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停地翻身
作品名称:罂粟花语 作者:海滨 发布时间:2015-08-04 19:38:09 字数:4733
第六章不停地翻身
2000年6月19日,刘克农因抢夺他人财物被判刑。消息传开,人们不禁愕然,要知道,刘克农可曾是潮州地区一位有较高知名度的青年企业家呀,如何在短短几年间,在人生的歧路上滑了那么远,从人生的巅峰掉进了谷底?
1968年7月,刘克农出生在潮州市郊区的一个农民家庭。潮汕地区近代以来就是人多地少,父母都是只会在土地里觅食的农民,全家五六口人唯一的经济来源是那二亩三分责任田。打从记忆起,刘克农就没有穿过一件新衣,到了适龄入学时,还是村里小学的老师三番五次动员他的父母,他才得以跨进校门读书。从小学到高中,因为不能及时缴足学费,他先后停学三次。从他幼小的童年就深深感受到贫穷的滋味,发誓要争口气,摆脱贫穷,翻身致富。
刘克农不是个弱者,尽管贫穷,但是他智商很高,虽然只读到高中就辍学,在踏入社会后却自学会了经济管理、汽车修理技术,还掌握了一定的化工、生物等多学科知识和技能,读的书不多,但是还是为他后来开创事业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1989年8月,刘克农通过亲戚介绍进了一家只有几十人的乡办红星食品厂工作。两年后,他与厂里的青年女工李萍结婚了。李萍不嫌弃他家境贫寒,顶住家庭压力嫁给他,使他十分感动,暗暗发誓此生决不负她更坚定了他要翻身的信念。
1993年,红星食品厂因生产经营管理不善,濒临破产,工人几个月拿不到工资,在这种极端困难的情况下,乡政府决定把食品厂转制承包给个人。刘克农意识到展现自己才华的机会来了,经过对工厂的现状和发展前景作了深入细致考察,他向乡政府递交了承包申请书和改革方案。经过几番角逐,最终他拿到了红星食品厂的承包经营权。
承包工厂对刘克农来说既是机会也是挑战,在争取领导的支持后,他大胆地实施新的治厂方案,改革旧的经营机制,寻找企业振兴的起动点。他发现以前工厂之所以陷入困境,除了缺乏科学的生产经营机制外,主要原因是没有立足当地的资源优势,没有发展有地方特色的产品,他决定从这里寻找突破口。
振兴企业的思路定好后,摆在刘克农眼前的资金、设备、技术又是一道道急需解决的难题。为了争取贷款,他记不清跑了多少家银行,挨过多少白眼。为找个银行领导,他在领导家门口等了好几天,一瓶矿泉水加块方便面对付一顿成了常有的事。由于长期东奔西跑,加上三餐不正常,久之,刘克农患上了慢性胃病。功夫不负有心人,某银行听了他的想法及审核了食品厂的偿贷能力后,批了10万元贷款给他。
在建设中,他十分珍惜这笔资金,恨不得一分钱当两分钱花。一次,听说福建某市的一家国营食品厂要淘汰一批生产设备,他星夜坐长途车赶到该厂,以较低价钱购回了多台设备并聘来从该厂退休的老师傅,又亲自到潮州农村收购适宜加工的优质橄榄。1994年3月,经过一番努力,红星食品厂试产的红星牌“橄榄菜”出厂了,因为物美价廉一进入市场很快就被抢光,很多外地人离开潮州时也会把它作为地方土特产捎上好些回去。随着产品的走俏,刘克农又带领全厂职工陆续开发新食品,逐步形成了红星牌果脯系列品牌,远销海内外。红星食品厂也由衰到兴,刘克农自然成了红星食品厂的董事长兼总经理。在成绩面前,人们不得不对这位昔日的穷小子刮目相看。同行们带着羡慕的目光前来参观学习,大小媒体采访的记者川流不息,电视台争相报道,小小食品厂一时间车水马龙,门庭若市,红星食品厂成了潮州市企业扭亏为盈的一面旗帜。
靠着头脑灵活、眼光准,刘克农的生意越做越大,在经济上是翻了个身。他在闹市区买了一套宽绰的商品房,小两口的日子得到了巨大的变化。1997年,历经4年的奋斗,红星食品厂已拥有10多个下属单位,资产达500多万元。1998年他被评为市“十佳青年企业家”,站到了财富和名誉的颠峰上,这是他也不过30岁。
有了财富、名利和地位,刘克农踏踏实实地做起了“大老板”,生活中令他应接不暇的除了生意就是应酬和娱乐。一开始,钱从自己手上花出去,刘克农还颇有些心疼,但时间一长,他就慢慢领悟到其中奥妙并沉浸其中了。吃顿饭,唱唱歌,跳跳舞,不知不觉生意慢慢就谈成了,算起来还是小投入高产出,既饱口福又开眼界,何乐而不为?中国的事情就是这样往往看似无理,却有道理。
然而,娱乐场所去多了,刘克农心理也产生一种扭曲的价值。“三陪小姐”的热情奔放与家中妻子的老实本份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他觉得以前跟妻子过的那些日子算是白过了,丝毫没有意思。此时的刘克农已不再是昔日的穷小子了,他觉得自己拥有丰厚的家财,此时不享乐更待何时?!
