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自飘零（连载七）

“各位来宾，晚上好！首先我代表月亮宫的老板何伟先生，代表夜总会的经理陈莉女士以及本夜总会的全体员工，对各位来宾的光临表示热烈的欢迎！”
　　掌声四起。掌声平息后，她又道：“今天，是我们月亮宫美食娱乐城重新开业的第一天，我们真诚希望各位来宾能在这里度过一个愉快而又温馨的夜晚！愿您永远是我们月亮宫夜总会的朋友！”
　　又是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最先演唱的是小强，他穿着紧身衣裤手持无线麦克跑上舞台。
　　“大家好，我是小强，我献给大家的第一首歌是《爱情鸟》，希望大家喜欢！谢谢大家！谢谢大家！”
　　像许多港台歌星那样，歌还没唱便又是点头又是鞠躬，台上台下地蹦来窜去，虽俗了点，但能烘托气氛。小强人活泼歌唱得也欢快，自然赢来了阵阵掌声，两名英俊的男服务生跑上去献了花。
　　尔后，一位女歌手款款走进舞池，亲热地挽起了小强的胳膊，随着乐队的演奏，合唱起毛阿敏的那首《永远是朋友》。人们的情绪开始被调动起来。玲玲和两名服务员又献上了几束鲜花之后，杨志鸣让方勇代表他献上了由两名女服务员抬上去的花篮，赢得了全场的掌声。
　　另一名女歌手又演唱了两首歌之后，何伟见赵雯已准备停当，便悄悄走进叮嘱道：“别紧张，你一定能成功！”
　　赵雯默默地坐在沙发上，感激地点点头。何伟的鼓励，使她紧张的心稍稍平静了一些，女主持在得到了何伟的暗示后，又出现在舞台上，她的声音比先前多了几分喜悦和激动：“各位来宾，下面将要为大家演唱的是我们夜总会的首席歌手赵雯小姐！年轻貌美的赵雯小姐将用她那迷人的歌声，让您永远忘不了今宵！现在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有请赵雯小姐！”
　　掌声立即响起。尔后随着缓缓的音乐，灯光渐渐熄灭。
　　“当阳光照亮心上，温暖了每个梦想，总会想起凝视我的那片云，……”人没出现，优美动情的歌声，已深深吸引住了每一个人。随着那游曳的聚光灯，人们四处寻找着演唱的人，一时都忘记了鼓掌。
　　“是不是路正远，是不是会改变，我的心一如从前。……”只见手持无线麦克的赵雯从散坐的宾客中缓缓起身，边唱边向舞池中央走去。聚光灯立即紧迫不舍，大厅的灯也依次全部打亮。赵雯边唱边向四周点头致意，许是紧张的缘故，她的微笑不大自然。
　　赵雯还是淡淡的妆，只是将浓密乌亮的长发披散在肩后，额头别了只精美的发卡。上身是魏刚送的那件高领带暗花的羊毛衫，配了一条仿玛瑙项链，背带裤长长的裤脚儿盖住了平生第一次穿上的高跟鞋。整个人清纯而有朝气，看上去像个高中生。她唱得很投入，时而嘴角含笑，时而秀眉微蹙。人们被她娇美的体貌和动人的歌声深深吸引住了，她出现后，人们的目光再也没有从她的身上离开过。
　　“谢谢大家，我是赵雯。”她利用音乐过门的间歇，向大家深鞠一躬。
　　顷刻间掌声如潮水般涌向赵雯。
　　“谢谢大家的掌声鼓励！”她又向大家连连鞠躬。
　　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掌声。
　　“记得我们有约，约在日出那一天，……”
　　这是首很能引起人共鸣的歌，往俗了说是很煽情的，歌手们大都会唱。歌词和曲子很有感染力，赵雯唱的又很动情，人们的情绪顿时被调动到了最佳状态。歌声未结束，掌声、欢呼声、口哨声、跺脚声便交织在一起，震得整个大厅像是要塌了下来。
