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他只是晚了一步

　　（一）
　　空气清新，阳光明媚，虽然蚊虫较多，还时不时的往程越的脸上胳膊上咬几个疙瘩。
　　不过这风水宝地真心适合睡觉。
　　程越在睡梦中伸出手挠了挠发痒的脑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死睡过去。
　　她不会知道不远处有两个人，正形色匆匆的往这边赶。
　　真心不敢想象那两个人看到她这副模样，会不会杀了她？
　　是有多久没睡得那么香了？这几天都睡在车上，为了保持所谓的形象，程越感觉自己踢被子的次数都少了去。程越似乎做了个好梦，梦里的她还是几年前穿着公主裙傍着母亲撒娇的小女孩。程越记得，那时父母的感情没那么糟糕，她和一般的小孩子也没啥两样！
　　都说，梦境是每个人的一方净土，那里有期待，有现实里遥不可及的梦想。
　　程越微扯着嘴角，嘴边还嵌着笑意，可惜当她想要换个姿势继续美梦时却被来人一胳膊给提了起来。
　　程越不情不愿睁开眼睛，整个人还嘟囔着嘴，一副受气包的模样。当她看到刘亦止那张黑得跟碳似的脸，连忙赔笑了几声。
　　刘亦止没搭理她，拖着她的胳膊就往回拽，力气大得惊人。
　　程越想不通，平时和和气气的刘亦止到底受了什么刺激，看起来像着了魔似的。
　　
　　半个小时前，刘亦止匆匆忙忙的往这边赶来，可是赶到的时候并没看到程越，他看到的只是被程越随意丢在地上的书包，上面还有几根草。
　　刘亦止将周围扫荡了一圈，就是看不到程越。
　　没人比他更了解程越，那家伙断不会因为想要找一个叶心湖而冒险的，可不见人影却是让刘某人的心紧了几分。
　　要是一个不小心脚滑摔下了山涧可怎么办？
　　刘亦止握紧了拳头，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他的额头冒出了细而密的汗珠，额前的刘海贴在脸上，显得滑稽又搞笑。
　　就在他俯身捞起程越扔在地上的书包时，看到不远处的树下站在一个人。刘亦止因为没戴眼镜根本看不清那人，只是觉得背影有点熟悉。
　　待他走近便才发现，其实那树下不止一个人。
　　
　　顾安然削瘦而单薄的身影一动不动地立在树下。他穿着件酒红色的卫衣，灰白色的牛仔裤，这般休闲的模样没有了他在大冰山的影子，此时的他像个邻家大男孩，静静的守护着他的心爱东西。
　　顾安然干净而清爽的短衬在微风中轻轻地晃动着，他白净而清秀的脸庞给人一种文弱书生的感觉。在他脸上，刘亦止没有看到冷漠和淡然。
　　刘亦止看着顾安然的侧脸，说句实话，他们是两个性格各异的人，不同类型的美男子。
　　除了成绩和打游戏以外，刘亦止没有任何地方比顾安然差，甚至在社交人际等各方面他都比顾安然强太多。
　　只是看着树下的两人，刘亦止居然觉得自己萌生了醋意。
　　
　　程越安心睡觉的模样，顾安然眼里溢出来的温柔让他的心好像狠狠的被什么东西捅了一下。
　　他自嘲般地笑笑，原来，在爱情里也有先来后到之分。
　　你很好，只是慢了一步。
　　有多少人就只是因为迟了一步，就只能做配角。
　　明明回头就可以看到幸福，却有多少人执迷于前方遥不可及的风景。
　　就在他抬脚想要离开的时候，发现顾安然朝他走了过来。他定定的陷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顾安然轻轻地走过刘亦止身旁，他只说了一句话。
　　他说，刘亦止和程越其实蛮配的。
　　“顾安然，你滚蛋！”刘亦止忍不住对着顾安然咆哮起来。
　　“你明知道程越喜欢你。”刘亦止的声音低了下去。他看了眼还在熟睡的程越，越发觉得顾安然可恨。
　　“并不是她喜欢我我就得接受她！”顾安然说完大步离开了。
　　虽然觉得顾安然可恨，可从他话语里，刘亦止还是觉出了无奈与忧伤。
　　淡淡的，浅浅的，却是真实存在着的。
　　
　　程越和刘亦止赶回时，人群早已收拾好东西。
　　因为不服从纪律，程越和刘亦止被留下来谈话。集体活动独自开溜实在是令人头痛。
　　毫无意外的，回到游乐场后，程越和刘亦止收拾了东西便踏上了归途。
　　
　　火车“哐当哐当”的响着，刘亦止一言不发，这让程越倍感压抑，可因理亏，却也不敢打闹。
　　狭小的车厢里，两人安静地坐着，没有交流，像陌生人一样。
