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心动的白衬衣

　　福山晚上值班没啥事，想想明天设计的内容，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那个叫晓梅的姑娘，想到了她的身影。为啥以前没有过这样的心思呢？上财校时，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不交流，甚至说一句话都脸红。从没想过男女之间的事。福山清楚地记得：在刚入学不长的时间里，大家还不是很熟悉。更不用说男生和女生了。因为男生住在一二楼，女生住在五六楼，四楼是男女混杂，可是中间有一道不锈钢的铁栅栏，把男女分开了。那天是星期五，在班级大扫除完成后，大家都回了宿舍，简单地收拾一下，各自躺在自己的床铺上，等待开晚饭的时间。咚、咚，有人敲门。福山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打开了门。门开了，福山自己也愣了：不知是哪个班的女生，站在门口，清瘦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我找李华。”这有磁性的声音，立即让屋里所有的人手忙脚乱：大多同学穿着双带背心，脱掉了长裤。其实那位女同学说完话后，已经退到了门的另一侧，并没有看室内。李华慌里慌张地穿上长裤，走到了门口。来人叫张丽丽。本来和李华是老乡，又是初中的同学。张丽丽看在老乡的面子上，主动要给李华洗衣服，到宿舍区来拿。张丽丽刚一说明来意，李华脸就腾地红了，嚅啮着说：“不用了，我自己会洗的。”她走后，满宿舍的人都给他起哄。还有的问李华：“这姑娘不错啊，你们是不是早就好上了？”气得李华脸红脖子粗的。那时我们这些都是不经世事的孩子，对于爱懵里懵懂的。其实内心里也渴望，但是当时社会的情势都是这样子的：男女同学几乎不咋说话。真要是有风吹草动，会被人笑话的。到了临近毕业的那半年里，在学校的浓密的树荫下，墙角旮旯处隔三差五，也偶尔出现一对男女搂抱亲热的背影。
　　第二天，忙完社里的事，福山和主任招呼了一下，就上学校了。王校长依然热情地和福山打招呼，满脸都是笑容.福山把自己的想法和校长说了，他也赞同，并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商量后福山就去先写大字，西边一排的房子上写“花园朵朵向阳红”，东面的一排房子写“德智体美全发展”。说起来简单，这十四个字就耗去了他大半天的时间。当然也有收获，知道了西边的一排房子是一二三年级，东边的一排房子是四五六年级，办公室在西边一排房子的中央。重要的是自己知道了王晓梅教五年级。
　　福山在她教室门前写字时，故意放慢了速度，听她讲课的声音，细翠又有些圆润，仔细一品，还有些细嫩。福山也从侧面瞄了一眼黑板：她写的字有些男性化，还算正规，写的倒是很认真，就是有些字的笔锋没拉出来，缺少一些灵气。正在写着，刚好到了下课时间。晓梅从教室里走了出来，没有回办公室，站在福山的后面，打量着福山写的字。福山第六感官告诉自己：晓梅就在后面看自己呢，写字就更加的专注。晓梅看了一会儿，突然对福山说：“哎呀，你写的字真好。”她说这话是从内心里真心的发出来的。不是福山自负，在学校时自己的爱好就是打篮球、写字、画画。自己还是文学小组的组长呢。画的不是太出众，写的字，实事求是地说，还得到老师的表扬。在校书法比赛中，曾获得一等奖呢。
　　“一般吧”福山嘴里说话，语气看似平淡，可心里还是甜滋滋的。“明天你指点指点我吧？”晓梅诚恳地说：“我练习不少，可是总没啥大进步。你看看我写的。”晓梅坚持要福山去她的教室，看看她写的字。福山从凳子上跳下来，走进晓梅的教室，看了一眼黑板上的字：“你写的字还算端正，间架结构也挺好的，这是写字的基础，但是在细节上有点……问题。”福山慢吐吐地说。“啥问题啊？你就直说吧。”晓梅倒是很爽快的。年轻人在一起是很容易交流的。福山瞥一眼晓梅，见那神情很期待的样子，也就实话实说：“第一，你的字有的笔画写得不到位，例如有字这一撇，藏锋露锋没有，总是顿笔，虽然整洁，但是缺少一种秀气，缺少一种潇洒，总体上就缺少一种灵气，显得呆板些。”福山在心里还想说，这就像一个人，虽然五官端正，但是身材短粗，审美上就差了。