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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回:修典篡史为一词 害民设禁因忌讳

作品名称:一个古城的湮灭风云      作者:醉剑琴心      发布时间:2015-07-18 20:39:32      字数:8054

  且说努尔汉在涔澧大地完成几件事后,回京向冯溥作了工作汇报,谈及澧州文山书院之事,引起了冯溥的高度重视。他不由得想起类似此事的案例:
  顺治四年南京城门的守兵从游方和尚函可身上查获了《变记》史稿,此稿纪录着汉人抗清事迹,由此函可被严刑一年后流放沈阳。
  次年,又发生毛重倬等坊刻制艺序案。毛重倬为坊刻,可是在制艺所写的序文中不书“顺治”年号,被大学士刚林认为是“目无本朝”,定罪处斩。
  当今皇上在朝时,又发生了明史案。案中浙江湖州盲人庄廷鑨,效法“左丘失明,厥有国语”的做法,也想搞一部传世史作,但自己并不通晓史事,于是出钱从明朝旧臣朱国祯的后人处买了史稿,延揽江南一带有志于纂修明史的才子,补写崇祯朝和南明史事。在叙及南明史事时,仍尊奉明朝年号;不承认清朝的正统;还提到了明末建州女真的事,如直写努尔哈赤的名字,写明将李成梁杀死努尔哈赤的父祖;斥骂降清的尚可喜、耿仲明为“尚贼”、“耿贼”;写清军入关用了“夷寇”等词,皆触犯了大清忌讳。于是被颁旨严究,所有关联人员七十余人(为《明史》写序的、校对的,甚至卖书的、买书的、刻字印刷的,以及当地官吏),于康熙二年(1663年)五月二十六日在弼教坊同一时间或凌迟、或杖毙、或绞死,一时血溅杭州城,“主犯”庄廷鑨虽早死但也按大逆律剖棺戮尸。另有受牵连发配充军者数百人。
  康熙五年(1666年),山东即墨人黄培乃明末锦衣卫都指挥使,明亡后,隐居在家。曾经作诗如“一自蕉符纷海上,更无日月照山东”、“杀尽楼兰未肯归,还将铁骑人金徽”、“平沙一望无烟火,惟见哀鸿自北飞”等,皆反映出反清情绪,为家仆黄宽之孙黄元衡告发黄家私下刻印并收藏有“悖逆”的诗文书籍等。因此黄培等十四人被捕入狱处斩。黄元衡还上了一道《南北通逆》的禀文,指控顾炎武等“故明废臣”和对清廷怀有二心之人,南北之间通信,不是密谋造反,就是诽谤朝廷。在这份禀文中,点了约三百人的名字,由此形成大案,被弄到奉旨办理的地步,山东总督、巡抚也亲自过问。顾炎武为此被囚禁,险些废命。
  ……
  想起这些案例,冯溥不寒而栗。今涔澧又出现顾炎武、黄宗羲诗案,此事如何得了。
  冯溥一夜未眠。第二天早朝后,特来后殿禀告皇上。
  
  康熙初闻此事,勃然大怒。但怒过之后,将诗案与涔阳案掂重比大,觉得涔澧地面不宜再起腥风,除非有人故意张扬涔阳的历史及其现实的血案。于是就问计于冯溥道:“爱卿以为此事当如何处理最宜?”
  冯溥察言观色,已知皇上心中所想。立即跪拜答曰:“澧州知府已作了关闭书院,辞去塾师的处理了。微臣所见,还是重在‘涔阳’两字上吧。”
  “如何对待这两字?”
  “着那知府,戴罪立功:遍查澧州史志,删补匡正,务去‘涔阳’两字。同时巡查周围县府典籍文书,亦以‘涔阳’两字为禁忌,严令去之。必要时以戮敢言‘涔阳’者‘杀鸡警猴’。”
  “也只能如此了。朕就着爱卿便宜从事!”
  这冯溥领口谕回来后,又委重任与努尔汉。
  在努尔汉临行前,冯溥与之商定了一个删补匡正县志及典籍的方案,其大意是:
  凡是记“涔阳”军政吏治事件及天文地理民间故事的史志必删之;凡是有“涔阳”称呼的地名物名建筑名必改之;凡是带“涔阳”的诗词歌赋文必除之;凡是有“涔阳”字样的医、农、工、商及科学、技术、经济方面的内容必刈之。
  
