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飞山明烛>飞山明烛

飞山明烛

作品名称:飞山明烛      作者:绿叶草根      发布时间:2010-10-24 19:53:13      字数:109851

飞山明烛

绿叶草根

目录

第一章山外青山

1、磨难与坚强
2、包谷粑传奇
3、艰辛求学路

第二章顽强的拉锯战

第三章虎口救美

1、变调
2、生命
3、预感
4、救兵
5、花好
6、波折
7、月圆

第四章最美之心

1、后檐茶科
2、共产党员
3、忘我的境界

第五章摆古高手

1、“活雷锋”
2、迟到十分钟
3、斩妖龙

第六章一顿等于吃饱

第七章芙蓉花

第八章不当支部书记

第九章人生味

1“泼皮”“鲁智深”
2老红军和好朋友
3三伴侣
4“自由化”那些事
5正派获胜
6别泪
7友情永存
8正轨

第十章教痴无悔

1、转正的艰难历程
2、桃李芬芳
3、永恒的欣慰

第十一章阴沟

1、意外的儿子
2、“真正的生活”
3、有义有情

第十二章北京相会

第十三章黑案

1、如此“开发”
2、盘根错节
3、心狠手辣
4、毁房事件
5、大声疾呼

第十四章同归于尽
第十五章信女
第十六章村霸

第十七章身残志坚的人们

1、生命力
2、千里眼
3、生命之歌

第十八章永恒的爱
第十九章一日夫妻百日恩
第二十章爱祖国花朵,做终身园丁
第二十一章尾声

内容介绍
一个单眼麻面的残疾人彭长贵,一生都同命运抗争,并把这种抗争同人民教育事业结合起来,在大山深沟里点燃了文明的火种,培养了人才,并向学生和社会上的许多人献了爱心,自己也成了坚强的共产党员。其事迹和精神都是闪光的。
彭长贵是一根长藤,牵着一长串香瓜甜瓜――有情有义有味有趣的动人故事。

