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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节 童年记忆

作品名称:落地的杏花红      作者:箐阳小屋      发布时间:2015-09-02 11:13:20      字数:5864

  农村的百姓,在冬季里都是吃两顿饭。早晨七点多钟,才起来,用引柴把灶火点燃,再添上粗一些的柴火,旺火一会儿把水烧开了,捞米饭,熬大菜。熬着菜、炖米饭的时候,再把灶膛里的火用小铁铲扒上来,放到火盆里,端进里屋,放在炕梢上,这时满屋子都是暖洋洋的。放上桌子吃饭。吃完饭收拾完,已经是九点多钟了。再出去干点零碎活计。晚饭呢,当然要早一些。昨天福山回到家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冒出了炊烟,那油烟、柴烟,还有做饭烧水产生的水汽,就一股脑的从正中间的厨房里窜出来一直向上,变小再变小,最后变模糊了,飘逝在大气中。
  父亲搬着箱子,福山拎着包走进院子,叫了一声妈,妈妈在堂屋答应一声,仍在忙活着做饭,福山径直走进屋。“妈,你在捞米饭啊”“嗯,你要是渴,这有米汤。”妈妈看了儿子一眼,还是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福山走进里屋,放下包坐在炕沿边,眼睛在打量屋里的四周。妈妈把饭菜都放进锅里,这才擦擦手,走进屋问儿子:“饿了吧?”“妈,我不饿,中午吃饭了。”也没细说中午吃饭的情节,农村人可心疼钱呢。
  还没等福山掏出给妈妈买的一件上衣,爸爸的一件秋衣和酒,妈妈就说:“那些东西先不忙,赶紧吃饭吧。”小妹妹也从外面欢呼雀跃着跑回来,还没进到屋里,话语就从院里一下子飘进来了:“哥哥回来了吗?”那羊角辫隨着话声飘进了屋里。“哥,你回来了?”“嗯,你没做作业?”“我的作业都做完啦。”小妹回答哥哥的问话:“哥,我在外面等了你老半天,冻得我到三婶家和菱子说会话。”眼睛看着福山身边的东西。福山知道妹妹在找啥,就逗她说:“哎呀,哥走的匆忙,没顾得给你买东西啊.”小妹妹眼睛盯着哥哥的眼睛,似乎在说:真的吗?眼里有一丝丝的失望。可嘴里说得还是很干脆:“哥,没事。你挣得还少,我知道。”福山不好意思再招惹她,小孩的心灵可脆弱呢。虽然她已经十六岁啦,可仍然是一家人娇惯的老小。福山掏出一件绿色蝙蝠式的厚衫,一件暗灰色的直裤脚筒裤,对妹妹说:“你试试吧。”
  其实福山对家里人的要求是有数的:爸爸穿衣就求结实、耐磨的。妈妈在家里干活,穿衣喜欢着模糊的,也就是禁脏的。妹妹呢,可是喜欢新潮的。福山的思想是朴素的:自己能挣钱了,自己就要为这个家扛起一片天。父母是大树,可是大树也有精疲力竭的枯萎,自己要承担责任。包括自己的姻缘。可是当福山自己想尽力担当这责任的时候,就如自己和晓梅,两个人都想走在一起,承担自己的幸福,可结果完全不是自己始料所及的。福山现在还不知道,也不会知道。每个人都不会预知自己的命运:就像朱元璋当初不知自己也会坐龙椅一样,否则也不会娶马大脚为妻。
  吃过晚饭,走出院子,来到大门口,门口前的石碾子还在转动,还有人在撵豆子,福山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推碾子的情景。
