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过渡中

　　学校发电影票了。
　　白露从来没在县城看过电影。
　　但是也不是没有看过电影。
　　大队部或者打麦场，一块白色幕布，有现在商场LED显示屏那么大，带黑色边框。一台机器安上胶片，通上电，两个飞轮似的东西一转，影像就投在幕布上了。声音通过绑在高处的喇叭放出。天为屋顶地做椅。一村放电影，几个村的人都会过来。白露特别喜欢看电影，哪怕是哼哼呀呀的越剧《梁山伯与祝英台》一句也听不清，也要看到曲终人散。其实，白露看过不少电影，包括什么《冰山上的来客》、《咱们的牛百岁》等等。
　　县城的电影院在火车站附近。全校高二同学排队去电影院观看《炮兵上校》，影片的内容是20年前，某部炮兵连战士楚宁，黎明等人在前往前线支援中遇到雷区，大家拼死以肉身滚过雷区……20年后，楚宁与已成为老板的黎明重逢，昔日的战友却无话可说，陌生得好似路人，楚宁事后觉得无限伤感。楚宁被任命为某炮团代理参谋长，他提出"冲击线前移"的新战术，引起了众人的争论，最后董军长表示支持他的建议。夜晚，楚宁等人来到黎明的酒店参加同学聚会，楚宁和常松的一曲合唱将聚会推向高潮，并令黎明很受触动，大家纷纷回忆起年少时的理想。战士们在试验场上投弹，以获取第一手资料。但战士梁滨因脚下被绊，将已经拉开的手榴弹扔到了身边。楚宁见此状况，奋不顾身冲上去推开梁滨，正当他准备将拾起的手榴弹扔出去时，手榴弹爆发出一声巨响……9天后，楚宁因伤势过重抢救无效光荣牺牲，战友们唱着楚宁生前喜爱的歌为他送行。很感人的一部电影。
　　白露她们排队步行走到影院。高高的台阶，一级级拾级而上。抬头可以看见“人民影院”几个馏金大字。进入影院，只看到宽大的银幕，因为电影快要开始放映，里面全是黑乎乎的，借助银幕反射出的白光，按照电影票上所示，找到排号、座位号。
　　虽然银幕上的画面很震撼，白露还是怀念乡村自己家门口的露天影院，流动影院。
　　看完电影，排队返校，一路步行。因为有班主任压阵，所以大家中规中矩的地安安分分地回到学校。
　　五月，鲜花怒放。高二第二学期期中考试如期进行。白露杀回前十名，第八名，没有拿到奖学金。
　　班会课上，老师读出一组数字：此次考试，八班总平均分573分，第一名。第二名的二班555.1分。政治、数学、物理、化学平均分第一，生物、外语、历史平均分第二名，语文平均分第七。八班进年级前百名的有二十个同学。
　　听着数字很枯燥，但是八班学生的付出终于是有回报的。要知道，入学时，全校最低分都集中在他们班。
　　这是个有凝聚力、向心力、拼搏力、进取力，团结力，多种力结合在一起的综合体。白露心里想。
　　眼看麦收又到了，可是白露今年是一点也帮不上忙了。因为六月五号就要会考。在这种有竞争力的班级，就得激流勇进。
　　五科会考结束。大家长嘘一口气。从去年起，班主任就打起预防针来了。直到今天会考结束。绷紧的神经稍作放松。因为不知道会考这几科是不是期末考试还考，所以大家都有些懈怠。而班里边正好流传着几本琼瑶的小说。所以白露只要是能借到的通通看了。算一算，十二天的时间，读了二十四本琼瑶小说。
　　人们都说看琼瑶小说看的多了，会想入非非，坠入情网的。白露找不到那种感觉，就是觉得故事很吸引人，一旦开头就想读完。
　　也许是没有读完那四十二本的缘故，中毒不太深。白露咧咧嘴自己乐了。班里谁和谁好啦，白露从不关心。连刘笑和孙易阳也很少过问。白露的生活中只有家人、学习、读书。孙易阳就是喜欢她这样，白纸一样单纯，清水一般纯洁。让人不忍心动她一动。孙易阳自有他的眼光和视角。偏偏白露一点儿都不开化。偏偏白露和刘笑是同桌。偏偏刘笑喜欢孙易阳。这人世间的事，偏偏就是这么凑巧。
