会上的,说谁是社会上的,意思中有贬义的成份。
  同在尚德公司上班的罗非鱼的几个同学,很看不惯王思成身上的毛病,吸烟、张扬、好出风头、说起话来痞痞的。但罗非鱼接受了王思成,王思成身上有吸引罗非鱼的东西,罗非鱼身上也有王思成喜欢的东西。所以,在尚德公司里,罗非鱼和王思成爱玩在一起,罗非鱼带着王思成去罗非鱼家,王思成到了罗非鱼家,见到罗非鱼他爸他妈,连个叔叔阿姨也不叫,进了屋坐在电视机前看电视,一根接一根地吸烟,随便就往地下吐痰。王思成的不拘小节让罗非鱼的爸爸妈妈很看不惯。
  罗非鱼也不好意思提醒王思成,怕伤了他的自尊心。
  罗非鱼他爸他妈总拿王思成和娄奋做比较,尤其是罗非鱼他妈总在罗非鱼面前唠叨:“娄奋有礼貌,嘴甜,王思成不懂礼貌,少家施教的。”
  这怎么能比呢?尚德公司的人就没法与市里的人比,尚德公司的职工,90%以上都是从北京、上海、东北、西安等大城市调来的,王思成的父母去世早,接受父母的教育固然就少,而且他在市里的生活环境与尚德公司这个独立的小社会,迥然不同。
  罗非鱼看准了的朋友,别人在中间挑拨是不起作用的,哪怕这些调唆者是罗非鱼的父母和罗非鱼最要好的同学。
  人心都是肉长的,王思成的聪明程度,绝不亚于娄奋。这一点绝不说假话,罗非鱼坚认,王思成迟早会改变自己的,只要他能跟罗非鱼一直玩下去。
  
