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凄凄刬尽还生

　　世间多烦扰
　　生死困顿凄凉
　　能飞到多高多远才不会寂寥
　　幻境中煎熬
　　涅磐重生也好
　　浮花绚烂一朝
　　湿了的眼眶挡不住感伤
　　此刻该靠住谁的肩膀
　　高考前夕浅墨和晴天一起去看星星，刚巧碰上了有人放烟花。晴天来了兴致，对浅墨说：“有人告诉我'等不到天黑，烟火不会太完美，‘我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你说呢？”
　　浅墨说：“年少时的感情不够成熟，但却是最单纯的，没有掺杂太多的现实因素，只有两颗懵懂的心相互碰撞，我认为，即使不会太完美，也是最好的。你放心，我说过会一直陪着你就会一直陪着你的，我绝不欺你。”浅墨在心里暗暗祈祷：老天爷，你多给我一些时日吧，让我多陪陪这傻姑娘，陪她多看看天边的风景，多走走尘世的路，哪怕下一世让我加倍偿还。
　　烟花是美丽的，也是残忍的，它为天空绚烂了一瞬，却又将茫茫黑夜留给了人们。就像浅墨，硬生生地闯入了晴天的世界，坚定的说要给她永恒的晴天，可是却连一世长安都给不了她。这是多么残忍的事，当一个绝爱的人决心要为爱情而付出一切时，你却告诉他，他这一辈子，注定与爱无缘，只能在另一个世界孤独到老。
　　高考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过去了，对于结果他们都不太在意，她要留在水乡照顾爷爷，他愿随她到海之涯，天之角，这样，便已足矣。
　　或许生而为人就是这样，无论你怎样挣扎，一切都只不是回到原点，尘世中的宿命，我们无法掌握，更无法勘破。晴天不会想到自己最终还是离开了水乡，去往了为之心驰的雪域高原，只是多年后，她重回这里，她会不会这样问：如果命运可以重来，我到底要不要遇见他？
　　晴天在自己的房间里弹琴，想着浅墨用萧与她合奏的情形就觉得很温暖，也许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会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她从小就觉得自己是一个不幸的孩子，一出生就被遗弃，是爷爷给了她第二次生命，尽管爷爷对她倾注了全身心的爱，但她却很少觉得幸运和快乐，现在一个浅墨就可以让她觉得幸福，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当你生生爱上一个人时，你想的最多的，念的最多的便是对方，你会发现，即使是生而养育你多年的父母也不曾让你这样痴狂过。
　　这时爷爷进来了，爷爷端着一碗面笑着走进来了，爷爷说：“晴天最喜欢爷爷煮的面了，来，快趁热吃了吧。以后晴天去了很远的地方上学，就要很久才能吃到爷爷煮的面，从小到大，晴天还没离开过爷爷呢，以后要一个人生活了，自己要照顾好自己。”说到这儿爷爷哽咽了。晴天一把抱住爷爷，静静的说：“爷爷，晴天哪儿也不去，就留在这里照顾爷爷，永远和爷爷在一起。”
　　“傻孩子，爷爷老了，在这里生活习惯了，是快要死的人了，过一天算一天，爷爷不想成为你的包袱，晴天也应该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不，正是因为爷爷老了，我才要留下来照顾爷爷，小时候爷爷照顾我，现在我长大了，可以照顾爷爷了，怎么可以丢下爷爷不管。”
　　“晴天，你听爷爷说，爷爷知道你从小就性格孤僻，没有多少朋友，好像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但你总归要生活在这个世界，你必须要融入这个社会，晴天就像一尾漂亮的小金鱼，爷爷希望你能在社会这条大海里自由游戈，这才是爷爷希望看到的，所以晴天，答应爷爷好吗？去你想去的地方自由翱翔。”
　　“好，爷爷我答应你，但是爷爷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晴天也想看到爷爷快快快乐乐的。”
　　“还有，晴天，浅墨是个好孩子，爷爷看得出他对你很好，你也挺喜欢他的，爷爷希望你们可以好好的，希望你们两个永远都开开心心的，以后爷爷不在了，爷爷会拜托浅墨好好照顾你的。”
　　“爷爷，你放心，我和浅墨都会好好的，我们三个要永远在一起。”
　　