　　静静地坐着。
　　窗外的物体不断的往后退去，程越只觉头晕眼花，她一直强撑着的脑袋终于沉沉地靠上了某个坚实的怀抱。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刘亦止身体一怔，他立马调整个姿势，让程越睡得踏实些。
　　
　　其实这一路过来，他生程越的气，气她没头没脑，可他更气的是自己。
　　至于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回到家不久，程越便收到了南城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程爸就这一独女，平时再怎么不亲近他也开始对程越嘘寒问暖起来。
　　对于程爸的各种摆宴庆祝，程越都无心理会，她成了父亲用来炫耀的资本。
　　其实，大人的世界更复杂，他们除了拿工作、婚姻来比，各种社交和宴会，孩子也开始成了攀比的对象。
　　谁谁家的孩子考上了名牌大学，谁谁谁家的孩子找到了多好多好的工作。
　　似乎不拉出来比一下他们心里就不舒坦。
　　程越虽然觉得无聊，却也随着他去了，大人的世界她不懂，也不想懂。
　　
　　开学前夕，黎征从海城赶了过来。
　　他们，已有三年未见。
　　世事变迁，黎征又长高了不少，他送了程越一枚发夹。
　　白色的发夹在灯光下闪着，程越心里忽然觉得鼻头一酸，她小心翼翼地捧着它。她还记得，那一年，路过饰品店时，她曾对他说，要是有人将橱窗里的那枚发夹送给她，她就嫁给谁。
　　黎征轻轻的将程越拥在怀里，他已经看到了她眼神里的闪躲。而有些话，再也不必说。
　　程越目送着黎征坐上回程的车，年少时光里的少年，程越愿他好，即使他的幸福，她给不了。
　　他们还是最好的朋友，只是朋友。
　　
　　开学在即，程越还是过着吃饭睡觉打电脑的日子。
　　刘亦止在三天前给她发来了信息，说是被理工大录取了。
　　程越打开QQ，她将顾安然从她的好友列表里删了去。
　　大学，她还会遇到很多人，虽然在同一座城市，如果无心相见，那她和他们终归会陌生的吧？
　　你不会预知到未来，正如你不会知道下一秒会遇到谁一样。
　　有的人可能只是到你的世界里转一圈，然后再也不出现。
　　也有一些人，兜兜转转，不管离开多久，不管相隔多远，该出现的终还会再出现。
　　所谓宿命，就是那些始终在你生命里的人，兜兜转转的陪你演了一场没有终点的戏……
　　
　　（二）
　　日盼夜盼终于盼到了开学，程越拒绝了程老头开车送她去学校的提议。一个人拖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家。
　　在开学的前一个星期，她收到了刘亦止发来的短信。他告诉她，他已经到学校报道了。
　　她只是笑笑，没回。
　　这条路，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程越拖着她的行李箱在学校里走着，看着满脸洋溢着幸福的家长和孩子，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多余。
　　没有人替她排队交费，没有人给她铺床装被，甚至连学姐学长的热心指引她都觉得反感。
　　不过，一个人也是有好处的，她从来就不喜欢等待，有句话是这样说的，想走的快，就得学会一个人。
　　程越在学姐的带领下找到她所住的学生公寓。
　　她进门的时候宿舍里挤了一堆人，都是一家子一家子的。好不和谐！
　　
　　程越打量了下新寝室，宽大的阳台，漂亮的窗帘，明亮的卫生间和大大的更衣镜。寝室里有六张床，都是上床下桌。程越不紧不慢的将行李放在靠窗的那张床上。
　　虽然一路走来，南城学院的环境并不让她满意，千来亩的学校挤着两万多个人，毫不夸张的说，这所大学的硬件设施还比不上南城第一中学。
　　还好，住宿条件没让她失望。
　　程越用余光快速地扫了眼她的寝室，除了空着的一个床位，其他的早就铺好了。
　　寝室里的女孩子和她打招呼，她也是笑着点了点头便走了出去。
　　一来，她打算先去熟悉一下校园，二来，她不太喜欢看这温馨得场面。
　　她希望，她不要遇到难相处的室友。程越插上耳机，听着渔圈的歌哼哼唧唧地下楼。楼道里的嘈杂声比不上她的音乐世界，她真的可以，什么都听不见。
　　
