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生命

　　八一和刘燕的事，尽管刘燕没亲口答应过八一什么，可也没坚决的拒绝过，八一给自己解释着这就是默认，八一还跟哥几个炫耀着，哥几个吃喜糖的日子不远了。
　　三做着刑警大队长，做人做到这份上也不错了，那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可三就是单身一人，都上三的人了这婚姻的事也不往个心里去，可这也怨不了别人，就凭三这职业，那要是张口，相亲的也能排个老长的队伍。
　　谭博这两年差点，自从压块厂不干了就经营起一家小快餐店，比不了八一也比不了三，钱不如以前好挣了，累死累活的也就挣个辛苦钱维持着，不过没病没灾的老婆孩子热炕头，日子也算踏实。
　　说起卫东，不仅哥几个不明白，那是连很多认识的人都不明白的，卫东曾经风光过，就算现在凭着和八一的关系，只要卫东一句话，那也是马上就能从金字塔底部变成塔尖的人物，可卫东就是守着嫣然的那个小店，甘心做一个平常不能再平常的小老百姓，曾经在浪里走过的人，怎么就能甘于平静呢？
　　不过自从上回和哥几个上山烧香回来，卫东也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再喝酒了，而且家里店里也时常更多的帮嫣然分担一些，两口子吵架也少了，仿佛一切都在变好。
　　命运这东西，有时就是看不得你好，也许人生本来就是苦的，就像婴儿出世那一刻都是带着哭声来，仿佛就已经预见了这一生的辛酸苦辣，更像是卫东在山上和老住持说过的一句话，有时只是无可奈何的活着。
　　这天，卫东做了一桌子好菜，有鱼有虾，有炖的有炒的，因为昨天嫣然查出有了身孕，其实嫣然怀过两次孕，就是因为卫东酗酒的原因，怕孩子生出来不健康才没要。现在卫东已经很久不喝酒了，再加上两人的年龄也不小了，所以决定生下这个孩子，卫东也说了，以后店里的事雇个人打理，就让嫣然好好在家里养着，自己包下一切家里的事务，嫣然觉得自己没嫁错人，久违了的幸福再次回到自己身边。还有一个值得庆祝的喜事就是，卫东的母亲又搬回来住了，自从卫东染上酗酒的毛病后两口子时常吵架，卫东母亲看在眼里烦在心里，曾一度自己搬回老房自己住，老人那是躲个清净眼不见心不烦。如今好了，老人看着那叫一个欣慰，儿媳现在又有了身孕，过不了多久自己也就是个做奶奶的人了，所以就又搬了回来，还可以帮着孩子们照顾下家里。
　　嫣然把店里的事交代妥当，回家一进门，看到一桌子好菜摆在桌子上，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暖。婆婆见嫣然回来了忙往碗里盛着饭，卫东则还在厨房里忙活着。
　　“卫东别忙活了。”嫣然做了下来叫着卫东。
　　“好了。”卫东答应着，端着一盆鱼汤从厨房里笑着出来。
　　“店里的事都安排好了？”卫东擦了把手坐了下来问着嫣然。
　　“嗯。”嫣然幸福地点点头。
　　“这么好的菜你不喝点啊？”嫣然笑着逗着卫东。
　　卫东笑笑：“你还嫌我以前气你不够啊？我连妈都给气跑了，不喝了以后都不再喝了。”
　　看着两口子幸福的笑容，卫东母亲也很欣慰，这人到了一定的岁数还有什么可奢求的，如果说有，那也是盼着儿女们幸福健康。卫东母亲给嫣然夹了一块鱼肉，还小心的摘去上面的刺，然后放在嫣然的碗里。
　　看着婆婆给鱼肉仔细摘刺时的样子，嫣然感动的有些愧疚：“妈。以前都是我们不好，把你气的一个人回老房住。”
　　母亲又同样摘去刺，夹了一块鱼肉放到卫东的碗里，说着：“这人老了也不奢求什么了，只盼着你们幸福，什么钱不钱的够花了就行，你爸走的早，那时候钱也没能留住你爸，只要没病没灾的两口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比什么都强。”老人的话很实在，却让做儿女的有一股想哭的冲动。
　　卫东剥了一个虾，嫣然夹了一块肉，二人同时放进母亲的碗里，卫东说了一句：“妈，你放心……”便再也说不下去了，声音有些颤抖。
　　母亲笑着夹起肉向嘴边送去，卫东和嫣然会心的笑了一下，相互夹着菜。
　　“多吃点，以后啊你可要多吃点，咱儿子生下来就一定会白白胖胖的。”卫东一边说，一边夹着每样菜都往嫣然碗里送着。
　　嫣然一撇嘴：“你怎么知道一定会是儿子啊？哼！重男轻女。”
　　卫东抱起委屈：“没有啊，女儿更好，女儿像你一样漂亮。”
　　两人说笑着，嫣然才发现婆婆夹着那块肉还停留在嘴边，没放进嘴里。
　　“妈，你怎么了？”嫣然放下筷子，发现了婆婆不对劲。