晓梅连忙说：“可不就是啊，那你明天给我指导指导吧？”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望着福山，一脸的虔诚。福山笑了：“怕写不好，教不了你啊。”嘴里这样说，可心里太愿意了，这也是自己了解她的一个机会啊。马上又说：“你要是不嫌我写的不好，那我试试吧。”晓梅听了，脸上立刻有了欢快的表情：“那就一言为定。我下班回家也没啥事，就在这练练字。”接着晓梅又问福山：“你的初中数学知识咋样啊？”福山说：“应该没问题的，在初中时我最喜欢做几何题了。”“真的？”晓梅的脸上即狐疑又兴奋，就好像没吃过巧克力的孩子得到了一块巧克力的样子。这时上课的铃声响了，“有时间我找你。”福山走出了教室，继续他的书写。
　　该画一些表格图案了。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校长在一旁帮忙，课间晓梅也总是来看，校长就说：“晓梅，这回你练字有师傅了，好好的和小刘学学。当老师写一手好字，也是本领呢。”看得出王校长也挺喜欢晓梅。晓梅的脸上红了一下,微笑着：“那校长你给求求情呗？”“小刘工作比较轻松，离家远，平时又不回家，时间充裕呢，他怎会不教你呢？”王校长一句话又把责任的皮球踢给福山。福山抿抿嘴，还没等搭言，王校长又说：“我都和村里说了，村里正在找人做篮球板子。你先画，我去刷刷球架子，等球板做完，咱们就把它安上，这样一整也有些学校的模样。”福山接上话：“画的、写的不好，你们将就吧。”“都好、都好。你可是帮了我们的大忙啊。那天我请你吃饭。”回头又对晓梅说：“等小刘把活干完，你把他的衣服给洗一下，干这活埋汰呢。”“校长你放心，这活我包了。”晓梅很爽快地说。
　　下午，忙完社里的事，虽已经是三点多钟了，可夏季的太阳依旧毒花花的，朗朗的读书声从不同的教室传出来，形成了不同的和声。福山继续进行扫尾工程，转眼就放学了。老师和孩子们很快就退出了校园。他们要回家修理自己的土地，还能干一气活呢。校长临走时说：“我先走了，你慢慢画，让晓梅也学学。”又再次叮嘱晓梅：“完了，你把他的衣服给洗一下。”王校长在俩人的应答中走了出去。此时院落里只有几个近处的孩子在玩耍：在用烟盒折叠成的三角形四方形的票夹在地上扇，这是孩子们常玩的小游戏。
　　写写画画总要上上下下的，福山身体也潮乎乎的，福山写完最后一笔，跳下桌子晓梅和福山一起收拾东西。回到办公室，晓梅倒了一盆水，福山把外面的褂子脱下来，只穿背带背心洗漱。“你今天就不用再练字了，一会好黑了，改天吧。”晓梅说“行啊。”福山洗漱完，刚要伸手拿褂子，晓梅抢过去说：“我回去给你洗洗，等明天给你。”“不、不用、不用，我会洗。”福山忙不迭地去抢，不自觉地触摸到了晓梅软乎乎的小手。晓梅的脸有些红，娇嗔的说道：“你还客气啥？”
　　
　　晓梅回到家里，妈妈正在做晚饭。晓梅把衣服放在温水里，加点洗衣粉，就回到屋里。对着穿衣镜，照看自己，镜子里就出现了一个活脱脱的大美妞：浓密的黑发下，留海顺从地贴在饱满的前额和脸颊的两侧，柳叶眉下的杏核眼圆溜溜的透着清汪汪，清澈而又深邃。白而细腻的脸蛋上镶嵌着挺拔的鼻梁，嘴唇微微上翘，显示着美妞的高傲和性感，整齐的小白牙和红唇配合得恰到好处，微微一笑，那酒窝窝就绽放出迷人的风采。细高的个子洋溢着青春女孩的火一般的魅力。
　　唉，这有什么呢？还是做初中数学题吧。晓梅叹口气，坐在写字台前，把那些不会做的都画上了记号。做题就好像和生活抗争，她也常想：现在吃点苦没啥，将来的生活是一辈子的，辜负了今天，就会失去明天。今天的努力就是创造明天的幸福生活。想想今后的生活，晓梅充满了幻想：也要向姐姐她们那样，找一个有工作有能力的人，组成幸福之家，住在楼房里，过温暖舒适的日子。应该说姐姐是她们家里的骄傲：大姐从小学习就好，从小学到初中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进入高中也是全校的前十名，三年后考上了省的师范大学，毕业后分到了市一中，姐夫也是大学毕业，在市邮电局工作。二姐呢，高考第一年没考上一本，又复习一年，考上了医学院，毕业分到了市中心医院做大夫，从话里描述也有对象了，目前还对家里保密呢。