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回 纪琪夜盗河南令 吴轲醉刺玄将军

　　诗曰：
　　指下方烬半支烟，
　　心头思绪已万千！
　　举杯畅饮英雄泪，
　　才别兄弟忆旧年！
　　英雄山各寨首领出城决战，银枪罗志鹏（字仲翔）智勇兼备，生擒肖凝（字初荀），大破围城兵马，济南形势发生了质的变化，消息传到泰山，孙修庆（字豫忠）闻讯一怔，却又笑道：“不想这罗仲翔竟有如此谋略，真将才也！”随急忙修书召杨敏（字星魂）返回赢城主持汶南防务，又使王超（字志鹏）、刘金鑫（字梦天）联合长清兵马进驻济南西郊，大张旗鼓攻城，并传令王振清（字崇阳）大军北进强令攻打南门，一时间龙旗风扬、声势浩大，鲁中震动。
　　大明湖畔，罗志鹏不由对月长叹，忽闻一声笑道：“大敌压境，老三不去调兵遣将，何故在此长叹？”回头看去，乃是吴轲（字仲胤）散淡而来，志鹏微微一笑，吴轲近前也同他坐在岸边草丛之中，随而笑道：“是有心事？”志鹏道：“方才二哥说起调兵遣将，不正是弟弟的心事？”吴轲一笑，志鹏随叹道：“肖凝在押，其部下多有不服者，我各寨兵马基本损失殆尽，玄贼此时大举倾城兵马而来，我等休矣！”吴轲微微笑着不语，志鹏惊道：“仲翔知道二哥散淡惯了，可如今大敌降至，我兄弟命在旦夕，何不出一计相救？”吴轲凝眉望着天中圆月，忽又含泪问道：“老三，你是不是想伤害大哥？”
　　此言一出，罗志鹏惊慌失措，回身傻傻的看着吴轲，喃喃道：“二哥……？”吴轲低声问道：“你我兄弟自幼一起长大，何以至此？”志鹏摇头一笑，叹道：“我欲让出盟主之位，只恐待那时大哥更不能容我！”吴轲叹道：“这世间除了权利和欲望的争端，难道……就再也没有比这些更珍贵的？”志鹏急道：“二哥？”话未出口，吴轲摆手叹道：“你不是大哥的对手，放弃了罢，离开这里……去一个属于自由的地方！且战局未定，能不能稳坐济南，实有未知也！”志鹏眼里蓄满了泪水，微微笑了。
　　话毕，吴轲起了身来，拍打着身上的露水，低声叹道：“大敌当前，现在走……恐惹人笑，破玄之后，我在城南铁塔山等你！”罗志鹏大惊，问道：“破玄……？”吴轲点头答道：“所谓赢玄驻军联合长清兵马，不过乌合之众耳，不足为虑，唯独前来攻打南门的王崇阳大军，是为大患！你可速修书使机密之人送往南宫，嘶马河南多有不服玄门者，我有一个故人，姓纪名琪字仲悦，可约其乘赢城空虚北进，王崇阳必然回转去救大本营，只待大军退去，可令城中将士开城追击，我已在小清河、铁塔山设下伏兵，破玄……将不远矣！”罗志鹏一怔，含泪点了点头。
　　斗大的玄、王字旗迎风飘扬，王振清英姿勃发，仅一回合就斩枣林王段玉（字臣和）于马下，一战而定枣林、仲宫一线，为三军开道直逼济南南门，夜已渐深，望月楼上，玄锡维（字穹高）正倚在榻前瞌睡，帐帘挑开，是孙修庆进了门来，锡维一下从梦中惊醒，见是孙修庆来了，忙起身微微笑道：“先生操劳数日，怎还不安歇？”修庆躬身一拜，随道：“想来不日便可拿下济南，主公建功立业将不远矣，那时庆再图一清闲可也！”锡维点头一笑，忙请孙修庆坐下了，因又问道：“先生高才，维……皆已见识，只是，赢城大军起动之时，先生却为何强令倾城而去，若让非分之人得知，岂不于赢城不利？”