关键字词

同命运抗争,大山深沟,培养人才,爱心,坚强,闪光,动人故事

第一章山外青山

一、磨难与坚强

单眼麻面,面部残疾,全然不惧世俗白眼,一生都同命运抗争,并把这种抗争同边远山区的人民教育事业结合起来,在大山深沟里点燃了文明的火种,培养了合格的人才,自己也成了坚强的共产党员。其事迹和精神都是闪光的。人生在在抗争中闪光,真理在搏斗中胜利,精神在为民中辉煌,辉煌在人心中感动。他是天龙山的儿子,一颗赤子之心;他是天龙山的青松,一身浩然正气。顶!赞!
故事发生在渝湘鄂三省交界处,这里的天龙山天龙凌云,天龙威风,巍峨耸立,大气磅礴。
天龙山东北麓是f省天龙县,是贺龙元帅在20世纪20年代未、30年代初创建之湘鄂西革命根据地的一个组成部分;南麓的大元乡,曾是贺龙元帅于1933年率红三军由湘入川、准备开辟川鄂湘黔根据地时的第一个游击区;天龙山东面山体特别是燕子洞一带,是人民解放军解放湘西时最后一次鏖战的地方,又是解放后电影《云雾山中》、电视连续剧《乌龙山剿匪记》等影片拍摄的主要外景地之一,在全国小有名气。
巍巍天龙山是历史沧桑的见证,是坚韧不拔的象征。它在战争年代曾谱写了许许多多革命英雄的颂歌,在社会主义建设时期又孕育了许多模范人物的故事。
身残志不残的钢铁教痴彭长贵,就是天龙山南边大元乡的一位无名英雄。他用大半生的心血和辛劳,参与改变了天龙山二岩脚几个村寨没有文化、贫穷落后的半原始状态,在千山万水之间燃起了社会主义文明的熊熊火焰。
他执教33年,风雨不摧雷打不动。为了贫困山区的孩子读上书,他公而忘私,殚精竭虑,顽强拼搏,不懈奋斗,作出了特殊的突出贡献。其用心之专,经历之艰,事业之诚,拼搏之苦,信念之坚,爱生之烈,爱民之深,天下少有,世所仅见。他为人民教育事业付出的生理和心理的代价比常人不知超过了多少倍。
几座大山阻塞了发展之路,一个汉子开启了智慧之门。
2006年国庆黄金周期间,笔者实地调查走访了当年彭长贵老师招生办学的地方,采访了方方面面有关人物,深受感动,深受教益,特在此一展彭老师的亮丽的人生与钢铁风采,一展彭老师的坚强形象和精神世界,以示天下,以传后人。
彭长贵1941年1月29日(农历辛巳年正月初三)出生于大元乡力大村力大组一户贫苦农民的家庭里。
在他出生前的1939年,土匪猖獗,给他家和乡邻们带来了巨大的痛苦和沉重的灾难。1931年,莲花悍匪头子伍南卿手下的张营长,抓了彭长贵的姑姑做他“弟弟”戴小小的小老婆,已种下了仇恨的根源。社会的黑暗注定了彭长贵的童年必然在兵荒马乱、灾难深重的境况下度过,而他的家庭也饱经磨难,变故迭起:土匪张营长的遗孀田碧芝带领着张营长的残兵败将仍在川湘边境横行,抓了彭长贵的堂姐,并扬言要打死彭长贵的伯父彭云汉,扬言要抓彭长贵的父亲彭正怀。彭家万般无奈,不得不逃往f省省天龙县土茶镇街上谋生。1943年彭长贵两岁时丧父;1944年,彭家迁回力大坳居住,不得不把其姐送到好心人家当童养媳。1945年抗战胜利后,国民党反动派阴谋发动全面内战,大抓壮丁,彭长贵的哥哥彭永发被抓去,此后杳无音讯。
真是祸不单行,彭长贵本人也于1943年患了天花病,不仅面容被毁,而且左眼生了“玉疔”,导致失明,终身残疾。年迈的母亲身边只剩下了这条独根,彭长贵只能看到唯一的亲人,于是只有母子俩相依为命。
艰难困苦,玉汝于成。苦难磨炼了彭长贵的意志,他从旧社会挺了过来。母子俩和乡邻一起迎来了翻身解放。
解放后,彭长贵有了上学读书的机会,他在校一直努力学习,并且在读小学时就加入了共产主义青年团。回到家里,他主动帮母亲干这干那,是个孝顺的乖儿子。
但是,世俗的眼光盯着他,可怕的流言蜚语压着他。有人大泼冷水:“彭长贵麻麻的,瞎瞎的,只是盘书,难道盘得出头吗?”彭长贵听了这些话,不以为然,不予理睬,反而下定决心,要同命运抗争。
“一苗露水一苗草,哪有草窠饿死蛇”,母亲用格言对他进行的教育,早已铭刻在心扉间,早已融汇到血液里。在彭长贵看来,人言不足畏。
彭母虽然是大山里的一个农妇,但她知道没有文化的苦衷。1956年山林入社,个别干部故意欺负彭家孤儿寡母,别人的山林都补了钱,偏偏就不给彭长贵家补钱。那个干部一语道破天机:“他家没有钱就读不成书,读不成书就出不了头!”
这样一来,贫困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
彭长贵的母亲冉凤英非常坚强,她见儿子读书得行,就拼死拼活让儿子读下去;而且儿子读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彭长贵到大元读高小,社里不补山林钱,她就到大元乡政府煮饭挣钱,供儿子上学。
一日,母子俩正在吃夜饭,长贵的舅舅冉子顺匆匆忙忙走来了。
冉凤英有个预感:大哥一定遇到了天大的困难,他那一身湿透的衣服就是证明。冉凤英一边让大哥吃饭,张罗着重做饭菜,一边问大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冉子顺:长贵的表哥考取清华大学了……
彭长贵:(跳起,欢呼)表哥好得行哦,表哥好得行哦……
冉凤英:长贵,你将来也要学学表哥,现在莫乱咋呼,听你舅舅说话。(对大哥)肯定要好大一笔钱,是大喜事,也是大难事啊!要得很急吧?
彭长贵:正是这样。
除了青岡无好火,除了郎舅无好亲。冉凤英连夜借钱,借了几处,才借得几十元。借到张乡长处,张乡长据实以告:“我们工资都不高,没有什么节余,我帮起你借吧!”
冉凤英说尽好话,张乡长忙了半夜,加上张乡长本人借出的,总共才199元9角9分。
第二天天不亮,冉子顺就带着这一大笔款项,又往另一个亲戚家去了。