　　七月初要考试，这一次，不同于以往，要分文理科。问问周围同学，只有王萍想上文科，白露也拿不定主意。分析自己，那科也不好，都是成绩平平。面临又一次抉择。白露习惯性地找出纸来。一边写“文科”一边写“理科”。班主任让报，白露看看只有自己和王萍，还有王丽丽、张彩霞四个女同学报了文科。还有几个男生，没有顾上细看，有孙易阳、魏峰、李冰等几个同学。很诧异，魏峰的成绩很棒，怎么也选择文科了？一共十几个同学。这就意味着，本次升级考试完了，他们这十几个同学要被分出，和五六七班报文科的同学共同组建一个新的班集体。
　　忽然之间，有被抛弃被遗弃的感觉，好像睡了一觉，一下子成了没娘的孩儿一样。
　　在放暑假之前，已经知道自己所在班级和一部分同学了，和五六班不熟，但是和七班同学相当熟悉。
　　本来他们是一套老师，又是邻班，只是班主任不同而已。
　　遗憾的是和刘笑分开了。刘笑选择的是理科。
　　放暑假了。这个假期，白露是家里重点保护对象。爹的意思是，考上什么就上什么，不许复读。白露把高一高二的课本找全了，按照学校的布置，认真去完成各科作业。高中九门课程，已会考六科，还有三科就是语文、数学、英语，在今年十一月份会考。现在学习只剩下文科五科了，语数外加政治历史。相对说来，比较轻松了。
　　连满屋子乱转的白洁也是禁止踏入白露屋子的。好像从读高中起，白露已经没有下地劳作干活了。自己真的成了“商品粮”了，白露自嘲的想。假期里，刘笑来找过白露玩，让白露和她一起去孙易阳家赶庙去。白露说还要看妹妹，拒绝了。不由得想到去年和孙易阳在村外说过的话。隐隐约约感觉到孙易阳太那个了。刘笑对他那么好，他怎么会喜欢上别人家呢？太不可思议了！
　　害怕刘笑伤心，有些事只在自己心里想想，并没有和刘笑交流。刘笑向白露抱怨孙易阳不读理科。白露说：“咱们学校，特长生没有单独成班。你不知道啊。再说了，学文学理，都是人家自愿，总不能你说了算吧。”
　　刘笑说：“白露，我觉得和他在一起很累很累。总是我主动。他没有一点男子汉的气概。”
　　白露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想到去年孙易阳和自己的对话，觉得还是该委婉地告诉刘笑。“如果，我只是说如果孙易阳喜欢的不是你，整个只是你一厢情愿。下一步你会怎样？”
　　“不会吧。他对我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白露诧异地瞪大眼睛。
　　恋爱中的女人是可怜的女人，也是低智商的女人。白露心里想。“我说的只是如果。”白露不想伤刘笑，也许这一年刘笑和孙易阳有所发展。
　　“白露，开学了，拜托你给我看着点。”
　　“一个大活人，我怎么看。再说了，我看的住人看住心了吗？”白露只摇头。看来二十四本琼瑶小说不是白看的，关键时刻还是有用的。白痴有点不白痴了，哈哈！白露从心底想笑自己。看到刘笑皱着眉头，把笑声生生咽回去了。自己可不能做落井下石的事。毕竟两年的朋友了。
　　回头看看自己走过的路，白露发现趟过岁月的河流，自己最大的收获不仅仅是学习成绩，更是为人处事上，学会说“不”。对小学老师替考要求及今年刘笑的要求敢于说“不”。
　　白露知道自己的爹娘很善良，他们把这个优点毫无保留地遗传给白露。并且身体力行地一直还在影响着白露。所以从小白露总是替别人着想，很少考虑自己的感受。等到妹妹白洁长大了，可不希望她这个样子，白露希望白洁的性格有棱有角，比自己更有个性。
　　拿定主意，尽管刘笑再三央求白露和她一起去孙易阳家赶庙，白露还是坚决拒绝了。这次心里没有再难受。刘笑最终也没有去。这个假期就这样过去了。
　　不晓得为什么每个假期总是过的那么短暂，马上就要开学了。
　　高三，开始了。
