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序

　　青春如一杯美酒，在我们还未学会细细品味时，被我们豪饮而尽，然后我们醉了，酒醒过来已成往事；青春如一场聚会，席间我们谈着理想，说着曾经追过的女孩，谈着谈着，宴席散了，一起举杯的人成为过客，暗恋过的女孩已为人妇。
　　已经记不清是何时喜欢用笔去诉说，用文字去演绎心中的故事了，当有一天觉得青春离我原来越远时，我便开始用文字在我的记忆里，开始扑捉起每一个与青春有关的细节。
　　如实说，故事开头的那些童年记忆，每当在脑子里重现时，就如夏日的春风，让我的身体甚至灵魂都随之舒服，那些记忆如决堤的河水，一旦开了口子便源源不断的涌出。可是越往后，就越觉得回忆也是一件痛苦的事，就像冰天雪地里吃下一块冰，心被冻结灵魂也被禁锢，不禁想起那句话：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故事里有真真属于我的笑声，我的泪水，我的心情，我的哀怨，我的灵魂，我的青春……
　　我出生在七十年代，在我所能追溯到的记忆里，要从八十年代开始。八十年代是一个很有特色的年代，正值改革开放的大潮，人们的头脑开始灵活起来，心态也一点一点地变化起来。至今我仍能清楚记得我们那个年代的童年，那时的我们是自由的，父母忙着在改革大潮中学着游泳，很少有太多的时间管制着我们，还有一点就是当时的父母对孩子没有那么矫情，相对现在的孩子，刚放下沉重的书包又要去各种补习班，剩下的童年记忆还有多少?
　　我们那时很简单，就是玩和各种花样的淘气，也没为遥不可及的日后出路费劲脑汁过，逃学是常事，以致很多孩子中学都没上完就辍学了，上学也不是日后唯一的出路，至少在我所熟知的圈子里是这样的，我也便是其中一个。
　　童年，快乐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尽管没有现在的这么多玩具，可我们的快乐是现在孩子无法体会的，地上的一块石子就是我们的玩具，那种快乐也是现在的这些玩具给予不了的，我还能记起童年的那些游戏和自制的玩具，如扎扎刀了，弹玻璃球，轱辘圈，撞拐子，扇吧唧，等等等等……这些现在很难看到了。
　　长大后，简单却是快乐的一件事，佛学里说过情和欲是一切烦恼的源泉，欲望在延伸感情在递增，社会在进步，日子却变得不再简单起来。
　　八十年代初，人们的生活条件还很苦，我记忆里很深的就是那台很小的黑白电视机，只能看三四个频道，更搞笑的是不用手拍两下还不出人，可在当时来说谈不上什么苦不苦的，因为没人知道日后会有彩电，更别说什么液晶和智能电视了。
　　最初住的是捡来的石头搭起的简易房，后来住进了平房，谁又能想到现在能住进大平米的楼房？连上厕所都不用出去，这是第一次住进楼房曾经为之欢呼的。记得那时用水都要去外面接，清楚的记得外面那种自来水的样子，就像现在的消防栓，只是边上多了一个方向盘似的轮子，每次接水时都要用一块石头卡在上面。记得有段相声里说过，现在的人们楼上楼下住着，却见了面谁都不认识谁，哪像那个年代接点水人多时都要等着，等待的同时顺便唠起了家常，就连上厕所也常碰在一起，顺便问上一句:"吃了？”
　　曾经有过一次去长大的老地方故地重游，想更逼真的去重温一下记忆，可是再也找不到一丝和记忆有关的情景，如今已是高楼林立。
　　逝去的不再回来，曾经的单纯，离去的亲人，和我们那段青春的岁月，唯有在记忆里汇成文字给大家一起咀嚼，因为故事里有你，有我，有他和她，有我们都共同曾有过的青春。
　　“写，写，写，整天就知道写，要是你能写出个名利来也行，孩子学校的事你也不找找人走走关系，你以前的狐朋狗友不是挺多的吗？”谭博的老婆方燕又开始了唠叨。
