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6

　　林子轩的初中时代，对他影响最深的，除了第一中学的把他比作‘癞蛤蟆’的班主任李老师，还有就是这第二中学的英语老师朱静雅。如果说李老师带给他的是无尽的自卑，那朱老师带给他的便是‘安抚他受伤的心灵’。很遗憾这朱老师没帮他找会他的自信，但是却让他感觉到很快乐，他私下在心底里称朱老师为“慈母”。
　　朱雅静是一个民办的老师，她本是一个高材生，读书很多，像莫云玲一样对生活充满了幻想。在大学时候遇到了她的梦中情人，也是林子轩现在的班主任赵老师，两个人当时志同道合，爱的死去活来。这朱老师可比莫云玲读的书多了去了，她已能辨远近，辨虚实了。因为赵老师比朱老师高两届，最后赵老师毕业分配到镇上成为这小镇的园丁。朱老师坐不住了，她分析，继续读书，以后等分配，说不准分到哪去了，那么远的事，谁能料定？太远的事，一切都是虚的，可是眼前的事她能断定。如果弃了学业，跟赵老师成了亲，那便是一生幸福，这才是实在的。于是朱老师就跟了赵老师回了赵老师的家乡，一个很偏僻很穷的小农村里。这赵老师也是有心之人，朱老师在校是才女，各科成绩都比赵老师优秀，特别是刚刚流行的英语，那更加是优秀的一塌糊涂，后来听说朱老师跟当时疯狂的李阳，就是那个‘疯狂英语’的李阳，都有过激烈的对话，丝毫不处下风。如此才女，放下学业，不嫌他赵老师家境贫寒，愿意委身与他过生活，这怎能不让赵老师感动。
　　两个人婚后生活一直很甜蜜，林子轩就见证过他们的甜蜜恩爱。对于这个缺爱的林子轩来说，当时感动的当真是泪流浪满面。多年以后，两个人年近半百，依然相敬如宾，十分惬意，当然这是后话。之后学校发现这朱老师竟然是如此才女，怎能轻易错过。校长亲自己出面，联名上书，要求教育局同意朱老师留在第二中学做英语老师。林子轩当时在校的时候，这朱老师还没有转正，只是作为民办老师，同意留校。
　　这朱老师，家有一女，没有儿子。朱老师很喜欢林子轩，原因就不用多说了，林子轩也很喜欢他称之为‘慈母’的朱老师。每逢朱老师的课，林子轩总是故意犯错，有时候默写单词，也总是写错，朱老师总是把他叫到讲台上，用一把细竹做的教鞭，打他的手，林子轩也不躲开，他知道这朱老师必然不会用太大的力气。
　　
　　一年过后，便是要高考了，林子轩发现，这一年中自己变的开朗了，也胆大了许多。少年们一旦开了心，就像花儿开了苞一样，在阳光下总是舍不得收拢，林子轩有些得意忘形了。
　　十五岁的林子轩，当时林子轩称自己十六岁，河南这里是不算周岁的，虚一岁便是十六。十六岁的林子轩，喜欢上班里的一个大自己一岁的女生，叫郑娜。郑娜是复读生，成绩自然不错，长相也十分漂亮，就坐在林子轩身后。林子轩花了些心思，不断的吸引着她。
　　郑娜在上一届考试中，因为物理科拉了成绩，所以没考上父母理想的第一高级中学，在父母的引导下，她只得复读一年，因为年龄比别的学生稍大些，所以郑娜除了几个同样复读的老同学之处，对其它同学并没有什么好感，平时总是冷冷的，但是他对物理科特别出众的林子轩，却是有些好感。两个人从物理开始聊，又聊到了文学，最终聊到了学习之外的事。郑娜告诉林子轩，她父母也都在这一年外出打工了，她平时心里也是很自卑，不太愿意与人交往，心里难免有些寂寞。青春本就是寂寞的，他们有着不被大人门理解的寂寞，这寂寞一直都有，说不清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说不清是从何时开始的。只是很奇怪，无论是像林子轩这样无父无母，还是像以前的富二代李云飞，这寂寞竟然是他们的共同点，这也只能是他们的共同点。因为少年们的寂寞跟我们社会上的这些孤军奋斗者所谓的寂寞，又显得很不相同。
　　林子轩很喜欢和郑娜谈天说地，郑娜对此也是深陷其中。两个人都觉得似乎在心里找到了那么一份温暖。只是这温暖似火，竟然灼伤了两颗年幼的心。
　　
　　林子轩的班里同样存在着“三好”学生与“三坏”学生之分，好学生坐前边，天天只顾学习，林子轩与郑娜坐中间，除了学习之处，还谈天说地，此时当然不能用恋爱来形容他们，他们只是寂寞，只是爱说说话，除此之处，别无其它，所以我们不认为他们是谈恋爱。中间之后，便是那些所谓的坏学生，天天晚上出去玩，白天在课堂上睡觉，睡够了，就起来观察一下，班里有没有让他们感兴趣的事，来打发这无聊之极，又过的十分缓慢的时间。不巧，林子轩与郑娜，这一对才子佳人，便引起了好事者的兴趣。
