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同病相怜
赶到市医院住院部,陆天豪领着我上了楼,在一间病房外停留片客,便走了进去。里面一字排开六张病床,却只有一张床上有人。然后,我走了过去,看见脸色苍白的晴子躺在那里,嘴唇都皲裂了。她睡着了的,我没有吵醒她,而是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我再回过头来看陆天豪,他已不再房内,我想他该是回去了。一路上他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疾步地带着我往这里赶,真到了他就安心走了。
我望着躺在床上面容憔悴的晴子,心一下子疼了起来。我突然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刮子,我真他妈不是人,她都几天没来找我我都没放在心上,而她都躺在医院里了,我却还在和欧阳丽纠缠,并以之为傲。
我都手指不由自主地触摸到她那略带凉意的脸,然后她的泪水突然从眼角溢出,我在诧异之余心却更加疼了。我暗暗地发誓,这一辈子一定会好好待这个丫头,给她这世上最美最好的生活。
“你怎么来了,筱港哥哥?”
我的手抚着她的脸颊,她突然醒了过来,用很微弱的声音的轻轻地说着话。而我只是看着她,泪都快掉了下来。
“这些天你还好么?”她笑着说,很努力地微笑着,给我她最美好的我最爱看的笑容。
“对不起丫头,我不是人。”
我把头埋得很低,很低,不敢看她,因为我心很内疚。
“杨大侠,你又胡说八道什么,我只是感冒,又肚子疼,都怪我平时不注意身体,跟你有什么关系哦。”
尽管她身体有恙,却依然给我她最美的样子,让我的心在凌乱后得到最恰到好处的安慰。
“我不该去找她……”
我刚说,还没说完想说的话,她娇小而洁白的手掌便伸了过来,放在我的头上,轻轻地弄着我的头发。
“傻瓜,我又没怪你。”
她说着,便靠得我更近了,然后我也靠向了她。
“来的路上,你表哥一句话都不说,我吓坏了。我以为你有那个了?”我说。
“表哥呢?”她看了病房内,又看向我,我无奈地笑了笑说。
“可能是回家了吧。”
“刚才你说有哪个啊,筱港哥哥?”她一脸疑惑地问。
我却很不好意思地闭上了眼睛,然后用被子蒙着头。然后,她就一直问,我被她弄得受不了了,便把左手伸进被子,放在了她的肚子上,然后轻声地说,“小孩。”
“杨大笨蛋,不是和你说过了么,我们什么都没有做,哪会就有小孩哦。不过你真想要的话,等我病好了倒是可以考虑一哈的。”她笑着,很开心。
“我才不要呢!”我把头埋得更深了,声音很小声但是坚定,我现在哪敢出这种事情,要不我老爸,还有老班不废了我才怪。
“其实,能和筱港哥哥得同一种病,晴子是很开心的,这叫同病相怜么。”她紧紧地握着我的手,然后放到了她的胸口,又转过脸来对我笑着。
“你这傻丫头,你以为犯胃疼很好受啊?你那么瘦,又是女孩子,怎么能够……”
她突然静静地看着我,让我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我知道你心里最在乎的那个人是我。”她说。
我也一直以为我最在乎的人是她,而不是丽妹,而想到今夜我去找丽妹的事情,我又疑惑了。我不知道,她们谁在我心里的位置要重要一些。
“因为除了你,也就再没有人会这么在乎我,对我好了。”
这或许是真心话,但或许又不是,而我真的不知道。
一连两天,我一直都在医院陪着她,照顾她,因为我已经让岑妹给我请假了。何妹和陆天豪中、下午放学都会来医院看她,两天下来我发现他们对我的敌意渐渐少了,特别是何妹和我的话渐渐多了,她最爱拿我和晴子开玩笑了。
这也是我第一次在医院的病床上过夜,却不是病人,当然我长那么大也没有住过院的。我想无论我和欧阳丽之间怎样,我都会好好待这个丫头,但我并没有对谁说,只是想这样而已。
这两天她不肯吃饭,老是叫我泡方便面给她吃,我怎么说她都不听只能依了她,医生知道了把我训了一顿,然后她就会跟我不停地说对不起,但一到吃饭的点她又还是要吃方便面。
有我在她身边的日子,她很开心,而我也很开心。
