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三一》第二十章 可怜的母亲

　　张连长走了上来，战士们跟他留了两馒头。他把两个馒头拿在手里就下到沟中，拿了一个馒头跟战士小郑。说：
　　“来，先吃饭。”
　　“连长，你吃一个怎么够吃？”
　　“鬼子怎么会让我们吃饱呢？”
　　小李就吃起来，他一会儿，就吃完了，看来还是饿。张连长辦了一小半馒头跟小郑：“来，把它吃了。”
　　张连长尽管知道：吃了馒头，自己肚皮还饿，可是他身子健壮，他能忍。
　　“连长，这怎么行！”小郑说，他感动了。
　　“把它吃了。”张连长就是要他吃。
　　“连长，你这样会顶不住的。”
　　“我身体行，你不要担心，快吃了。”
　　然后，小郑就吃了。
　　国军连长张霄尽管肚皮饿，尽管吃了饭，要稍好些，下午还要干活，他想到自己身体健壮是可以应付的。而战士小郑才19岁，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多吃点，是无法干挖壕沟的重活。
　　张连长就坐在沟里，看到：身边的战士都在吃，有些已经吃完，还用手摸了摸没有吃饱的肚皮。张连长想睡一下，这时他感到自己的肚皮还在饿。一个稍微魁梧的战士走过来，说：“连长，这壕沟看来要挖完了，接下来鬼子要喊我们干什么？”
　　“二亮，你以为鬼子会有好心吗?”一个在张连长身边的战士说。
　　“就是，被他们抓住了，你我就等死。”又一个战士说。他已经这样看这一件事了。
　　“哎，不说这些了！”
　　“那你想说什么？”
　　“我这几天，身子累的吃不消了。”
　　“要是能离开这里，多好！”在张连长身边的战士感叹说。
　　“我看迟早都会被鬼子弄死。”
　　“是呀，看这情形，别说被打死，再干下去都要被累死。”
　　“哎，都是一个死。”
　　两个国军战士就在那里聊。自从被鬼子抓获后，都想鬼子马上就打死他们，而这一绝望的事并没有出现。后来，鬼子让他们挖壕沟，那挖好壕沟后又要对他们怎么样呢？会一起把他们处理掉吗？这个担忧已经让国军官兵们坐卧难安。在这样绝望的情势里，他们像关在铁栏里的动物等人宰杀一样。那么，这一天是好久呢？今天、后天、或再后天……
　　在大家吃过饭后，不久，日本鬼子的工头要喊大家马上干活，继续挖壕沟。这时，就走来日本的一个长得矮肥的队长西宫浩二。他对国军战俘们说，也没有原来凶横的样子，先非常和气地说，是用日语，然后，才让一个鬼子兵翻译。
　　“今天，放大家回去，明天又来。”
　　张连长听到这个话都觉得意外，而他身边的国军战俘们都一下高兴得跳跃起来，都感到这是十分高兴的好消息！
　　一一一这对他们来说，是天大的“好消息”。
　　于是，就有人开始往大门口走动。“连长，走，我们回家。”国军战士小郑满含着欣喜的笑容说，好像他打了胜仗被获准返回故乡。也把他马上欢喜的瘦脸转向自己的好汉连长张霄。
　　“好，我们马上回家（这一批国军官兵的家几乎在浙江新余地区）。”张连长不知这是对他还是对他的战士们，是好消息还是不好的消息呢？他也就简单地笑笑。
　　据说，这些被俘获的国军的家，大部分是离这里只有三公里的浙江新余县城和附近村子的人。而全县城有二十多万人。这时，张霄的部下，长得魁梧的、在浅黄色的军衣上有些土渣的是本地人的国军一排长黄俊林走了过来。
　　说：“连长，走，到我家去。”
　　“好。”张连长回答，他愿意去。
　　然后，他们就转身，上了壕沟朝大门走。
　　“站住！”这个日本队长西宫喊道。
　　他们三个站住。一个鬼子翻译走过来，伸出手指着他们三中的两个，这样，张霄连长、战士小郑留下，而黄排长被准予走了……
　　过了四十分钟，国军排长黄俊林，回到了两年没有回过的破旧不堪的家里。
　　他的妈妈都非常的惊喜，儿子突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自己两年多了，都没有看见儿子回来。就好好看看自己儿子，让儿子等一下，马上要到街上去买肉回来。这时，妈妈看见自己唯一的儿子原先一副魁梧的身材、团脸，现在变得身子单薄，脸都缩来变形了,顿时，心酸心疼不已！虽说看到儿子军衣又脏，脸黄又瘦，但是，自己儿子回到自己的跟前，是一个最大的安慰和高兴的事。就说道：
　　“儿,你把军衣脱下来，娘跟你洗。”