　　那孙修庆闻言摇头一笑，答道：“当今天下之势，明静而暗动，主公大军征讨济南，岂不为人生疑？若说赢城有兵，人皆不能信也，若说赢城无兵，人亦不能信也，兵法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虚虚实实皆无定数，谁还能胸有成竹小视与我？”玄锡维忙点头道：“妙极！妙极！先生真高见也！”修庆摆手一笑，随又道：“诸侯虽不敢来，但有一人，必将在此时而动，于是庆有意留下彦楠守城，一则彦楠机谋过人、应变力强，再有鸿嘉、公穆二公善辅之，必然无失，然后汶南有星魂把守，可敌此人，如此，庆方能力劝主公北伐事也！”锡维惊道：“先生口中所言，却又是何人？”孙修庆凝眉叹道：“城南纪琪！”锡维一怔。
　　赢城以南河水混杂，南宫世家独占鳌头，南宫易（字伯安）年轻气盛，继承家业之后，常与师弟纪琪（字仲悦）谈论屯田养兵之法，时有称霸赢城之心，收到吴轲书信大喜，称道：“玄门北伐，倾城兵力已去，我正可乘此时袭取赢城，纵然王崇阳回马来救，济南兵马正追击之，那时他首尾难顾，岂能再霸赢城？”出书房兄弟二人往河边山丘上仰天而论，单看那纪琪，相貌堂堂、仪表不俗，果然一员将才，闻南宫易轻轻笑道：“城南虽好，可惜不能正统，想来玄门本出于村野匹夫，安能座领古城？不日众兄弟集结兵马在此会集，待那时举兵北进，渡嘶马河而占赢城，指日可待也！”正言间，忽有小厮匆匆而来，忙跪拜道：“少主，汶南三位少帅到了！”纪琪一怔，南宫易笑道：“来得好快！”随道：“极速告知诸位堂主，大摆夜宴，为三位兄弟接风洗尘，然后令手下人造办袍甲、大旗，不日，赢城将归我矣！”
　　汶南沿岸，大队人马而来，阵前是王永（字文鹤）、张会忠（字文雕）、段国强（字文雀）三位少帅，南宫易已在坝上等候多时，见了三人摇头一笑，迎上来拱手拜道：“三位世兄前来助阵，大事成矣！”三人一笑，随同下马一道回来，商议举兵大计，同时，杨敏接掌汶南大营后，正夜宴诸位将领，忽然闻得此讯勃然大怒，起身问道：“南宫易辈是何许人，安敢如此？”左右王荣（字昭阳）、刘雷（字方夏）凝眉一怔，王克瑶（字智翔）轻轻笑道：“哥哥不必担心，南宫易等鼠辈何虑之有，明日我便率部擒他来，如何？”王荣摆手叹道：“智翔不可鲁莽，南宫易是纨绔子弟不足为虑，其下有一人，却不可小觑！”杨敏一顿，低声问道：“何人？”王荣答道：“城南纪琪，纪仲悦！”
　　次日杨敏亲率三千兵马前往问罪，南宫易却已调集兵马摆阵以待，王荣近前指认道：“阵前背弓仗刀者，便是纪琪！”杨敏只盯着南宫易看了片刻，那南宫易慌了阵脚，低声叹道：“原知他在长清，如何却在城中？”阵中纪琪见势哼了一声冷冷笑道：“就凭我这一口刀、一张弓，一千个来，一千个死！”南宫易闻言笑道：“全看仲悦之神威也！”纪琪点头一笑，跨马抡刀，出了阵去，对面杨敏凝眉一怔，心说道：“纪仲悦……？果然清秀如锦，只不知其刀法、箭术如何了得！”于是问道：“来者莫非纪琪？”纪琪冷冷一笑，答道：“正是本少，来取尔等首级！”杨敏骂道：“匹夫出言狂妄！看剑！”随而纵马杀来，那纪琪不慌不忙，沉着应对，战鼓擂起，二人打斗间风起云涌，数十回合下来，不见胜负，南宫易不时擦去额上冷汗，回望去，天色将晚，便令鸣金收兵。