　　在人们的欢呼声中，赵雯又唱了《为我们的今天喝彩》。
　　吧台准备的三十束鲜花转眼间卖完了，还有不少客人喊着要。赵雯怀里的鲜花已是第三次抱不住了，陈莉忙吩咐玲玲去接，并悄悄送回吧台。短短两首歌，赵雯已收到了二十束鲜花和四个花篮，按规定每交回吧台一束鲜花可提成二十元，每收一个花篮提成一百元。
　　赵雯不停地向人们点头、鞠躬，眼里早已盛满了激动的泪水，能得到大家的认可，她感到无比的宽慰。
　　何伟的眼眶也有些湿润起来，赵雯的演唱比他预期的还要好，人们的反响比他期望的还要强烈。赵雯成功了，赵雯成功的同时也意味着他的成功。待林芳和玲玲抬上他送的花篮之后，他和陈莉走上前去向赵雯祝贺，并激动和喜悦地说：“谢谢你，你给我带来的不仅仅是希望！你的成功，也证明了我的决策是对的！”
　　“祝贺你雯雯！”陈莉递给她一束鲜花，声音很平淡。何伟对赵雯的赞扬使她心里又有一股酸溜溜的感觉。
　　“谢谢你们的鼓励！只要你们不失望，我就心安了。”赵雯的眼里滚出两粒晶莹的泪珠，话音很轻，却十分诚恳。
　　　　　　　　　　　　　　　　　
　　这时，大厅又走进两位客人。一位是手持大哥大的矮胖子，进门就很随便地冲领位说了一句“找何老板”，另一位是身材匀称、相貌堂堂又透着儒雅气质的文化人。俩人看上去都不足三十。
　　“伟哥，开业大吉也不给兄弟个信儿？”矮胖子曾经与何伟合开过一家酒楼。
　　“恕罪，恕罪。”何伟带着歉意握住矮胖子的手，瞥了眼气度不凡的文化人，“这位兄弟是？”
　　“我的中学同学罗晓明，大作家，大编辑！”矮胖子用夸张的口气介绍着。
　　“幸会，幸会！”何伟不卑不亢地伸出手。
　　“我在出版社工作，只是个普通的编辑。”罗晓明谦逊地同何伟握手。
　　“给我们安排个座吧！”矮胖子望了望座无虚席的大厅。
　　何伟见陈莉走了过来悄悄叮嘱了几句。不一会儿，两名服务员便搬来了两个沙发和一个茶几，勉强挤出一个台位。
　　“兄弟现在发什么财呢？”何伟随便地与矮胖子搭讪。
　　“做书商，也写书。”矮胖子悄声说。
　　“呦嗬！玩儿起高雅的啦！”何伟的目光透着惊异。心说，你丫连菜谱都念不全，居然也写起了书，这世界的确变得很奇怪。
　　“花钱雇枪手嘛，眼下时兴这个。”矮胖子很诚实。
　　“那么你请这位罗编辑？”何伟似乎明白了什么。
　　“书商得有出版社做后盾。”矮胖子实话实说。
　　罗晓明是初次进这么高档的夜总会，很有些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何伟和矮胖子的谈话被乐队的演奏压住，他没听清，也没注意听。当赵雯从他身边闪过，立即吸引住他的目光。因光线很暗，看不清她的眉眼儿，但从她的面部轮廓和优美身段，罗晓明断定她是个体貌出众的女子。
　　“听说你物色了一个才貌双全的女歌手？”矮胖子提高了嗓音。
　　“就是她！”何伟得意地指着赵雯远去的身影，“可惜你们来晚了，她刚刚唱完，不过一小时后可以点她的歌。”
　　正是乐队演奏的间歇，罗晓明听清了他们的对话，赵雯的身影也印在了他的脑海里。他很想好好地看看她，可惜赵雯再没有走近他们。他也很想听听她的演唱，可惜舞曲演奏、舞蹈和模特队表演占用的时间太长，又恰巧有人呼矮胖子，没等到赵雯登场，他们便离开了。以后数天，赵雯的身影在罗晓明的脑海里一直若隐若现，总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也有重新再见一见她的渴望。