　　开学之后，才知道原来文科班也不是凑起来的，而是挑出来。按高二期末考试政治、历史两科分数之和与物理、化学之和相比，大于的才可以上文科，语文老师王老师是班主任。他讲这个宛如讲解一道数学题。这是王老师所上文科一班的第一节课，恐怕所有同学都会牢牢记住这节课，甚至能记一辈子。王老师是刚刚调入一中的老师，据说他是和学校签协议的，完成十五人上线，指公助线。由此可见他肯定是带着任务的，所以一进一班教室，首先看到的是板着脸的语文老师。只有历史老师没有换，可以说是教了白露三年。数学、英语、政治老师都换了。同学们原来报文科班的只剩下八个人了。不知道是不是王老师所说的符合条件还是有其他别的原因。
　　班里的气氛自然和以前不同了。原来是一个集体，现在有一种散沙的感觉。而且女生明显比男生多。所以什么时候总可以听到“嘁嘁喳喳”的声音。
　　晚自习上课前排桌。白露眼近视又不愿意戴眼镜，所以和老师说了一下，她和王萍坐到靠门口第一排的位置。老师把钥匙交给白露，叮嘱白露，钥匙就这一把，还没有来得及配其他的，最好找个绳子绑起来。
　　“当官了！”王萍捂着嘴笑。
　　“嗯，门官！”“眼热的话你拿钥匙！”为了不负老师重托，也为了方便同学。白露这把钥匙一直拿到七月八日高考结束这一天。白露每天绝对是第一个到教室，风雨无阻。也许是沾这把钥匙的光，白露感觉早读在无形中“长”出十分钟。还好，王萍过生日时生日蛋糕上系的那条红丝带一直没有舍得扔。王萍在暑假前还嘲笑白露恋旧，保存着老古董，好了，现在终于用上排场了。
　　白露眼前不觉现出那年在雨天和爹娘在地里追化肥那一幕。娘在雨水里把化肥缝口线洗净收好，以及以后用这种绳子捆绑蛇皮袋子粜麦子那一幕。还有每一年托运行李都少不了那种细线啊！
　　一天中，语文老师上了三次班会课。所以晚自习，尽管没有老师，但是很静。
　　晚上，搬宿舍，由原来四楼搬到一楼。这次，宿舍只有八个同学。
　　忙忙碌碌的一天过去了。从一班到八班，就是从东头到西头，穿越整个教学楼。所以，有时候只是站在走廊这头眺望一下那头罢了。虽然很想念以前的同学和老师，然而紧张的学习生活很快淹没了一切。连思念都没有了。
　　周五要小测语文。老师说话很有水平的。老师说他不会偏向任何人的，每个人考上大学的机会是均等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老师还说他的精力是有限的，只能照顾成绩突出的学生。老师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你成为好学生，我才会管你。这也算是一种激励机制吧。
　　实际上这是一次摸底考试。成绩没有公布，老师心里应该有数。
　　在校园中偶尔看见几个熟悉的身影，他们是上一届落榜的学生，或是进文科补习班或是进理科补习班。白露以前和刘笑去过补习班找人。她们教室是八个人一横排，补习班是十二个人一横排，都是大教室。站在门口，只看到一摞一摞的书，虽然上着课，但是根本看不见人。
　　教学楼中庭挂了一块浅蓝色镜子，是今年刚毕业的学生赠给母校的礼物。每一天从镜子前经过的话，都会有一个声音在提醒自己。如果不努力，不付出，等待自己的只能是补习。
　　白露攥攥拳头：绝不补习。
　　在一班已经生活了一周，白露觉得很快适应了老师的讲课。只是感觉数学课上起来很没意思，因为每一节数学课几乎都是老师的独角戏。下面的同学没有回应。上数学课比上自习课还静，白露有点不适应。
　　从现在开始，每科试卷卷面分值由原来的100分，转变为150分。而考试时间，内容和形式，一步步贴近高考。
　　教学楼前梧桐树宽大的叶子变黄了，片片凋零飘落，唯有花坛中的月季依然盛开绽放。想起前几天校工用水管浇水，它也是得了格外的照顾，才更显得风姿绰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