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从前的影子

　　一九九七年二月，那位说过步子要快点，胆子要大点的伟人逝世了，殊不知这句话影响了多少人，也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同年七月一日，香港回归大陆。
　　那一年发生了好多事，可对大多数人来说还是像往常一样，社会进步着日子也继续着。谭博顶了父亲的工作，为此父亲还向厂里领导送去了两双皮鞋，这也算是送礼了一回。
　　工作虽然累点可谭博觉得很踏实，感觉双脚是实实在在地踩在地上，有时干活干的兴起，一个班的任务三小时就能干完，尽管有时累的内裤都能拧出汗来，可是下班后洗上一个澡，然后骑上父亲留下的建设小摩托，敞开怀骑在大路上，那感觉叫一个爽。
　　当时还都是国营企业，领导和工人之间的距离也没那么远，管理上也很自由，这班上的除了钱少点外还是挺不错的。
　　这天，谭博洗完澡骑上摩托车，大路上拧足了油门，谭博想起自己曾和孙光说过的话，一辈子都不坐这玩意了，如今又骑在了上面，夏日的清风吹到身上却又是另一翻心情。谭博哼起了小曲，一路的景色如流年一样闪过，哼着曲回忆着就到了家。
　　谭博在楼下刚把摩托车锁好，就觉得背后被什么东西顶住，随后听到：“举起手来不许动。”
　　谭博先是一愣，随后一阵惊喜，因为那声音是如此的熟悉。
　　“三？我艹！什么时候回来的？”谭博一回头，只见正是阔别三年的三，正在自己身后对自己哈哈笑着。
　　“想死哥们了。”三穿着一身绿军装显得比以前更精神了，和谭博拥抱在一起。
　　谭博一阵激动，欢喜的心情无法用言语表达，还是像小时候那样闹着：“咱都穿上绿军装了还跟小时候似的没个正形？”
　　切！三一摆手：“你就是给我穿上身龙袍，那我还是我。”
　　“走，上家里去，晚上咱哥俩好好喝两杯。”谭博说着就要上楼。
　　“还是去外边喝吧，就咱俩唠个嗑痛快。”
　　“好，听你的你说去哪咱就去哪，今天我请客。”
　　“去老公房那边随便找个地吃点，我走了三年回来家都搬了，我还一下子不习惯了，我想去那看看。”这三年变化是挺大的，三走后一年多老房子那就拆迁了，谭博也好久没去过了，现在也不知道变得什么样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原来的影子。
　　谭博开了锁又打着火，骑着摩托车驮着三，向小时候哥几个长大的老公房那开去。
　　到了附近一看表五点多了，俩人干脆在附近找了个小饭馆进去，由于来的早小饭馆里还没有别的客人，谭博点了几个菜，哥俩一边等着一边聊起来。
　　三透过窗户，望着窗外陌生的一切感慨起来：“想不到这才三年的光景，就改变了这么多，一切都变得陌生了。”
　　谭博笑了一声：“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见过卫东和孙光他俩了吗？”
　　“我回来三天了，前天我和他俩吃的饭，在一家很大的酒店吃的，桌子上的好多菜我都没见过，可是我吃的不香甜，他俩要叫你来着可是我没让，因为我想和你单独喝点。”
　　说话间菜上齐了，两个炒菜，两个凉菜，外加一条鱼和一盘花生米，如果按接风洗尘来说寒酸点，如果就是哥俩喝点酒说说话，也算丰盛。
　　谭博笑笑：“我可和那哥俩没法比，我也就只能请你吃这个了。”
　　谭博伸手去拿酒杯要给三倒酒，三抢过啤酒瓶说：“还倒啥倒？今天咱哥俩直接用瓶吹，省着到时候你拉钩不认账，又吹你喝多少。”
　　“好啊，看谁喝过谁。”谭博说着又拿起一瓶啤酒在手里摇了起来，然后瓶口对着三的脸，啤酒沫子喷了三一脸，三也是同样，哥俩擦着脸上的啤酒花哈哈的笑着。
　　正笑着，谭博发现三一下停住了笑声，目光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左手。“咱今天不提不开心的，说说你吧这三年过的咋样？”谭博问着三。
　　三拿着瓶子和谭博碰了一下，一仰头一口气干去半瓶啤酒，擦了下嘴跟谭博说道：“我有啥好说的，每天的日子都特有规律，还是说说你吧。”