　　“嗯。”
　　然后，国军排长黄俊林脱下军衣，他才注意到：自己的妹妹没有在家。就问：
　　“妈，我妹呢？”
　　“你妹前天到林家村你的姨妈家去了，说过两天回来。看来，今天晚上就该回来了。”
　　“我看在天黑了，我还是到城外去接下妹妹。”
　　“这样好。”
　　“妈，我这几天都太累了，我想睡觉。”黄排长说。
　　“你快去睡嘛，儿，我马上去新街菜市，买点肉打点烧酒跟你做好吃的，到时做好了再喊你吃晚饭。”
　　“嗯。”
　　然后，黄排长的妈妈就走到灶房拿上菜篮子，兴冲冲地出门去买肉了；黄排长关上门，回到自己的房里，脱下衣裤上床马上就睡着了。
　　国军排长黄俊林一直睡到天晚。他的妈妈在县城的菜市场，买了一斤肉、面粉、菜和烧酒回来，高兴地看到自己的儿子睡熟了，就到灶房里去做饭。后又烙了他儿子爱吃的烧饼，就花去了几个小时，到黄昏就把饭做好了。她高兴地到儿子房里喊醒他起来吃饭。刚走到门边，就听到儿子呼呼呼的较大声的喘气声。他妈妈就奇怪，就抬起右手把跟前的灰布门帘撩开，有些快地走进儿子的房里去。她看到：自己的儿子脸在轻轻抖动，盖在他下巴上的铺盖上还有点血。就慌起来！
　　“儿呀，你怎么了？”
　　这时，她看到儿子的脸绯红，她感到儿子是发烧了。就伸手去摸儿子因发烧而通红发亮饱满的额头，非常烫手！就问：
　　“儿，你发烧了。”
　　黄排长十分痛苦或可能不知该怎样说话；这时，他脸上在出现潮红，细线般的有几处。他目光浑浊，在脸抖（这是鼠疫菌发病开始后的中期征兆），连盖着他身子的白花红铺盖也在抖。在今天中午，他的一个战士为他拿了两个被注有鼠疫菌的馒头，他狼吞虎咽吃了，因为，他和所有战俘一样，肚皮实在太饿！还有他人壮实魁梧，连肚皮都饿疼了。此时，在他妈妈着急时，黄排长又咳嗽起来，他就呕了一下，就从床上撑起来，就吐了一些血。迷惑的妈妈慌了，就伸出手，扶住儿子问：
　　“儿，你说呀，到底怎么回事？”
　　“娘，我也不知道呀！”黄排长在令人恐慌的发病中，一派茫然。他没有想到自己回来就得病了。
　　“这咋得了啊！”妈妈手脚无措长叹道。
　　这时，儿子的脸和身子就抖得更凶了，一下倒在床上，过了一会，就死了。
　　“我的儿呀！”做妈妈的悲怆地哭喊了一声，自己也昏倒在儿子的身边床上……
　　在战俘营里的三千国军战俘，由于在石原四郎授意下，日本鬼子在拿跟他们吃的注射有鼠疫杆菌的馒头吃了后，除国军连长张霄、战士小郑被有意扣下，其余全部放回家。他们中大多数国军的家住新余县城和附近的村子，石原四郎的目的是：利用这些吃了含有鼠疫菌馒头的三千军人让鼠疫菌在县城里迅速感染和传播有二十五万人口的新余县城还有部分在附近几公里远的村子，并利用疫情扩散到浙江新余城几公里或几十公里以外的大城市。
　　有一个是黄排长的战士小于家住新店村。他吃了含有鼠疫菌的馒头后和身边的战友被日本鬼子放回家。邻居告诉他他的姐姐回他二姨家去了，一时，不回来了，留下了钥匙跟隔壁家的刘妈。然后，国军战士小于到刘妈家里，把钥匙拿来开了门。他的父母死了多年，是姐姐把他养大。他回到家里睡了一下午的觉，醒来后，是黄昏了，才感到自己肚皮饿了，去做饭吃。吃了饭，都天黑了。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就发病了。在家里床上，极度痛苦，一会口里吐血，脸上出现如沙粒般的红潮（鼠疫菌发病的初期征兆）。在床上，时而翻来覆去，痛苦难受，身边无人！
　　“石原部队长，你怎么亲自来？”一个日本鬼子问。
　　石原等了一下午，没有看到张连长和小郑发作。他是十分看重在吃了馒头的病情发作的早期、中期病理变化过程，这对他研制高浓度的鼠疫菌有十分重要的价值。这时，一个穿着白色防化服的鬼子跑来了。
　　“那个支那军人发作了？”他指的是：小于。
　　石原四郎听了，认为是绝好的观察病情由开始到发展的宝贵时间。就立刻说：
　　“你们两个去把支那人绑起来。”
　　“嗨！”然后，两个鬼子就闯进国军战士小于的家里，把躺在床上在翻滚的小于，粗鲁地拉下床，捆在他家一根靠近房门边的房柱子上。
　　石原进来了。说：
　　“田村君，你用电筒跟我照着；三浦君，把他的上衣脱光。”
　　“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