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天使 二二

　　池清顿时觉得他的脚像是踢到了大石头一样，骨头都快碎了，痛得松了手。沈凤一缩手，又收回脚，以防池清趁机报复，一边怒不可遏地瞪着他。明明是沈凤先动了脚，居然还敢摆出这么一副表情，池清被她搞糊涂了，忘记了脚上的疼痛，琢磨着哪个关节出了问题。
　　沈凤瞪了一会眼睛累了，池清又没什么动静，这才放松了下来，轻蔑地说道：“骗人也不找个好借口，居然用这么下三滥的把戏。哼！”她揉揉手腕，雪白的皮肤上一圈红印还没有消褪。池清打了一个激灵，怎么就成了下三滥了，忽听沈凤又道：“亏你还是个文学青年呢，呸！”
　　池清一听就火了，反唇相讥：“有本事你也当个文学青年啊，横什么横！”说着扯过英语书，把脸挡住了。沈凤见池清用书挡着脸，气得浑身颤抖，揶揄道：“怎么，不敢见人了，你的出息也就芝麻那么点大，还跟我横，我倒要问你呢，你横什么横啊？”
　　池清半天没出声，他打定主意不跟沈凤说一句话，管你千言万语，我自岿然不动。其实池清躲在书后面痛得直咧嘴，为了不让她看见，也只好再装一次死人。沈凤叫了几次阵，池清都是高挂免战牌，沈凤受不了了，一把扯掉了英语书。池清那副尊荣被她看个正着，沈凤怔了片刻，忽然大笑起来，原来这小子躲起来疗伤了。
　　被人揍了，连疮疤也让人揭了，池清想死的心都有了。本来就处在下风，现在好了，以后再没脸反击了。沈凤把书丢了回去，志得意满地扬眉而去。池清欲哭无泪，只想立刻忘掉这件丑事，但他又担心晚上会不会做噩梦。这个沈凤，简直就是他的噩梦！
　　铃声响过一遍，教室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即静了下来。杨冀夕抱着一摞本子进了教室，叫了几个人把周记发下去。池清内心忽然焦躁起来，上周的周记他写的正是那篇《天使的微笑》，不知道杨冀夕会有什么评价。池清踌躇地望着几个人来来回回地分发周记本，那些本子似乎总也发不完，又或者杨冀夕故意把他放在了后面，连沈凤都拿到了他还没拿到。
　　沈凤翻开周记本看了两眼就合上了，依旧做她的作业。最近作业量激增，惹了不少抱怨，但是杨冀夕依然固我，没有多少家庭作业，只是周记是必须要按时交的。经过一年的锻炼，池清们的作文水平提高了不少，不过分数没有增加，这就让身为班主任的老曹不高兴了。老曹私底下跟杨冀夕吹过风，但她好像根本不买账，该怎么来还怎么来，老曹还真奈何不了她。
　　杨冀夕坐在讲台旁边，正奋笔疾书地备课，忽而抬头向前望一眼，又埋下头。几个人发的差不多的时候，她刚好写完。林博雯走到池清面前，放下本子，匆匆回去了。
　　池清望着本子，一颗心莫名其妙地拎了起来。别人看了他的小说都说好，不晓得杨冀夕会给出什么样的评语。想到以前杨冀夕送给他“小说家”的情形，池清内心掩不住一阵狂喜。他郑重的吸了一口气，慢慢地伸出手。到底是慢了一拍，沈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到了本子，戏谑地拿在手里把玩。她就不相信了，池清有什么本事了，杨冀夕老夸他，连纪婷也倒戈向着他。沈凤最气不过的就是池清说她没本事做不了文学小青年，刚才看自己的周记，杨冀夕给了个“优+”，这是沈凤有史以来最好的评价了。哼，了不起么，有本事你也得一个看看！
　　池清怒不可遏，眼睛都瞪直了，就看见沈凤慢悠悠地翻开本子，那一双明眸陡然一亮，又一怔，他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好像沈凤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池清把心一横，眼疾手快地从沈凤手中夺过周记。只是沈凤还愣在那里，心里头很不是滋味。
　　池清管不了那么多，翻开周记到最近一篇，目光钉在杨冀夕隽秀的评语上，直接把那个鲜红的“优++”给忽略掉了。“……小说构思巧妙，语言优美，有诗意。”杨冀夕的评语短小精悍，看似寥寥数语，然而已经是极高的评价。池清看着“有诗意”直愣神，就听前边杨冀夕说道：“大家都拿到周记了吧，我说两句，大家写的都很好，尤其是沈凤纪婷林博雯池清四位同学，下课之后大家可以去看看他们的周记，交流交流心得和经验。”
　　沈凤听到杨冀夕不仅提到她，而且她的名字还在池清前面，不由得心花怒放，得意洋洋地觑着池清，哼了一声说道：“看某人还敢不敢说我当不了文学青年！”这个某人无疑就是池清了，沈凤的诘难他倒不以为意，沈凤不知道他还沉浸在自我满足之中。原本沈凤以为他的脸上会蹦出个感叹号，没想到蹦出来的居然是省略号。好不容易从喜悦之中拔出魂来，就看见沈凤阴着脸，池清想不出跟自己有没有关系，思忖片刻就去跟作业战斗了。