二、包谷粑传奇

人人都望子成龙。儿子成龙了又怎么办?冉家的儿子成龙了,大家都啧啧称羡,父母却都在发愁。不是叶公好龙,而是家里太穷。儿子成龙了,要出远门了,却无多少支宗打发。
山沟沟飞出了金凤凰。山里人考取清华大学不容易,亲戚六眷都来贺喜,父母在他们的帮助下,加上东挪西借,勉强凑够了学费。一个工日只值一毛钱的时代,再找一分钱也难于上青天!路费是挪借无门,一文不名。
父亲冉子顺一杆连一杆猛抽旱烟:这武陵山区够大,有的地方肥,有的地方瘦,有的地方富,有的地方穷,我们这地方为什么特别瘦、特别穷?
父亲叹息再三,只好让孩子他妈打几背嫩包谷,蒸两锅包谷粑。
包谷者,玉米也。包谷粑者,金玉之食也;只因这嫩包谷,有的如黄金,有的如白玉,粑粑味纯而美,香甜可口,故有此说。
包谷粑蒸熟了,母亲如拿一块块石头,一个一个地、一个一个地放进了方背篼。这一块石头,撞痛了母亲的心,也撞痛了父亲的心。父母的忧愁,儿子冉海洋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他安慰父母:“当年赵世炎烈士为革命抛头颅、洒热血,刑场上还在嘲笑敌人,我们这点困难算什么?包谷粑也要送我上北京。我交不起生活费,可以半工半读,区乡的证明我不是带着的吗?何况,听说学校还有人民助学金呢!”
父亲摇着头,母亲扪着心口,泪水往肚里落,好歹送儿子出了门。
冉海洋背起一背包谷粑,走过崎岖的羊肠小道,出了山沟,来到了赵世炎烈士的故乡龙潭。他在这里读初中、读高中,他在这里任团支部书记;他带着团员和其他同学多次瞻仰过赵世炎烈士的故居。他再次深情地远望一次烈士故居,心中存继承烈士精神之志,昂首挺胸,开始北上。
顶着咬人的“秋老虎”,冉海洋沿着公路,上九道拐,过鱼泉,下丁市,到了黑水。汗滴脚下路,从头浇到脚,一双崭新的麻板子草鞋也在汗水浸泡之中。他歇了一会,又往前走。饿了,边走边吃包谷粑。
“嘎——”一辆小轿车停在他的身边!
冉海洋莫明其妙。
司机小王看那青年吃的包谷粑,呈正三角状,外形好看,桐子(油桐)叶包的,闻得香气诱人,就下车来买包谷粑:
——粑粑客,几分钱一个?
——(向他友善地一笑)你还算识货,看得起我的包谷粑。我不是粑粑客,粑粑不是卖的,是我的路费。不过,二位同志爱吃,一人吃个尝尝鲜也可以!(真个就放下背篼,给小王递上两个)。
——不收钱,不要。
——拿起……
——不要……
两人交谈时,车上的领导已把冉海洋打量个够:半旧的蓝布学生服青布裤,都是龙头白布煮过的,汗涔涔,皱巴巴,再“土”不过;听他言谈举止,又那样斯文、随和、彬彬有礼;满脸英俊之色,却又如此寒酸,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在青年和小王争执之时,车上那个领导站到他们跟前来了。领导亲切询问:
——小伙子,你的包谷粑不卖,又背这么多干啥?
——盘缠,路费。(小王插话:“明明是包谷粑,怎么又成了路费?)
——(随和地)安步当车嘛!路费,路粮,都差不多,都重要。小王,不要门缝里瞧人。(笑着对小伙子说)你自有你的道理,对不对?
——对!(从脸上和话声里读出了对面这个中年人的和蔼、慈祥、诙谐语言中深邃的含意,又仔细打量一下)你……(努力回忆)好像……你是县委罗书记吧?
——我正是罗之英,你眼力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冉海洋。
——(若有所思)你就是那个模范共青团员冉海洋吧?
——算不上什么模范,这是上级和组织的信任。
——你背这一背“路费”到哪里去?
——上学。
——龙潭中学毕业的?
——是。
——上哪个大学?
——清华。
一字千钧,份量够重!“清华”两字击在县委书记心坎上,“格登”一下,不禁一颤,他脸上顿时严肃起来。
冉、王二人,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双双愣在当地。
罗之英在黑水区检查了工作,还准备到丁市区去,现在改变了注意:先解冉海洋的燃眉之急再说。
冉、王二人还在捉摸呢,就听到罗之英极为严肃认真地说:“冉海洋同学,上车吧!我把你的‘盘缠’强买了。今天,最迟明天,我一定给你一个说法,给你一个妥贴之计。”
小轿车向古城县城飞奔。
当天下午,县委、县人委的主要领导同志,县委各部委、县人委各科室的同志,都来到了古城县大礼堂。
大家看着一道奇特的风景线:县委书记身边,坐着一个土里土气的青年,罗之英和青年面前,放着满满一背包谷粑。人们对此大惑不解:这个粑粑客“厉害”到家了,卖包谷粑卖到“老爷大堂”上来了!
人们七嘴八舌,纷纷议论,都想解破这个奇特的谜语。
会议开始。第一个议程:吃包谷粑,由县委书记亲自发放,一人一个,未领到的就继续“猜谜”。
吃包谷粑的,“猜谜的”,个个傻了眼!今天遇到了特别的人物、特别的事情、特别的场景,感受着特别的氛围。
一位“眼镜”品尝得最细,吃一口,嚼一阵,觉得合口,还真想再吃一个。
