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翦除霍氏 （1）

　　〖你是我的敌人〗
　　霍光，一代名臣；宣帝，一代明君。时代将他们组合到了一起，演绎出一系列耐人寻味的故事。在宣帝眼里，面前的这个老头让他觉得冷漠和危险。霍光大权在握，还刚刚立了又废了一个皇帝，自己的皇位也是他主持才有的。
　　史书上记载，宣帝即位后到宗庙还告列祖列宗时，霍光曾坐在宣帝的旁边，这让他觉得犹如芒刺在背。回来时，霍光有事回去了，坐在他旁边的换成了将军张安世，此时宣帝才觉得稍稍安心。从这件小事就可以看出，一开始，这君臣关系就有隔阂，就不亲密。自古权臣与帝王就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他们不是朋友，他们是敌人，而促使他们成为敌人的就是，那至高无上的权力。
　　不过聪明如宣帝，一即位就大赏拥立之臣。前车之鉴不远，刘贺对原朝廷大员的忽视是他被废的原因之一。霍光加禄赐地，霍家子弟也封侯加俸，邴吉是关内侯，张安世升任大司马。宣帝还下诏，以后朝政诸事先交于霍光，然后再禀报他，事实上又把政权交给了霍光。此举很快赢得了拥戴，宣帝也算是稳固了自己的地位。所有政治和权力的形式都是为其背后的利益存在的，宣帝是聪明的，在自己实力不足时，先不要急着出风头。
　　开始的时候其他地方倒还和谐，君臣关系目前也维护稳定，只是在立后封国丈这件事上宣帝与霍光出现了分歧，倒是让宣帝憋了一肚子气。宣帝在封赏完有功之臣后，就要立自己的结发妻子许平君为后。当时朝廷里大臣都想让霍光小女霍成君做皇后，霍光没有表现出这意思，他也肯定不能太直接的表达。当然，如果这事真成了，对霍家霍光来说都是一个大收获。可惜宣帝是个情种，他还是愿意把皇后之位，第一夫人的荣誉赐给许平君，给予那个陪他在苦难岁月一起走过，相濡以沫的女人，这或许就是一个丈夫的担当吧。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宣帝做到了。
　　面对朝野传来的信息，宣帝在一天上朝时对底下的群臣说：我在贫微之时曾经有一把旧剑，现在我十分地想念它，众位爱卿能否为我将其找回来。这道寻故剑的旨意情真意切，每字每句都在讲述皇帝眷恋旧情的心意。总算群臣也是揣摩上意的好手，开始一个个请立许氏为皇后，许平君成为大汉皇后。在宣帝下旨“寻故剑”的委婉暗示下，群臣向宣帝进奏要把许平君接进宫来，立她为后。宣帝顺水推舟，册后之事算是成了。霍光没有说什么，他的夫人霍显却是相当不满意，最后毒杀许皇后，由此引发一系列政治事件。可以说霍家的败亡就是从这个女人身上开始的。霍光没在立后的事上过多干涉，却在封国丈的事上寸步不让，不允许宣帝封自己的岳父许广汉为大汉帝国的国丈，理由是有辱国体。
　　许广汉，昌邑(今属山东巨野)人，汉宣帝刘询皇后许平君的父亲。因抚养皇曾孙刘询有功，又因女许平君为皇后而受宠。许广汉年轻时担任昌邑王刘髆的侍从官。后来汉武帝出游，从长安到甘泉宫。许广汉是随驾人员之一，因为误取别人的马鞍放到自己的马背上，事情发觉，执法者将其定为盗窃，当处死刑。汉代有法令死刑犯可以选宫刑代替，于是许广汉便做了宦者。汉武帝时刑法严厉，由此可见一斑。
