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九月末

　　国庆长假，我和老柏原打算去深河的，去看看那儿的风景，还有那些历经抗战烽火的遗迹，也还有今年的花灯艺术节的盛况。当然，与我而言，我去深河的目的与老柏是不同的，他想去散心，我想去看某个人。
　　深河，听说那里离欧阳丽家也比较近，而我想去的话顺道可以去看看她的家乡是个什么模样。我来到城里读书快三年了，但去过的地方除了翠泉森林公园那南边以外，却没有去过其他地方，甚至连市区以北的地方都没有去过。
　　那天，是二00六年九月的最后一天。下午的课我没有去，而是一个人在学校篮球场边上的树下干坐着，一坐就是三节课的时间。快下第三节课的时候，老柏过来和我说了去深河的事情，但更多时候，他还是在说章咏琍。
　　我很担心他有一天会知道我在其中所做的一些小小的手脚，而那时我只是想他能静静地如我那般安静地过完这段日子，况且那章咏琍已和我说过，我已知他们之间是没有结果的。我只是怕他伤心难过，故而对他有所保留，作了隐藏。
　　其实也并非是我怀着坏心，想着要拆散他们，让他陪我这个单身汉。只是我也万万没有想到，如今的我，竟也陷入到这感情的泥潭，还不只是一人的。我想过要与老柏说我和丽妹以及晴子的事情，也让他给我出出注意。但是，我知道自己答应过晴子，我却是不可以说的，所以我都只是和他说欧阳丽的事情。这种习惯，一直持续到了后来的许多年。
　　我们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看全校的师生下课，看很多人匆匆赶回寝室收拾行李，匆匆回家。其实，我知道老柏也是像我一样的，这样静静坐着，只是想在回家的人群中看见心中那人的模样。只是最终，我们都没等到。
　　傍晚六点刚过，我辞别了老柏，一个人出了校园。虽然谁都没有提及明天是否去深河，但我已知道我们两都没有心情去了。出了校门，我感觉有些饿了，所以在路过小卖部的时候，习惯性地跟老板拿了包方便面，付了钱便沿天主堂小巷而去。
　　这包方便面，是我今天的午饭，却被我拿来作了晚餐。这样贫穷的日子，我已经习惯，因为我的家庭并不富裕，而我却又爱拿钱去做其他的一些与吃饭无关的事情；加上，为省下明天回家那十块钱的车费，所以从上星期开始我便在“省吃俭用”了。
　　如今想来，也许就是当年大多数时候都是吃方便面，所以造成了身体严重营养不良。到现在，虽然上班有些小钱，但无论怎么大吃大喝，体重都是在一百二十斤左右摇摆。还有就是现在的我，我闻到方便面的味道就想吐。
　　一路上，我都在想法子，想着如何才能让这包方便面真正地填饱肚子。最终还是决定，像往常一样，先煮一碗饭，再把饭加到泡面里去吃。一路想着，又看了看手中的方便面，心里也就不免满足了起来。
　　刚走到出租屋的楼下，我便看见晴子坐在台阶上。就在我看见她的那一眼，她也看见了我，然后她笑着站了起来，冲着我笑。我看了看二楼的房门，没有打开，我想看样子，这些室友今夜该又是去打球然后在外头吃饭了，也不知道多久才回来。不过，也没有关系，在他们的三人的世界里，我永远是一个格格不入的外人。
　　“你怎么来了？”我说。
　　“我就想来看看你啊。”她笑着说。
　　说着，我便领她上得楼来，开了门。却也是我开门的时候，她用手捂住了口鼻，一个劲地说“难闻”。而我只是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因为我已经习惯。这样的味道现在算是好的了，因为以前我们在这里做饭吃的时候，则更难闻。
　　这是一所一室一厅的房子，里边一室由三个人住，而我住在外边这一厅。外边这一厅除了是我的卧室以外，还是我们四个人的厨房，以及乘晾衣服的场所。而出租房的旁边则是另外一家三室一厅，却也是我们班上的一女同学和她的亲戚在住。
　　我所住这一室很乱，到处都是他们喝水剩下的塑料瓶。她一进门便没有说话，急忙向里屋走去，走到门口看到里边没人，长长地输了一口气。然后她便从一个角落里，找来一个空着的口袋，开始把我床下以及床边的塑料瓶掏出来。
　　她一边掏还一边说我不懂得爱护自己，还担心地说我长久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是会生病的。而我只是是有些饿了，所以也没有力气来说她，索性便随她去做去说了。我坐在旁边休息了一下，便拿着碗出去接了碗自来水来喝，顺便站在接近房门口的地方一边看着楼下的小巷，一边看着屋里正在忙碌的她。我也是怕，那三个室友中的某一个，会突然回来。
