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水倒流（二十四）

　　月亮偏西，月辉更明亮。
　　初夏的微风，顺着河溪轻松漫舞。
　　两个“情人”躺在沙滩上。似乎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地点。一个在专心致志讲述别人的爱情故事，一个在洗耳恭听另一个世界芬芳。
　　
　　“怎么不讲了？关键时刻掉链子了。”水文章起身望着乔佳芳。
　　此时的乔佳芳正闭目仰面，眉宇紧蹙，如银如水的面庞像天上皎洁的月亮，两座“山峰”随着急促的呼吸一上一下起伏，好一个睡美人。水文章心脏开始加速，他不得不双手按压住胸脯，紧闭嘴唇，生怕心脏蹦跳出来。
　　“你觉得还有必要往下讲吗？”乔佳芳还是保持着姿势不变，两片嘴唇轻轻向外挤压着：“结果你已经知晓。”
　　“是啊！肖晓已经怀孕了。”水文章才从故事中走出来：“美好的结局，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终成眷属只是属于人…家......”乔佳芳慢条斯理向外吐着字。
　　水文章听懂了乔佳芳的语意，他狂热的心胸开始沸腾，嘴唇结结巴巴语无伦次，满身的骚动难以控制。他翻身卧倒在沙滩上，身体用力下压，两手陶挖着沙滩，以此想对冲不羁的狂躁。但事与愿违，就像岌岌可危的河坝，越是堵截，水势越高，潜在的威力越大，终于河水漫过河坝，飞流直下，一泻千里，浩浩荡荡，所向披靡。又如套中的野马，脱离缰绳，扬蹄飞奔，呼啸而去……
　　乔佳芳听到急促的喘息声，睁眼，侧看，引起共振。满身像是爬满了毛毛虫，瘙痒难忍，双手超负荷的运转，在身体上扫拨抓挠，按住葫芦起来瓢，恨不得全身都是手臂，以此来平息这场骚乱。同样效果甚微，一波毛毛虫被驱逐，另一波又袭来，就像当年抗美援朝上甘岭战役一样，山头被敌我双方轮回占领，绞肉战，你死我活，胜负瞬间变换。乔佳芳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滚动起来，碰到了水文章，她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的泛滥，全身趴在水文章的身上，瞬间整个身体像是触电一般，麻嗖嗖的感觉在传递，急促的喘息声频率越来越快……
　　水文章同时也感觉到了一股暖流传遍了全身，这种暖流似曾相识，又迫不及待，像是一种魔术更像是一粟鸦片，让人神魂颠倒，云雾山林；更像失重状态下人体，飘忽不定，不能控制。水文章翻身把乔佳芳压在身下，两人急促的喘息在狂吻的舌尖上碰撞，两个身体合二为一，中间找不到一丝缝隙。“联合体”在沙滩上翻滚，在沸腾……
　　
　　多年的压抑
　　终于迎来了临界点
　　月光如织沙滩绵绵
　　情网里的故事有我们的传说
　　
　　那年的甜蜜
　　珍藏心中不泯灭
　　月光如织沙滩绵绵
　　我们编织了一个美丽的传说
　　
　　多年的期盼
　　心中火焰在燃烧
　　月光如织沙滩绵绵
　　美丽的真情只能对月亮诉说
　　
　　明天的你我
　　必将累累的硕果
　　月光如织沙滩绵绵
　　情网里的故事是否继续诉说
　　
　　忽然，水文章猛地起身，把乔佳芳翻到在地，一个鲤鱼挺身站立起来。乔佳芳愣在那里，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
　　“佳芳，我还没有醒酒，请原谅我。”水文章大汗淋淋，似乎错全在自己。
　　乔佳芳坐定，静了静神，双手理了理乱发。
　　起身，蹬上自行车，头也不回，飞驰而去……
　　
　　水文章一觉醒来。商水益的客厅里已洒满了缕缕晨光。
　　昨晚的过程，似有非有，似远似近，好像是一场迷惑一场梦。
　　今天头脑彻底清醒了。水文章起身伸了个懒腰，漂亮的女员工史莉莉送来豆浆油条。
　　“昨晚睡得还好吧？”商水益来上班，问正在吃早餐的水文章。
　　“很好，沙发挺舒服。”水文章抬起头看着商水益：“终于醒酒了。”
　　“哈哈，商场如战场，酒量决定成败。”
　　“商经理，你还没有告诉我砂石的销路在哪里？”水文章没有忘记来的目的。
　　“又来了，咱俩之间兄弟相称。”商水益很念旧情：“砂石的销售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你就把心在肚子里。忙过这几天，我就带着车队过去面谈。”
　　“太好了！”水文章放下手中的油条，站起来致谢。
　　“小事一桩。大哥的事就是我的事。”商水益满满的自信：“有事尽管说。”
　　“开发铁矿石，你看……”水文章身醉心不醉，关键的事情他都记得一清二楚。昨天下午，商水益答应帮他筹划成立铁矿石厂，他怎能忘记？