　　嫣然这一说，卫东才发现母亲母亲神情木讷，夹着的那块肉却始终在嘴边徘徊送不进嘴里。
　　“妈！”卫东和嫣然同时喊着妈，老人却没做出任何反应，仍是夹着那块肉在嘴边晃着。
　　卫东和嫣然一下子慌了，连忙拨通了急救电话，一顿幸福的饭就这样结束了。
　　八一，谭博，还有三，相继赶到了医院，看到卫东正在抢救室外面抱着头哭着，哥几个不禁又想起那次卫东躺在抢救室，自己在外面那样的无助。
　　卫东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八一安慰着卫东：“你放心，咱们找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咱们这治不好，咱们就去最大的医院，咱不能让受了一辈子苦的老人，在该享福的时候走了。”
　　八一本是安慰卫东，可是却更让卫东哭的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的点着头。
　　一会医生过来了，大家抢着问着老人的病情，医生说卫东母亲是脑出血，病情挺危险。
　　晚上卫东让嫣然回了家，哥几个却谁也不肯走，就在医院里陪着卫东。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就见不得人好？”卫东坐在地上，靠着墙壁自语着，虽然声音很小，却像一个炸雷响在哥几个的心里。
　　此时此景，三和谭博不禁想起了很多，想起了小时候，想起了卫东父亲离世的时候，想起了孙光，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放不下，听说过人生有诸多的苦，可是真到了那一刻又会是怎样的一番心情？
　　哥四个在一起又聊了很多。其实以前的那些过往，对已是而立之年的哥几个，又何尝不是永远的离别？有些情景在回忆里很甜，可知那是永远回不去的时光，过后只是又多添了一份无奈和伤感。
　　哥四个一夜未睡，医院的走廊里散落了一地的烟头。
　　中午时，卫东的母亲从抢救室里推了出来，却送进了重症监护室，医生说老人生命危险暂时没了，这让大家深深的出了一口气，可是脑出血后遗症一定会有的，至于会恢复到什么情况，那就要看了。
　　重症监护室只有每天下午四点才让家属探望，而且每次让探望的时间也只有那么一小会，卫东就在医院走廊里搭起了一个行军床，每天守候在医院里。前几天看到母亲时多是昏睡的时候多，可是随着母亲病情一天天渐好，那一次和母亲见面时，那场景如同万把钢刀割扯着自己每寸体肤，我想我们听说过的剐刑也不过如此。
　　那天卫东刚踏进重症监护室门口，便发现母亲歪着头双眼死死的盯着门口，见到卫东，身体开始用力地挣扎起来，身上腿上，连同双手都被绷带绑着，嘴上还带着呼吸机，可是仍能听出一声声沙哑的“啊啊”声。
　　卫东的眼泪一下子忍不住了，跑过去跪在床边，手握住母亲的手，抽泣着：“妈！妈！”
　　卫东也看见母亲苍老的脸上，眼角也留下一行泪，母亲的手使劲的握着卫东的手，头一个劲的摇着，卫东感觉心被一刀一刀的切碎，然后连同灵魂一起被丢进地狱。一个人被孤零零的丢进屋子，而且手脚还被绑着，此时此刻换做谁，都会是多么的想见到亲人啊，卫东明白母亲的意思，可是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可以把母亲推出去陪在母亲身边，可是又不能那么做，那一刻卫东更深的体会到了什么叫无奈，什么叫无能为力，什么叫痛，什么叫生不如死。
　　医生催促着探视时间到了，那一刻卫东甚至想砸了医院，卫东感觉母亲的手握的更紧了，紧的让自己没有一点力气抽出，卫东极力的忍着不让母亲看到自己的泪水，可是那一刻眼泪却如决堤的江水涌出。
　　卫东咬着牙能听见牙齿的挤压声，卫东也不知道怎么挣脱母亲的手，头也不敢回的走出了监护室的门，怎么走出去的也不知道，但是能听清身后母亲那一声声无助的“啊啊”声。卫东出了门便瘫在了地上，也不管身边有多少人看着，抱着头哭了起来，仿佛积攒了一生的泪水，在那一刻全部倾泻而出。
　　这是我一生中真实的经历，也是我想忘，却跟随我一辈子的记忆，甚至在我闭上眼时都能出现，此时我又不得不让自己走进那段记忆，走进那段心情，可我无法用文字去描绘其中的万分之一，眼泪又不再受控制，那是我的愧疚，永远无法弥补的愧疚，就像一把利刃时时剜扯一下我的神经，提醒着自己曾经多么的无能为力过。
　　每个人都拥有生命，但并非每个人都懂，不了解生命的人，生命对于他来说是一种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