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信第五十四章 水晶鞋

　　小山哥，见字如面。
　　见字如面，看着清秀的字迹刻印于纸上，心中没来由的升起一缕心慌，不禁无奈的苦笑了下。
　　小山哥，很抱歉我走的匆忙，没来的急与你告别，便就匆匆离去，你不会怪我吧？我想小山哥一定不会怪我的，因为小山哥一直是一个很宽容的人，无论受到什么样的挫折，什么样的委屈，哪怕是遇到再艰难的处境，小山哥都会冷静，睿智的去处理，绝不会带上情绪，绝不会自怜自弃，小山哥永远是那么的坚强，那么的......
　　对不起小山哥，对不起......
　　对不起，我艰难的摇摇头，有些颤抖着在衣服口袋上摸索，终于摸出了香烟，几步便来到了拐角的吸烟处，推开窗，点上烟，长吸了一口，让烟雾充满整个肺部，闭上眼，又缓缓的吐出，烟雾飘出窗外，融入了窗外的的风雪中。不知何时，空中开始下起了小雪。
　　一阵微风吹过，烟雾混合着风雪又被吹进窗来，糊在了我的脸上，我的眼前一片模糊，我吸了吸鼻子，擦拭了下眼睛，拿起信，又继续看了下去。
　　小山哥，其实很早以前我就想给你写这封信了，可是几欲提笔，又几欲踌躇，终于定下心来，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小山哥，别怪我妈妈，我理解她的心情，其实在每个女人很小的时候，都是非常非常喜欢童话的。其实每个小女孩听到灰姑娘的故事时，都希望自己就是那个善良的灰姑娘，都希望有一天能够穿上水晶鞋，去参加王子的舞会的。说出来，小山哥不要笑我哦，其实这就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小的时候，每次看到妈妈穿上高跟鞋，踏着地面，发出嗒嗒的声响，我都会羡慕很久的，那时我就在想，什么时候我也能够穿上高跟鞋呢，能够像妈妈那样，迈着优雅的步子，也让鞋跟与地面发出清脆，动听的声响来呢。
　　呵呵，这就是我那时的梦想。
　　梦想是美好的，可是现实却始终会开一些不合时宜的玩笑。当我第一次穿上高跟鞋的时候，却根本没了那份实现梦想的喜悦，因为我的脚真的很疼。
　　那年暑假，我刚考上高中，妈妈送了我一双红色的高跟鞋，说是送我的毕业礼物。我美滋滋的套上丝袜，穿上高跟鞋，骄傲的像个公主。可是当我经过长途跋涉终于来到毕业旅行的终点——孙浩哥哥的寝室楼下时，我的小腿已经有些痉挛了，我恨恨的盯着寝室门口等待着我的那个笨哥哥来接我，可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一个有些冷漠的男孩子。
　　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就算是现在，我仍是无法清清透透的看清楚，他那样安静的站在我面前，没有任何修饰，看不出一点男孩子应有的在女孩面前的做作，冷漠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就好像很久没笑过了似的，虽然他的脸上很是冷漠，但眼神却是清澈异常，他说他是我哥哥的室友，之后便接过我的包，转过身，默默的在前面带路，我小心的跟在他后面，不时的瞟一眼他的身影，那身影不疾不徐，没有过多的动作，好像生怕过多的动作打扰到外界一样，就像那双眼，淡漠，幽深，生怕沾染过多的因果似的。可能是我看的有些入神，尽量刻意控制的脚步有了些凌乱，突然，我听到他用平静的声音说，“第一次穿高跟鞋吧，脚疼吗？脚疼的话就把鞋脱下来吧，我帮你拿着。”
　　脚疼吗？我记得我当时回了他一个羞涩的笑容，脚疼吗，我想灰姑娘之所以会等着王子过来寻找她，重又穿上那让她难受的水晶鞋，或许很有可能就是在舞会上王子也对她说了同样的一句话，脚疼吗？脚疼的话，就把鞋脱下来吧，我帮你拿着。
　　脚疼吗？我丢掉快燃尽的烟头，重又抽出一只，点燃，猛吸了一口。窗外的雪似乎大了起来，伴着微风盘旋而下，我闭上眼睛，感觉自己似乎又回到了三年前，回到了那个夏日的午后，我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带着点娇羞笑容的小姑娘。
　　我轻笑了下，摇了摇头。
　　“小山哥，你说过要帮我拿着鞋的哦，现在我的脚又疼了。”
　　“小山什么时候说过？”
　　“三年前。”
　　三年前......