终于到了高三的第一次月考,那天中午空闲的时候我和何妹把她接出了院,她闹着不肯回家,说想去我住的地方。我没有依她,最后她和何妹去了何妹家,还叫我晚上去接她回家。但晚上我忙着复习,就没有去。
第二天的下午是考英语,我的胃疼又犯了,实在受不了了就把这没做完的试卷交了。其实这些年来,我的英语课是听不懂的,每次测试都只是三五十分而已。交卷以后,我一个人在篮球场旁边的树下休息,没过多久,老柏、扬子、田高和田俊两兄弟便也走了过来,大家东拉西扯了好一会儿。
然后杨子她们说到了我和丽妹的事情,又说到了叫我请他们吃饭的事情。老柏突然说到了我的生日,再然后他们四人就强烈要求我过这个十九岁的生日,还说一定要过好,过得热闹。我十八岁的生日很难过,这很多人都知道。
他们要我选日子,我最终拗不过去只得应了,只说不想太张扬,也不想太早了。但日子却是他们帮着定的,说是在运动会结束后的那个不上课的晚上。地点未定。扬子、田高和田俊见事情已然说定,便满心欢喜地走了。然后就只剩下我和老柏两个人在这里摇头叹息,他叹息是因为章咏莉,而我叹息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与骆葭龠的关系。
有些慌一旦撒了,那就得瞒着,瞒一辈子。
后来老柏也回了寝室,我独自由学校东门走出,走到天主堂门口,晴子便从我身后跑了出来,出现在我面前。然后,她拉着我沿着北集路、南通路去了黄河。走到黄河门口时,我是说什么也不肯进去的。然后她一个劲地如哄小孩一样哄我,我无奈,只好依了她。我知道我心里不能亏欠她太多,虽然她不说,但毕竟我知道有些事情我得快些解决,要不会很麻烦。
吃完饭以后,天已经黑透了。我们走到市文化宫门口,但这一次我们没有进电影院,而是走到了市文化宫对面的高高台阶上,而且是最高、没有灯光照射的那层台阶,坐了下来。看广场上的人们打篮球,嬉戏,我们静静地坐着,偶尔轻轻地说着话。
“刚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当我们脚下台阶上人越来越多的时候,她突然对我说道。
“什么?”我一脸愕然,完全听不懂她说的。
“就是他们叫你过生日的事情。”她说。
“我不是很想过,可是他们……”
我很无奈,我害怕这生日会过得像十八岁的一样。
“筱港哥哥,十九年一闰诶,人生能有几个十九年啊。”
她笑着说。那笑容给我的是坚定,往往在我最犹豫迷茫的时候,她的笑声都能带我度过黑暗。但只有在对丽妹和她的事情上除外。
也就是在这时,我看到了广场上的一个身影,那是属于丽妹的。然后,我没有再和晴子说话,只一心追随那个影子在移动……
晴子突然紧紧地挽着我的手臂,好像一放手我就会飞到天上去,然后不回来。我转过脸来望着她,点头点头笑了。然后她很幸福地把头靠在我肩上,任一袭长发垂于我身。我再转过脸去寻找丽妹的身影时,已经不见。
我还是答应了她好好过这十九年才有一次的生日,但说到怎么布置的时候,她只说叫我去找我那几个好兄弟,到时她只管来蹭吃蹭喝。我又把了她说了一通,说到她十九岁的时候我也不管,也会来蹭吃蹭喝。而她却是傻傻地笑着,整个人都靠着我,让我倾斜。
电影散场未散场,我们便离开了,顺着和平路转向秀峰路,再过中南路,逛了一圈中南广场,才转向公园路。她不想回去,我是千磨万说,哄哄推推才把他送到家门口的。可我却是不肯留下来的,她也没法,只好叫我回去自己小心点。然后不舍地关上房门。
从公园路上来,在大十字碰见了老柏,他刚从网吧里出来。然后,他建议,我们走了走。他一直对章咏莉的事情耿耿于怀,而我却是不能据实以告说人家本就看不上他的。我只是劝他以学业为重,不要想太多。他也问起了我和丽妹的事情,我觉得我说得很乱,以致于他说在感情的事情面前我和他一样纠结一样。他还说他对我的感情问题很有看法的,我原以为他是说我脚踏两船,以为他知道了晴子,但仔细听后又不是。他说他觉得欧阳丽并不适合我,说我像是在赌气非要在大学追到手一个不可,说大学里还会有更合适更好的姑娘,还说要我不要荒废了学业。
可我知道,这些话兴许能说服我,反过来却不一定能说服他自己。我们,真的可以说是同病相怜的两个人,一心对君,怎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