  光碾子、圆溜溜、推起来、鼓碌碌、东一圈、西一圈、圈圈把米碾。那时候,每天吃完晚饭,总要推碾子:用碾子碾玉米面,第二天早贴干粮。推碾子的时候大多是冬季,因为刚过秋,有粮食吃。那时还没有现代化的米面加工厂。粮食是从地里出的,米面的加工,就是从这石碾子碾出来的,碾出来的是辛苦和甘甜。福山记得小村里有两盘碾子,晚上早早的就碾上了。因为自己家离碾子最近,所以总是在最后碾压粮食,把方便都让给离家稍远一些的,也算是左邻右舍。一轮圆月升上来了,福山还在和伙伴们创拐捉迷藏:说来也怪,这些游戏,和伙伴们玩起来,从不厌烦。创拐拐就在碾子下的平地上,藏猫猫也是在人家的房前房后。等轮到自家推碾子了,妈妈站在碾子旁,尖利的一喊:“福山、福山,别玩了,来推碾子。”福山立刻就得跑到这圆形的轨道旁,和母亲一起推碾子,母亲是推碾子的主力,一个在前一个在后。母亲在后面,一边用力推,还一边用糜子笤帚把碾子外的的粮食往中间扫。那“哑巴”碾子转起来也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有时碾压得多,娘俩儿推不动,父亲也来帮忙。母亲就做二副,父亲是推碾子的主力,福山成了三副,把着边上的木桩桩向前推。碾压上百圈后,头上的汗水蒸腾了,感觉腿也酸了、身上也累了的时候,就停下来,母亲晃动着箩帮,那米面就像密密细雨,回落在石碾上。把筛过的细米面扫到簸箕里,把筛过的残渣,再次放在碾子下,再碾。圆月越升越高,它似乎也理解人间的甘甜,发的光也越来越亮,洒尽人间都是爱。就是在这光亮下,随着脸上升腾的蒸汽儿,把这颗粒的变成粗糙的,把粗糙的化成细面的,犹如生活一样,每一步的崎岖的走过去之后,足迹都是平坦的。
  推碾子虽不算艰辛,但是长时间也会腿酸、头晕。可是一想到明日早餐的黄橙橙的玉米面干粮,身体就充满了力量。推碾子是对生命的跋涉,每天能吃上干粮就是对生活的奢求。
  故去的岁月一忽而逝,福山走近碾子,是二婶和她的丫丫在碾黄豆。说着话,福山不由自主的抱起碾棍,隨着碾子一圈圈的转起来。
  
  明天就是除夕了,福山躺在热炕头上,和父母随便的说了会儿话,父母已发出了鼾声,福山却咋也睡不着,他想起了小时过年的情景。
  
  那时的生活还是艰难的,离年傍近,家里条件好一些的,会杀猪。把自己的本家人叫上先美美地吃一顿。在福山的印象里,叔伯哥哥家里每年都杀猪,虽然哥哥家里教全家人都过去吃,母亲不让都去,只是叫父亲做代表去。大人心里都明白,不能回报人家的别给别人添乱。亲情有时也得服从利益,其实亲情远远地胜过利益,利益是暂时的,而亲情是永远的。有永远的亲情而没有长久的利益。
  在将要过年的日子里,小孩都非常的兴奋。因为可能穿新衣,还放鞭炮,最重要的是过年可以吃好的,打发肚子里的馋虫。为啥说可能穿新衣呢,因为在福山的印象里,很少有新衣穿,对穿新衣也没啥奢望。黑棉袄、黑棉裤是那时冬天的颜色。那时家里买的鞭炮也少得可怜,只有一挂或两挂一百响的小鞭。但还是憧憬着、盼望着,过年那一天早点到来。
  到了除夕的那一天,家家户户都会把院子扫得光光的,扫完院子再贴春联。春联都是自己买红纸自己写,无非是前进路上前程似锦、集体领导国泰民安之类的,来表达人们对生活的祝福和美好的愿望。贴对联的时候可认真啦,刷完浆糊糊,贴上左联,再贴右联,会反复地打量:看高度合适不合适,看左右是否对齐,那情景就像小媳妇在打量自己的新郎长得是否端庄,是否仪表堂堂。贴完对联贴窗花,家里的窗户都是新糊的,贴的窗花都是横成排、纵成线,做这些都是一丝不苟的。早早地吃完晚饭,当然那顿晚饭都是一年里最丰盛的,家里条件好的是四盘四碗:白菜胡萝卜炒肉、肉炒酸菜、溜袼摺、炒豆腐或者其他的凉菜,总共四盘,丸子、泡子、海带粉条、炖肉四碗。这就是四盘四碗。主食都是大米饭。家里母亲是现实主义者:主食同样是大米饭,菜呢?就是粉条白菜冻豆腐一大碗,酸菜粉条炒肉一大碗,吃得也麻麻香的。顺便说一句,家里生活困难,过年买肉就是国家发的那三斤肉票,不像别人家,偶尔还另外买肉吃。呵呵,那时都这样:大多都是吃得起买不起!