　　始元七年(公元前80年)，上官桀谋反，许广汉参与搜索部分罪犯。上官桀在宫中的公馆内有绳索，长有数尺，可用以捆绑人的有数千根，用箱柜封存着，许广汉搜索未得，其他官吏却搜索到了，许广汉因搜捕不力犯罪判刑，送到掖庭听差，后来做了暴室啬夫（暴室是汉代官署名，属掖庭令管。宫中妇女有病及皇后、贵人有罪，都幽禁于此室，因亦称暴室狱。应该和现代的综合行政部门类似。秦汉时，啬夫都是某一地区或部门的主事者。啬夫实指一种头目之意。用我们现在的官职来称，约等同为主任），是掖庭令张贺的下属。
　　正是由于这个原因，霍光不同意许广汉被封为国丈，有罪之人并且是受过宫刑的阉人，让霍光借此机会大放阙词，是的，很明确，老丈人是封不了了，宣帝无奈，只好做罢。一年后，也才只给了许广汉一个昌成君的爵位。
　　〖最毒妇人之心〗
　　霍显，是霍光的夫人，她不姓霍，只是由于是霍光之妻，历史上便这么称呼她。她原先只是霍光原配妻子东闾氏的一个丫鬟,不知她有怎么一套，东闾死后霍光就把她扶正了。以霍光的条件,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可他偏只是续娶了一个丫鬟,可见这丫鬟在某方面还是有点本事。
　　在女儿霍成君没能如自己的愿成为新皇帝的第一夫人，她心里十分忌恨。在本始三年（公元前71年），就是宣帝即位第三年，许平君再度怀孕。之前许平君已为宣帝诞下一子，名叫刘奭。他后来做了太子，再后来即为汉元帝。皇后有喜，自然也是国家之喜。然而，这一次，宣帝和许平君等来的却不是喜悦，而是悲痛与死亡。
　　知道许平君怀孕的消息后，霍显认为除掉皇后的机会终于来临，她买通为皇后调理身体的女医官淳于衍，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良药换成毒药，许皇后就这么不明不白成为了政治斗争的牺牲品。许皇后死后，霍显如愿以偿地将自己的女儿霍成君送进宫里成为宣帝的皇后。
　　宣帝当然是不肯善罢甘休，他下令严审医官淳于衍，但最终此事在霍光的授意下不了了之。霍光刚开始并不知道事情的始末，在宣帝追查下，霍显心里害怕，就私下里将这件事告诉了自己的丈夫。霍光虽然很惊异，但为了维护自己的妻子，他这一次又选择了对抗宣帝。
　　后来，宣帝将刘奭立为太子，霍显又是恨得咬牙切齿，并指示霍成君毒杀太子，最终事情败露，霍家也正式走上败亡之路。从霍显所作所为来看，她就是一个毫无政治智慧，自作聪明的家伙，不懂政治又要玩政治。她以为只要心狠手辣就能搞政治，以为政治就只是铲除绊脚石而已，完全是把无知当无畏。毒杀许皇后，背地里给宣帝下套使绊子，纵容霍家子弟飞扬跋扈，还想毒杀太子，事情败露后胆大妄为。最后的损招是明知已经一败涂地，还要首先发难去发动叛乱，加速自己的灭亡，更是无话可说。
　　她最终惨死，也让霍家败亡，正式应了那句：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宣帝亲政】
　　汉宣帝地节二年（公元前68年），在刘询登基的第六个年头，一代名臣霍光病亡。霍光，这个曾掌握着汉帝国最高权力将近20年的忠直的权臣，为汉帝国中兴立下汗马功劳的重臣，终于也走完了他的人生路。霍光一生为国为民也做过不少事情，改革汉帝国盐铁官营的政策就是其中重重一笔。
　　众所周知，汉武帝的盐铁官营、酒榷均输等经济政策，是在反击匈奴、财政空虚的情况下实行的。它的实行，使汉朝政府广开了财源，增加了赋税的收入，得以有了比较雄厚的物力基础来支持长期的帝国战争，从而不断拓宽了疆土，安定了边疆。在当时的情况下，这一经济政策的实施无疑是正确的，利远远大于弊的。