  努尔汉带着四个“凡是”见到朱世华后说道:“大人乃识时务之俊杰,可知游方和尚函可的《变记》、毛重倬的坊刻、盲人庄廷鑨、即墨人黄培事件么?”
  “记之如昨,历历在心!”果然事情未了,努尔汉乃有为而来,朱世华不免紧张地回答。
  “可知那文山书院之事,乃属此例吗?”
  “小人知道!小人知道!不然,不会果断处理的!”朱世华说着,额角上渗出汗珠。
  “那是果断吗?可是果而不断也!”
  “这……”面对努尔汉的进逼,朱世华感到无退路了。他知道皇上对这类事处理的严厉程度,不流血捐命、赶尽杀绝,不肯罢休。
  “大清这样做,也是为了肃清邪端异说,稳定天下,造福百姓,不得已而为之!”
  “是!是!是!皇上英明!”朱世华尚不明努尔汉真意,随便敷衍着。但隐隐地感觉他此行非善,于是,又探试着说:“是否将关系人捉拿归案呢?”
  “此事按大清律例该怎么处理你心中有数,你之所以还有人头寄在,是我等知当今皇上乃仁义天子,故敢好言建议,方平得皇上圣怒……”
  “感谢大人关照!此恩重比泰山!小人不会忘记……”听了努尔汉此言,朱世华赶快起身下跪,感激地说。
  “但前事不究,不是已无事了。下官上次行走此地,发现明朝气味不淡,更有‘涔阳’之事,民间议论甚多。故皇上意图,着尔等切意重视!戴罪立功!”
  “遵命!遵命!”
  于是努尔汉便将此行的任务说给了朱世华,并将修改县志典籍的“四个凡是”交给了他。
  努尔汉走时,朱世华要府库总管给他拿了一千两银子。
  
  送走努尔汉后,朱世华立即调出县志、典籍、史书等,细细地看起来,越看越感到图书浩繁,删补匡正甚难,但迫于上方压力,再难也必须干。
  究竟如何干,他感到凭己之力实在难为。况且公务不能耽误。于是,他就发出文告,寻求能够担负修史大任的能人才子。最后,找到了龚遇暹,又通过他聘请了彭祖训。
  龚遇暹,字洁庵,号玉山,邑人,诸生,著有《笔撞题序》、《评史娱言》、《谷音堂诗文存》。朱世华找到他后,他初不愿意承担,特别不愿意将历史之说刻意意志化。直到朱世华晓以利害后,龚遇暹为救难起见,才勉强答应下来,与好友彭祖训,着手查阅资料,检索修改了。
  他们首先查阅四个“凡是”所框定的书籍,以往之诗文、史书等,只要涉及“涔阳”名词的,或改之、或删除。其删改之后,前书尽毁,新书刊印。
  此事完成后,就着手修志。据澧州今人刘盛先生所记,是志上承明万历高尚志《澧纪》,下续天启、崇祯、顺治、康熙四朝史事,历经一年,方成书付梓。经过纂修的《澧州志》四卷本,正文分二十四门,不分目,约四万余字。
  是志也,山水记州城胜景及山二十一座,水十一条,并对嘉山、夹山、九澧诸水作了重新考证。秩官记顺治至康熙九年的分守上荆南道,岳常澧道驻澧官员如知州等各类文武官吏五十二人。略记明华阳王封藩澧州简况(仅留四十八字);详记清顺治九年(1652)澧州大旱,八月不雨,禾苗尽枯,谷价暴涨,斗米价银五钱,饥民亡徙湖滨,采菱芡活命,谣谚曰“五月菱,饱杀人”等民生状况。冢墓记澧人高鹏,名人宋玉等十四座古墓。宦迹记汉纪信、马援,唐李泌,宋李允则及元迄清的澧州名宦等。
  是志续修增补突出了顺康近事,凡关澧州史事,皆以简笔勾要。所涉山水、人文、地理、经济、政治、事物等,尽避“涔阳”。涔阳驿道、南民湖、水平桥、孔明锅、自鸣钟、寺庙等,举凡“涔阳”的人文、地理、经济、政治、事物等,故意忽略之。
  整个修篡过程中,完结一本,朱世华就亲自过目审查一本。确保不出疏漏。
  
