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爱之殇

　　时光流转不停，落脚海角天涯。爱如候鸟，向暖迁徙。
　　舟柠和苏鑫将在东城近郊的一个小教堂里举行一场非常简朴低调的婚礼。
　　婚车慢慢地驶入前面那条被打点的井井有条的林荫小道，阳光透过路旁大树的枝叶，星星点点地洒在他们前进的小路上，林间传来小鸟欢快的叫声。
　　苏磊闭上眼睛深呼吸，她好想在这里下车躺在路边的草丛里睡一觉。
　　她问舟柠：“我哥哥身上最打动你的是什么？‘
　　舟柠没有发现自己的眼角眉梢不知不觉流露出来的喜悦，她害羞地看了一眼苏鑫，对苏磊耳语道；“因为，他是一个会把玫瑰花栽种的很好看的男人。”
　　在婚礼中，苏磊看着重新获得幸福的哥哥和好友，她坚信，有些幸福是能看得见的。
　　而有些幸福也是有期限的，她也坚信。
　　比如有人说，“寂寞，就是你心里的人不在你身边。”而她心里的那个人可能永远都不会再留在她身边了。她对他不再有执念，但是疼痛和眼泪却依旧清澈。
　　
　　苏鑫在准备和舟柠去欧洲度蜜月之前，他和苏磊认真地谈了一次。
　　他说：“你和许若晨之间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苏磊以为是自己掩饰的不够好，她还没有想好怎么和家里摊牌，于是她尽可能淡定地回答哥哥，“没事啊，就是我出去玩了一段时间，我们有一阵子没见面了而已。”
　　“我是你哥哥，你心里有委屈就不能说出来吗？”
　　苏磊咬着自己的下嘴唇，不敢再抬头看苏鑫。
　　“你不说，那好，我来告诉你一件事情。上个月许若晨来东城找过我，他突然之间把父亲曾经委托给他的所有股权全部归还给我，然后就匆匆离开了。我承认，面对他的这一举动所给他的公司将会制造的巨大漏洞，我表现过很大的担心。但是他的若无其事，让我觉得很不安。于是我很细致的浏览了那些账目，虽然他已经处理的很完美了，但是相信你哥哥在这方面比他更专业。所以，我很担心你的这个未婚夫，他极有可能参与了一些很危险的事情。
　　她并不是很在意那些“危险”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她在意的是许若晨竟然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来偿还和撇清他们之间的关系。他的彬彬有礼成了苏磊心里的一道暗伤。”
　　“哥，我能不能请求你一件事？”
　　“是帮他吧？说吧。”
　　“你们这次出国的时候帮我们也联系一下度假的地方吧，我回去和他商量好了，我们也出去散散心。还有，他公司的事情我虽然不懂，但是，哥哥你可以帮他的，对吗？”
　　苏鑫把一个档案袋递给她，说，“你自己拿主意吧，别太傻了，让哥担心。”
　　“不会的，哥哥，你们一定要幸福。我也会幸福的。”
　　再次想起“幸福”这个词来的时候，她的脑海里第一时间闪过的是石航阳光般的身影。
　　
　　苏磊非常希望在这个依旧热情如火的南国之冬，能够下一场大雪，来掩盖她内心这重重的怀念，因为，太疼了。可是零度以上的天空，怎么可能下雪？她再也不能那么天真了，要学着做个不动声色的大人了。
　　她告诉自己，太阳升起的时候，梦醒时分就到来了，一切都将回到轨道上去，自行运转，谁也无法停下来了。
　　
　　青城的春天，樱花已经如约盛开，只是苏磊不再有昔日的情怀，她只剩下一点点的勇气用来和旧人约会一场。
　　许若晨接到苏磊电话的时候，她一如既往的温柔和包容让他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她说，再来给我做顿晚饭吧，厨房都给你打扫干净了，记得带瓶酒来，我买了很多菜，忘记了。
　　他一进门就埋头在厨房里开始精心准备晚饭，苏磊收拾好客厅，坐在沙发上用电视机里的广告来掩护她自始至终偷望着他的目光。她营造的如此温馨的告别，令他感到局促和尴尬，也成功地令他伤感和纠结。他明白，这是她最后一次在他面前展示温柔。
　　因为，她没有任何过错，她只是一直在爱他，那么认真地在爱。而她唯一的要求竟然只是他举手之劳的一餐家常便饭，她的好，让他无地自容。这一刻，他才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即将会失去多么珍贵的东西。