刘克农思想深处发生了变化,性格上也像变了个人,慢慢地疏于生意管理,把公司的大小事务逐渐交给他认为可信的手下来处理,自己则以谈生意为由携着巨款天南海北四处游走,游玩取乐。
1998年4月,刘克农驱车到汕头市区谈生意,住在一个高级宾馆里,在谈业务中,客商钟明见刘克农满脸倦容,递上一支香烟说:“刘总,这烟好,吸一支试试。”
刘克农点燃一吸,一股异常的香味直沁心扉:“这是什么烟,我从来没有吸过,怎么这么香啊?”
“刘总,你觉得好,我送你一条。”钟明从提包里取出一条“万宝路”香烟递给刘克农。
刘克农在汕头住了几天,生意谈妥了,钟明送的香烟也吸完了。返回潮州后,他觉得精神有点不振,茶饭不思,一心想再吸一口钟明送的香烟,他驾着车跑遍全市的大街小巷,买了几包“万宝路”,怎么吸也没有那种味道,他也觉得奇怪。
不久后的一天,钟明来到潮州,打电话给刘克农邀他到“不夜天”酒吧玩。在一间单间里,两人边吃边聊,刘克农问钟明还有没有那些香烟,钟明眼睛一亮,随后又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钟明说:“有种东西比那香烟更好。”只见他从包里掏出一个拇指大的小纸包,抖出一些粉末倒在锡纸上,然后一手端着锡纸,一手用打火机烘烤。一股青烟冒起,钟明对着锡纸猛吸。
“好过瘾啊!”对刘克农说:“来两下吗?”刘克农十分清楚那是在“吃货”,推掉了。恰在此时,刘克农的胃病又犯了,他使劲用手顶住胃部。看到此景,一旁的钟明说:“老刘,搞两口,我包你就不痛了。”
也许是实在痛得厉害,但更由于对毒品危害的无知,认为吸一点不致于上瘾,刘克农决定“试”一下,殊不知这一吸,就如同被罂粟魔女拉住了衣角,使他掉入了万劫不复的陷阱。
吸进一口,刘克农感到头昏脑胀,全身难受,五脏六腑翻江倒海,最后连苦胆汁都吐了出来。但吐完之后,刘克农一下子感到胃不痛了,人也舒服多了。
钟明问他滋味怎样,他答道有种特别的轻松感。
此后,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根稻草,每当胃痛或烦恼的时候,刘克农就要吸上一口钟明留给他的“白粉”。一个月后,他发现没了白粉自己就睡不着觉,情绪变的烦躁不安。他不想沾毒,可事实上他已离不开毒品了。
因为吸毒,刘克农完全变了一个人,不但不过问公司事务,而且有时一连数日都不回家。这一切难免引起妻子李萍的猜疑,但刘克农每次总是谎称业务太忙而搪塞,善良的妻子开始还信以为真,劝慰几句,也就不再问。
有天晚上,正在家看电视的刘克农突然毒瘾发作,禁不住偷偷用手机叫外边的“道友”将白粉送过来。正当他蹲在卧室一角如痴如醉吞云吐雾时,猛一抬头,只见妻子正用一种极度惊愕的表情看着他:“你怎么能吸毒?你这是作贱自己啊!电视上天天抓吸毒贩毒的,你就不怕犯法。”
见妻子哭成泪人儿,刘克农感到自己对不住妻子,连忙把未吸完的白粉丢掉,对李萍说:“以后我不吸了,再吸就不是人。”
戒毒,说起容易,戒起来却很难。每当刘克农毒瘾发作,他就会满床打滚,口鼻流涕,歇斯底里地狂吼大叫,那种痛苦的滋味真是生不如死。他甚至用嘴咬自己的手臂,一口、二口、三口,清醒时,又痛下决心戒毒。可是,毒一旦吸上,难以戒除的是心瘾,他整天想来想去的就是吸毒、吸毒、吸毒,他已无法控制自己,于是,有空就千方百计寻找白粉,心里想着“只吸一口……”。
一周后的一天,当李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下班回到家时,卫生间的门怎么也推不开,喊丈夫的名字也听不到答应,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在李萍心头。果然,过了一刻钟,刘克农才从卫生间出来,身后一片烟雾缭绕。