  罗非鱼做的两件事,感动了王思成,直到今天,酒桌上每每提起罗非鱼,王思成都会不厌其烦地提起那两件事。
  第一件事。
  在尚德公司的几个人中间,雷峰、刘波、海涛、吴歌都不吸烟,罗非鱼原来上学时偶尔吸过几支,但那纯属业余。自从王思成来后,罗非鱼像是要给王思成做个伴似地,也开始吸烟,而且以上六个人都在经理办办公。
  王思成吸烟纯粹是有瘾了,但领导盯他太紧,他在经理办里都是偷偷摸摸,提着心吊着胆吸烟的。
  罗非鱼吸烟没瘾,他只是觉得吸烟好玩,看着王思成吸烟那滋润的样子,很有型,罗非鱼也像王思成一样,买两毛钱一包的芒山烟吸,这烟便宜,而且劲大。
  罗非鱼一直认为,吸劲大的烟,喝劲大的酒,像个男人。后来,他又为自己增加了一项爱好:找一个漂亮的女人更像男人。
  下午下班后,罗非鱼极少在经理办逗留,他都按时回家吃饭、作息。雷峰、刘波、海涛、吴歌、王思成五个人,都要利用晚上的时间复习功课,等着参加高考。
  王思成眼尖,他看到了罗非鱼下午才买了一包芒山香烟,放到中间的抽屉里了。
  第二天早上,罗非鱼上班,发现自己的抽屉上的锁鼻变型了,他打开抽屉一看,那包没有拆封的芒山烟被人拆开了,里面少了两根烟。不用猜,罗非鱼就知道是谁干的了。
  罗非鱼把王思成叫到了公司操场的篮球架底下。
  王思成还没发育全,个子也没罗非鱼高,过了多少年后,王思成回忆起这件事,还说,当时他想,罗非鱼这回肯定是饶不了他了,他的眼睛已瞄好了篮球架下的一块砖头了,只要罗非鱼一动手,他就会抄起砖头向罗非鱼做绝地反击的。
  这就是尚德公司与社会上的人的不同之处,也是罗非鱼与别人的不同之处。罗非鱼采取的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策略。这种策略并不是罗非鱼事先想好的。罗非鱼最本源的想法就是,不想在经理办里当着大家的面,弄得王思成下不了台,他就是想着把王思成单独叫出去,把道理给他讲清楚,叫他以后不要这样干了。
  罗非鱼根本不是心痛那两根烟,说实在话,以当时罗非鱼和王思成的那种关系,把罗非鱼的一包烟吸完了,罗非鱼也不会心痛的,罗非鱼在乎的是,王思成不该把罗非鱼的抽屉撬开,罗非鱼在乎的是自己的隐私权被侵犯了,也在乎王思成第二天早上来上班,没有主动找罗非鱼说明情况。
  那个时候的王思成只是想,不就是两根烟吗,我把你的抽屉撬了,因为咱俩关系不错,是哥们儿。
  两根烟事件发生后,罗非鱼发现王思成在以后面对其他的一些事情上有礼貌多了。
  人都是在变的。
  第二件事。
  那是王思成调离了尚德公司,去市里的一家工厂上班了,虽然两人不在一起工作了,但来往还是很频繁的。
  离开了领导监管的王思成,更跟解了绳索的小鸟一样,自由自在地乱飞一起。那时候,罗非鱼经常去那家工厂找王思成玩,但总是见不到他的影。
  王思成自己有一间独立的寝室,他那个寝室的门也从来就不锁。他的床上放的大摞的电大教材,簇新簇新的,跟没翻过一样,只有那本录有唐诗宋词元曲的《古代文学》教材,看上去很旧。八十年代初,是诗歌风行的年代,罗非鱼和王思成都订了很多诗歌刊物。后来有一年,罗非鱼订了预订报刊条目上写有的所有诗歌刊物,加起来有十几种,那个年代的罗非鱼好像就有一个梦想:当诗人。
  后来衍变到两个梦想:先当诗人,再当作家。
  王思成当时正与厂里的小燕子谈恋爱,小燕子恋他恋得好苦,王思成却是心猿意马。一个用心良苦,一个用心不专,但都有个情在中间撑着两个人。所以那时候,罗非鱼看到了桌上稿纸上抄写的最多的就是李清照、柳永等伤感诗人的“凄凄惨惨兮兮”之类的诗词,还有的就是大仲马的《基度山伯爵》、小仲马的《茶花女》、哥德的《少年维特之烦恼》之类的描写惨烈爱情的书籍。
  王思成拉得一手漂亮的手风琴,能弹琴,爱唱歌,又喜好吟诗弄赋,加之热情好动,在女人面前又会眨巴那一双忧郁的小眼睛,有了这几点,足以让女人为他动心了。
  情窦初开的年龄遇上了一个情窦初开的时代,这是幸耶?还是不幸?
  那天是星期天的一个下午,连着几次没有找到王思成,罗非鱼想是星期天了,鸟总该回窝了吧?
  果然,王思成在鸟窝里,鸟窝里躺着王思成。罗非鱼扒着门通过门上的玻璃看到了王思成,罗非鱼怎么叫门他都不应。
  再叫,不应,砸门,还不应。
  王思成,王思成,王思成。
  中煤毒了。
  罗非鱼再扒门一看,门边一个裸着的煤球筒里有几块煤球已燃尽成了煤渣。
  “你先把窗户打开。”罗非鱼扒着门,看到王思成艰难地挺起身子,把床边的窗户打开了,然后他又翻倒在了床上。
  罗非鱼叫王思成起来开门,王思成爬不起来。
  “罗非鱼,你先走吧。”
  “我能走吗,快开门。”
  现在想来,罗非鱼当时应该把门踹开,迅速冲进去,把他背出来,送到医院,那才够铁哥们。当时罗非鱼可能是看到王思成还没死,不值得一脚把门踹开,还是让他慢慢爬起来,把门开开。
  王思成成了一滩烂泥,痛苦的样子,让罗非鱼看上去那一对小眼睛变得更小了,也更忧郁了。
  这个没爹没娘的孩子呀。
  昏昏沉沉的王思成瘫软在椅子上,不想动,桌子上放着王思成写的一首爱情诗。罗非鱼一看,就是写给小燕子的。
  