　　将将做好数学作业，池清疲惫地伸了个懒腰，一时不察，一只手碰到了沈凤的胳膊。虽说秋末冬初，穿的衣服不少，但是池清仍然感觉到触手可及的柔软。沈凤可不这么想，在她眼中，池清这种轻浮的举止简直就是故意揩油。
　　揩了油的池清没事人一样继续攻坚，沈凤被他的轻侮激怒了，不过要她大庭广众之下跟他理论这种事情，她还拉不下这个脸。池清也不是一点没觉察，他偷瞄着沈凤的神情，有些迷惑，本来对她的感觉已经有所改变，然而这时却又不明白她究竟什么意思。
　　
　　在焦家，池妈妈也不明白沈妈妈是什么意思。那天在医院，她们看到沈凤三个的时候，沈妈妈就给她使眼色，还硬生生地把她拉了出去。到现在她还没弄懂沈妈妈的意图究竟是什么。
　　今儿池妈妈特地约了沈妈妈，又把池清他爸支出去打牌，等沈妈妈一进屋她就迫不及待地展开攻势，连珠炮似的连问了三四个问题。这么密集的炮火一顿狂轰滥炸，一下就把沈妈妈炸晕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心里一合计，敢情池清妈妈没看出来。
　　沈妈妈倒不急着解释，先问了她一些关于池清的问题，然后才话锋突转，转到了正题上，直截了当地告诉池妈妈：“我看你家清儿对那个叫沈凤的女孩子属意呢，呵呵，估计人家还不知道。”“别嚼舌头，我家清儿还小呢，怎么会像你说的那样。”池妈妈嘴上这么说，心里倒没这么坚定。听她这么一说，沈妈妈也不便反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想了想就把话头转到柴米油盐上了。
　　两个大人才聊了两句，沈凤儿突然跑了进来，兴冲冲地说道：“我晓得池哥哥欢喜谁，我晓得呢。”沈凤儿到底是小孩子脾气，说话不知道轻重，一时兴起，什么话都藏不住。两个大人听得一愣，池妈妈笑问道：“你池哥哥欢喜谁啊？”沈妈妈面如土色，连追带赶地给沈凤儿使眼色，示意她不要乱说话。沈凤儿一个小孩子家，哪管这个，脱口而出：“池哥哥欢喜叶儿姐姐呢。”叶儿？两个大人懵了，这个叶儿是谁？
　　顿了半晌，池妈妈才幡然醒悟，叶儿，叶儿，那不就是薇薇嘛。原来儿子叫她叶儿，这个她倒是真不知道。池妈妈心里石头落了地，要是薇薇，那就没什么了，她自己就蛮喜欢叶家的小丫头，只可惜叶儿已经搬走了，估计这两个孩子难走到一块。想到这里，池妈妈不禁幽幽地叹了口气，又去回忆那个叫沈凤的女孩子的模样,虽说不信，可是沈妈妈的话已经悄悄地在她心里扎下了根。
　　自打沈妈妈跟她说了这些话，池妈妈就多了个心眼儿，闲来无事就问池清上学的事，还时不时地提到沈凤的名字。刚开始池清还是小心翼翼的，后来听多了就烦了。
　　“哎呀，我说妈你累不累啊，干吗老是一天到晚地问这问那的？”池清往沙发里一躺，盯住闪动的电视屏幕，看也不看池妈妈。池妈妈的眼睛被油烟熏得微红，她扯着毛巾一边擦眼睛一边笑道：“你是我的儿子，我这个当妈的还不能问啦？”池清挪开目光，懒懒地说道：“我的妈呀，您不要老是问她啊，您问点别的事情不行吗？”池清的怪强调惹得池妈妈又一笑，随即严肃地问道：“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欢喜那个叫沈凤的女孩子？”
　　池清霍地从沙发里跳起来，一言不发地夺门而出，妈妈不晓得从哪里听来那些风言风语，居然当真了。等他再进屋的时候，池妈妈早已剥了一个桔子，池清最爱吃桔子，拿起来就吃，也不道谢。“妈，我再说一次，我现在主要的任务就是学习，您不要一天到晚疑神疑鬼的行吗？”
　　“我看那个沈凤长得不丑，那天在医院你是不是盯着人家看的？”池妈妈说着挪到池清身边，殷切地说道：“你沈阿姨都告诉我了，说你那天老是盯着人家，那你肯定是属意人家喽？”我什么时候盯住沈凤看了？池清哑巴吃黄连，连个辩白的说辞都没有。
　　正在苦恼的时候，沈凤儿从门后跑进来了，冲着池妈妈甜甜一笑：“大妈，我说的对吧，池哥哥欢喜叶儿姐姐呢，呵呵。”刚才的对话全被她听到了，这小丫头怪沉不住气，没等池清开口就提前跑进来了。池妈妈忙招呼沈凤儿，沈凤儿一口一个大妈，池妈妈乐得跟朵花似的。
　　池清看着她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倒明白过来了，原来她们是预谋好的，设计套他的话。他心里咯噔一震，幸好刚才没露馅儿，不过这招儿也太损了吧。池清丢下半拉桔子，心虚地跑了出去。
　　沈凤儿眨巴眨巴眼睛，问池妈妈：“大妈，池哥哥怎么啦？”池妈妈展颜一笑，以手作梳，梳着沈凤儿乌亮乌亮的头发，忽而喃喃说道：“凤儿的头发真好看，凤儿长大以后肯定很漂亮。”沈凤儿听得两眼发直，不懂池妈妈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