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交流会

　　今天十六，白露在学校熬过了十二天，今天是回家的日子。想爹娘想自己的小屋。吃过午饭，就再也没有心思听老师讲课了。
　　开学时，白露就告诉三哥，放学后自己回去，自己步行回家。刘笑坐她们村的拖拉机回去。
　　终于，放学铃敲响了。白露拎着自己的书包。迈开脚步往回走。出了校门，不由得长出一口气，外面的空气怎么这么新鲜，连小孩子的哭声也是那么动听。
　　出校门往北拐是一条回家的大路，大概十六七里。往西拐是一条小路，不足十里。今天正好是集日，小路上人也不少，白露决定走小路。
　　小路，在青纱帐里蜿蜒崎岖，路上是三三两两赶集回家的人。玉米棵子已经超过白露的头了，玉米穂子更见沉重了，玉米须子已经开始干枯。太阳西斜，西边的天空一抹残红。
　　白露一个人走，不觉加快脚步，人少的地方跑几步。忽然想到老师说这周回家得剪头发，因为下周要军训。
　　摸摸自己的发梢，已经到腰际。乌黑闪着光泽，衬着小麦色的皮肤，更是闪亮。把麻花辫散开，头发成波浪状直铺下来，白露加快步子，头发一律后飘。在落日的余晖中，闪耀着金色，身影拉的很长。
　　这一幕，白露不知道，却被骑自行车尾随其后的孙易阳看到。这一幕，牢牢的刻在孙易阳的脑海中，因为此后白露再也没有留过长发。这一幕，在当晚就被孙易阳画成水粉画，镶在镜框里，永远挂在孙易阳的床头。
　　只看着白露进了村，孙易阳才回家。他真想说带她回家，又怕吓到她。在村口，他一拳打在那棵老槐树上，这棵树，是他经常来的地方，他可以看到白露进进出出的身影，但是绝对不让白露看到他。
　　“娘，娘！我回来了。”还没有进家门，白露就扯着嗓子喊。
　　“别喊了，你娘在家呢。”爹从厨房探出头来。白露一看，正在捏饺子，韭菜腌肉馅的，白露的最爱。要知道，爹是轻易不做饭的。难得他下厨房。
　　白露掏出月饼来，娘说：“你爹也买了四个，在你屋放着呢。”
　　“没打月饼啊？”
　　“你不在家，打月饼谁吃？＂
　　“再要个小孩子吧，我走了可以和你们做伴。”
　　“我们都快四十了，该给你带孩子了。”
　　“娘，早着呢，我要上大学。”
　　“再说吧。”
　　“白露，洗手，吃饭，净废话。”
　　“好啦，爹。”
　　“吃饭吃饭。”吃饱喝足，回屋休息。好亲切的床啊！
　　这次，坐邻居家牛车去上学。到学校门口，看见后桌张叶卓骑自行车驼着行李出门。
　　“张叶卓，你做什么去！”
　　“奥，白露。是这样的，我们村边刚盖了个加油站，我姨夫让我去哪里记账。”
　　“那你不上学，不读书了，不考大学了？”
　　“我办了休学手续，先去挣钱了。大学，以后再说吧。对了，别告诉姐妹们我休学的事。就当你没见我。”
　　“唉，好吧。”
　　晚上回宿舍，12个人的宿舍剩下10个人。人，又少了一个！
　　星期一，军训开始。教官据说是监狱狱警。很严格的。军训内容分两部分。一部分是操场上基本队列，左右转，报数，起步走，跑步走的训练，一部分是整理内务。教官从叠被子到摆放生活用品手把手的教。每天早读时间，整理内务，待检查完毕，才可以下去吃饭。
　　星期三，白露在操场上不小心崴脚了。孙易阳和刘笑架着她的胳膊，把她扶到操场边休息。白露告诉她俩，自己没事，歇会就好了。
　　两人归队练习。
　　白露坐在那里，现在才看清操场上的情形。整个儿一个绿的海洋。男女生军训服都一样，草绿色。军帽也是草绿色的。现在，白露才明白，为什么老师让剪短发，否则的话，连军帽都戴不上。
　　第二天，脚好了，正常训练。
　　周六，比赛。会操表演时，教官已经强调好，会操步骤依次是：跑步走进场、报数、向左向右向后各各转体两次、横排走两次、跑步退场。教官特别强调，入列不可有小动作，做错了不能影响下一个动作。八班无论是会操还是内务，都是第三名。
　　时间飞快，转眼间，期中考试开始了。这是白露入学以来第一次全校大型考试。
　　在老师指导下进行复习。进入考场，白露心里只打小鼓。这段时间的学习，好艰难好艰难。白露一直找不到感觉，全然没有那种初中时挥洒自如。直到坐进考场，拿到考卷，手在发抖，手心在出汗。深呼吸，调整自己。