　　谭博的笔停了一下，眼眶里闪了一下亮晶晶的东西，点了一根烟，望着喷出的烟雾出了一会神，然后又埋头写了起来。
　　“抽，抽，抽，你每天除了写就是抽，医生都说了你的病如果再这样下去......”方燕的话开始有些哽咽：“就算你不怕死，可你有为我和孩子想过没？”
　　谭博的笔再次停了下来，喉结动了两下似乎想说些什么，然而又欲言又止。
　　谭博的沉默彻底激怒了方燕，方燕大吼起来；“你跟一个废人有什么区别？你看看楼上的刘哥，才一年的功夫人家换了车又买了房，在看看对门孙姐，人家给孩子找了市里最好的学校，你在看看咱家，吃药治病的花钱，油盐酱醋要花钱，每次我们单位有什么活动我都不敢去参加，你每天都在想些什么？谭博我求求你告诉我你每天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谭博放下笔，把本子合起来，“以后就别再给我买药花钱了。”
　　啊……方燕发疯地抓起谭博合上的本子，狠狠地扔在地上，大哭起来。
　　这时女儿听到吵声走了进来，挡在父母二人中间，“你们怎么又吵起来了？”
　　“问你爸！”方燕哭着并狠狠地说着。
　　谭博没出声，拿起桌上的烟走了出去。
　　谭博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看着车来车往和忙碌的人群，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坐了进去。
　　出租车在谭博小时候长大的地方停了下来，望着眼前一栋栋高楼，谭博再也寻不到以前的影子，这是谭博从小长大的地方，至今还能记得三十年前的样子；一排排平房，一条条街道，每条街道上相隔不远就会有一个公共厕所，和一个老式的自来水泵，就在那一排底商的地方，原本是一处废弃的防空洞，可是如今却再也寻不见了。
　　谭博点上了一根烟，可能是吸的猛了剧烈地咳嗽起来，谭博把烟扔在地上用脚踩了下，继续往前走着。
　　走了近一小时，谭博在一处施工现场停了下来，谭博伸手摸了摸工地边上两棵孤单的大树，场景又回到了三十年前。那时的这里还是一片小树林，现在想起来也不是很大，可在那时自己甚至每个小伙伴的心中，这里就是一片森林，一片永远不会消失的森林。
　　谭博不禁又点起了一根烟，仿佛那些熟悉的面孔又出现在眼前，耳旁回响着那些无忧无虑的笑声，小伙伴们在树林里嬉闹着，在树前刻下自己的理想，或是某个名字。
　　“我长大后要当一名飞行员，自由自在的在天空上飞翔。”赵卫东伸着双手，仿佛张开的是一双大大的翅膀。
　　“我要当个大侠，就像梁山好汉那样，大口地吃肉大碗地喝酒，路见不平我就替天行道。”王八一咧着大嘴喊着。
　　“得了吧，就你那是大侠？我看就是一土匪强盗，要当就当大官那才叫一威风。”边卫国小名三，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我去！”方芳看着孙光在树上留下的文字吐起了舌头。
　　“哈哈，我不看也知道他写的什么，准和女人有关。”谭博得意地说着。
　　“你是谁啊要不怎么管你叫军师呢。”方芳对着谭博竖起了大拇指夸着谭博。
　　“我要当一个韦小宝一样的人，有很多钱和很多的女人，嘿嘿……”孙光不要脸地笑着。
　　“就你还韦小宝呢?我看韦小宝里有个人物你做倒挺合适。”赵卫东对孙光说着。
　　“谁？”
　　“皇上身边那太监。”大家听了一阵哈哈大笑起来。
　　孙光一扭头对方芳问道：“你个丫头片子诈唬半天也没见你写点啥啊，你不会偷偷地把卫东的名字刻在哪棵树上了吧？”