  王思成也开始写诗了,早期是受车前宽的影响,后期则是受罗非鱼的影响。那时候,罗非鱼已开始陆续地在《朔河日报》发表诗歌,散文和小说了。
  罗非鱼挽着王思成下楼,在火车站的广场上遛圈。天空中有太阳,但不暖和,穿着罗非鱼的旧军大衣,浑身还冻得直筛糠。
  王思成也饿了,当时火车站前只有一家用油毛毡搭成的一个羊肉烩面馆,卫生条件与现在的羊肉烩面馆差不到哪去。
  罗非鱼下馆子在当时是很挑剔的。朔河的饭馆,他只去鼓鸣楼的馄饨包子馆和朔河饭店,因为那两家在当时算是比较卫生的。
  这次罗非鱼没辙了,他是陪王思成吃饭的,罗非鱼要了两碗烩面,王思成狼吞虎咽地很快就吃完了。烩面里他还放了许多辣椒,罗非鱼嫌烩面脏,他看着师傅用长有黑黑的长指甲的手抻面,他就不想用舌头嚼碗里的面。
  罗非鱼几乎是闭着眼睛,草草地喝了几口汤。
  罗非鱼这是第一次吃烩面。
  
  新事物摆在了面前,罗非鱼总是措手不及地去迎接,潦潦草草、毛手毛脚地体验新事物带给他的乐趣,莫如尴尬带给他的多。
  罗非鱼与左丽的第一次结合,就是在仓惶中度过的。
  至今罗非鱼都在后悔他不应该那样笨地迎接了自己的第一次。罗非鱼把自己的第一次看得如此重要。
  当你有了经验去为自己的第一次悔过时,当你做好了准备,想以一种全新的姿态,全新的感觉,重新补上第一次时,第一次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第一次就是第一次,不可重来,不可挽回。
  
  王思成这一次中煤毒事件,让王思成感到了罗非鱼在他心目中的份量。他们的关系更铁了,铁到王思成谈的每一个女朋友,都带来由罗非鱼过目,提意见。
  前前后后,罗非鱼帮王思成面试了三个女朋友,每次王思成把女朋友领来,罗非鱼都要在家里摆上酒菜,以示兄长之谊。
  那天王思成打电话,说是领一个新交的女朋友来罗非鱼家吃饭,罗非鱼郑重其事地告诉他:“这是我最后一次接待你的女朋友了,你要再换女朋友,我可不再给你面子啦。”
  王思成没有再换女朋友,女朋友很快成了他的妻子。
  
  王思成出事了,被公安局抓走了。王思成在监狱里还惦记着一件事呢。他托人捎信给罗非鱼:“你中午到我岳父家,拿上钥匙,去江北把我床板下压着的一本书取走,越快越好。”
  王思成的岳父家在江东,王思成家在江北。那时街上还没有出租车,罗非鱼骑着自行车,顶着日头取回钥匙又踏着热土赶往王思成家。
  罗非鱼很容易就从床板下找到了那本书,一本香港版的黄色杂志,上面全是女人的裸体照片,当时罗非鱼还没看过黄色录像,能看到这样一本刺激的读物,心中怦怦直跳。
  罗非鱼从王思成家胡同口骑车出来大约几十米后,罗非鱼扭脸朝后瞅瞅,看到一辆挂有公安牌照的北京吉普开进了王思成家那个胡同。
  好险,如果晚出来一分钟,罗非鱼就会被堵在屋里头,那样的话,罗非鱼的手腕上也会体验一次镀铬手铐的冰凉了。
  
  王思成进监狱,这可不是一件好事。1994年正是亚运会呀,王思成和罗非鱼不能坐在一起喝着啤酒看亚运会了,罗非鱼能看,审查站里的王思成可不能看。
  王思成从亚运会开幕前住进去,到亚运会闭幕后出来。罗非鱼成了传递亚运消息的投递员了,罗非鱼每隔一天就骑摩托车到北山脚下的审查站,给王思成送去一撂刊有亚运消息的报刊。罗非鱼还在报纸上,用笔写上报纸上还没来得及登出的亚运最新消息,这其中有关足球的消息最多。
  为王思成送报纸,罗非鱼也不忘了买条香烟送去。
  后来王思成出来后告诉罗非鱼,报纸都收到了,但烟没收到一包。
  香烟全被那个矮个子公安截留了。
  
