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1--2

　　（一）
　　下班的铃声已经响过好一阵子了，可是车间的工人们，丝毫没有下班的动静。这要是在往日距离下班还有十分钟，工人们就早早地等在厂门口了，单等门卫拉响下班电铃，工人们就会像离弦的箭一样骑上自行车飞也似地冲出厂大门各自回家了。
　　门卫张向成看到从车间走过来的食堂管理员梁敏，他迎向前去问：“梁姐，今天怎么回事啊？怎么还没下班啊？”梁敏拽着张向成的衣服袖子说：“兄弟，到屋里来，我慢慢地和你说。”
　　“大姐，有啥秘密啊？还这么神秘啊？”两个人来到屋里梁敏喝了一杯水说：“兄弟，咱们都要下岗了，厂长正在给工人们开会，宣布下岗人员名单了。”
　　“大姐，看来没有你下岗吧？”
　　“兄弟，这一批是没有我，可是有谁能担保下批没有我啊！认命吧！”
　　“大姐，我们门卫怎样?能下岗吗？”
　　“兄弟我听说这批没有门卫。对了，光顾说话了，差点把正事给忘了。兄弟，办公室主任张大荣让我告诉你，把大门锁好了，没有厂长的命令谁也不能出厂。”
　　“大姐，您就瞧好吧，我保证连一个苍蝇也飞不出去。”梁敏回车间去了，车间里面，党支部书记正在讲话，工人们三三两两地扎堆议论着什么，整个会场的头顶上就像是有一群蜜蜂一样，嗡嗡嗡地响成一片，那响声几乎把书记的讲话给掩盖住了。刘书记还在不厌其烦地大讲国内形势以及国际形势。这时候，一车间的欧阳金龙，突然跳上一台刨床高声喊道：“刘书记，不就是下岗的事吗，下岗又不是我们厂兴起来的，你就干脆点，马上宣布下岗的有谁不就得了嘛，宣布完了，赶紧回家，吃完晚饭还要看世纪钟声节目了。”这时候二车间的工人慕容强也跳上车床高声喊道，欧阳，谁的钟声啊？是海明威笔下的钟声吗？”慕容强说完，许多工人哈哈大笑起来。
　　厂长为了缓和气氛，高声喊道：“欧阳和慕容你们俩人坐下，在出风头小心我得楞你们俩！”刘书记停止了讲话，他对办公室主任张大荣说：“大荣，你宣布吧！”
　　张大荣拿着几张稿纸在麦克风前干咳了几声说：“同志们，我长话短说，现在我宣布下岗人员名单：”张瀚海、林默宇、李华、欧阳金龙、慕容强……
　　终于下班了，欧阳金龙和慕容强推着自行车并肩走在大街上。慕容强叹了口气说：“金龙哥，我们怎办？我们为了工厂奋斗了十年，这十年我们只换回来两个字——下岗!”“强子，不要灰心，现在的大形势都这样，下岗不是从我们俩开始的，现在啥也不要想，我们现在是无官一身轻，走，我们喝酒去。”
　　街边小饭馆，许多人边喝酒边看着电视节目，今天是1999年的最后一天，明天就是新千年了，大家都期盼着在新千年有一个好兆头。欧阳和慕容，要了几个小菜，喝着啤酒，议论着下岗的话题，欧阳金龙喝了一瓶啤酒后说：“强子，明天陪我去趟装饰城吧，那里也许能找点活干，现在家庭装修挺多的，那里有活干。”龙哥，我们能行吗？”
　　“强子，我们有的是力气，没问题的。”
　　新东方装饰城，金龙和强子一大早就等候在装饰城的大门外，他们等待着会有人来雇用他们。九点一过，来了一个大姐高声招呼着等活干的人们：“哥几个，有五组暖气片扛到八楼，有谁去干？”大家七嘴八舌的问着：“多少钱啊？、有车吗？、用几个人啊？”卖暖气片的大姐说：“两块钱一组。”
　　“太少了吧？还能给加点吗？”
　　“就给十块钱，不能再涨了。”寂静、还是寂静。大姐见没人接活就说：“嫌钱少啊？等大活吧！”大姐转身回到了装饰城的里面。
　　金龙和强子使了一个颜色径直向城里走去，强子跟在金龙身后，紧跟着大姐到了大姐的店里：“大姐，让我俩干吧。”大姐看了看金龙说：“你们行吗?刚下岗的吧?”金龙是个实在人，他笑了笑说：“大姐好眼力，我们是农业机械厂的，昨天刚下的岗。”大姐愣了一下说：“你们是农业机械厂的？我怎么不认识你们，你们是几车间的？”
　　“大姐，我们是一车间的。大姐您是？”
　　“兄弟，我原来是销售科的，去年我辞职不干的，我姓高，你们就叫我高姐吧。”强子兴奋地说：“高姐，这就是缘分吧？”高姐说：“二位弟弟，既然我们都是一个厂出来的，那好吧，今天的活就你们哥俩干吧，我给你们二十元怎样？”金龙接过话茬说：“高姐，那可不行，说十元就十元，明天您有活还想着我们哥俩就行了。”