　　我轻轻的笑了笑。
　　“你笑什么呢？”孙浩突然走了过来，疑惑的问道。
　　我摇摇头，看了看正走过来的孙浩和王欢，“没什么。”
　　“谁知道他又发什么神经？”王欢不快的瞟了我一眼。
　　我打开信，又继续看了下去，孙浩和王欢小心翼翼的凑了过来，我看了他们一眼，没去拒绝。
　　你是什么样的人呢？为什么会有一双那么淡漠的眼神，你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要用沉重的背影去隐藏起本应风华的自我。每当我想起你那双清澈的眼神时，总会觉得，小山哥你离我好远好远。说起来，我还曾为此苦恼过很长一段时间呢！
　　也许是潜移默化，也许是思念成疾。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喜欢用你那样的方式思考，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喜欢凭窗静思，喜欢上了喝茶，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和朋友之间拉开了距离，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学会了微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突然理解了小山哥的孤单，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喜欢上了做菜，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融释在了小山哥的那份清澈里。
　　呵呵，说起来有些好笑呢，我以为只要我这样的努力，就应该可以跟得上小山哥的脚步了，为此我还特意申请过外国学院去验证过呢！可是当我自信满满的出现在小山哥的面前，期望着得到小山哥的惊喜和微笑时，却又发现小山哥走的更远了，我已经快跟不上你的脚步了。
　　小山哥，我走了，为了跟上你的脚步，为了不让你的身影在我眼前变得模糊，为了不再让小山哥孤独的前行，我走了。
　　小山哥，我会想你的。
　　小山哥，我很想问你一句话，可是我又有些害怕听到你的回答，更害怕你不去回答，我真的好害怕我会像我们曾经遇到过的那只小猫那样，会被小山哥用最理智的处理方式屏蔽掉，虽然那种方式会把伤害减少到最小，但我还是不希望那样，不喜欢那样。
　　小山哥，我想问你，你会想念我吗？
　　我会想念你吗？
　　我会想念露雪吗？
　　会的。

　　第五十四章水晶鞋
　　雪，飘零而下，随风而回舞，曼散世间，带着凄然的美。这应该是今年的第二场雪，它来的没像前一场那样狂烈，凛然，相反的，它却是不经意的悄然而来，在人们还没注意到的时候，已然轻轻的抚过世间，好像她本就属于这里，好像她早已存在，好像她永远不会离开一样。
　　望着窗外的飞舞的小雪，没来由的，我突然想起了那只小猫，那只在公园里曾见到过的小猫，它还好吗？在这样的风雪里它还好吗？我都已经快要忘记了，我曾经见过它，曾经在那样午后，曾用自以为是的善良包裹了自己冷漠的心，它还好吗？在那人来人往的地方，它还好吗？在那熟悉的地方。
　　我无奈的摇摇头，轻轻的关上窗，转身时，我似乎听到了窗外的风雪中传来似有似无的凄然的猫叫声。
　　回到吧台，孙浩正嬉笑着说着什么，王欢看着屏幕，敲着键盘哒哒的响，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怎样？”见我回来，王欢瞥了我一样，问道。
　　“没怎么样。”我平静的答道。
　　孙浩无奈的拍了拍我的肩，欲言又止，叹了声道，“算了，信我送到了，就这样了，我回去了。”
　　“等等。”王欢突然冷冷的叫住孙浩。
　　“王美女还有什么事情？”孙浩陪着笑，说道。
　　王欢狠瞪了他一眼，转过头，看了看我，缓了口气，用商量的口气说道，“下午也没什么事，要不你出去一趟？”
　　“上哪？”
　　王欢猛低下头，喘着粗气，似乎在酝酿着即将而来的爆发。
　　她重又抬起头，直视着我，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我忙退后一步，我想她应该已经到达了爆发的临界点。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我的姥爷吧。”王欢并没有臆想中的爆发，而是很平静的说道。
　　我迟疑了下点点头。
　　“你后悔吗？”她又问。
　　我吁出一口气，缓缓摇摇头。
　　“你会后悔的。”她直视着我，轻缓而坚定的说道，“你会后悔的，在以后的日子里，因为没做最后的道别而后悔。”
　　“我......应该，不会。”我不确定的答道。
　　“我相信。”孙浩耸耸肩，带着他一贯的坏笑。
　　王欢又瞪了他一眼。
　　“我相信王欢，因为我已经开始后悔了。”孙浩耸耸肩，顺势转了下身体，用一种无所谓的口气说道，像是在掩饰着什么。
　　“后悔？后悔又怎样？一切能重来吗?你以为把邮寄来的包裹束之高阁就可以了，就可以这样结束了？天真。”王欢的语气突然冷了起来，不知是对我说的还是在对孙浩说。
　　孙浩没有转身只是默默摇摇头。
　　“你在害怕什么？”王欢叹了声，又说道。
　　害怕什么？我，害怕吗？
　　“你害怕的不过是你的面子，用你的话说就是和你的认知不符，造成你思维的混乱影响了你的一直以来苦心营造的形象。虚伪，真是虚伪。”
　　我虚伪......