　　此事是倒数第二排的一个女生发起的，林子轩清楚的记得她叫贺玲，曾经不止一次地跟林子轩表白过的女生，可是林子轩当时一心学业，为母争光，不负朱老师之所望。再由，应当说明这可能是最主要的原因，这贺玲皮肤黑黄，脸是又大又园，牙齿黄而且有空隙，手指头粗大，穿着也不讲究，说起话来像打雷，咋咋呼呼。她还有一个帮会，叫什么‘十三妹’帮派会众很多，这贺玲自然被称作‘一姐’。说来也怪，林子轩觉得像他这样帅气的小伙子还如此自卑，这一姐，竟然整天没事就拿个破镜子照来照去，只差没问“魔镜，魔镜，谁是这班里最漂亮的女生？”。林子轩认为她定然是没看过安徒生童话，要不然凭她的这副自信劲，加上她这副尊容，定然是要给班里的每个女生都发上一个毒苹果。总之林子轩拒绝了她的多次盛情表白，可是林子轩不应该跟郑娜走的太近，更加不应该被这‘一姐’看到。我‘一姐’何许人也？怎能让我的如意郎君，如此放肆，于是贺玲发飙了。
　　那一天，贺玲折了无数的纸飞机，每一个上边都写上了“郑娜，我爱你”，贺玲把这些纸飞机对着班里后四排的学生每人扔上一个，就这样，战斗机在教室里漫天飞舞，四处轰炸。林子轩与郑娜浑然不知，这些战斗机竟然承载了他们的机密信息，直到他们双双被叫来了家长。
　　
　　林子轩来的家长是莫云玲，因为儿子就快高考了，莫云玲便辞了工回来支持儿子高考。而郑娜，林子轩听说来的是郑娜的姑姑。
　　莫云玲，借了邻居的自行车，赶到了学校。听说儿子在学校谈恋爱了，莫云玲感觉又一个霹雳，生生撕扯着她的已经残破不堪的灵魂。莫云玲含着泪找到了赵老师，差点没给赵老师跪下，这林子轩不能再让学校开除了，这个镇上就这两所学校，如果这里再容不下他，莫云玲不知道儿子以后还能怎么办。好在朱老师告诉她，孩子还小，叫莫云玲来，只是想让她一起合力教育下林子轩，别让他太过放肆。其实这朱老师是有意偏向林子轩，赵老师本想严惩，奈何夫人话已出口，不敢不从，最后让莫云玲把林子轩带回去，教育两日，才能返校。这林子轩被叫到赵老师办公室的时候，仍然是一头雾水，竟然不知道发生了如此严重的大事。后来莫云玲哭着带林子轩回了家，给林子轩做了大餐，林母仅尊朱老师教诲，“孩子不能骂，要不然会生叛逆之心，好好教育。”林子轩吃着家里极少能吃的起的鸡肉，口中却索然无味，因为眼泪流到了心里。
　　这件事过后，发生了另一件让林子轩更加摸不着头脑的事，赵班主任竟然亲自找了林子轩道歉，
　　“林子轩，你最近表现的其实很好，多用些心，把英语补上来，还是有望能考上重点高中的。前天的事，老师冤枉你了，这纸飞机一事我已查出来了，是贺玲同学带的头，与你无关，老师真是错怪你了。”
　　这一句话，对林子轩来说，是影响了他一生的。林子轩一直认为，大人们对小孩子是没有尊重可言的，而老师是猫，学生是鼠，老鼠怎么可能会让一只猫如此尊重呢？林子轩第一次体会到了，作为一个人，应有的平等，应有的人格，应有的尊重，这一切，是林父、林母，还有一中的李班主任，从来没有告诉过他的。所以林子轩，一直都没想到过要为自己争取这此东西。林子轩不知道，他现在获得的尊重和清白，是郑娜拼了命的换回来的。
　　
　　郑娜的姑姑来到学校，听闻此事，二话不说，给了郑娜一巴掌。郑娜委屈，便跟赵老师说道：“这事不关我和林子轩的事，你惹非要说是我们破坏了纪律，那我离开就是，不上这学了，可是我还是希望你能查明此事。”郑娜说完，转身出了赵老师办公室，之后收拾了书本，便出了学校，任凭姑姑和朱老师怎么劝说，她也不听。
　　郑娜的离开对赵老师打击很大，这便是少年的倔强，这倔强也是灵魂之殇，它很可怕。因为年少，少年们可抛开一切，少年的眼里只有真相，若不能被理解，他们甘愿用青春之火，焚烧自己的躯壳，让灵魂得以安息。这使我想起了沧月写的《曼珠沙华》，沧月必是看到了少年的倔强，才写的此书。她写出了一个孩子的倔强，一个孩子愤怒和悲哀的力量，我还记得那句“你说一个人的爱憎微不足道——如今，你看到一个孩子的愤怒和悲哀的力量了吧？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