　　李海文带的客人占了两个散台，是今晚献花献花篮最多的，赵雯在这两个台子停留的时间也最多。李海文并不太顾忌林芳，拖着官腔说了许多赞美之辞，还请赵雯跳了两曲舞。何伟悄悄提醒他：“别太过啦，当心林芳吃你的醋。”其实是他心里有种酸不叽叽的感觉，他不希望任何人对赵雯过分的亲近。
　　杨志鸣一开始只是平静地同方勇喝酒闲聊，还不时地与专门照应他们的玲玲开着玩笑。前面几位歌手演唱时他都礼节性地鼓掌叫好，并几次让玲玲替他和方勇献了花。
　　当赵雯唱着他很喜欢的那首《记得我们有约》从他身旁款款走过时，他脸上那种狂傲的笑立即消失了。他静默地听着、望着、细细地品味着，手中的高脚杯举在半空久久没沾一口。
　　“这女孩儿有点儿意思，哪挖来的？”他带着惊奇问方勇，目光依旧追逐着赵雯远去的倩影。
　　“她叫赵雯，刚从锦州来的。何伟下这么大本儿改造装修，就是把赌注压在了她身上。”方勇见杨志鸣对赵雯很感兴趣，便又补充道：“何伟还特意给她找了个有名的声乐教授。”
　　“行！你这位同学有点儿眼力，这女孩的确不错！脸蛋儿好，身段儿好，歌儿也唱得好，是个难得的人才！”杨志鸣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眼睛始终没离开赵雯。当人们鼓掌的时候他竟然忘了鼓掌。可以这样说，能牢牢吸引住他的目光的女人，赵雯的确是第一个。他觉得她的美不仅仅在于她的外表，那纯真的质朴的带有青春活力的内在美更令人着迷。
　　“回头让何伟叫她进包房陪您喝一杯？”方勇用试探的口气说。
　　杨志鸣这才收回自己的目光，默默地点了下头，然后把高脚杯里的酒一饮而尽。他觉得喝下的这杯酒味道很纯正。
　　大厅放迪斯科舞曲时，杨志鸣进了包房，他心脏不太好，一听高分贝的音乐便心跳过速。
　　何伟带着赵雯向大厅的散客道谢之后，最先来到八号包房，方勇已让玲玲转告了他，他很高兴赵雯能引起杨志鸣的注意。当何伟把赵雯介绍给杨志鸣后，杨志鸣像欣赏一件艺术品一样，仔细地打量着她，并大方地点着头夸道：“赵小姐真是天姿国色！”
　　赵雯拘谨地站在何伟身边，听了杨志鸣的夸赞，脸微微红了，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杨志鸣微笑着指了指旁边的沙发，示意赵雯坐下，赵雯有些犹豫地望着何伟。
　　“坐吧！杨总不是外人。”何伟笑着说。
　　杨志鸣亲自斟了几杯酒，并洒脱熟练地用酒瓶将酒杯弄成整齐的一排，爽朗地说：“女士优先，赵小姐先挑一杯吧！”
　　“我不会喝酒。”赵雯怯声道。
　　“不必害怕，这酒没什么劲儿，三杯也顶不了你们东北的酒一杯！这酒也就一盎司。”
　　赵雯仍不安地望了望何伟。
　　“喝一杯吧！不能驳杨总的面子。”说着，何伟先端给赵雯一杯，然后自己端起一杯。
　　“为月亮宫的生意干杯！”杨志鸣高兴地提议。
　　赵雯的确没喝过酒，见何伟挺敬重杨志鸣，就不好意思驳这个面子，于是端起了酒杯。酒进肚后，她才觉得像是喝了口中药，心说，居然偏有人好这口儿？并悄悄看了眼杨志鸣。
　　第二杯，杨志鸣说是祝贺赵雯演唱成功，自然也不便推辞了。第三杯又说是为大家的彼此相识，又只好捏着鼻子咽下去。赵雯已是脸发烫，头见晕了。杨志鸣却满不在乎地说：“古人还讲究个酒过三巡呢！”
　　何伟怕杨志鸣再提出干杯的名堂，忙说：“杨总，赵雯真的是滴酒不沾。也就是您，要换了别人，我真不让她喝。”
　　“这我信！”
　　杨志鸣看得出何伟说的是实情，谁会喝不会喝，他一眼就能看出。其实，他还是很体谅赵雯的，若是和别人干杯，绝不只斟一盎司，喝洋酒他也喜欢一干一大杯。