  却说一日,朱世华将清点了“涔阳”字样的史志及其它书籍,拿与努尔汉看后,努尔汉甚称满意,将其带到京城,呈送给皇上。康熙大悦,称其善也,且在满朝文武中,推为范儿。此后,对有史以来的文字特别是史志的“意志性”编篡法和“关键词”修订法,就形成了一个潜规则,这样,就开创了“文字狱”新途径。这直接影响到以后清朝在统治期间的所有治史治书,无不以康熙年间的范例为准,而且只有“有过之而无不及”和“为矫枉而宁过正”的。
  要说完成了史志文书的删补匡篡后,努尔汉该放心了。可是不然!这个处理涔阳血案后事连续取得成功的得意者,决不会就此罢休而对涔澧大地民生丢手,特别是他操作的以“四个凡是”为标准重新编篡澧州志及该地官藏文书的功绩得到皇上赏识后,他竟然能够有事直接面呈皇上了,于是他更加踌躅满志,便再一次来到涔澧,思想着办一件更可取得皇上赏识的大事。
  他依然以给文山书院找茬的行为方式,微服简装,到民间暗查明访。只见他背一把伞,揣几个馒头和咸菜,拿一根打狗棍,到涔阳边缘一带的澧州地面如曾家河、青泥潭、车溪、大堰垱等地到处行走,走得累了,讨歇于民家。
  
  一天,他沿着涔河一带暗查了五六个散居于澧州西北一带的自然村。在张家屋场地面时,走过一个廊口,见有两个小孩正在唱儿歌,只听他们唱道:“你的歌儿没有我的多/我的歌儿用船拖/大船拖到涔阳河/涔阳城里调口锅/锅煮菱角乐呵呵……”他忙上去询问小孩家住何处,心里牢记了下来。又继续前进。
  来到涔河边沿的干河地面时,已是归鸦唱树,炊烟侵云的时候,夜幕渐渐掩盖了太阳的余晖,于是就在一个周姓人家讨歇过夜。
  这周姓人家四代同堂,老爷爷周思慎七十五岁高龄,生有二儿一女。大儿周守诚,二儿周守义,小女周守贞。这二儿一女皆已年大,最小的周守贞也四十八岁,添了孙子。一家务农,勤劳为本,虽不是大富户,但也是殷实人家。
  努尔汉讨歇过夜这天,乃农历九月天气,秋收刚过,农事稍闲,小女带孙子回娘家。晚餐过后,这周思慎又把两个小孙子和外孙带到自己住房,在一张八仙桌上点亮一盏油灯,教他们背诵自己选抄的唐诗宋词,他拿起这手抄本一看,见所选诗词中,有“涔阳”二字的诗词竟然不少,如:
  《赠宇文中丞》王昌龄
  仆本濩落人,辱当州郡使。
  量力颇及早,谢归今即已。
  萧萧若凌虚,衿带顷消靡。
  车服卒然来,涔阳作游子。
  郁郁寡开颜,默默独行李。
  忽逢平生友,一笑方在此。
  秋清宁风日,楚思浩云水。
  为语弋林者,冥冥鸿远矣。
  《秋日怀杓直》白居易
  晚来天色好,独出江边步。
  忆与李舍人,曲江相近住。
  常云遇清景,必约同幽趣。
  若不访我来,还须觅君去。
  开眉笑相见,把手期何处。
  西寺老胡僧,南园乱松树。
  携持小酒榼,吟咏新诗句。
  同出复同归,从朝直至暮。
  风雨忽消散,江山眇回互。
  浔阳与涔阳,相望空云雾。
  心期自乖旷,时景还如故。
  今日郡斋中,秋光谁共度。
  《湘中纪行十首•赤沙湖》刘长卿
  茫茫葭菼外,一望一沾衣。
  秋水连天阔,涔阳何处归。
  沙鸥积暮雪,川日动寒晖。
  楚客来相问,孤舟泊钓矶.
  ……
  于是,就伪称教子,讨了一本,揣在怀中。
  是夜,辗转床头,竟不成眠,心想:此次出行,果然有获。那“涔阳”之词久积人心,宛若百足之蛇,死而不僵,非重典不足以警戒也。
  第二天一早,他起床之后,用了早餐,就动用那“行使特务专”、“权宜处理”的权力,直接到兵营,调了两百多兵,骑兵在前,囚车随后,急匆匆赶赴张家屋场和干河,将那张家屋场唱儿歌的两个小孩家共九口人、周家一十二口人,尽行捉拿,囚于车上,罗织其罪曰“不知敬畏,敢触禁言;记怀涔阳,泼污皇天”。游走一月,遍及澧州,最后毙杀于垱市镇之老涔阳桥。
  