　　成绩快出来的那几天浅墨天天都来找晴天，每天都和晴天一起出去玩，她说：“浅墨你知道吗？爷爷希望我去我想去的地方，我答应爷爷了，所以我们很快就能见到那片雪域高原了，我想要和你一起骑马，我觉得这个世间最浪漫的事情就是穿一身素色白衣，在草原上骑着一匹马，看风吹起尘沙，看日落烟霞，那个时候你陪我好吗？”浅墨无力的笑了笑，说：“好，我陪你。”晴天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那是她很少有过的笑容，就在那一瞬间，浅墨就那么倒下去了，晴天慌乱的抱住他，“浅墨，你怎么了，不舒服吗？你不要吓我。”那一刻晴天前所未有的荒乱，直到浅墨醒过来，晴天才平静些。“别担心，我只是这些天有些累，没有休息好，我回去休息休息就好了。”晴天见浅墨这么说真的以为浅墨是太累了，也就没有多想，就送浅墨回去了。回去的路上，天空乌云密布，好像要下雨了，是啊，夏天了，这样的天气，的确实会有一场大暴雨，只是不知道晴天能否承受这突如其来的的暴风雨。
　　接下来的几天晴天也没有去找浅墨，只是说让他好好休息。后来浅墨说他有事要离开一段时间，等录取通知书来的时候他就回来了，要晴天好好照顾自己，等他回来了就去他家找他。天真的晴天不会料想到这就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晴天一个人呆在家里，看看书，写写字，日子也就那么过去了。她给浅墨打电话也打不通，她想可能是手机信号的问题吧，也就没放在心上，她绝对相信浅墨。
　　录取通知书来了，晴天如愿的被西藏大学录取了，她拿着通知书高兴的去找浅墨，去了他家却发现他还是没有回家，晴天问浅墨家的邻居才知道浅墨一家都搬走了，不会再回来了。“搬走了？不会再回来了？浅墨，你这是什么意思？”晴天又给浅墨打电话，一如既往地打不通，晴天顿时觉得她的世界一片昏暗。
　　晴天慌乱的跑回家，她不停的问爷爷：“怎么办，浅墨就这样消失了，他不要我了，爷爷我该怎么办？”爷爷也只能安慰晴天说：“晴天，你别慌，浅墨可能是有事耽误了，他不会骗你的，你要相信他。”
　　“爷爷，你让我怎么相信他？这半个月来我没有他的一点消息，今天去了他家才知道他不会再回来了。爷爷，你肯定知道他去了哪里对不对？你告诉我，我要去问他为什么骗我。”
　　看到晴天如此伤心，爷爷不知道帮浅墨保守那个秘密到底是在保护晴天，还是在伤害晴天。爷爷只能安慰她说：“晴天放心，爷爷帮你找，一定给你找到浅墨，向他问问清楚，为什么骗我的晴天。晴天，不要伤心，还有爷爷呢，爷爷会陪在晴天身边的。”
　　
　　晴天就这样在爷爷的谎言中等待。三天之后晴天收到了浅墨寄来的信，信里面是这样说的：晴天，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想你应该拿到录取通知书，可以去你想去的西藏了吧，我没有办法陪你一起去，对你许下的诺言，我没有办法兑现。请原谅我的自私，我明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可我还是自私的爱上了你，也自私的对你许下了那么多无法兑现的诺言。我害怕失去你，所以在我生命的最后几天里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痛苦的样子，我更不想让你亲眼看到我死去，那种绝望，那种无助，我不想你去经历。原本我想就这样一走了之，不告诉你事情的真相，可我了解你，如果你不知道真相，而以为我是无情无义之人，那样只会让你对这个世界更伤心，所以我宁愿让你对我失望也不想让你对这个世界和我都失望。晴天，你知道吗？在我短暂的生命中能够遇上你我觉得就知足了，生老病死每个人都无法摆脱，终有一天我们都会成为一抔黄土，只不过对于我来说这个日子提前了，我走了以后你不要太伤心，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改变，但活着的人依旧要坚强的活下去，我会在天空看着你，永远祝福你，你要带着我的祝福和爷爷一起好好的生活，以后会有一个比我更好的人来守候你一生一世。我的萧就送给你了，以后就由它代替我陪在你的身边。晴天，请你不要伤心，生老病死是每个人都无法摆脱的宿命，人生的尽头也只不过是那一方小土丘，几片落叶就掩盖了我们短暂或者冗长得一生。晴天，如果人死之后真的有灵魂，那么黄泉路上，忘川河中，三生石旁，奈何桥上我都会等你，我不是想要你的来生，只是想让你亲口告诉我，接下来的日子里，你过的很开心。晴天，不要来找我，我在很远的地方看着你，你，永远在我的心里，出不来。