“你整天就只会吸、吸、吸,你看这个家快给你吸得不象样子了。”妻子此时的责备似乎唤醒了刘克农,他快步从厨房拿了把菜刀,对李萍说:“老婆,你看着,我若还吸,就……”话音刚落扬起刀用力往下砍去,左手的无名指顿时断掉,剧烈的疼痛使刘克农昏迷过去。
见此情景,李萍吓呆了,回过神后,忙拾起断指并迅速把丈夫送进医院,刘克农的断指被接活了。
见丈夫为表戒毒决心,竟不惜自残,李萍虽然心疼,但心里像打翻了的五味瓶,有说不出的味道。她想丈夫虽然身体致残,但是从此能摆脱毒魔的纠缠,也可能是“塞翁失马”,是一件好事。为了配合丈夫戒毒,她到处奔波找戒毒的药。听说深圳有一种进口针剂,对戒毒很有帮助,但价格昂贵。她二话没说,专程到深圳购买,一次就买了几大盒。然而,她怎么也没料到,在医院住了半个多月的丈夫,回到家的当晚就抵御不住强烈的毒瘾,躲到窗台上偷偷复吸起来。这一次,李萍再也没有好声气了,两人撕开脸皮大吵了一顿。既感理亏又怕妻子奚落的刘克农干脆甩门而去,落荒而逃。
深夜,刘克农悄悄回到家,大门开着,但卧室的门却关得紧紧的,刘克农捶了半天,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便使劲撞开了门,见妻子躲在床上,桌上倒着一个药瓶,瓶底下压着一张纸,写到:“克农,我走了,希望我的死能唤醒你已麻木的灵魂。”
李萍没有死,在医生的抢救下,她醒了过来,望着醒过来的妻子,刘克农悔恨的泪水夺眶而出:“老婆,你放心,我明天就上戒毒所!”
通过戒毒,刘克农的毒瘾得到控制,健康状况也有所好转。三个月后,刘克农出来了。此时的刘克农如同一直经过冬天的休眠,脱胎换骨的动物,又开始回到公司打理业务。公司员工没有丝毫嫌弃,十分相信总经理这次一定能把毒瘾戒除。然而,好景不长,没了戒毒所的强制管束,自控力差的刘克农又开始时时想起吸粉时那种飘然欲仙的快感。一天,他按耐不住毒品的诱惑,借故离开公司,直奔昔日的一个“道友”家,几个月未沾白粉的刘克农,此次吸得差点兴奋地跳起来。
面对丈夫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保证、再犯,李萍彻底失望了。1999年6月,她携着儿子离开了这个家,离开了这个让他伤透了心的男人。
妻子的离去,没能唤醒这个正在毒雾中作着仙梦的男人,他干脆破罐子破摔。1998—2000年,刘克农连续吸毒了二年,公司事务极少过问,属下不轨的员工趁机侵吞公司资产,而过去与食品集团公司有生意往来的客户得知他成了“瘾君子”后,也都纷纷与他解除合同。公司经营每况逾下,刘克农却不理这些,仍旧挥金如土,陷在毒坑中不能自拔。昔日英名一时的刘克农,此时已经是四面楚歌。
在反复的吸毒戒毒复吸的过程中,刘克农吸光了全部的积蓄。为了弄到货,他以极低的价钱变卖了小轿车、房子等一切值钱的东西,当这一切又化为缕缕青烟后,他又对远在乡下的父母谎称生意上资金周转不过来,把以前孝敬父母的10万元钱骗到手。父亲听人说儿子把钱用于吸毒时一病不起,不久就离去。亲戚朋友也不再相信他,对他像躲避瘟神般唯恐避之不及。
积蓄花光了,家产变卖完了,亲戚朋友不再相信他了,上哪弄钱去买“货”呢?刘克农常常陷入困境,苦思冥想。一个粉友对他说:“这还不简单,你不晓得去贩毒、去抢劫吗?”刘克农知道这可是犯法的呀!然而长期的吸毒,刘克农已对白粉有了深深的依赖。一旦毒瘾发作,那种万蚁爬身的滋味比死还难受。终于有一天,刘克农再也忍不住,按照粉友说的去做了。
2000年5月3日,当人们还在欢度“五一节”长假时,刘克农与一帮粉友谋划在广汕公路抢劫过往车辆,被巡逻的公安民警当场抓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