　　“虚伪，懦夫，只能在自己的世界里抱着双膝仰天长叹，却不敢真正的走进风雪，看似正直，云淡风轻，却是在不断的在找借口，只能蜷缩在角落用无所谓来掩饰自己的自怨自艾。”
　　“我......自怨自艾......”我轻轻摇摇头。
　　“怎么还否认吗？”
　　“那个，王欢，小山就是个怪胎。”孙浩好像是看不过去了，忙解围道。
　　“你也是！”王欢突然吼了起来。
　　正在上网的顾客，齐刷刷的投来疑惑的目光。
　　“看什么看？”王欢终于还是爆发了，怒视着顾客吼道。
　　孙浩忙缩了缩脖子。
　　我皱着眉想了想，道，“我不是自怨自艾，只是不喜欢在注定结局的问题上浪费精力和时间。”
　　“去你的精力时间，没到最后你怎么知道结局？”
　　“用......”
　　“别跟我说什么逻辑，我不懂，我只知道你不做到最后永远见不到结局，你不去做就永远也见不到事情的真实面目，别总是自以为是的想当然的下结论。你想过露雪吗？她在努力的用看似坚强的信心尽力的去编织着那随时可能消失的梦，可你呢？你在做什么？连送别你都不敢去。”
　　“我......”
　　露雪，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转头对孙浩道，“带我去。”
　　“如你所愿。”
　　王欢笑了笑，继续敲着她的键盘哒哒的响。
　　“这些是露雪让你说的吗？”走出两步后，我还是没忍住，向王欢问了句。
　　“不全是。”王欢没抬头，“主要是我想说。”
　　我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等等。”王欢又突然叫住了我们，异常严肃的对孙浩道，“带他回来。”
　　孙浩郑重的点点头。
　　车子行驶在开往机场的路上，孙浩没说话，我也没说话，许是看气氛太过尴尬，孙浩按下了CD，还不忘对我说了句，“放心吧，不是摇滚乐。”
　　我轻轻点点头。
　　轻柔的音乐在车厢里响起，窗外的风雪似乎小了很多，好像随时都会停下来的样子，我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
　　露雪，真的要离开了吗？
　　给你一张过去的CD
　　听听那时我们的爱情
　　有时会突然忘了
　　我还在爱着你
　　再唱不出那样的歌曲
　　听到都会红着脸躲避
　　虽然会经常忘了
　　我依然爱着你
　　露雪是真的要离开了吗？去寻找她自己的道路。
　　因为爱情
　　不会轻易悲伤
　　所以一切都是幸福的模样
　　因为爱情
　　简单的生长
　　依然随时可以为你疯狂
　　因为爱情
　　怎么会有沧桑
　　所以我们还是年轻的模样
　　因为爱情
　　在那个地方
　　依然还有人在那里游荡
　　人来人往
　　听着歌曲，我突然笑了起来，是那种真正的，放心的，安心的微笑，不再是那种简单的，程序话的敷衍。我突然明白了露雪为什么喜欢笑，为什么那笑容那么真挚，清雅。
　　“这也是露雪留下来的吧？”
　　“嗯。”孙浩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我又笑了笑。
　　车子驶进机场，孙浩停好车后便拉着我快步走进候机室。候机室里很是吵杂，似乎已经到了登机的时间。我们在人群中快速穿行，只为再看一眼那熟悉的身影。终于，我看到了她，露雪，她正踱着步，带着微笑，似乎焦急并没影响她的优雅。
　　“小雪，该走了。”我听到她妈妈叹了声说道。
　　“再等等。”
　　“他不会来的。”
　　“会的，小山哥会来的。”
　　“随你吧。”露雪妈妈好似无奈的摇摇头。
　　“露雪！”孙浩叫了声，拉着我快步走了过去。
　　露雪停下脚步，微笑着看着我，突然她猛然跑了过来，抱住了我，把头枕在了我的肩上，我犹豫了一下，也伸手抱住了她。过了好一会，露雪才松开我，直起身。
　　“小山哥，我要走了。”露雪说道，带着一如既往的微笑。
　　“嗯，”我点点头，“我来送你的。”
　　“嗯。”
　　“一路走好。”
　　“嗯。”露雪笑着，重重点点头。
　　露雪妈妈很是不屑的嘘了一声，孙浩也很是尴尬的耸了下肩。
　　露雪默默转回身，不舍的向通道走去，突然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又陡然的跑了回来，猛然的脱下了鞋，递到我手里，“那，小山哥，我的脚又疼了，那，帮我拿着鞋子哦。”
　　说完便赤着脚小跑着，消失在了登机通道里。
　　“我的脚又疼了，帮我拿着鞋子哦。”
　　我苦涩的摇摇头，鞋，水晶鞋，每个小女孩在听到灰姑娘的故事时都希望自己就是那善良的灰姑娘，能留给王子一双水晶鞋，可是之后呢？
　　童话，用优美的语言编织的睡前故事，只为了让听到的人们感受到片刻的美好和抚慰，童话，用纯真和善良交织着的故事，只为让人们觉得每件事情都会有一个美好的结局，可是童话却又偏偏不会去讲述后来的事情，童话，是没有之后的。
　　看着人来人往的候机室，我的眼睛不知为何竟变得模糊了。
　　泪，
　　不知何时，
　　已潸然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