　　看完了浅墨的信，晴天感觉眼睛里有种凉凉的液体留下，此刻，她终于知道绝望的感觉和泪水的味道，这个从出生起就没有哭过的孩子今天终于学会哭了。晴天感觉整个世界都倒塌了，那是前所未有的绝望。老天有时真的很吝啬，给你的总是又要拿走。人间最悲情的不是不曾拥有，而是好不容易拥有了却又在瞬间一无所有。晴天发疯似的跑出去了，她说一定要找到浅墨，晴天冲到大街上，爷爷也跟在了后面，晴天只顾着往前跑，根本没有顾及到马路上的车辆，就在她闯红灯的那一刻，一辆大卡车迎头向她撞来，等她发觉是一切都晚了，她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被一个东西撞出去了，但却不是卡车，落地的时候也不太疼，她连忙爬起来却看到了几乎让她停止呼吸的一幕，爷爷倒在血泊中，晴天只觉得她的心要停止跳动了。那一刻，她努力的想象这一切都是一场噩梦，不是真实的，可老天有时候偏偏不爱和人开玩笑，这一切，你希望它是梦，可却是那么真实。救护车来的时候，她哭着对护士说：“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救我的爷爷。”
　　与万物相比，人真的渺小而又脆弱，前一刻还是鲜活的面孔，此时却停止了呼吸，再也跳动不起来了。当晴天听到护士说：“我们尽力了，病人家属去见最后一面吧”的时候，一股恨意涌上她的心头，她攒紧拳头，指甲掐如肉里，流出汩汩鲜血，她恨，她真的好恨，老天爷为什么连唯一的爷爷都要抢走，老天为何对她这般不公。她哭着对爷爷说：“爷爷，对不起，我错了，你别丢下我一个人好吗，晴天需要爷爷，没有爷爷晴天也会活不下去的。”
　　爷爷握住晴天的手，吃力的说：“晴天，爷爷的好孙女，爷爷以后不能再照顾你了，你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答应爷爷，坚强的活下去好吗？”
　　“不，我不答应你，爷爷，为什么你们都是这样，为什么你们都要抛弃我，离开我，浅墨也是，他叫我坚强的活下去，可是你们怎么可以这么自私，把我一个人留在世上，我一个人活着好累的，晴天想要爷爷和浅墨陪着我，晴天喜欢吃爷爷做的面，喜欢听爷爷唱的戏，喜欢爷爷醉酒后说胡话。喜欢······”
　　爷爷哽咽着说：“晴天，答应爷爷，好好的过生活，晴天从小就听爷爷的话，这一次也要听话，如果你不好好活着，爷爷在另外一个世界也不会好受的，答应爷爷，好吗？”
　　“好，我答应爷爷，晴天听话，爷爷也要听话，快点好起来。”
　　爷爷听到晴天的回答，用力地挤出一个微笑，说：“晴天，有一个关于你的秘密，现在是时候告诉你了，你不要怪你的爸爸妈妈狠心，虽然你是你妈妈生的，但其实你不是我的亲孙女，当年你妈妈和你爸爸快要结婚的时候一个爱慕那妈妈的男子喝醉酒强奸了你妈妈，才有了你，你妈妈身子弱，不能打胎，所以你妈妈极不情愿的生下了你，原本他们打算送你去福利院，可我看到你那双水灵灵的眼睛，并且你不哭也不闹，我就舍不得你，就这样把你留在了我的身边，现在我快要死了，这个秘密是该告诉你了，以后你可以去找你的妈妈，毕竟她是你的妈妈，不会那么狠心，以后的日子就要靠你自己了。晴天，你也不要怪浅墨，他也是不想让你太伤心，但是你如果真的想去看他，那就去吧，我知道他在哪里，我也知道，他是真的爱你。晴天，以后的日子，自己好好疼自己，爷爷····爱····你。”
　　爷爷死了，就这样离开她了，而她自己就是杀人凶手，她很想大哭一场，可是泪水却在这一刻停止了。爷爷走后，她不哭也不闹，只是静静的守着爷爷，直到爸爸妈妈回来。
　　爷爷向来喜欢简单，所以葬礼也不是很热闹，爷爷就葬在屋后，晴天说这样她就可以陪着爷爷了。葬礼过后，爸爸妈妈就要走了，晴天的妈妈要晴天和她一起走，晴天却说：“妈，爷爷把一切都告诉我了，我不是爸爸的亲生女儿但你们还是养育了我这么多年，谢谢你们，以后我会报答你们的，只是我已经习惯了在这里生活，我就不跟你们走了，况且我还要守着爷爷，你们照顾好自己。”晴天的妈妈见晴天这么说，也就只好说:“那你自己好好的，什么时候想来了就来。”而后又补了一句:“你想去找你的爸爸吗？我知道他在哪里。”“不必了，没有任何意义。”晴天坚决的回答。
　　晴天送走爸爸妈妈后，一个人走在街上，秋风吹拂着，一阵寒意袭来，她拢了拢衣领，将脖子缩进衣服里，从未觉得这样冷过。
　　这样的秋日里，枯枝残花，乌鸦栖息在枯枝上，低低的叫着，像是悲鸣，蝴蝶合着落叶一起飘飞，像是跳着绚烂之极的生命之舞，它们都像是生命走到了尽头。
　　这人间，最风尘，最苍茫，也最无情，明明给了我们栖身的角落，心却无处安放。可我们还是要在这个红尘辗转，背着行囊山一程，水一程，在这途中，许多看似拥有的，其实未必真的拥有。
　　佛说：万法皆生，皆系缘份，偶然的相遇，暮然的回首，注定彼此的一生，只为眼光交汇的刹那。缘起即灭，缘生已空。
　　是啊，缘起即灭，缘生已空。只是此时的晴天真的能无悔的放下，去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