待大家吃完了神秘的“特餐”,县委书记罗之英发话了:“同志们,包谷粑味道如何?”
“好吃,好吃,又香又甜!”一片赞扬声,又一齐把欲知下文的目光投向县委书记和那青年。
冉海洋从容自若,并不惊慌。
“眼镜”最后一个吃完,用手巾擦擦手,一边“抛”出“文”来:“此粑粑味纯而美,惟不知价值几何?”
会场里哄堂大笑。
罗之英没有笑,也没有责怪“眼镜”,而是以包谷粑为“引子”,徐徐入题地演说起来:“同志们,这包谷粑价值几何呢?可以说它不值几个钱,也可以说它价值无限。说它价值无限,因为这是古城人民对我们的鞭策和教育!(把冉海洋拉在身边,激动地,对着县团委书记吴青问,然后又自问自答)你不认识他吗?应该说你认识他。同志们,我向你们介绍一下,这位青年,不是粑粑客,他就是县团委去年表彰的那个模范共青团员冉海洋,就是到旋涡潭抢救两个落水儿童的青年英雄。(此时,听众情绪激昂,“眼镜”也从眼镜里射出敬佩的光)冉海洋同学德才兼备,考上了中国的第一名牌——清华大学。山沟沟里飞出了金凤凰,这是我们古城人民的骄傲!话又说回来,古城已经解放十多年了,我们为人民清除了匪患,清除了一些旧风俗,但我们却没有清除贫穷。我们的责任没尽到,我们是不称职的。冉海洋考取清华大学,他的父母无法给他拿路费、生活费。大热天,包谷粑很快就会臭馊的,吃了不生病才怪!这些责任我第一个该负,我们大家都应承担!我们宁愿节衣缩食,也不能眼看着我们的冉海洋同学穿着草鞋、背着臭馊的包谷粑上北京!那将是我们的犯罪,我们的耻辱!”
全场哗然,唏嘘叹息之声不绝于耳。
语惊四座,人人心里卷起阵阵风暴。
难忘的一幕,深深地烙进了冉海洋的心灵。
罗之英继续说:“同志们,静一静。现在我郑重提议,每人给冉海洋同学献上一份爱心。”他率先拿出200元,郑重地放进了敞口“募捐箱”——冉海洋的包谷粑背篼。人们接着纷纷解囊,50元、20元、10元……面额不等的人民币都进了背篼。
除了上街,“眼镜”从来不爱带钱在身上,此时便掏出他心爱的金壳怀表递给冉海洋。冉海洋认为是奢侈品,坚持不要。经罗之英从旁帮着劝说再三,冉海洋才勉强收下。
特殊会议结束之时,冉海洋捧着古城人民赤诚的爱,热泪盈眶,泣声带颤:“我一定——不辜负——党和人民的期望,一定要为——为古城人民——争光!”
路费、生活费,总起来已超过三千之数。由于与会者把这个激动人心的信息到处传开,又有不少人找到县委招待所冉海洋的临时住处,把一份份爱心和鼓励,交给了冉海洋。
当晚,冉海洋以无限欣慰的心情给父母写了一封信,说县委书记和县上领导为他解决了路费、生活费问题,好让父母放心。
翌日早晨,朝阳刚刚升起,司机小王遵照罗之英的吩咐,把冉海洋送到县车站,并递给他一张船票:“这张船票是给你送金壳表那位‘眼镜’,也就是县委办公室杨主任几天前为他表妹预订的。客车到龚滩,从龚滩坐船下涪陵,然后直下武汉就可以坐火车了。”“那他的表妹呢?”“她是武汉歌舞团的一个编剧,昨晚听杨主任讲了你的故事,声言船票无偿转让,并要到你家乡去熟悉生活,去看望你的父母,然后编个什么歌舞之类,我就说不圆范了。”
冉海洋别了司机小王师傅,登上了公共汽车。汽车徐徐启动,他耳畔还响着罗之英的演说,脑际还回味着捐资的场景。他深情地回望古城山川:故乡啊亲人,亲人啊故乡,我一定不会忘记你们,我一定要用最好的成绩向你们报喜!
尾声:
冉海洋巧遇县委书记罗之英,罗书记动员县委、县人委机关所有干部职工为他化缘,“买”下了他的一背包谷粑,他才有钱乘车到北京。这份情,这份爱,冉海洋不仅铭记了一生,还以此教育子侄辈。
文化大革命中,罗之英在古城备受冲击,有一派群众组织甚至扬言要将他置于死地。在国务院工作的冉海洋从父母的家书中得知这一情况,向有关领导汇报了此事。有关领导采纳了冉海洋的建议,把罗之英调到了北京。
改革开放二十多年后,国家日益昌盛、富裕,西部大开发的号角也吹响了。可是冉海洋的家乡,贺龙元帅当年开创川鄂湘黔根据地的地方,难与沿海地区相比,这几十年来一直变化不大。他儿子冉恩的姑姑、姑父,舅舅、舅娘,一个个血老表、姨老表,凡未参加工作的,都还头戴贫困帽子,身处贫困环境。冉海洋一家的周济,也只能是杯水车薪。冉恩大学一毕业,就赞同父亲的提议,将攻读硕士研究生从脱产改为函授,到渝东南家乡去当村官,因为c是西部大开发的桥头堡,是统筹城乡的试点,广阔天地大有可为。
冉恩的想法,就是要闯出一条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路子,也代父亲报答古城故土乡亲的恩情。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正是有了罗书记的捐助,才解决了他父亲上大学缺路费与生活费的问题,正因为这份爱,才让爱得以延续。这份情意永远不会忘记,这份恩情永世难忘。西部大开发需要更多的有识之士投入到开发的大潮中,古城这个地方终究有一天会摆脱现状的。