  王思成出来那天,是一个下午,罗非鱼快下班时,电话响了,罗非鱼拿起电话,问:“你找谁?”
  “我了。”王思成电话里最爱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了。
  “王思成。”罗非鱼一下子就听出来是他的声音。
  “我刚出来,现在在任咪咪家。”
  罗非鱼骑自行车风一样赶到了任咪咪家,王思成剃了一个大光头,审查站一行,竟把这小子审胖了,也审白了。
  娄奋、李玉和、罗胜几人也在得到罗非鱼通风报信后,很快赶了过来。
  大家坐在了地摊上,开始喝啤酒,每人都拎直了两个耳朵,听王思成讲那过去的事情。
  罗非鱼现在回想起那个情景,就下意识地哼诵出一首歌的词来:“月亮在白莲花的树枝里穿行,晚风吹来一阵阵快乐的歌声,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
  王思成不是罗非鱼他们那一帮哥们儿的妈妈,但他是从大家没有去过的地方出来的。听王思成说,那里的屋子收拾得比五星级宾馆都要一尘不染。因为那里的人成天被囚在屋子里,白天没球事,晚上球没事,攒着一身精气,只有收拾屋子了。
  罗非鱼不由自主地萌发想进去住几天的念头。
  娄奋说:“我不想进去。”
  李玉和说:“我想进去,在我不犯罪的前提下住进去可以。”
  罗非鱼、娄奋、王思成、罗胜、李玉和,又开始了五个人打台球、喝酒、光着脚丫子在马路上狂奔的快乐时光。
  
  王思成和他的一个朋友吴法现合伙开了一家健身房,王思成让罗非鱼给健身房起名。罗非鱼起了个名字叫“007”。
  有了个“007”,罗非鱼等五个人聚会起来更方便了。
  “007”成了他们逍遥作乐的好地方。
  “007”没开多长时间就干不下去了,罗非鱼觉得王思成不适合做生意,他这人仗义,好面子。面子矮的人不能做生意,他那个合伙人吴法现也没操好心,暗地下总使恶劲。朋友在一起也不能做生意,整天在一起喝酒吃肉可以,在一起谈钱谈利就不好说了。
  外面欠了“007”一大屁股账,王思成不死心,又与另一个朋友开了一家婚姻介绍所,名字也是王思成让罗非鱼起的,起了个名叫“鹊桥”。
  “鹊桥”的命运和“007”的下场一样,风风光光开张,黯黯然然收场。
  王思成在家闲了好长一段时间。王思成和任咪咪也就是在这段时间,从罗非鱼那学会打双升的。
  王思成和娄奋一样,对新事物接受的能力特快。王思成比娄奋更甚的是,只要是粘上赌的内容,入门的速度就会更快。围棋、桥牌、象棋、双升、五子棋、拖拉机、斗地主、五十k、麻将等等这些与棋牌相关的东西,都可以设个赌局。赌一顿地摊上的啤酒、赌几包烟、赌洗澡、赌钱,在这五人圈里赢家大都是王思成,输家里少不了罗非鱼。
  后来流行赌保龄球,这可把罗非鱼给救了。
  罗非鱼成了保龄球场上的常胜将军了,输家又成了娄奋和李玉和。
  罗非鱼在心里分析过:凡是牵扯到计算和算计的赌,罗非鱼都不行,为啥呢?罗非鱼在学校里就不喜欢数学,不喜欢数理化。王思成的数学底子可以,用围棋、扑克牌玩赌,就牵扯到计算和算计。
  赌台球、赌保龄,罗非鱼不怕。论体格,论力量,罗非鱼占先,另一层意思是:罗非鱼在尚德公司上班时,带过足球队、田径队,参加过全市性的比赛,他自己也代表过公司排球队、足球队参加过市级比赛,算是经过风雨,见过世面的。有了这些历练,罗非鱼在台球桌上、保龄球道上,对局面的应付就容易把握了。尤其是“番棋”性质的赌,罗非鱼就更不怕了。赌三局两胜制、五局三胜制等多轮次的较量,罗非鱼胜的机率更大些。
  