  除夕夜,就是孩子们的乐园。吃完饭还早,伙伴们一如既往的在街上创拐拐、扇票夹(就是用烟盒或者纸张折叠成的三角形玩具吧)。太阳慢慢地疲倦了,朦胧中满天的繁星闪亮了眼睛,稀稀落落的鞭炮声代替了原有的欢笑声,小伙伴们,手里也痒痒的,从裤子里摸出小鞭,那是从成挂的鞭炮里悄悄地解下来的。点燃,听着炮竹的清脆的响声,那快乐就震颤在伙伴们的心里,特别的惬意。偶尔没见炮竹响起来,伙伴们就一哄而上,寻找那壳了捻的小小的炮竹,那可是大家的希望呢,用它还可以佌花啊!夜深了,仰望漫天的繁星,繁星似乎也被人间的景观所吸引,都一眨一眨的。近午夜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在院落里笼起火,在火里加上干柏木,说是为了避邪,那柏木的清香味,就弥漫在小村的周围。小孩就赶紧放自己手里的零炮炮,此起彼伏的。银花火树不夜天的时刻到了,大人们点燃了成挂的鞭炮、还有那双响,惊天动地、响彻云霄。伙伴手里的零炮也没有了,见哪家放的炮竹多,就跑到哪家去看。最好看的是钻天猴了,从下往上晃悠悠的冲向那碧蓝的天空,然后啪的一声巨响,发出点点的星光,煞是耀眼。其实那时的炮竹的花样,远没有现在的好看,但在那时也确实够大家赏心悦目的了。过了午夜半点,小村又恢复了平静,只是偶尔听到孩子们结伴回家的说笑声。
  初一的早上,天还不太亮,外面又会响起鞭炮声,母亲就把我们叫起来,叠被、扫地、洗脸、放桌子、拿碗筷。热乎乎的饺子端上来了,这时母亲会坐在炕沿边,把一盅酒洒在地上,算是祭奠土地爷。然后我们就依次给爸妈拜年。那时的拜年可不像现在这样,都会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磕头,而且会听到头触地的声音,然后起来作揖,说:“妈妈过年好!”然后是姐弟之间问好,当然这时的问好就简单了,鞠躬作揖就行了,然后再吃饭。吃完饭大人就在自家里,其他人都出去拜年,先从岁数大的辈分高得开始,一家一户地去拜,看到满街的都是人流。小孩去拜年的时候,大人们都会给一块糖——就给一块糖,那可是奢侈品啊!等到拜完年,福山和小伙伴们会在一起比比:“我拜年得到八块糖呢。”“哏,没我的多,我得到十三块呢。”也相互的显耀。
  忆往昔,峥嵘岁月稠。转瞬十几年过去了,但是幼时的美好依稀的铭记在心头。虽是苦涩,就像那溪水里的小舟,时常在心头荡漾,久久的回旋。
  也许是晚上多饮了几杯茶,翻过身,想睡还是睡不着,福山由过年又想到了明天还要去上坟,又漫无边际的想起小时祭祖的情景。
  
  在儿时的最初的记忆里,恍惚记得伯父家里的房子西边,有一棵桃树,夏季里荫郁茂盛,福山和小哥哥弟弟们在阴凉下捉蚂蚁,捉住后把桃树油子粘在蚂蚁身上,看蚂蚁在油海里张牙舞爪地挣扎。或者开水沟垒坝玩水,做一些毛孩子顽皮的乐事。初秋的时候,大家都会偷偷地摘桃子吃,也得像做贼一样,怕挨大人的骂。毛茸茸的桃子看起来有些青,擦擦扫扫毛,吃起来真甜,那是福山几个小伙伴的乐园。在桃树的北侧,有一间小房,总是上着锁。大家玩够了,就对着门缝往里看,黑咕隆咚的啥也看不清,更增加了伙伴儿对它的神秘感。这种神秘一直持续到哪年哪月,没有记清,直到随爸爸第一次祭祖才破晓。
  天刚放亮,福山爸把福山叫起来。晚上睡得晚,起来的时候还睡眼朦胧的,所以起来还很不情愿:快起来、快起来,咱们上供去。福山也不懂啥是上供。跟着爸爸来到伯父家里,来到那神秘的小屋里。大伯父也在那里,只见叔叔哥哥们都在那跪拜。看到有一个木架子上面挂着一些小木牌,小木牌上面写着一些人的名字,像一个金字塔。塔的下方有一碗黄灿灿的半生不熟的小米饭,在它上面还插有用筷子挑起的面团。我们就在它的前面点一张黄纸钱,然后磕四个头做一个揖。任务就完成了。这就是福山第一次祭祖。
  这些恍惚的记忆其实在福山的头脑里,已经很模糊了。等到再大些,批林批孔的时候,家里就没有了这些东西。那时也很搞笑,在村头看见尖尖的破皮鞋,伙伴们就围在一起说这是孔老二穿的鞋,伙伴们也会往鞋上吐吐沫。可见那时的运动挺深入民心的。不过祭祖还是祭,只不过是少了一道的工序,不祭牌位了。年节随哥哥一起去上坟。这些流程都会了,岁数也涨一些,大概十二三的时候,自己就成了上坟的领军人。