三、艰辛求学路

彭长贵考上了祥云县第一中学后,只身到校报名。校长叶伊理听说彭长贵家非常困难,学杂费交不起,就让彭长贵回家把母亲接来,给叶校长家当保姆。16岁的彭长贵头天进城,第二天回家,每天步行130多里,一路苦,两头黑,母亲听说后,非常感动,但有点不敢相信。没有办法,彭长贵又往城里走去。叶校长给彭母写了一封短信。彭长贵就这样往返几趟,终于把事情办好,可以进校读书了。
救了蛤蟆死了蛇。母亲冉凤英带着儿子离开大元乡政府机关时,还清所有欠账,已经所剩无几了。
如果不是叶校长拉了一把,真不知要想什么办法才好。但是,她半点也不后悔:外甥冉海洋有了出头之日;儿子呢,螺蛳屙屎有出处;又道是,车到山前必有路。
母坚强,儿坚强,彭长贵一边读书,一边向老师和其他人打听:“像我这样又瞎又麻的人读书有用吗?”问了一次又一次,谁也无法答复他。
但是,母亲总是鼓励着他,支撑着他,他也很努力。母子俩都坚信,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三年初中读下来,祥云一中出了有名的“大元三学子”:60级1班第一名白云中,大元公社鱼塘溪人;60级2班第一名方长印,班长兼班团支部副书记,大元公社邱窠土人;60级2班第二名彭长贵,班团支部书记。
当然,那两位同学的前途是非常光明的,他们被保送到本校高中部学习;但又麻又瞎的彭长贵就没那么幸运了,眼睛残疾决定了他不能升学、不能考干、不能进厂当工人,这是多么残酷的事实啊!
唯一的希望就是中师毕业生里的中共党员可以进入高等师范院校读书,虽然特别不容易,但彭长贵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
还好,他被保送到祥云师范学校就读了。作为团员考生,他优先得到了录取通知书。
他把这件事告诉母亲后,母亲第一句话就是:“我到师范后一定要好好学习,积极参加团组织工作,争取尽快入党,争取保送到高等师范院校学习,将来我要当个好教师,为人民教育事业作出贡献。”
母亲很支持他:“行,就这样办吧!”
祥云师范学校坐落在祥云县城南部怀龙镇,地处梅江河南岸。
1960年9月,彭长贵荣幸地进入祥云师范学校读书。从进校学习的第一天起,彭长贵就准备把自己的一生、自己的一切都献给无比壮丽的人民教育事业。
他全身心地投入了学习,他珍惜每分每秒,显示了超乎常人的刻苦。理想激励着他,他时时憧憬着当一名教师。他很少休息,一直信心满怀而执著地学习每一门课程,还利用业余时间积极参加团组织生活。作为校团委宣传委员,他更感到搞好业余文艺宣传活动是他的本份,责无旁贷。
校舍的简陋,他竟然视而不见;自己的残疾,此时也毫不在乎了。谁知未来的日子,他却经历了一道又一道难关和坎坷,一圈又一圈曲折,一重又一重难关。大气候、历史、地理、自然种种因素,都制约着社会的发展进程,都制约着重每个人的人生。
但是,彭长贵深知事在人为,地在人耕,他把表哥冉海洋作为榜样,以钢铁和信念,以大半生的自强拼搏、努力奋斗,最终实现了自已的理想和抱负。虽然他54岁才由民办教师转为公办教师,但是并不觉得委屈,并不觉得这好事姗姗来迟,并不觉得有任何后悔,因为他把大半生心血都毫不保留地献给了伟大的党和人民,因而他无愧于时代,无愧于党和人民,无愧于家乡和祖国。
对20世纪60年代中国农村及农村教育的状况,现在许多人并不了解。那是被左倾理想搅拌的年月,都搅拌成什么样了呢?
1961年正值三年困难时期的最后一年,全国有7千万人口死于饥饿。党中央为了力挽狂澜,发出号召:全党动员,全民动手,大办农业,大办粮食。
在这么艰苦的环境下,祥云师范不得不停办,同学们慷慨而激昂。彭长贵和其他几个同学在当晚学校召开的毕业晚会上,登上了主席台向全体师生大表而特表决心: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那里大有作为,我们要到活生生的阶级斗争当中去锻炼自己,滚一身泥巴,炼一颗红心。
彭长贵在讲台上,用非常激动的语言向党和人民、向祖国表决心:“我要到农村去书写最好最好的文章,画最美最美的图画,谱写最美最美的乐章,同学们,大家在劳模会上再见吧!”