　　“我也没啥好说的，上班下班挺好。”
　　“那就说说你上班前，你挺牲口的，比八一那小子还牲口，卫东他俩都跟我说了，哥们你现在也算个残疾人了吧？还能找上对象不？”
　　“玩去！这也算残疾？不瞒你说，前些日子我工友还真给我介绍了个对象，我俩现在处的还不错呢。”
　　三摇摇头叹息着：“要不是因为马莹，现在你也许不是这样。”
　　提到马莹，谭博脸上的笑容没的一干二净，低下头沉默了片刻道：“没有她我也这样，就像你刚才说穿不穿军装你都还是你，我觉得有些东西是注定了的，不是因为谁就能改变。你呢？如果不是因为张丽，你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吗？”
　　三点点头笑了：“没有她，我也会去当兵。”
　　“来，为了我们谁也不为，干一个。”
　　哥俩干了一瓶，又开了一瓶。“回来以后有什么打算？”
　　三摇摇头：“没想过，等分配吧，本来我想的挺好，回来后咱哥几个闯一番事业，现在看来都JB扯淡了，景变了人也变了。”三望着窗外情绪有些低落。
　　谭博也望去窗外，望着新建而陌生的楼房，“小时候咱们什么都有家里管，什么也不用琢磨，咱哥几个每天都能黏在一起，现在不一样了，在等我们都结了婚更不可能像以前那样了，不是人变了，是我们长大了。”
　　“来，在走一个。”三张罗着又一瓶啤酒见了底。
　　哥俩喝着聊着，不知不觉天也黑了，哥俩也喝高了，望着一地的空啤酒瓶子，三劝起了谭博：“我说你少喝点，一会吃完了，你还得驮着我在老公房这溜一圈呢，妈个B的走了才三年，咋还啥都变样了呢？”三才想起来这为了啥。
　　谭博打了个嗝道：“这提议好，我也好久没往这边来了，咱也找找从前的影子。”
　　哥俩笑着一口干了各自瓶里的酒，结了帐俩人晃晃悠悠出了门上了摩托。
　　谭博把摩托骑得左晃右晃的险象环生，三在后面可坐不住了，叫唤着：“你行不行啊？就你这酒量还敢跟我一对一瓶呢？要不我驮着你，别哥们刚复原就在你这牺牲了？”
　　还真别说，刚才喝着还没觉得怎么样，现在小风一吹还来劲了，谭博只觉得一阵头晕外加恶心，看东西也发离了。谭博把车停在路边俩人换了位子，“还，还是你来骑，骑吧，我这刚搞的对象，我也怕，也怕牺牲了。”谭博舌头都短了。
　　三驮着谭博在老公房溜了起来，三也那个味，摩托车也是在路上画着S，谭博也叫了起来：“快拉倒吧，你也比，比我强不哪去，咱还是停下在这溜溜吧。”
　　哥俩把摩托停在路边锁好，步行溜了起来。如今的老公房已找不到从前的一点影子，一排排平房，一条条街道，都已成为了过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幢幢六层楼房，街上不再相隔不远有自来水，也看不到了那白色墙粉刷的厕所。新小区还未完工现场有些脏乱，三失落的望着眼前的一切，在回忆里找寻着从前的景象。
　　“三，你还记得这以前是什么来着吗？”谭博指着眼前的一幢楼问着三。
　　三不太确定地回答着：“这以前是防空洞着吧？”
　　谭博笑着，仿佛光景一下子又回到了小时候。
　　“谭博你还记得那次咱们来防空洞找孙光，完了碰上一对搞破鞋的，还给了咱们每人一巴掌，最后咱哥五个一人给了那小子一砖头，只把那大老爷们打的满脑袋是血。”
　　“记得。”谭博点点头，好像还是因为自己被抓，哥几个才挨的打。
　　“走，上那边溜溜去。”谭博指着前面跟三说着。
　　三叹了口气摇摇头：“没劲，都已物是人非了，对了，咱们以前那小学还有吗？”
　　“咱们看看去？”谭博笑着。
　　“走。”三上了摩托招呼着谭博。
　　摩托车在哥俩的母校第三小学门前停下了，眼前的一切和记忆里是那么的吻合，虽然已是夜里，却仿佛能听见里边传出来一阵阵的读书声，望着眼前熟悉的一切，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在两人心里怦动。
　　天色已黑，校门口的大门紧闭着，借着月光还是能模糊地看清里边的一切，这是哥俩生活了六年的母校，就算闭上眼也能记清里边的轮廓，甚至每一个细节，操场上有同学们嬉闹的影子，课堂里回响着熟悉的声音：“起立，坐下，同学们好，老师好。”那是曾经多么熟悉的声音，如今却又是那么的遥远。
