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北京欢迎你（二）

　　
　　愫愫在俊贤的怀里静静地躺着，像一只乖乖的小猫，她正拨弄着俊贤刚刚长出的胡子。她细细地看着，然后看准一根胡子使劲地一拔，随着俊贤轻轻地“哎呀”了一声，她“咯咯”地笑了。
　　俊贤正在慢慢回忆这两天的事，他记得他从上了飞机后就睡了一觉，一睁眼就到了首都机场。刚刚落地打开手机，一个电话就来了。说来也巧，多年的好友宇宏结婚了，告知他一声。本以为俊贤还在台北，谁知道他已经到了北京。
　　宇宏是俊贤的朋友，也是愫愫的朋友，除此外，宇宏的女友芳芳也是俊贤的朋友，更是愫愫的朋友。他心想不知道能不能见到愫愫，也不知道这些年愫愫怎么样了。
　　可是令他失望的是，婚礼现场他酒席上都始终没能看到愫愫的影子，他失望至极，借着几个朋友的欢闹大醉了一场。他知道他喝多了，也喝醉了，可是他不知道，他竟然忘记了之后的一切事。等他醒来的时候，却像是沉睡了几万年似的。
　　是的，他沉睡了几千几万年，这些年他日日夜夜地做着那几乎相同的梦，就像和现在一样的情景，他都不知道梦见了多少次。以至于他根本就不知道现在是梦还是现实，就在刚刚愫愫拔掉他的一根胡子的时候，他才知道这不是梦。可是现在任他努力地回想，也无法想起从酒席后的一切事，哪怕是一点点，他也记不起来了。他想问愫愫，但他不知道从何问起，他只得犹豫再三地试着说：“愫愫——”
　　“嗯？”
　　“你来参加婚礼，怎么没有见到你？”
　　“我……”
　　“你还是不愿意见我吗？”
　　“我……”
　　“我不知道我哪里做错了，又或是我哪里让你不喜欢了，要你悄悄地离开我？”
　　“我……”
　　“其实，时间过去了许久，我也不再想知道为什么了……。”俊贤失望地说完话，又是片刻的安静，愫愫不知道说什么好，她自己根本就不知道怎么说。这次的见面，若不是看到俊贤烂醉如泥，于心不忍，又怎么会出现见他。
　　她原本想着，俊贤烂醉如泥，将他安顿好之后，就可以离开……，可是，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会有一种不舍，一种不可名状地不舍。尤其是俊贤似恶狼般的扑向她，令她无法拒绝，也不能拒绝……
　　她绝想不到俊贤会对她作出这样的举动，酒后的俊贤简直判若两人，什么都不管，什么也不顾。当发现她后，就径直地扑了上来，根本不管当时送他的朋友，也不管宾馆的门关没有关。还好朋友们识趣，自觉退出，又替他们关上了宾馆的门，不然他们的行为就会成为网络上又一头条亮点新闻了……
　　当他们风流后，她是清醒的，现在的她想来也是无所谓的事了。和俊贤三年前的四年同居生活，这样的事也是常常的事了，更何况她又何偿不时刻想念着俊贤呢？只是她不能，她觉得这样会害了俊贤，也会误了他一生。
　　俊贤在风流后，安静地睡着，偶尔地说两句酒后的糊涂话。然后几阵地呕吐、咳嗽，要茶要水。根本就不容她多想，只是一心地照顾着他。而此时，她又似乎回到了从前，回到了两人同居时的快乐时光……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俊贤的话打断了她。
　　她看了看手机，说：“已经半夜三点了。”
　　俊贤不再说话，他的头依然还处在酒后的疼痛，他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又是怎么倒下的。愫愫看着他在回想着酒宴后的事，想分散他的心思，于是问：“在台北还好吗？”
　　“还好，一切都还顺利。”
　　“那边的风景怎么样，人怎么样？”愫愫继续问。
　　“人？”俊贤自言自语地说，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俊贤连忙坐了起来，找起自己的手机来。
　　“找什么呢？”愫愫关切地问。
　　“我的手机呢？”
　　“手机我也没有看到，不知道宇宏和芳芳他们是否看到，等明天问问他们就知道了。”
　　俊贤突然的很着急，像是受了某种警告般的害怕了起来。“你想想是哪几个朋友，快帮我问问。”
　　愫愫想着已经半夜了，现在似乎不便寻问，就说：“都已经很晚了，不太方便！”
　　俊贤失神地说：“我要找我的手机，我的手机呢？”他一边找，一边穿着衣服。等他穿完衣服，也没能在宾馆里找到。于是他晃动着身子，穿好衣服，收拾了东西开门出去了。