　　杨敏回到汶南，不由长舒了口气，王荣惊道：“何故如此？”杨敏答道：“幸得南宫易收兵及时也，否则……凭我手中宝剑，足以诛之，又怕大军乘乱而进，则我守城兵马休矣！”王荣点头一叹道：“倾城兵马已然北伐，如今城中守备不过数千，彼军多我数倍，火拼起来得不偿失，只是……今日既见了你，此时他尚不知城中虚实，不敢妄动，迁延日久，怕是难以制之！”杨敏摆手苦苦笑道：“撑一日是一日，盼着崇阳早日凯旋便是了！”
　　南宫易回到大寨，也是眉头紧锁，喃喃叹道：“杨星魂还在汶南，莫非早有谋略？”王永、张会中诸将也都疑惑不解，纪琪应声进了帐来，轻轻笑道：“我料赢城空虚，此时攻城必能成功！”众人一惊，南宫易凝眉惊道：“仲悦何出此言？”张会中起身急道：“杨星魂驻守汶南，何言空虚？”纪琪哼了一声，冷冷笑道：“是与不是，今夜便知真假！”南宫易凝眉看去，纪琪拱手拜道：“今日阵前一战，我总觉杨星魂心里不甚踏实，怕是……没有底气！今夜我欲亲往打探一番，他的末日……将不远矣！”
　　夜已深沉，乌云遮月，一道黑影闪过，纪琪飞檐走壁一般掠过城墙一角，到了汶南大营本寨，一个跟头翻进了大帐，片刻匆匆出来时，才让巡视卫队发现，因忙呼道：“有人夜闯大帐！”大寨中噪杂起来，杨敏、王克瑶、王荣等匆匆赶来时，已然不见踪影，王荣急忙紧张巡视，见案上印盒大开，于是凝眉一惊，忙出帐来凑到杨敏耳侧低声劝道：“本部官印丢失，必是此贼所为，还是下令追罢！”杨敏倒吸了口凉气，摇头叹道：“盗令是假，打探虚实是真！我料此时，南宫易的兵马已然拔营北进了！”王荣众人闻言一惊，克瑶急道：“哥哥……？”
　　杨敏匆匆率众进帐查看地图图本，随忙吩咐道：“智翔回去收拾兵马速往鲁西设伏，那里地势空旷、河浅水缓，要想渡河必走此处，可待兵马渡河时击之，使尽浑身解数，定要死死守住！”王克瑶领命去了，杨敏回头看了看王荣，随道：“昭阳带左军速往西关设防，接应智翔，勿使有失！”王荣急道：“西关若破，赢城危矣！星魂……？”杨敏摆手拦下了他的话，示意刘雷近前，吩咐道：“方夏率右军沿河而下，游击作战，但逢贼来便虚张声势，切记不可恋战，让河对岸起疑可也，不可与西关兵马间隔太远，需遥相呼应，遏制南宫易、纪琪渡河！”王荣点头一怔，众人这才都领命去了。
　　果然不出杨敏所料，纪琪自恃精明有余，率部强渡鲁西，王克瑶、马超（字御龙）设伏以待，顿时乱箭齐发，纪琪所率兵马尽皆死于河中，纪琪本人也负伤而逃，张会中不听王永劝阻率部抵达西关，刘雷从背后突然杀出，斩张会中于马下，又被前来接应的王永、段国强困于阵中，王荣前往救援失了西关，后被乱军冲散，一时间南宫易大军一齐渡河，夺下汶南大寨，对峙赢城南门，杨敏等不得已退守城中。
　　王克瑶连夜直奔泰山通报此讯，玄锡维凝眉叹道：“先生又失一计，看来纪琪并非等闲之辈！”孙修庆摇头笑道：“此计虽有风险，然将领并无损失，星魂尚在城中据守，想来无甚大事！”锡维一怔，修庆又道：“我闻纪琪中箭，南宫易固然兵临城下，亦不敢妄动，主公不必多虑，少时，星魂自有捷报传来！”锡维凝眉一叹，王克瑶也缩紧了眉头，忽有仙官进来拜道：“主公，济南有急报面陈！”锡维一惊，见有力士进门拜道：“主公，十四爷破济南南门，大军进城直逼大明湖，将王宫团团围住，长清兵马忽然与我西郊兵马内讧，如今王、刘两位将军正率部平息内讧！”锡维闻讯惊慌失措，差点跌倒在当下，孙修庆忙扶住了他，忽又见力士进门拜道：“主公，王、刘二位将军将长清兵马逼到黄河南岸，诛杀魏、钟一党，袭取长清！”众人一顿，锡维舒了口气时，又进来一位仙官拜道：“主公，罗志鹏、吴轲率部突围，混进百姓家中，现吴轲被擒，已押在门外！”锡维急道：“大明湖王宫形势如何？罗志鹏……现在何处？”那力士回道：“孙之勋死守王宫，城高水深难以进取，罗志鹏冲出阵后不知去向，将军正令人全城缉捕！”