　　赵雯也怕杨志鸣再找干杯的名堂，看得出，眼下这位大人物能找出一百个干杯的理由。
　　“其实，咱们真应该再干几杯，为赵小姐的美貌，为她动人的歌喉，为改革开放，为我们民办私营经济地位的日益提高，为五十年内赶超英美！”杨志鸣笑着说了一大串。
　　我的妈呀！说着说着就来了，赵雯心里暗自叫苦。
　　恰巧这时，林芳敲门进来。
　　“对不起，打扰一下，外面已有不少人点赵雯的歌儿，她是否可以去啦？”
　　“得，来救驾的了！”杨志鸣说着拍了拍赵雯的肩，“去吧！我不为难你啦，也不想第一次见面就把你吓着。”
　　赵雯忙起身道谢，随林芳出去了。
　　何伟让玲玲留下照顾，他也去了大厅。此时，大厅的时装表演已结束，开始了自娱自唱。林芳告诉何伟，几乎每个台子都点了赵雯的歌，何伟满意地点点头。点一首歌就是五十，赵雯也有二十的提成。
　　赵雯尽量满足着人们的要求，无论是独唱还是合唱她都很认真很投入地演唱，每一首都赢来阵阵掌声和无数鲜花。何伟已让韩军去花店又取了三十束。
　　从早到现在已忙了整整十几个钟头，赵雯的双腿像绑了铅块迈步都很吃力，嗓子发痒冒烟儿，声音也有些嘶哑了。可她很高兴，能得到人们的认可，能不让何伟和陈莉失望，她十分满足。当她在吧台喝茶时，豆豆悄悄告诉她，今晚她的提成已上千了。
　　过了子夜人们才恋恋不舍地陆续离去，有六成客人一直玩到了凌晨两点。若不是主持人宣布今晚的娱乐到此结束，还会有不少人继续留在这里。这一晚，给赵雯留名片的就不下三十人。
　　杨志鸣和方勇是最后离开的，临走时又让何伟带着赵雯陪他们喝了最后一杯酒。借着酒兴，杨志鸣说他准备认赵雯做干女儿，赵雯的脸又红了。何伟带着赵雯，后面跟着陈莉、林芳和玲玲，将杨志鸣和方勇一直送到大门外。玲玲和方勇很熟了，勇哥勇哥地叫个不停，并要下了呼机和手机号。方勇还悄悄给玲玲口袋里塞了钱。
　　待杨志鸣的奔驰夹在两辆桑塔那之间开走后，方勇拿出了三千六百元钱递给了何伟，说是杨志鸣的一点意思，一千八是开业的贺礼，一千八是给赵雯的见面礼，都是吉利数。何伟也只好收下了。赵雯不好意思要，甚至有点儿恐惧，经何伟反复劝说她才收了一半儿，另一半儿给了陈莉。
　　继开业大吉之后，连续数日天天爆满。餐厅和夜总会的包间明显不够用，有的客人因等座儿或进不了包间满肚子不高兴。韩军和陈莉没少给人家赔不是，林芳和餐厅领班整天为安排不开客人犯愁。营业额直线上升，一万二、一万四、一万六、一万八、两万……。计划每天请十拨客人，也减了一半。何伟认为这是他“高档的环境，一流的服务，中档的收费”的经营方针收到的效果。当然，赵雯的出现也起了鲜花引蝶的奇效。
　　赵雯的收入也是意想不到的丰厚，每天的提成没低过五百，还有不少客人硬塞给她小费，五十、一百、二百不等。不收，人家还满脸不高兴。能有这么高的收入她自然是很高兴，这样，父亲的病就有希望了。她忘记了辛苦和疲倦，眉宇间的忧郁也减去了一些。是啊，与在家打工相比，这里简直就像进了天堂。
　　5开业几天后的一个周末，餐厅大厅的灯光兴高采烈地交相辉映，轻盈如燕的服务员往来穿梭给客人们送去欢乐和惬意。又是早早地客满了。
　　临窗的六号台是三男两女，年龄都在三十以里，衣着打扮和言谈举止也都透着十足的书生气。面对面的是两对夫妻，两个戴眼镜的丈夫一胖一瘦，只是瘦眼镜的妻胖，胖眼镜的妻瘦。让人一看就想乐。独自打横的是罗晓明，他的确长得很帅，进门时就引来了众服务小姐的啧啧声。有的还悄悄说，瞧，多像费翔，那身材，那眉眼儿，真真儿的一个模子刻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