　　他像是在逃亡，又像是在躲着什么。这一切，让愫愫先是感到奇怪，然后就是担心，她也立刻穿好衣服，跟着跑了出去。等到了马路边，她喊到：“现在已经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俊贤拦了几辆车都没有拦下来，不是有人，就是闲他一身的酒气而不带他。等愫愫拉着他的时候，他挣扎了一下，愫愫也着急了，看着俊贤这般狼狈，又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就大声地说：“你怎么回事，好好回去休息一下，明天再走好不好？”
　　俊贤拦了几辆车还是没有拦到，他着急地看着，等愫愫对他说话的时候，他突然害怕地转过身，一跺脚，大声地哭着似地喊到：“你知道什么？……你不见我……我怎么也找不到……我不见你，你却出现在了我的身边，你究竟要做什么，你已经折磨我几年了……难道你非要折磨我一辈子吗，不出现就要不要出现了嘛，干嘛又假惺惺地出来，啊？”俊贤一般激动地哭喊着，一边往后退着几步，几辆车从他身后擦身而过，险些刮着他。
　　这情景让愫愫担心，又让愫愫着急，更让愫愫摸不着头脑，她向前几次都让俊贤挣扎开。并且，几次都让俊贤往路中间退，以至于她不敢再往前去拉他。可是她又不知道怎么办，她着急地随着一辆辆的车擦身而过而惊呼着，也使劲地捂着耳朵蹲着，看着俊贤，又恳求着他。“你先回来……好不好？有什么事咱们在路边慢慢说，好好说，你别站在路中间，好不好？”
　　“这么些年了，你还管我的死活吗？哈哈哈哈……”俊贤仰天长笑着，他往前走了几步，用手指着愫愫说：“你无情无义……你丧尽天良……毫无良心……你蛇蝎心肠……，我不可能相信，我的一切你不知道，你我共同的朋友那么多，关心我的人那么多，他们就没有一个人告诉过你我的事？难道你一点也不心痛，一点也没有良心——”
　　大街上起了风，渐渐地越来越大，直到将俊贤的喊叫淹没。俊贤一直叫骂着，他似乎将这些年的痛苦在一瞬间释放了出来。愫愫心如刀绞，这些年的她是知道的，她无时不关心着俊贤，虽然她知道俊贤的处境，也知道俊贤时时刻刻想念着她，可是她又能做什么呢？她不愿意让自己玷污了俊贤……
　　此刻她庆幸着俊贤数落着她，虽然他数落得并不是那么准确，但她的心里是舒服的。她自己也就常常骂她自己，如今借着俊贤的嘴骂出来，她觉得好受得多。更何况，此刻的俊贤因为骂她，变得安全了许多。风越来越大，大到把他的衣裙都吹了起来，她蹲在地上使劲地捂着耳朵，但俊贤的一字一句她都听得清清楚楚。她已经无心去理会俊贤骂的什么，她只是想着用什么方法让俊贤能听她的回到宾馆里，哪怕此刻的她离开，她也是愿意的，最主要的还是俊贤能够安全，这已经是她此刻最大的愿望了。
　　在俊贤数落愫愫的同时，偶尔招手叫着出租车。终于，让俊贤逮着一辆出租车，他上车后，就关上了车门，绝尘而去。愫愫在“嘭”的一声车门关闭声中惊醒，她迅速站了起来。由于长时间的中蹲立，脚一阵酸麻，险些让她摔了一跤。她忍着痛追了上去。可是，她哪里追得上奔跑的出租车。
　　不知道是老天在帮她还是在为难她，居然下起了雨来。夏天的雨就是这样，说来就来，在毫无预知的前提下，猛烈地到来了。雨点像洒下的豆子般密集，她无处可躲，也来不及躲。但此时的她似乎并没有躲雨的意思，她想追回俊贤，她想将自己的一切全都告诉他，他毕竟是自己心爱的人，如果他知道自己这些年的日子与命运，相信他一定能原谅她，再让她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她在滂沱的大雨中跑了一阵，由于腿脚的酸麻，她跑不动了。而她却想追上俊贤，以至于奔跑的她像是被什么拌住了似的，摔了一跤。摔在了宽阔的马路上，她的手脚突然间好疼，疼得她几乎掉出了汗水，她大声地呼喊着，呼喊着那个曾经心醉的呢称。
　　大雨“哗哗”地大声下着，偌大的大街仅剩下她一人。她在充满雨水、泥水、汗水与泪水的大街上痛哭着，她一把一把地把雨水从脸上拨开，又一口一口地吐着不知道是溅进嘴里，还是漫进嘴里的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泥水的东西，她的哭声消失在雨水的哗哗声里。
　　她冻得混身发抖，北京的雨，即使是夏天，也依然异常地寒冷，尤其是这夹着细小冰颗的暴雨。她实在受不了啦，她想立刻回去，却没能站起来……
　　终于，愫愫立刻想到芳芳，她想到自己还能给芳芳打一个电话。让她带着她的男朋友过来救她，不然她就不知道会怎么样了。她的身体出现了异样，嘴唇开始发紫，除了混身发抖，还开始了大声的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