　　大约三四分钟的时间，她抬起头来冲我笑着的时候，我发现她的额头满是晶莹的汗珠，而脸颊也带上了灰尘，于是便放下碗，从门后取下我的帕子来给她擦拭。谁知，在我替她擦拭完以后，她依然那样静静地站立于我的面前，一脸甜蜜幸福、很是感动的样子。
　　“丫头，不要跟我说你这叫感动哦。我只是看你帮我挺辛苦的，心里头有些过意不去。”其实，就连我自己也是搞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举动的。我觉得，我对她的感觉并不同于对丽妹，可是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同，我却也是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
　　“哦，我知道的。”她依然笑得很开心地看向我，然后又蹲下去继续收拾那些乱起八糟的瓶瓶罐罐。我心里不忍，便也蹲下去，一手牵起口袋口，一手拿起那些瓶罐往里扔，弄得口袋里“哐啷哐啷”响个不停。
　　“哥哥，照你这样的扔法，这些瓶子是会受不了的……原来你这人挺爱虐待小东西，有暴力倾向啊！”说着她便对着我得意地笑着，看样子若不是手牵着口袋，人可能已经笑得往后仰了。
　　“丫头你别乱讲好不，这怎么能说是虐待、有暴力倾向呢，我都没有对你这样嘛。”
　　她的脸突然就红了，像被秋风吹红的苹果，也像傍晚西天的晚霞。然后，她便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我虽能说能猜到她心思的一点，但还是会不经意问起她这个我始终想不明白的问题。我是真的想破了头也不知道，她究竟为何会对我这般地好。我原以为这样一问，她的脸会更红，头垂得会更低。
　　“你这个大笨蛋！”谁知，她竟然抬起头来，瞪大了眼睛望着我，很气愤似地骂了一句，然后便一个人坐到床上去了，留我一人独自收拾这些瓶瓶罐罐。还好也没半分钟，我就把它们都收拾完毕了。
　　然后我就一边劝她不要生气，一边开始准备我的晚餐。
　　“筱港哥哥，你收拾收拾和我回家吧。”
　　就在我撕开方便面包装的时候，她说。但是我是拒绝的，依然在弄我的方便面，并不理会她。谁曾想，她竟然走过来，用她的手把我的手压在方便面纸筒之上。然后，她继续说。“你在干嘛啊，你就吃这个？”
　　从她的眼神里，我看到的是难以置信，其中似乎也夹杂着她内心的某种恐惧。我笑了笑说，“吃晚饭啊，这么吃很可口的，再一会儿就大功告成了。”然后，她愣愣地看着我，脸上的表情不再变化。
　　“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还没等我答应，她便拉着我要走。虽然她是拉不动我出门的，但最终我还是决定要和她走的。因为我发现她的脸上没了笑容，那是让我害怕的一幕，而且打心眼里说我也不愿看到她生气，我不愿意看到她不开心。因为她不开心，我整个人就会好似魂魄抽离开身体一样，我想不明白其中的缘故。
　　看着她死死把我往外拉，使出全力却拉不动我半步的焦急模样，我的心一下子便软了下来。我杨筱港何德何能，敢让这样的女子对我这般好呢？
　　“好，我跟你去。”我笑着说。
　　然后她慢慢松开了我的手，脸上重新浮现美好而喜悦的笑容。
　　不过，我还是要先把那碗未煮的面收藏起来的，然后又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背了个包，才肯与她出门的。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把行礼打包，也许只是一个习惯吧。因为我想着明天我局要回去了，今夜和她去想必也是不能再回来了的。
　　可就在我关门转过身来看见她依然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发现她的眼角有泪水悄悄流下。
　　“走了丫头。”
　　然后她又笑着，亦如我最开始遇见她的时候那样美丽、动人。她轻轻转身，我走在后面，她在前面伸出自己的右手，牵起我的手下楼。好似我就是个小孩子，她是个大人，要领我去外头看更加美好的世界。
　　我什么也没有说，就这样跟着她。往往此时，我的心里异常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