又想想自己，太不争气了，从小学习就没有俩姐姐学习好，虽然学习也很努力，但是成绩在学校里总是进不了前十名，主要差在数学上，给她拉后腿。那一年中考，差了十二分不够县一中的分数线，只能上本地的高中，本地的高中升学率太低了，大多数都是学习三年，还是回家待业或者是修理地球。自己当时非常的苦恼：不上学了，干啥不是吃饭啊！另一方面有个声音却再说：你真没出息，就这样消沉吗？就这样走向社会吗？就这样脸朝黄土背朝天做一辈子农民吗？从此就和柴米油盐、和满地的泥泞打交道吗？上了咋样？不上还有出路吗？内心的苦恼在纠结着。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却使她义无反顾了：就在那一年的暑假，爸爸在供销社夜里值班期间，突发脑溢血永远的离开了.对她和母亲打击太大了。爸爸是一个勤快的人，在单位下了班，回到家里就拿起锄具直奔自己的农田，直到黑天回到家里。母亲要去干，爸爸总是拦着，只有少数的日子，妈妈才和爸爸一起去农田干活。尽管爸爸干得多，但是爸爸总是乐呵呵的。自己是她的老闺女，尽管学习没有俩姐姐好，可是爸爸却更疼自己。那次爸爸自己去给玉米施化肥，过了一阵，天空突然从北边飘来一块又大又厚的黑黝黝的云，疾速地向南而来。妈妈就站在院子里磨叨：“哎呀，你看看，你爸爸还不回来啊，一会准的挨浇不可。”说这话，雨点就噼里啪啦的落下来了，雨水打得人睁不开眼睛。“爸爸咋还不回来啊，咋还不回来啊！”妈妈也在屋里来回的走溜儿：“你看看这破天，也不长长眼睛，这大雨还不知回来。”不知是妈妈在诅咒天空，还是在骂爸爸。妈妈翻出一块塑料布，手里又拿了一块，冲向瓢泼的大雨中。自己就眼巴巴的盯着大门口，心里说“快回啊……”爸爸妈妈回来了。爸爸进到屋里，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就用湿漉漉的手从衣兜里掏出来一把东西说：“闺女，你看是啥啊？”自己就上前掰爸爸的手：“樱桃，爸爸你在哪摘的啊？”我的脸由刚才的阴郁，一下子多云转晴。爸爸一边从口袋里再掏粘在口袋上的樱桃，一边说：“就在离咱田地不远的山坡旁，回家路过看见了它，就摘了回来。”啊！爸爸不顾雷霆雨暴，为了女儿的口馋，满足女儿的欢喜，为女儿摘红樱桃。这样的父亲咋会不留恋呢？看看妈妈，想想自己，晓梅决定辍学。尽管妈妈姐姐都坚决反对，甚至妈妈找来了爸爸的好友，也就是王校长来劝说，晓梅还是义无返顾，决定和妈妈在一起，维持这个家。
　　尽管爸爸离去后，单位还给补贴，可是家里的生活还是捉襟见肘。恰巧那一年的秋天，学校改制，缺少老师。王校长找到晓梅说：“丫头，愿不愿意当民办教师啊?”还没等晓梅表态，母亲就说：“在家里也没啥事，地里活也干不了多少，去吧。”在当时自己还不想做，王校长又说：“你年轻，好好干，好好学，你也许还可以考师范啊。”晓梅一听也觉得有道理，就答应了。在王校长的指导和关怀下，自己一边努力工作一边复习，等待招生的机会。可是条件下来了，代课老师的教龄得够三年才能报考，自己没放弃，再说了当时真的考，数学也没把握，就干到了现在。
　　“晓梅，吃饭了。”妈妈的一声吆喝，打断了晓梅的沉思。桌子放在了屋子外面的花坛旁，饭菜都端了上来。妈妈把自己的大部分土地都包了出去，只留下三块离家近的自己种，所以时间还是比较充裕，晓梅回来也不用做饭，只是嘱咐晓梅多学习。妈妈也是那时的高小毕业呢，自然懂得学习的重要。吃着饭，晓梅看着院落里的杏树，看着红红的甜杏，从小小的花蕾到绽放白白的杏花，再从点点的小青杏长成今天的成熟，也经历了风风雨雨。花开是美丽的，可是谁知道花谢后，为了成熟的果实所经历的风雨呢？啊困难折磨人，也造就人，自己会成功吗?和姐姐们相比，这算什么？
　　吃过饭，晓梅开始洗脸盆里的衬衣，洗得很仔细。打了几次肥皂，洗的干干净净的，闻闻还有一股清新的肥皂香。洗完把衣服抖开，凉在细丝上。晓梅母亲从屋里出来，才发现是男人的衬衣。“谁的啊？”母亲问。“是小刘的。”“哪一个小刘？”母亲对这真够关注的。“信用社的小刘啊。”“信用社有姓刘的吗?”“妈，他是新来的。”晓梅看妈打听地仔细，对母亲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母亲突然乐呵呵地冒出一句话：“你不是和他搞对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