  罗非鱼也有走麦城的时候。
  当时,五人帮里又进来一个郝帅帅。郝帅帅的赌瘾更大,玩性更甚。一天下午,郝帅帅、罗胜带着地震局几个人,中午吃罢喝罢后,给罗非鱼打传呼,邀罗非鱼去保龄球馆打保龄。罗非鱼把公司的工作做了安排去了。
  前三局大家随便打,没设赌,七、八个人两个道,每局罗非鱼的得分都是最高的,该打第四局时,一个传呼打给了罗非鱼,罗非鱼急等着回传呼,保龄球馆又没电话,罗非鱼跑到球馆外,看到马路对面有公用电话,他翻越了两道隔离栏,踏过了路边的两排苗圃,算是把传呼回了。
  回到保龄球馆,郝帅帅提议,这一局赌今晚的酒席,谁输谁买单。
  赌就赌呗,大家没有不愿意的。得分高的不怕,得分低的也不怕,一把定胜负,一局定输赢,一枚缺的赌,斗运气吧,得分最高肯定是不用请客了,得分最低也不用请,得分第三请客。
  根据罗非鱼现在分析,郝帅帅的提议是有想法的。
  根据前三局的得分显示,第一名老是罗非鱼,第二、第三名老是罗胜和地震局的老徐之间轮换。郝帅帅和地震局的另两个人的比分,始终在后面坠着上不来。依此推理,照此赌下去,那今晚请客的人,应该在罗胜和老徐中间发生了。
  世事都难料,赌场上的事更是风云多变了。
  开打起来后,罗非鱼怎么打比分也上不去,移步上前,滑步出球的一刹那,他不是觉得脚下被什么绊一下,要么就是脚底板像刷了一层胶似的,邪门了。
  赌局的结果出来后,那个买单的第三名,由罗非鱼竞争得手。
  罗胜比罗非鱼多一分,逃脱了破财之劫。后来,他告诉罗非鱼,他身上只有几块钱了,如果他拿了第三名,还不知怎么办呢,罗老兄,你可把兄弟救了。
  脱保龄鞋时,罗非鱼发现了自己输球的原因了,他看到鞋槽里粘的都是泥草,是他去外面打电话时,踏苗圃时粘上的,不输才怪呢。罗非鱼,你个傻D,罗非鱼在心里骂自己。
  罗非鱼打传呼,把娄奋、王思成、李玉和几个人也纠集起来,开到了罗非鱼公司楼下的园中园饭店。大家暴饮暴嘬了一顿。
  喝罢酒的男人都不想回家。
  