　　“想什么呢？”谭博看着三很陶醉的样子，其实不用问也猜的出必定和回忆有关，因为自己也刚在沉醉中醒来。
　　三望着学校里边，像是在回答谭博，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多想一觉醒来，还趴在学校的课桌上，然后对我的同学说，我刚才只是做了一个很久的梦。”
　　谭博望望围着学校的铁栅栏，对三说：“你喝多了没？这铁栅栏还能翻过去吗？咱们去操场上跑两圈？”
　　三呵呵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就像小时候一样无忧无虑。“走啊，我还怕你翻不过去呢。”
　　话毕，两人翻了进去。
　　两人跑到操场上，三对谭博说：“咱俩比一圈看谁快？”
　　“来啊！”说着两人做好准备，两人弓着腰谭博嘴里喊着：“一，二，三。”两人绕着操场跑了起来。
　　刚跑了半圈，谭博就落在了三的后边，谭博停下来弯着腰探着身子吐了起来。
　　三转回身跑到谭博身边给谭博拍着，笑话着谭博：“你这残疾人真不行，这一圈还没下来就不行了？”三这样说着，可也是心跳的厉害，只感觉刚吃的食物往上翻着。
　　谭博摆摆手：“他妈的喝的太多了。”
　　两人来到了主席台上躺了下来，望着天空中的星星，感觉到全身连之灵魂都舒服。“总还算有一块地方没变，长大后我们常说小时候那时日子很苦，我曾经为了偷吃一包点心差点让我爸打死，想肉吃了咱们就去村里偷鹅，几分钱一棵的冰棍大家分着吃，可是我特怀念那段时光，我真他妈的不愿意长大。”一滴泪在谭博的眼角滑落，只是夜色朦胧，三也在望着星空，不曾被察觉。
　　“谭博你想马莹吗？”三歪过头来问着谭博。
　　“想！”谭博把双手挡在了脸上。
　　“我也想张丽，每当我想她的时候我都会望一望天空，每当这时我都能看见她的样子，你看那颗星星就是她，她还对我眨着眼睛，告诉我她过的很好。”三把双手枕在头下，望着星空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
　　谭博拿下挡着脸的手，也在天空寻找起来，问着三：“张丽也快毕业了，你也当兵回来了，她说过让你等她，你为什么不去找找她？”
　　三深深地出了一口气：“又是三年多了，三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我没想过将来会怎样，只要我觉得她幸福就够了。”
　　“干什么的？”这时一束手电光束照在俩人脸上，只把哥俩吓了一跳，俩人坐了起来，想是看门的发现了哥俩。
　　一位上了点岁数的男人，弓腰驼背的向哥俩走了过来，不用问准是看门打更的。看门的问着哥俩“你俩是干什么的？怎么进来的？”
　　谭博对问话之人解释道：“师傅你别怕，我们小时候是在这里念书的，今天路过这就忍不住进来看一下。”
　　看门的瞅了瞅哥俩：“快走吧，这大晚上的如果出了什么事可不好说。”
　　谭博和三站起来向门口走去，一边走三还一边嘀咕着：“谭博，我怎么看那看门老头这么眼熟啊？”
　　谭博抓了抓头：“我也看着挺面熟，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了。”
　　看门的打开门把哥俩送出门外，关上门刚要回去，谭博一下叫住问道：“师傅，你爱人以前是不是也在这学校里教书啊？”
　　老头笑了笑：”是啊，我这身体不好病退了，所以才能来这里看门，你俩说也在这里念的书，怎么她教过你们吗？”
　　谭博没有回答，上了摩托车喊着三，拧足油门就跑了，路上谭博对三说：“这才十年多点的功夫，这家伙咋老成这样了？我都认不出来了。”
　　“谁呀？”
　　“你知道那老头是谁不？你忘了咱们有一回喝完酒，好像就是咱哥五个拜把子那回，咱们拿着装满屎的瓶子和袋子去报复老师家的门，我还砸了咱老师他爱人头上一下子屎。”
　　“啊？”三一下子明白了那老头为和会如此面熟了，只是岁月让一切变得有些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