　　第一天，小哥俩在高大姐的店里，扛了一天的暖气片，每人挣了五十元钱。高大姐的生意好，小哥俩的干劲大。就这样，小哥俩在高大姐的店里，一连干了十多天。就这样一来二去的，金龙和强子就和高大姐成了好朋友了。
　　
　　（二）
　　高大姐，高慧是五零后，下乡当了几年的知青，选调回城进了农业机械厂当上了工人。由于能说会道，再加上当初在农村当知青的时候，在大队里负责知青工作几年，所以高慧，认识农村的很多领导。农机厂的领导看中的就是高慧在农村的人脉关系，破格把她调到了销售科。
　　起初农机厂的机械设备产品，还能适应那时候的农业生产，随着改革开放的进一步深入，农机厂的机械设备产品，由于产能过剩而且落后于其他厂家的先进农业机械，所以他们的农机设备渐渐的落后了，并且造成了大量的积压。高慧在科里混了几年的大锅饭后，看准了机会主动申请留职停薪离开了农机厂，在‘新科’装饰城租下了这个门面，自主经营卖起了暖气片。她的门面虽然不大，也就是四十平米，可是，她从外地进来的新型暖气片，很是受客户的欢迎，所以她的生意做得很好。
　　自从金龙和强子给高慧扛了第一单货以后，高慧的活一直都给金龙和强子留着。高慧还把周围邻居店铺需要壮劳力的活计，都给金龙和强子揽了下来，每天，这俩人真没有闲着的时候。
　　春节马上就要到了，装饰城也要关门放假了。金龙和强子帮着高慧整理好了店铺，准备落板关门了。金龙面带微笑和高慧说：“大姐，这些日子多亏了您了，要不然我们二人，真的要喝西北风了。没别的，今天是半天工，一会收拾停当了，我和强子做东，专门请你们老几位喝酒，如能光临，那就是我们哥俩的福分了。”
　　“兄弟，我看还是算了吧，你们哥俩挣那点钱，都是汗珠子砸脚面挣来的，多不容易啊！”
　　“高姐，一码归一码，我们哥俩多亏了大姐您了，我们哥俩是诚心诚意的请你们老几位喝酒，等到春节一过，我们哥俩还在您这里干活啦，所以咱这是联络感情，你们老几为一定要赏光。”“那好吧，恭敬不如从命，就听你们哥俩的。”
　　装饰城附近的小饭馆，金龙和强子两个男士，高姐她们三位女士，坐在一起，简简单单地喝着小酒，聊着天，到是挺温馨的。席间高慧和金龙说：“二位兄弟，你们还真打算在我们手下干一辈子苦力啊！”“高姐，您啥意思？说来听听？”
　　“金龙，我看不行这样吧，过了春节，我和暖气片厂老板谈谈，不行你们哥俩去他那里打工得啦，在工厂里比较稳定，挣的虽然少点，但是挺省心的。”
　　“姐，我们能行吗？”
　　“兄弟怎么不行啦？你们二位有技术，我看行。”强子接着话茬说：“高姐，金龙在厂里啥都会干，车、钳、铣、刨，样样精通，还有电气焊的高级本子。”高姐喜出望外地说：“我兄弟，这么能干啊！强子你会干啥？”
　　“姐，我车工出身，也会干电气焊。”
　　“二位兄弟，这就行啊，他们公司就缺少电气焊工，我看这事得活了。你们就听好吧。”
　　第二天上午，街边，金龙正帮着媳妇卖煎饼果子了，金龙的电话响了起来，金龙转身和媳妇说：“美英，你来吧，我接个电话。”金龙接完电话后和美英说：“媳妇，我出去办事去，你自己忙吧。”美英边干着活边说：“你又去哪啊？干嘛去啊？”“高大姐给我找了个工作，我和强子去看看。”金龙说完就走了。
　　美英也是下岗职工，只不过比老公金龙早下岗几个月。美英刚下岗的时候，哭天抹泪的闹了好多天，没办法啊，哭也没用啊，反正也下岗了，那就想办法呗。小两口经过商量，卖煎饼果子。金龙的老妈听说儿媳妇想卖煎饼果子，便主动把自己每天遛弯用的三轮车，奉献了出来，经过改装，就变成了一辆摊煎饼果子的三轮车了。三轮改装好了后，美英披挂上阵了。早晨四点出的门，上午九点多回的家。临出门时带走了四斤鸡蛋、四十颗果子。还有绿豆面、黄豆面、玉米面，材料可真没少带，还真没剩回来材料，可是，却剩回来一大堆摊坏了的煎饼果子。
　　美英可是个要强的女人，她的脾气秉性是重来不服输的，不会不要紧的，架不住练习啊！，就这样，美英三天没出摊，在家里整整练习了三天，总算把摊煎饼果子练会了。这三天，美英一共用了十斤鸡蛋，各种豆面用了十来斤，蜂窝煤用了四十块。事后金龙和美英说：“媳妇，只要能学会了，费点材料没什么，大不了我们家多吃几天煎饼果子呗。”打那以后，美英家的邻居都不吃煎饼果子了，都是吃美英摊的费煎饼果子吃的，因为，她们一看见煎饼果子就反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