  此事努尔汉上疏皇上后,康熙大喜,认为“涔阳”从此可以不见经传而绝于人言了。可是努尔汉却又不以为然。
  等早朝之后,他等候在大殿,待皇上回后殿之时,托太监禀告,说有要事面奏皇上。康熙一听是努尔汉来见,欣然应诺。
  那努尔汉见皇上应诺,欣喜非凡,赶快从侧门进,敛衣跪拜,口呼“吾皇万岁万万岁”之后,说道:“皇上!欲让涔澧不言‘涔阳’之事,除‘警’而外,还可‘疏’也!”
  “何谓‘疏’!”
  “俗言曰:‘狗多成群,人多成党’,若有谣言,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如此演绎,臆想泛滥,酿成气候,不出事才怪呢!故此,微臣愚见,澧州乃膏腴之地,人密口多,预防不测,唯疏之方可薄其气也。”
  “何以‘疏’之?”
  “对于那不便教化和监控的民居,宜以单户独居为宜,一里之内,不过三户,让其相望而不相及,少其往来。对于那些聚居户口,三户抽一、五户抽二,移居他处!”
  “移居何处最好?”
  “四川!”
  “善!朕正考虑此事呢!”
  
  原来这四川“天府之国”和涔阳“天堂之府”命运一样。在明末清初,这个地域上的长期大规模的战争,使之遭受了很大的浩劫。张献忠第二次入蜀建立大西政权之后,引来清军围剿,四川被屠二百多万人;继而是南明与清军及南明将领内部之间的残杀,死人无数;后又吴三桂反清后与清军的拉锯战,更是血染黄土。大规模的战争之后,尸横遍野,瘟疫流行,饥馑频仍;顺治初年,大旱席卷川西,虎患遍及川南,由此导致地方空旷,人口锐减。至顺治、康熙初年,四川人口由明万历年间的三百一十多万已经降至六十万左右。幅员辽阔的四川,真正是“地广人稀”了。故康熙初年由广元入蜀赴任的巡抚张德地惋叹其“沿途瞻望,举目荆榛,一、二孑遗,鹑衣菜色”,“在川省境内行数十里,绝无人烟爨;迨至郡邑,城鲜完郭,居民多者不过数十数……及至村镇,止茅屋数间,穷赤数人而已”,他由顺庆、重庆达泸州,“船行数日,寂无人声,仅存空山远麓……”就连曾经极盛的成都也是“举城尽为瓦砾,藩司公署久已鞠为茂草矣”。
  今听努尔汉一言,康熙心里一亮,故赞之一“善”。
  努力尔汉退出之后,康熙还在思考,此次移民,岂止澧州!为涔阳之忧,也为四川发展之计,何不扩大范围。
  第二天朝议之时,康熙向众臣提出了“湖广填四川”的移民方略。
  朝议广取对策之后,康熙颁发圣旨,一时间湖南、湖北、广东,启动了移民运动。
  这澧州移民,当然由知州执行,努尔汉督促,兵部派兵押送。那些不愿离家的百姓,以拆屋毁家,捆绑押送的形式,强迫执行。
  这移民之后,澧州特别是愈接近涔阳的地方,人口愈疏,果然是一里三户,户与户相望而不相及了。人与人之间,几乎隔断了往来。
  