　　但是，一切已经太迟了。她不会再相信什么了。他也开始迷惑，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
　　餐桌上，苏磊如往常一样，说着玩笑话。许若晨安静地笑，或者安静地看着她。
　　她打开了他带来的酒，说，“我们今天好好地喝两杯。”说完，自己先干了一杯。许若晨也将杯中的酒一干二净。
　　她取来准备好给他的一包东西，说，“这个先给你，我怕自己一会儿喝醉了，就什么都忘记了。过了今天，也许就不会再有机会了。但是，请你回去以后再打开。”
　　许若晨没有多想，他接过东西放置在一旁。他想说的太多，可是她却什么都不问，只是喝酒，或者沉默。她不需要了，他太小看她了。
　　他们很快喝光了桌上的两瓶红酒。
　　他晕晕乎乎地站起来，想要走过去拥抱苏磊。她却从桌上拿起水果刀对着他，说，你以后都不要再靠近我。她的脸上，满满的都是一种玉碎的决绝，她那孩童般闪烁着的眼神也无法掩饰那种纯粹的坚硬。似乎在像他宣战般，你不是喜欢玩吗？怎么了，后悔了？
　　他眼里满是哀伤，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
　　
　　许若晨记得自己是被苏磊“赶”出门的，可他一点儿都不觉得丢脸，而是感到痛苦。出了那扇门，以后他只能留恋。
　　他眼里满满的不舍和疼惜都准确无误的落入了苏磊的眼中。车子在开过小桥转了个弯以后，追逐的目光被迫折断，她的眼泪就夺眶而出，顺着断了线的目光倾泻而下。她不知道，
　　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让爱情到最后，一贫如洗，只剩下满地“吧嗒吧嗒”的声音，泪流成河。
　　内心的烈火过后，在这个宁静的夜晚，下了些雨，苏磊觉得心里真是舒服。因为这是一次有备而来的告别，所以，承受的力气已经在发生之前准备充足了。现在，她开始练习一种与怀念相依为命的本领，她觉得也许有一天能够用得着。
　　
　　坐在回家的出租车上，他打开了那个包裹，里面有一些声明文件，一本商务护照，以及一张飞往国外的机票，还有住所的地图和钥匙。
　　车里的电台里播着很不善解人意的歌曲，“……不是你亲手点燃的，那就不能叫做火焰，不是你亲手摸过的，那就不能叫做宝石，你呀你终于出现了，我们只是打了个照面，这颗心就稀巴烂，整个世界就整个崩溃，不是你亲手所杀的，活下去就毫无意义……”
　　他让师傅停车，自己蹲在街角大哭了起来。
　　也许，他在这么多年里，从来都没有像今晚这样对她这么好过。他得有多用力，才能够温暖这份被时光捉弄了的情感，才能够获得对于这份遗失掉的美好所作出的偿付？可这一切，谁又能来偿付呢？无力感，让他经受着痛彻心扉的悲伤，这一世，也许，这样的遗憾，只能有一次，一次就足够了，足以丢掉少半世心语。
　　
　　苏磊在窗前站了很久，她想，给他的信他应该已经看到了吧。她很清楚，他们之间终于不再具有需要挽回的意义，但是她还是想在他的生命里再留下点什么。她不知道自己把暮雨的事情全部告诉给许若晨，只是想让他在出去避风头之前去和她道个别，还是想看看，自己能不能赌的赢？
　　那一晚，她梦见许若晨像个孩子一样，依偎在她的身边，睡着了，那一刻，他的脸庞，依旧是那个最初相识的安静少年，他凝满阳光的笑脸依旧一尘不染地在苏磊的眼前延伸着，延伸进记忆里的每一个温暖时分。他安静的睡着，她泪眼凝噎。
　　
　　脚步匆匆中，日落西山。暮雨竟然迷迷糊糊地走错了两条巷子。失忆的感觉，让她整个人都像是飘在空中的游魂，找不着北。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片土地上，突然显得这样手忙脚乱，如此地令人心绪难安？如若没有这份牵绊，没有痛，没有蚀骨的逼人寒气，那么，人是否依旧可以感觉到“爱”？感觉的到“离殇”？
　　在一个冬天的深夜里，母亲永远地离开了。虽然母亲去世前，暮雨寸步不离地守在病床前。可是她还是有太多的事情都没有来得及做，母亲不在了，暮雨才发现自己身边连一件属于她的东西都没有留下。内心的空洞中投射下了苍白寂静的光影，还有满地在阳光中起起落落的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