  端午节的时候,每人在家里印完冥币,就带上它走在上坟的路上。福山一边走,一边告诉几个小伙伴上坟的仪式。这几个小听众都是亲叔伯弟弟或侄子,只比自己小一两岁,他们第一次随去上坟感觉特别的神秘。讲完了就看山览水,因为祖坟离家里远,大概有七八里路。走热了正好在大梨树下歇息,那里有水泉,清澈的水从泉眼里汩汩的冒出,福山和伙伴儿就劈开腿、屁股朝天
  头低下去,去吸那大山赠与我们的甘甜,山里水甜着呢!再往山上走,路也变得崎岖,被山水冲刷露出了脊梁。路的两旁是不知名的奇花异草,开出了细碎的小花,黄色、粉色、红色妆点着这绿色的山野。树林子里的鸟儿在不停的鸣叫,给这空旷的山野增加了几分静谧、几分的哀愁。还增加了伙伴们内心的几分忐忑不安。大家都有些害怕,因为福山岁数最大,就走在最前面。其实福山自己心里也是毛得很,只要那山野里,有一点响声,比如野鸡起飞的扑棱声,心里就就紧一下。倒不是怕狼,真的是怕鬼。那时节里,狼还是很多的,但对狼的概念比较轻,那是因晚上没事的时候,常听大人们讲鬼故事,所以最怕鬼了。福山就告诉伙伴们,每人都拿一根棍子,手里拿两块碎石,作为自卫的武器。为了壮胆,还一起大声地唱歌:“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一路前行,终于到达了山顶,远远地就看见了自家的祖坟,告诉伙伴们,再有一里路就到了。穿过草木荆棘,来到坟前。
  福山用木棍在祖坟旁画出一座大大的院子,在正面留出门口。然后分发冥币。先在爷爷奶奶的坟下,规规矩矩的跪下,点燃烧纸,也模仿大人,嘴里说:“爷爷奶奶,你们把钱收起来吧,孙子给你送钱来了,你收起来吧,该买点啥买点啥,花不了存到银行去。”那纸张就在几个人虔诚的祷告中化为灰烬,然后端端正正的磕四个头,做个揖,再进行下一个。祭奠完后,走在回家的路上,小的在前,福山断后。为啥呢?都害怕,怕鬼追出来,心里依然地害怕紧张。
  那时最喜欢的是中秋节和春节上坟。中秋节时,那山由翠绿换成灰黄的秋装,走到大梨树下,不再喝水了,几个人都爬到大梨树上摘梨吃,骑在树丫丫上吃个饱再走。每上完一座坟,就把那月饼掰下一点点,做祭。都上完了,几个伙伴就把剩余的月饼吞进自己的肚子,那清香甘甜的美食,伴随着伙伴们一路的欢畅,走回家里。春节上坟就更好了,虽然是寒风凛冽,甚至是发出刺耳的尖鸣,但是都挡不住伙伴们愉快的心情。早早的印完纸钱,留下几张,就在上面写存折:人民币一百万、一千英镑、五千美元。心里都在想:这存折多好啊,别看只有一张纸,可上面钱多。拿着存折永远有钱。上山的时候,山还是那座山,虽然还是那样陡峭狰狞,但是褪去了神秘色彩的外衣,似乎就成了一个没有生命、不会呼吸的木偶,变得寡淡。把祭品摆上:猪头肉一小碟、煮花生一碟。再把装在暖壶里的饺子倒出点,放在碗里。把酒盅倒上酒,再放上三双筷子。伙伴们不解,福山就告诉他们:爷爷有两个媳妇呢,三人吃饭啊,这他们才知道。跪下身子依然满脸虔诚地、很严肃地祷告。那次快烧完的时候,突然刮起一阵的大风,干燥的草棵瞬时燃烧起来,几个小伙伴赶紧用树条扑火,和火搏斗了十多分钟才彻底扑灭。烧完了冥币,小伙伴就来完成最高兴的事情,大家围坐在一边的野地上,开始自己的牙祭,把留出来的肉、菜还有水饺一起来分享——那也是别开生面的一场宴会:手抓肉、手抓水饺、用酒壶直接喝酒。香的辣的一股脑进了自己的肚子,可惜就是太少了。别的都是假的,吃到肚子里,那才是胃肠的喜悦。
  福山就在这回想中,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啥时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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