第二章顽强的拉锯战

彭长贵回到力大坳老家,所见到的一切与他想象的简直有天壤之别:自家的阶沿都被别人种菜了,房子因多年失修,现已变成了生产队的牛圈,天通地漏,屋内所有的动用家私已不存在。生产队说要给他家退赔,彭长贵知道那只是口头上说说,行动上不知要等上多少年,目前到哪里去住呢?没有办法,母子俩只有投奔秋窠土姐姐家居住。
一天,彭长贵正在家里休息,突然来了衣帽非常破旧的两个中年人,开口就问“你就是彭长贵吧?听说你是一大知识分子,请你到我们那里去居住好吗?”原来二位中年人,一个是再丰大队副大队长张贵华;一个是复员军人张兴富。
彭长贵好生奇怪:“难道说你们那里连一个识字的人都没有?”“如果有,我今天就不用来了。这两年,我们队连一个记分员都没有,实在没有办法分粮食就只好拿家私印,一年生产多少粮食,交多少公粮,留多少种子,大家分多少口粮都不知道。”在二位的一再请求下,彭长贵一家从此由秋窠土迁往飞山居住。由于再丰大队有文化的人实在太少,彭长贵不但担任飞山生产队会计,还担任了再丰大队会计、第二生产队会计,另外又担任大队团支部副书记。
那时贫困落后的穷山沟,吃饭成了压倒一切的头等大事,饥饿和疾病随时威胁着他们的生命,他们连做梦也不敢想办学读书的事,彭长贵却深深地知道要想改变如此贫穷落后的面貌,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这大山里的人识文断字,同时彭长贵也清楚地知道要想在这里办学,其困难之大可想而知,绝大部分人是不会支持的,因为他们对办学的好处根本不理解。彭长贵天生犟脾气――再难也要办,没有其它选择。
彭长贵所担任的三份会计工作本身就是很难做的了,部分社员对国家的分配政策不了解,对按工分、人口、肥料比例分配的方式不理解,大吵大闹的大有人在。彭长贵算账时,一些不能上坡干活的老头就围在彭长贵周围,监督他做账,生怕他做账不公。但时间一长,大家就信任彭长贵了,总觉得比他们原来的用家私量要简单和准确得多了。
旧的矛盾解决后,新的矛盾又出现了,原生产队长姚明武眼看他扶持上阵的几位亲信败下阵来,自己捞不到油水了,就千方百计在背后大搞阴诡计,想方设法要把彭长贵排挤掉。
小春预算、大春预算,姚明武眼看彭长贵在一、二、三、四队走来走去,他一脑壳火冒,歪起嘴巴说彭长贵是游山玩水,专混大队报酬,其实彭长贵既要给大队和一二三四队算账,又要去三队、四队辅导会计业务,到一个队或两天或三天不等。姚明武什么也不懂,总觉得彭长贵是懒惰,他说:“火热的大太阳天,我们在坡上晒,他在家里享福,太便宜他了。”
更有甚者,姚明武一遇到公社干部或县、区工作队的干部,就要借题发挥,夸大其词,以泄私愤;姚明武多次采取同一个办法:“某同志,我们队上会计不见了,我已经登寻人启示了,你们要是在哪里看到彭长贵,就把他带到我们生产队来。”
由于“寻人启示”多次登载,干部们已司空见惯,都懒得理他了。干部们又知道彭长贵是在干正常业务,谁也不去责怪彭长贵。
后来姚明武一登“寻人启示”对方就立即反唇相讥:“你的寻人启示都登到省里去了,文章做大啦!”由于姚明武做事不是出于公心,受到众人的反对,最后他就不再登“寻人启示”了。
飞山人没有文化的难处,彭长贵看在眼里、痛在心里,而飞山人却身处困境而不觉,反而觉得习惯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祖祖辈辈不都有这样过来了吗?彭长贵提出办学的事,,姚明武等人一唱一合,振振有词,唾沫乱飞,说得头头是道:只要肯劳动就有饭吃,读书有什么用,书能当饭吃吗?
飞山人由于没有文化,吃了不少苦头,他们还不以为然。如一个不识文化的人,一次上街买肥料,把猪税票当作肥料票;又一个用除草剂当农药使用,结果是几亩秧苗死掉了,教训十分深刻。
可是,彭长贵要招生办学的事难度还是比较大的。不管难度多大彭长贵就是初衷不改,信念不移。
机会终于来了。
1964年2月29日,莲花学区书记田力召集全区5个公社(大元、莲花、海洋、里仁、大元)的有文化而又愿意教书的人到学区开会,向他们宣传介绍了外地办耕读学校(后改称民办学校)的情况和经验,发动和鼓励与会人员回到各地依靠党的好政策,放手发动群众,大打文化教育的翻身仗。
县教育局财会股还派杨胜冲到莲花学区主持总务工作,给各耕读学校发放纸张、粉笔等教学必需品。
会议期间,彭长贵巧遇了老同学龚泽龙。龚泽龙对他说:“我每天划一个船到对面的梨坪教耕读班,我觉得很有意思,你不搞这个搞什么?学来的知识不用,未必拿去沤大粪?”彭长贵听后非常激动,更加坚定了办学的决心。
回到飞山的当晚,正好召开生产队社员大会,彭长贵便高高兴兴的向社员群众传达了学区会议精神。彭长贵话音刚落,一场不可避免的思想斗争立即电光石火,短兵相接。
第一个发表火爆意见的,是一队最高掌权人——队长姚明武。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姚明武有着根深蒂固的世袭眼光,对彭长贵当会计一事他就心生嫉妒,此时看到彭长贵又要招生办学,更是妒火中烧。在姚明武眼中,彭长贵只是一个残废,他只应该低人一等,不做讨米叫花,也是碌碌无为,怎么他反而比我还神气,还快活?不行!这样下去,怎么得了,他比同等劳力还要多拿15%的工分,每月还有6元津贴,太便宜他了;有我姚明武在,就决不能让彭长贵办学教书。
想到此,只见姚明武红眉毛绿眼睛嗓子粗大,恶狠狠怒冲冲咬紧黄牙,声音洪亮,秽语污言,唾沫直溅:“喂羊子也能吃屎,何必喂狗?公办教师也教得不怎么样,你彭长贵能行吗?话又说回来,你这个彭长贵一心只想吃活乐食,你还宣传什么加15%工分,那么容易?我讲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硬是痴心妄想!你宣传的东西到别处去恐怕也行不通,到我这里更行不通。你要办学?我不答应,我不让大家送子女来。你如果实在要教书也只能拿妇女工分的一半,就是一天四分,怎么样?你干不干?你还想不想教书?”
彭长贵的回答很干脆、斩钉截铁,简直是寸步不让、义无反顾:“我干,我愿意,一个工分都可以不要,但这书我是教定了。只要我教会孩子们识字,有了文化,他们这一代不再像祖祖辈辈一样当睁眼瞎,我想学生家长会支持我的,他们也不会让我饿死的。”