　　“你回去后，先设计初步方案，到时候我带专家去考察一下，再定夺。”
　　水文章好不吃惊，心中暗暗佩服：能请到专家了！
　　“好的，我回去尽快落实。”不虚此行，水文章喜悦溢于言表：“快，让司机送我长途汽车站，我要返回。”
　　“哎，哎，急什么？！中午约上乔佳芳，我们好好聚聚。”
　　“这...还是以后再聚吧。”
　　“怎么？心中有鬼不敢见人家是不是？”商水益开着玩笑：“借此机会，让你认识一些我媳妇。”
　　“好，恭敬不如从命。”水文章没有告诉商水益昨晚发生的事情，也学会了耍小聪明：“商弟，什么时候娶的媳妇，怎么没通知喝喜酒？”
　　“哎，一言难尽！结婚证领了，一直还没有办喜宴。”商水益沮丧着脸。
　　“那我就不明白了？”水文章也的确不知，昨晚乔佳芳没有给他讲述完。
　　“去年夏天，天天和物资局废品收购公司打交道，认识公司出纳员肖晓，也就是现在你弟媳。一来二往混熟了，双方都产生了感情，如胶似漆，形影不离。但女方的父母不同意，棒打鸳鸯……”
　　说着说着，商水益的眼睛模糊了，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没到伤心处。
　　“看到肖晓父母态度的坚决，我就打了退堂鼓，何必呢？天下何处无芳草！但是肖晓的态度非常坚定，父母越是反对，她越是同意。从小，父母都宠着肖晓，肖晓说一不二，但唯独婚姻大事上父母不由着她。双方陷入了僵局。”
　　“婚姻自由！什么时代了，怎么还有父母包办的？”水文章也是明知故问。
　　“话是这么说，谁让咱是农民的儿子，谁让咱只是个体暴发户。再看看肖晓家，她爸爸是地区物资局的一把手，妈妈是个科级干部，肖晓是国营企业的职工。唉！门不当户不对。”商水益的一生叹气，叹出了深藏心底的无奈。
　　水文章心想，商水益也遇到了我五年前同样的问题。那他是如何把媳妇搞到手的呢？继续听商水益的倾诉。
　　“开始我故意疏远肖晓，可是越是疏远，肖晓贴得越紧。那天是我的生日，肖晓买来蛋糕给我祝寿。长这么大还没人给我过个生日，我那高兴劲儿实在无法形容，我从饭店要了六个菜，在这里我俩都喝高了，又是唱又是跳，无拘无束，完全放松，肖晓那夜没有回家，我俩就睡在了一起。
　　直到第二天拂晓，乔佳芳领着肖晓二老找到这里，我俩才如梦初醒。
　　肖晓的爸爸扇了我三个耳光，至今想起来耳朵还嗡嗡作响，当时真担心被打耳聋了。这还不说，他爸妈那双蔑视人的眼睛让人无地自容。那种从骨子里瞧不起你的眼神，那种对你不屑一顾的表情，像一根无形的针刺得你全身萎缩，越来越小，越来越自卑。”
　　“乔佳芳也是，她掺和吗？”水文章也知道佳芳没错，只是找个插话的借口。
　　“乔佳芳没错，人家父母找不到女儿，肯定着急，找到佳芳家里。佳芳知道我俩在谈恋爱。”
　　听到商水益口口称呼“佳芳”，心里还酸溜溜的不是滋味。
　　“都怨我喝的太多了，没有把握好自己，拖累了肖晓。从此，每天一下班肖晓就被她爸爸的专车接回家，以此想断开我俩的往来。肖晓的脾气倔强，干脆住在我这里不走了，这引起了肖局长的大怒。他假公济私，砍断了我所有与废品收购公司的业务，来了个釜底抽薪。也把我惹怒了，喝了半斤酒，直接找到肖局长的办公室，责问，为什么停止我的业务？肖局长答应我，只要停止和肖晓交往，一切业务都开绿灯。我冲着酒劲大骂道，你混账，婚姻自由，我和你女儿谈恋爱，天经地义，合理合法，如果你的女儿说一声不爱我，我立即走人，不麻烦你用停止业务来要挟我。从此，我的业务开通了，但是肖晓和他父亲的更顶撞了。一气之下，父女双方都愿意断绝关系。”
　　“你这老丈人也够倔强的，办事太极端了。”水文章也替商水益打抱不平。
　　“人家至今还不承认我这个女婿呢！”商水益苦笑了一下：“这位肖局长是军人出身，部队严明的纪律，说一不二的作风带到地方，绝对的独断专行。谁要是挑战他的权威，后果可想而知，就连他亲生女儿都不放过，铁面无私用在他身上只能是贬义词。现在，肖晓和我已经领了结婚证，成了合法夫妻，肖晓身孕在身。就是他老爸还不允许她回家。我们在城南的郊区租赁一套房子，那里离肖晓的单位较近。”
　　“你今后怎么打谱？”水文章对俩人的勇气由衷的佩服。
　　“顺其自然吧！”商水益拭干眼角的眼泪，点上一支烟，在客厅里走了一圈：“当前，我必须做好两件事来证明自己。一是把公司做强做大，并且成立新公司，开拓更广泛的业务领域，以此来证明我的能力；二是想法设法，不惜一切人力物力，搞到一个非农业户口指标，做一个堂堂正正的城里人。没办法，不然狗眼看人低。”
　　商水益打开抽屉，五六个鲜红的公章躺在里面，让水文章瞧瞧，并自豪地说：“你不是想看我的公司，其实都在这里。”
　　水文章目瞪口呆，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