　　九门课程，两天考完。白露顾不得想别的，全身心的投入进去。
　　很快，考试结果出来了，全班56名同学，白露考了24名。孙易阳30名，刘笑16名。现在白露才知道，考到班里前五名还有100元的奖学金。这一百元，足够白露三个月的生活费。
　　白露挺纳闷的。也不见孙易阳学习，成绩也不错，男孩子，脑袋瓜就是好用，不自觉地敲敲自己的脑袋。
　　这周回家。刘笑骑着自行车，驼白露。白露家里没有自行车，她也不会骑。这一次，走大路。出校门，风把白露的短发吹到耳后，很惬意。同班几个男生一边吹口哨，一边追赶她们。白露知道他们在追刘笑。刘笑，爱说爱笑，学习成绩也好。同学们也都爱和她交往。刘笑快，他们也快，刘笑慢，他们也慢。其中宋兵，张中雷，吴亚欣三个人还超过刘笑，骑在前面。
　　吴亚欣问：“刘笑，你俩那个村子的？我们送你回家吧！”
　　“我俩，住在‘不知道村’，不劳您大驾。自己可以回去。”
　　坐在后座上的白露看到后面还有三个本班男生，但是叫不上名字来了。
　　“都给姑奶奶闪开，姑奶奶要回家。”
　　“好叼啊！看谁还敢娶你当老婆。”
　　“闭上你的臭嘴，爱娶不娶，老娘下辈子也不会嫁给你。”
　　笑骂着，回家了。白露想自己永远也不会和刘笑一样吧。自己永远都是默默无闻的。
　　回到家了，娘在睡觉。大白天睡觉，娘可从来没有，怎么回事？摸摸娘的额头，凉凉的，不发烧。“我困的不行，得睡会。你自己做饭去。”
　　白露答应着把饭做好。
　　在家的时间怎么这么短暂，就像张着玫瑰色的翅膀一般飞走了。
　　返校后，晚自习，班主任李老师找几个同学去办公室。白露是听话的好学生，不找老师的麻烦，老师也不会找她。听老师点名：文小彩、郭敏之、王大川、史文文、梁铭、董采菊、白露。
　　白露一激灵，以为犯了什么错误。跟在大家屁股后面，忐忑不安地进了办公室。
　　老师看大家到齐了，说：“同学们，老师打算开一个学习经验交流会。你们都是总分或者单科成绩优异的学生。希望能在今天晚自习写出你们的发言材料，明天大课间交给我。下午开班会是你们要发言。”
　　从办公室出来，白露长出一口气，还以为自己违纪了呢。
　　周一下午，如期开会。老师在黑板上郑重其事地写下：高一八班学习经验交流会。文小彩，班级成绩第一，年级第三。介绍经验时说，学习要调节自己的生物钟，找到适合自己的学习方法。郭敏之，英语96分，介绍英语学习经验，背过课文，增强英语语感，新单词随学随记。其他几个依次介绍自己的学习方发法。轮到王大川了，他应该是介绍数学学习方法的。他先摸摸脑袋，再摸摸鼻子。“说什么呢？”声音小的比蚊子哼哼还小。白露在第二桌，刚刚能听清。“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男子汉大胆些。”老师鼓励他说。王大川从讲课桌上拿起一只粉笔，掰开，那半截握在手中，开讲。他还讲到，有个窍门，既然老师让讲，就和大家分享一下吧。数学卷子，一般分三大部分，一部分选择题，没有必要每道题都去算数。它又不要过程，更需要直觉和猜题。填空题就得一步步计算。计算题，别看一长串，答案往往很简单：零、一、二分之一、二、根号二、根号三。实在算不出来，可以蒙上去，还有六分之一对的可能。他的话音刚落，全班同学实在是憋不住了，“哄”地全笑了。白露眼泪都出来了。
　　班主任李老师笑的都直不起要腰来了。他连喊几声，别笑了。可是笑声很快把他的声音淹没了，他做了停下的手势，大家终于止住笑。
　　接下来是白露讲语文学习方法。白露说要多阅读，多积累，还要多动笔去写。
　　从讲台上下来，脸红的发烫，一脑门子汗。刘笑撇撇嘴，说：“至于吗？我要上台讲十分钟都没问题。你就讲了三分钟。”指着电子手表说。
　　“我给老师说，下次你讲。”
　　“嘘～～别说了，老师看咱俩呢。”刘笑压低声音了。
　　望望窗外，法国梧桐的叶子不再翠绿，有了一丝黄意，快秋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