虽然会场上没有发出掌声,但是彭长贵的城实和决心、真言和真情,打动了大家的心。
会场沉静一会儿,姚明武满脸得意。
可是,姚明武万万没有想到――沉静之后是沸腾。
人民需要文化,山区需要文化,孩子们需要文化。
大队支书吴景富、副大队长张贵华和另外一些干部和群众都站在彭长贵一边,坚决支持招生办学。
这时老农民吴明亮站了起来,大声吼道:“没有文化,就不能更好地生活。远的不说,就说我们队,彭长贵来我队以前,我队所有分配没兴记账,不搞找补,实在不公平,不像话,决算前出生的小孩分不到口粮,这太不合理了!婴儿出生后赶到小春分小春,赶到大春分大春,赶不到就分不到,分不到就吃不成,没搞决算和找补,我们心里没底,一塌糊涂。由于分配不公,社员们胀的胀死,饿的饿死,大家会忘记吗?没有文化的苦头我们吃够了,还要让我们的下一代没有文化,那可不行,彭长贵办学是积德,是好事,我举双手赞成。”
只要有人站了出来,心里早就想说话的大部分社员说话了,生产队长不给彭长贵记工分不怕,我们私人给彭长贵称口粮,还凑钱,比工分管用。不论怎样,生产队长不支持,我们社员支持,一定要把我们的学校办起来。
眼看支持彭长贵的人占了上风,姚明武就像泄气的皮球,虽然他很不甘心,但在众多支持办学的人面前,无可奈何,不敢再说反对和拆台的话了。
会议趋向平静,经过大家讨论,最后作出决定,每年给彭长贵的报酬是700斤粗粮,70元钱,分别由招生范围的3个生产队按人口平均分摊,粮出称粮、油出称油。
第二天,也就是1964年3月1日,张贵华的女儿张鲜花、吴明亮的女儿吴显菊、李元章的儿子李顺富等20多个孩子都来上学了。
耕读学校初办时,大孩子能就近照顾小弟小妹,也能帮助大人做家务,因此学校就分下午班和上午班,一、二队学生为上午班,在飞山上课,三队的16个学生为下午班,在新寨上课。
再丰大队地处天龙山脚,地无三尺平,出门就爬坡,边远、贫穷,又没有文化,生产生活条件极为艰苦,赶集要到f省天龙县土茶镇,去来要走80多里山路,山路崎岖很是难走,不论去来都要身负100多斤重担。
彭长贵上课的条件也很艰苦,从飞山到新寨,其间相距3里多路,羊肠小道,弯弯拐拐,彭长贵每天要来回走两次,其工作之艰苦可想而知。
但是,彭长贵不仅不叫苦,还高兴有余。
彭长贵不认为自己有多能干,他深知只有党和人民政府的英明领导,才能使广大社员群众走向进步、文明和幸福,自己只是享受幸福的一员。再丰大队耕读学校的建立,并非哪一个人的功劳,而是上级和大队党支部、管委会和广大社员群体共同努力的结果。
他全身心地投入教育工作,他决心在教育事业上做出成绩来回报党和人民。
几年来盼啊盼啊,盼的就是这一天,他怎么能不努力呢?
他每天9—12点在飞山教上午课;中午从飞山往新寨走,算是“休息”了一会;12点半—16点半在新寨教下午课。上午班和下午班都是(一、二年级)复式班,彭长贵上课,一天喊个不停,每天下午嗓子就沙哑,最严重的时候嗓子大量出血。后来学生大一点,有时他让尖子生当“小先生”替他一阵,放学后吃了一些保护嗓子的药,嗓子才渐渐好起来。
晚饭后,他又走3里路到新寨,与大队团支部书记张贵友一起组织团员、青年排节目,搞业余文艺演出,宣传毛泽东思想。彭长贵当导演,必须每晚到场,有时搞到半夜,彭长贵一个人要走3里多的夜路回家。他们为了宣传党的政策,经常到各生产小组演出,完全是尽义务,没有任何报酬的。
当然,他每天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教书工作上。他一天跑上跑下,忙里忙外,辛勤的耕耘开始有了收获。
耕读学校的学生,年龄都有在十岁左右,年龄小的相对较少,因此,学生学得快,才学两个多月,尖子生如张鲜花、吴显菊、李顺富、李长生、张贵万等人,就可以拿起话筒和稿子喊广播了,为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做出了贡献,成为名符其实的宣传员。
听了学生的广播,家长乐了:彭长贵有本事,孩子们有出息!
听了学生的广播,彭长贵更是高兴得热泪盈眶。
新寨学生张贵万力气大,脾气好,每天背三个小妹妹上学,不仅能取得好成绩,而且还经常帮家里做很多农活,因此,全村人对彭长贵和他的学校都刮目相看了。
正当学校办得红红火火的时候,谁知又有一股冷风吹来。
吹冷风的还是再丰一队队长姚明武,他手上有权,说话最具煽动性:“你们看,彭长贵9点钟上课,下午4点半就放学,我们呢?天一亮就上坡,天黑才收工,累得要死;他玩得要死还不算,每天还要多加15%的工分,我们划得来吗?以后,你们不送小孩上学,他就快活不起来了。那么多公办教师都没教出几个好学生来,他还搞得出什么名堂来?”
他的毒计确实起到到了一定的效果,第二天就有3个学生没来上课了;第三天又有5个学生没到校了。彭老师一问学生,才知道真相:“我们队长说:‘我已经决定了,不给彭长贵称粮食;谁去读书,谁家就给他称粮食。’所以我们就不敢来读书了。”
如此下去,不要几天时间,学生就会都不来上课了。
眼看学校难保,彭长贵心急如焚,立即写了一封信,托人带到莲花,向学区领导汇报。学区书记田力看信后,立即来到再丰大队。他找到大队干部和有关生产队干部,教育他们充分认识办学的重要性,劝告他们一定要重视教育事业:只有这样,农村贫困落后的状况才能改变。田力又讲了没有文化的苦处:“很多农村人进城,由于没有文化,说一句不怕笑人的话,尿胀了连厕所都找不到。”接着大队支书吴景富说:“我们的学校不但要办,而且要办好。上午班和下午班要合并,耕读学校要办成全日制民办小学。”
辍学的学生都回校读书了,新寨的下午班所有学生来到飞山,上午班与下午班合成了全日制。对学习进步很大的学生,立即设立五年级。飞山民办小学有了三级复式班,三级复式一直持续到1976年春期。
姚明武再次失败了,但是他思想还顽固得非同一般。当年收割季节,眼看分配在即,劳动果实要被彭长贵分走一些,心里很不舒服,于是再搞阴谋活动:“你们看,我们打谷子,汗水满脸满身都是,裤子都湿尽了,彭长贵却在那里和学生丢帕帕, 你们看得过意吗?”,原来动摇过的学生家长再次被说动了,又不让子女上学了。
好事多磨。这一磨,却磨出了几首诗来,水平虽然不高,但可抒情励志