　　程越感觉自己被撞了一下，差点滚下楼梯，还好她手疾眼快地抓住楼梯的扶手。她甚是不在意的继续下楼，却被人一把抓住了胳膊。
　　“你没长眼睛啊！”来人一脸怒气，好看的瓜子脸瞬间拉长了好多倍。她一身长裙，全身上下无论是鞋子还是皮包都充满了奢华的气息。程越看到她身后拖着两个笨重行李箱的人就知道此人非同一般，不过看起来不像名媛千金，倒像是暴发户家的土豪千金。
　　程越看到那人发红的脚趾头就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刚刚，她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
　　程越看了眼眼前的人，抽出胳膊转身走了，这期间，她没表露出任何愧疚的神情，反而显得高傲和淡漠。留下一脸怒气的于绪。
　　程越除了不擅长人际交往，她还不喜欢说抱歉。
　　程越在学校里溜达了一圈，说句实话，这学校真的没什么好逛的。
　　除了各个角落都有成双成对的小情侣。
　　所谓大学，不过如此。
　　
　　程越回到寝室的时候只剩下的几个女孩子都在叽叽喳喳得讲着什么，好不热闹啊！走进一看，程越头晕地扶了扶额。
　　真是冤家路窄啊！
　　很显然，眼前那个正在向室友摆弄各种衣服和裙子的人正是她下午踩了一脚的土豪。
　　于绪自然也看到了对面的人，她对程越挑了挑眉，耀武扬威的也搞得那么明显。
　　程越低着头从她身边走过，并不理会那人投向她的各种目光。
　　不会有人知道，程越在走过于绪身边时，用满是油的手狠狠蹭了蹭那人洁白的裙角。
　　以至于于绪发现时，尖叫声差点震翻了整栋宿舍楼。
　　寝室里的其他人好像发现两人的不对劲，不过谁都没有说什么，程越迅速铺好床，不理会任何人，钻进被窝里，倒头就睡。
　　长的漂亮又有钱的女孩人缘好这是公认的，于绪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宿舍的其他女孩子成了于绪的小跟班，没有人乐意去理程越。
　　
　　入学，最重要也最艰苦的当然是新生军训。每天的起早贪黑，让宿舍的女孩子没太多时间去讨论各种八卦，就连处处与程越针锋相对的于绪也消停了不少。
　　程越每晚都抱着电话，除了电话那头的刘亦止，她没有人可以联系。
　　有些人，你以为他会从此离开彼此的生活，其实，你不知道的是，有些感情不会因为时间和距离而变淡。
　　军训训练强度大，程越感觉她饿得特别快，总是没到吃饭的点她就感到饿得不行。
　　中午，好不容易结束了训练，程越用最快的速度跑到食堂买了份米饭就迫不及待的往嘴里扒。正吃得尽兴，突然有人走到她前面，用手捏了下她碗里的饭菜。
　　来人如此嚣张，程越不用抬头看也知道是谁。她们寝室俨然已经分成了三派，沉默寡言张喜和胆小怕事王梅成了一派。
　　剩下的李笑、周保家则和于绪统一了战线。
　　程越清楚，藏她袜子，把她刚洗好的衣服扔在地上的人是谁。
　　程越原不想和任何人发生冲突，她只想平静的过完这四年。可惜，老天不给她这个机会。
　　
　　程越缓慢的抬起头，看着在她前面耀武扬威，得意忘形的几个人冷笑了一声，用快到令人眼花的速度迅速抓起碗里剩下的白米饭往四个人的脸上砸去！
　　那四个人被突发的情况惊得现在原地发愣，她们脸上还沾有饭粒。
　　她们以为的小绵羊原来是只母老虎。
　　“你们谁要再敢惹我，别怪我不客气！”程越冷哼了一下，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去。留下那几个人面面相觑。
　　程越冷冽的眼神，惊到食堂里吃饭的学生，于绪看着程越离开的背影，脑海飞速运转。那眼神，和她两年前在南城女校看到女霸王重叠到了一起。
　　那次，她也只是被拉去靠热闹，只是除了眼神，程越和那个暴戾的鸡窝头没任何相似的地方。
　　可是，那样的眼神，那样相似，于绪根本忘不了。
　　程越去便利店买了面包充饥，刚刚被那四个人害得她连饭都没吃饱。
　　她发誓，要再有人故意针对她，将她的脸盆弄烂，又或者往她鞋子里放小石子，她绝不手软！
　　
　　人与人的关系真是奇妙，别人以为你弱，就会盛气凌人地爬到别人头上嚣张一把，你不给他一点颜色，她不会知道天为什么会是蓝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