  酒是壮阳药,酒是液体伟哥,打发走了老徐他们,剩下了“五人帮”加一个郝帅帅,六个人跟一群狼一样,分乘两辆夏利出租车,奔窜到了郊外的一家歌舞厅里。
  人有百姓,但性致相同。酒精的作用导致这帮男人兴奋得想渲泄一盘。
  打炮的事他们不干,也不是不干,而是想干而不敢干,不能干,他们喝得再醉,但其身份意识还是有的。他们时刻严守自己的裤腰带,是不能随便向哪一个小姐宽解的,况且为了底下那一会儿快活,还要献上150元到200元爱心费,也确实觉得划不来。干完后,还要密切观察底下的反应十天到半月,每天早起晚睡前,都要躲到卫生间里提心吊蛋检验一番那玩艺儿的色泽变化,有无痘痘悄然生长出来,以及尿中是否含有黄色素、奶状体。
  进了歌舞厅,每个人都根据自己的喜好,开始了各自的审美追求。
  娄奋最有意思了,嚷嚷着找小姐的是他,但小姐们挽着肩膀挤屋里了,他又不要了,他总觉得掏100元小费让小姐陪着跳跳舞,摸摸小姐的奶和屁股,实在是不值得。
  郝帅帅不想那么多,率先挑了一个丰满的小姐,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把小姐领到了隔壁的一间小屋里。看来人家是去干实活办实事去了。郝帅帅跟老婆离婚了,自己做过有赔有赚的小生意,如今正如饥似渴呢。
  罗胜刚刚与媳妇办了离婚手续,有了自由身,生意也做得不顺,心里憋着一肚子窝囊,走进这个纸醉金迷的夜晚,看到眼前散发着肉欲味道的小姐,他自然是想要加餐一顿的。
  李玉和搂着小姐,做推心置腹的谈心,关于谈话的主题,后来李玉和告诉罗非鱼,是劝小姐从良等方面的内容。
  小姐都从良了,酒后的男人去哪儿?
  有些女的骨子里是喜欢发骚,喜欢歌舞厅里这种卖艺不卖身的行当的。
  甭看郝帅帅、罗胜两人,相继把两个小姐领进了小屋里,很快他俩就会滚出来。因为那两个被他俩收纳的小姐,合适点说,是个艺妓,充其量只是把两个奶子向你做一次短暂匆促的开放,关键的那一处金沙湾,是不容许外国兵舰进驻的。
  娄奋拿着麦克峰,看上去很是认真地OK,当别人搂着小姐跳得想尿去外面排泄时,他就趁机不再卡拉,争分夺秒上前搂着小姐贴面一盘,别人轻松回来后,就笑着大骂娄奋:“滚开,你又不拿钱,还想搂小姐呀。”
  娄奋一脸坏笑地,继续开始OK。
  
  罗非鱼与王思成发生的最严重的一次冲突,是因为打双升而引起的。
  冲突发生后,罗非鱼马上就心里后悔了。
  当时,罗非鱼和李明宽一班,王思成和陈希斌一班。陈希斌坐庄,罗非鱼、李明宽打分。在一局牌开打后,陈希斌放了一个对子,下一手该李明宽出牌了,王思成自以为自己手中的一对K大,他不等李明宽出牌,就把一对K甩桌上了,当李明宽扔下一对A时,大住了王思成,王思成又拿起了对K,想用一对小牌换牌。李明宽不愿意王思成这种悔牌的做法,两人发生了几句争执。罗非鱼也指斥王思成这样悔牌的做法。
  王思成把牌索性一扔,算了,算了,这样没法打了。
  不打就不打了,四个人像一下子无所事事起来,吸着烟谁都不想说话。沉闷了也就是一、两分钟,王思成又提起了刚才的事情,意思是罗非鱼打牌太较劲了,本来就是玩哩呗,赌一顿地摊,有什么可认真的。罗非鱼则认为既然是玩,赌一顿地摊,你为什么还把牌摔了要罢赛呢?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吵起来了,两个人的脸也都红了。王思成拿起烟盒往桌上扔,罗非鱼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一阵电光石火后,罗非鱼压住了王思成,王思成不再吭声了,罗非鱼的气却消不下去了。他一方面为王思成牌桌上的耍赖而恼火,另一方面也为自己而恼火,当着陈希斌、李明宽两个小兄弟的面,你王思成也太不给罗非鱼我这个老兄面子了。当初还是我教会你打双升的,你连师傅都不认了。
  罗非鱼要走,要回家,陈希斌和李明宽拼命拉着罗非鱼,不让罗非鱼走。
  不就是打个牌吗,你们一二十年的友谊都不要了?人家王思成不吭声了,服软了,你当哥的应该让让人家,况且王思成大老远的来公司找你打牌,得给人家一个下台阶的机会吧?
  四个人坐在了地摊上,王思成端起啤酒主动跟罗非鱼碰了一下。陈希斌、李明宽看到罗非鱼和王思成的脸上都放松了,有了笑的样子,也跟着踏实了,两个人使着劲找些逗笑的事情,活跃场面。
  后来,陈希斌告诉罗非鱼,王思成说了,六人帮里就属罗非鱼霸道,打牌得他说了算,酒摊上也得他说了算,我们一伙也是敢怒而不敢言,一二十年的交情了,谁都不愿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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