　　但是，官营盐铁、酒榷、均输等政策的实行，逐步使一部分财富集中于大官僚、大地主及大商人手中，而剥夺了中小地主的利益。汉武帝本是要打击大地主大豪强的政策逐渐走向了反面，一些官员本身就利用手里掌握的官营权力成了富甲一方的豪强，并不断的打压中小地主和商人，出现了官吏“行奸卖平”，而“农民重苦，女红再税”的状况，以及“豪吏富商积货储物以待其急，轻贾奸吏收贱以取贵”的局面，使得中小地主和一般百姓日趋贫困，并不断威胁到中央集权，丞相桑弘羊就是最好的榜样。
　　霍光改革西汉盐铁官营，甚至最后废除这一类的政策，这就从根本上抑制了大地主、大商人的利益，在一定程度上缓和了社会矛盾，调整了阶级关系，从而，使汉朝的经济走上了恢复发展的道路，同时也加强了中央集权。
　　“武帝之末，海内虚耗，户口减半，霍光知时务之要，轻徭薄赋，与民休息。至是匈奴和亲，百姓充实，稍愎文、景之业焉。”这是班固在《汉书》中对当时情况的评价，由此也可证明罢废盐铁官营的必要。
　　汉昭帝在位13年，由于霍光的辅佐，为汉朝的巩固，为社会的安定和发展都奠定了一定基础。昭帝死后，汉朝的政局曾一度发生混乱，但由于它的政治基础比较稳固，政局在短暂的混乱之后很快就平静下来。
　　昭帝死后，霍光扶上“荒诞皇帝”刘贺，之后又果断地废掉这个昏君，弥补自己的错误，听取邴吉的意见，立卫太子嫡孙，同时也是汉武帝的嫡系血脉刘病已为帝，霍光此举为卫太子正式在官方层面昭雪，也给大汉帝国带来了一个好皇帝，一代中兴之主——汉宣帝。
　　霍光的功绩不容磨灭，他在历史上地位也很高，属于中兴之臣，只是他的一些专权独断的行为为人诟病，废帝的“跋扈”也让一些坚持正统封建君臣之道史官们大抓把柄，批评地十分厉害，后代更是因为造反叛乱而被灭门，也是让他的形象蒙上了阴影。但霍光辅佐两代帝王，施政治国，奠定西汉中兴的基础，至少可以骄傲地对世人说，我无愧于先帝的托孤重任，无愧于这个伟大的帝国。
　　但霍光终究是一个权臣，他与宣帝之间有着天然的敌对关系。霍光的去世也终于让宣帝有了在这场政治博弈中掌握主动权的机会。政治需要隐忍，多年之后的司马家也是深谙此道。熬死权臣霍光，汉昭帝刘弗陵和海昏侯刘贺未做到的事情，汉宣帝刘询做到了。
　　此时，再也没有人能阻止刘询正式亲政的脚步，现在距离他当初登基已有六年。可以说，这六年里，刘询也在不断成长和学习，不断地在于权臣们博弈中学会如何更好地掌控他们，在以后的大风大浪里宣帝所彰显的智慧和勇气与这六年的淡定和诚恳有着莫大关系。
　　霍光虽然去世了，刘询也正式亲政行使皇权。但霍氏集团在朝中的势力盘根错节，局势在此时并不明朗。刘询亲政后，继续着他的韬光养晦战略，等待霍家先犯错误。
　　在对权臣霍光身后事的处理上，刘询还是比较大度和明智的。霍光去世，汉宣帝刘询及皇太后上官氏亲自到霍光的灵前祭奠。太中大夫任宣与侍御史五人奉命来为霍光护丧。朝中俸禄在两千石以上的官员都要到霍光家中去祭拜。朝廷又赐给霍光大批的金钱、锦缎、葬器，其中还包括规格甚高的玉衣、梓宫、便房和黄肠题凑等，礼仪规格等同于帝王国丧。刘询以极为奢华的方式安葬了霍光，并追谥他为宣成侯，表达了自己的心迹。这样的举动表明自己对霍光所做贡献的认可，也让霍氏家族其他人放松了警惕。
　　葬了霍光后，刘询便加封霍光侄孙霍山为平乐侯、奉车都尉领尚书事，又加封了霍去病的孙子中郎将霍云为冠阳侯。
　　刘询还下诏称赞霍光辅佐汉武帝、汉昭帝共四十多年，率领朝臣励精图治，定下了使国家安定、社稷稳固的国策，从而使天下百姓得以安享太平。霍光居功至伟，功比萧何，他的后世子孙可以永远承袭他的爵位和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