　　玄锡维凝眉倒吸了口凉气，回看孙修庆使了个眼色，便令众人退去，请修庆坐下问道：“先生以为如何？”修庆笑道：“或拿住罗志鹏、或得一物可也！”锡维一怔，问道：“罗志鹏冒险突围，是为何意？”修庆摆手笑道：“这一道我反复走过几遭，颇为熟悉，近日夜观天象，见西北方隐隐透着杀气，必是隐含小股伏兵之故！”说着走到案前铺开地理图本指着一片密林笑道：“小清河、铁塔山必有伏兵！”锡维惊道：“此贼是要前往集结人马袭我之后？”修庆点头不言，锡维忙道：“如此，我须亲自率兵北上，崇阳一心要破王宫，罗志鹏当真率兵而动截住了去路，孙之勋再顺势出城决战，他岂不首尾难顾？”修庆劝道：“虽有泰山营与赢城遥相呼应，相距也有百里之遥，来往需要一日余，且赢城战事也在吃紧，一旦有所变故，岂能朝夕解之？”
　　玄锡维焦急万分，徘徊片刻忽又问道：“吴轲不是押在门外？可否一用？”孙修庆一笑答道：“或许可用！”锡维一顿，苦苦笑了，修庆便道：“若能问出如何调动兵马、如何令其不动，济南安定之时再破之不迟！”锡维叹道：“先生是急糊涂了，罗志鹏一旦到了此处，兵马自然调动，怎能令其不动？”修庆答道：“这支奇兵恐非久驻英雄山的罗志鹏所有也，此事我本略有所闻，英雄山各寨混杂、事权不一，在外匪兵通常是只认令不认人，除非是本部人马，若想调动其他兵马，必有一令！且崇阳紧闭城门，纵然罗志鹏能调动其兵马，又怎能出城？”锡维喃喃叹道：“或需一物……莫非便是此令？”修庆点头答道：“若能从吴轲口中得知此令下落，再无忧矣！”锡维忙道：“那便即刻审讯！”修庆拦住了他，摇头叹道：“这样的人，攻心为上！”锡维一惊，点了点头。
　　当夜，玄锡维设宴款待吴轲，解林凤（字子真）、郑文龙（字子康）、丁德全（字子桀）、王钧（字子然）、于滨（字子淳）、吴杞飞（字子歌）、夏宇（字子豪）等一众兄弟陪同，席间弄得吴轲甚不自在，那吴轲疑惑的盯着锡维看了片刻，冷冷一笑，自感叹道：“他是请我劝降去……还是……？”这时锡维举杯，大家同饮，才见门外秦天君进来了，锡维问道：“济南情形如何？罗头领可曾请到？”秦天君躬身一拜，答道：“济南四门皆已封闭，内外又重重关卡，想来只要见了罗头领，必然请来，请主公稍待！”这时吴轲才恍然大悟，心头一颤，暗叹道：“我弟兄二人突围，干系重大，玄穹高何等样人，岂能不知所为何来，莫非他是要……？”顿时冷汗虚发，只忙饮下一杯。
　　玄锡维见吴轲满饮，这才不由笑道：“吴头领好酒量！”吴轲长舒了口气，摇头一叹没有搭话，众人一怔，锡维便又笑道：“是我弟兄无礼，让吴头领受惊，我也自罚一杯！”说着自己也吃了一盏，吴轲轻轻一笑，心说道：“看来今日我不死，必做不义之人也！”随而举杯敬道：“明公不必如此，轲乃阶下囚耳，明公这般礼遇，轲……岂敢领受？如今，只求明公一事，还望明公俯允！”修庆凝眉一怔时，吴轲欲起身来，又因旧伤未愈摔倒在了当下，锡维便急忙就近过来搀扶，孰料，吴轲随手拔出了身边侍卫的佩刀，竟然刺向锡维。欲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