　　“我就不告诉你，嘿嘿……”方芳冲着孙光做着鬼脸，方芳比我们大一岁，而且女孩子早熟，女人心海底针是当时我们的智慧猜不透的。
　　“你呢谭博？就看你一个劲地傻笑了，也没见你留下点什么啊？”三问着谭博。
　　谭博还是傻笑着：“我也不知道写什么啊？我还是等以后有了远大的理想再写吧。”
　　嘀嘀……一阵汽车的喇叭声让谭博从回忆里醒来，谭博向边上挪了挪，然后在地上捡起一块尖石子，在面前那棵孤单的大树上刻到--我们的青春。
　　方燕坐在椅子上委屈地哭着，女儿在地上拾起爸爸的本子递给妈妈，“妈，你看。”一段褶皱的文字印入方燕的眼中……
　　曾经以为天荒地老也只是说说而已，就这样说着说着就真的老了，如若初见时，认真地说过要坚守一辈子，就这样守着守着就散了，原来人生也只是一场路过，我经过记忆的门前叩开青春的大门，走进那段挥之不去，失之不再的时光。
　　在青春的画面里，有些情节是一定会有的，青春里总是会有那么一片绿色的树林，亲手在某棵树上刻下过一个名字或是一个梦想。
　　时过境迁，那棵刻着文字的树已无从找寻，或许我们再也找不到的是那片树林，站在雨中的时候尽管我们是一身的泥泞，可那时我们的心是纯洁的，在我们还不懂得爱情的青春里，总会有一个名字一段眼泪，甚至是一道伤疤，让自己记起那奋不顾身的爱。
　　在那些骑着单车的日子里，海是那么的宽天也是无尽的，就这样骑着单车仿佛能到天涯海角，现在我们开着SUV却找不到那片刻着名字和梦想的树林，也更驶不出这狭隘的无奈。
　　“你爸还挺浪漫的。”方燕被本子上的文字吸引了，也或许是触动了心底某个地方，擦了擦脸上的泪，女儿听到妈妈的话声也把头凑了过来。
　　在那些日子里，有一种感觉我们都是神，仿佛没有什么不可能，书桌里放着金庸的武侠小说，幻想着我们就是书中的大侠，可笑的是我们这些神也会为没完成作业而做梦。我们在山上大声地喊过，我们在水库里忘乎所以地游向深处，我们好胜，我们双腿打着哆嗦爬上过六层楼那么高的，消防队训练用的铁架，然后眼一闭爱啥啥，顺着柱子从上面滑下来，鞋和衣服磨出了洞，回家后又是一顿臭揍。我们打过赌，谁生吃了那只蚂蚱谁就是王者，我们在冰上骑着单车，一个急刹车过后开始和冰面亲密的接触，漫天的金子不再是梦，闭着眼都能看到。我们彼此搞着恶作剧，今天你哭明天是他，搞不清谁都为谁流过泪，那些藏猫猫游戏藏过的地方，找本拉登容易找我们难。我们没有遥控汽车，可我们有的是玩具，满大街的石子，一张废旧的报纸，一根铁丝，一盒火柴，那都是我们的欢乐。
　　也许我们长犯错，我们逃学时住过防空洞，我们砸着满大街的灯泡，看你不爽对不起你就要挨揍。一起在火车道上碾压过钉子，兴起时还往车厢里砸着石头。可以不计后果地放上一把火，更过的是用装满粪便的瓶子去问候班主任家的家门......
　　“我爸小时候这么坏啊？这写的是不是真的啊？看他以后还凭什么说我淘气。”女儿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方燕没有出声，似乎彻底沉浸在了文字之中。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道痕，也许是曾经的刻苦铭心，每个人身上都有被岁月烫过的烟花，和被记忆纹过的刺青，或许那些是曾经记载着天塌下来过的瞬间，可是我觉得什么都留不住，我们已不再是当初那张白纸，岁月给我们涂抹了太多的颜色，颜色涂满了便只能成了黑色，最终能留下什么？也许到了那一天就有了答案。
　　一滴眼泪从方燕眼里落下，滴在手上的本子上，方燕小心翼翼地合上老公的本子，而一段与青春有关的故事，却仿佛出现在方燕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