  移民之事完结之后,努尔汉那功名之心更加膨胀。
  一天,他又到御花园拜见皇上。进一步建言曰:“皇上!欲让后史再无‘涔阳’之事,微臣以为不能仅囿于涔澧之地也!”
  “爱卿又有新见么?说来!”
  “据微臣微服私访民间得知,自有文字记载以来,凡到过或知道涔阳的,各种书籍中多有记载,尤其到过涔阳的文人雅士,多有诗词歌赋应对答酬,其以楚及唐宋元明为盛。另外,那些在涔阳为官的历代官宦士族,多有记载涔阳事件的文书。故臣以为,此事不可就此简单了之!”
  康熙微微颔首。良久,曰:“爱卿所见是也!依尔之见,当如何处置?”
  “以事之头绪,处理甚难!以皇上天威,处理甚易!”
  “怎讲?”
  “效法澧州志实例,在全国范围内清点编篡有文字记载以来的古籍今书!”
  “如此复杂头绪,难矣!”
  “但系千秋万代之功业也!”
  见康熙微微点头,努尔汉进一步说:“其实头绪也好处理:编一典一书足矣!”
  “何谓典书?”
  “‘典’正明朝《字汇》、《正字通》两书以行删改增辩,‘书’沿初唐“经史子集”“四部库书”体例以作辩证增益。”
  “甚好!只是此事非同小可,得与满朝文武商讨定夺。”
  
  努尔汉此议引起了康熙的高度重视。但在朝廷议事时,这条建议被多次否定。众多大臣认为,续编新史文书乃在情理之中,任意改变自古以来的史事不合常理。也有的认为,为“涔阳”两字而对历史事件及其诗词歌赋文大动干戈没有必要。
  康熙见群议不一,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也就不去强行推行。
  但后来细细思之,越来越觉得此事不能丢手,得慢慢磨合朝臣的认识,等时机成熟后再提此事。
  这一慢慢磨合就是二十几年,但在这些年里,康熙也屡屡在众臣中间或提起,虽未成为主体主题,但起到帝王之心的渲染作用。到他坐龙椅接近五十年边界的时候,渐感体力一日不如一日了,觉得此事不办,内心不安,意愿未了。于是,在康熙四十九年时,他首先物色了对象,再朝议此事。众臣见帝意已决,也就不提什么反对意见了。只是建议,宜以修撰工具书为重。也有人认为,修典标准应该放宽要求,不宜只在“涔阳”词条上。康熙觉得这样也好,免得以后历史多有微词。
  于是,康熙援引澧州志例,初步拿出新的“凡是”构想,即凡是涉及思想、历史、文化、政治,以及民族问题的内容务必删刈;凡是医、农、工、商及科学、技术、经济方面的书籍中的忌语如“胡”、“虏”、“夷”、“狄”,尤其是“涔阳”等必查改不漏;凡是涉及明朝,比如明人的文集、诗集、历史、人物传记,亦被禁录;凡是明人选编或者写过评注的文集比如《杜工部集筏注》、《杜工部诗集》、《杜工部诗集辑注》、《杜诗详注》都在删减之列。
  
  按照这新的“四个凡是”,康熙聘张玉书为总裁(或曰总阅官)、陈廷敬为主撰,在全国选用了三十多位著名学者,于康熙四十九年(1710)启动了《康熙字典》的编篡。这部工程浩繁的汉字辞书,在明朝《字汇》、《正字通》的基础上加以“辨疑订讹”增益,同时,按照四个新“凡是”的要求,去掉或修改了相关内容,历时六年,于康熙五十五年(1716)成书刊印。《康熙字典》原四十二卷,总收四万七千零三十五字。此文字巨典自成书起,由于皇家的推赏,影响非常之大,但谬误也不少,史料记载,《康熙字典》成书100多年后的道光年间,乾嘉学派学者王引之等人勘订其讹误时撰成《字典考证》,共纠正引文、字头、释义以及例证与义项等内容的错误2588条。
  其实运作《康熙字典》之前,康熙就已命第三子胤祉与其侍读陈梦雷等正在编纂一部大型图书,康熙过目后钦赐书名为《古今图书集成》,此书始于康熙四十年(1701),印制完成于雍正六年(1728),历时两朝二十八年,采集广博,内容丰富,正文10000卷,目录40卷,共分为5020册,520函,42万余筒子页,1亿6千万字,内容分为6汇编、32典、6117部。全书按天、地、人、物、事次序展开,规模宏大、分类细密、纵横交错、举凡天文地理、人伦规范、文史哲学、自然艺术、经济政治、教育科举、农桑渔牧、医药良方、百家考工等无所不包,图文并茂。此书收揽以往,也是采取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手法,务去“四个凡是”涉及的内容。
  受康熙影响而篡古惑今更甚的是后来的乾隆。乾隆继承祖志,在内心经过慎密思考后,于在位的第三十八年(1772年),亲自主持了《四库全书》的编篡。此书由纪昀等360多位高官、学者编撰,3800多人抄写,费时十三年编成,丛书效法初唐据“经史子集”命名的“四部库书”体例续接增益,也分经、史、子、集四部,故名“四库”;共有3500多种书,7.9万卷,3.6万册,约8亿字,几乎囊括了中国古代所有图书,故称“全书”。此书的编篡原则不仅坚持了康熙帝的新“四个凡是”,而且连前人涉及契丹、女真、蒙古、辽金元的文字都要进行篡改。
  编修期间,乾隆下旨对全国图书进行全部收剿,不准私藏;对所收之书,进行严格检查,凡认为不利于清朝的文献皆被禁毁。如宋人言辽金元,明人言元,皆以偏谬之由,一切拟毁。明清之际,黄道周、张煌言、袁继咸、钱肃乐、顾炎武、黄宗羲、孙奇逢诸人的著作,均予例禁。吕留良、屈大均、金堡以及戴名世、王锡侯、尹嘉铨诸人的作品,严令查禁。连宋应星的科技著作《天工开物》也因为有碍于愚民而禁毁。对于反映民族矛盾、民族压迫和民族精神的作品尽量摒弃和抽毁,对于不能不收录的名家名作则大肆篡改。如岳飞《满江红》的名句“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中“胡虏”、“匈奴”两词在清人看来是犯忌的,于是被改为“壮志饥餐飞食肉,笑谈欲洒盈腔血”。张孝祥的《六州歌头•长淮望断》中的句子“洙泗上,弦歌地,亦膻腥”里的“膻腥”犯忌,改作“凋零”。陈亮的《水调歌头•不见南师久》的词句“尧之都,舜之壤,禹之封。于中应有,一个半个耻臣戎”中有“耻臣戎”犯忌,改作“挽雕弓”。甚至辛弃疾的《永遇乐•千古江山》中的“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也被改作“人道宋主曾住”,清人以为这“寄奴”二字也犯忌也。
  后有统计数据说,此时查缴的被认为的禁书竟达三千多种,十五万多部,总共焚毁的图书超过七十万部,其禁毁书籍与四库所收书籍一样多。
  此之时也,一部《四库全书》,盛名之下,暗度帝心,天下唯一,诳古惑今,真可谓是“废黜百家,独尊‘清’术”也。这就是涔阳血案由屠城而毁城、由灭口而灭迹、由绝人而狱文,由一城而全国的发酵和推演。这样,在一种荒谬的心理和一些荒谬的理由下,文字狱大化到空前绝后、无以复加的程度。清廷成功地霸占了文化权力,而把中国传统文化及文化人给边缘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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