粉笔

没有宏大的称号,没有珠宝的闪光。
纯真的灵魂洁白无瑕,
智慧的凝聚言行高尚。

没有雷人的高调,没有喧哗的吵嚷。
沙沙的细语默默润物,
清清的泉水微澜小唱。

没有一己的私利,没有个人的奢望。
奔月的飞船由她链接,
未来的大门是她叩响。

没有灿烂的桂冠,没有华丽的外装。
既是朴实无华的象征,
又是宁折不弯的榜样。

黑土地

从包公脸上刮来的颜色
你信吗
何必搜索枯肠
方正就嵌在你的眼光末端

和风细雨的耕耘
穿透心灵
犁开了蓝天上的滚滚浪花

红红绿绿的丰收挂在眉梢
天地间那道亮丽的风景线
把我魂魄吸去
讲台

面对着国王和上帝
虔诚从灵魂深处流了出来
汩汩流淌
从一开始就下了喷洒心血的决心
犹终身不悔

不在乎霜染双鬓
只把企盼放到极高的峰巅
衷心祝福他们心里有更多的储蓄
我眼睛的亢奋来自青出于蓝
返朴归真使我的心灵拓开了宽度
时间无限空间无限

山间竹笋的形象不得亵渎圣地
连根拔掉芦苇以正视听

高尚和正气的弥漫
远程和眼前的兼顾
健康和诚挚的希望之光
一齐献给未来和上帝
望乞笑纳
阿门

教鞭

挥一柄倚天宝剑,
虽无锋刃,却犀利不凡。
拨开了层层迷雾,削去了世俗偏见。
你看那稚气的孩子,
眼光里闪烁着希冀,
瞳仁里定格了明天。
我的心在笑啊,沧海卷巨澜。

握一尾赶山神鞭,
虽无神咒,却法力无边。
赶走了坎坷崎岖,扫除了灰尘杂念。
你看那长进的孩子,
神情里渗透着坚毅,
笑容里复制着达观。
我的心在乐啊,温馨满河山。

持一把竹木钥匙,
虽非黄金,却价值无限。
打开了千年宝库,启动了宝藏机关。
你看那可爱的孩子,
灵魂里充实着花蕾,
胸膛里燃烧着火焰。
我的心在敲啊,锣鼓闹云天。

教室

一朵朵花蕾,一片片春光。
园丁自有园丁的乐趣啊,
方寸地写出大块文章。
甘愿心血挥洒写春秋,
甘愿春泥化芬芳。

一朵朵鲜花,一片片金光。
园丁自有园丁的心愿啊,
黑土地育出撑天栋梁。
哪怕蜡炬成灰丝吐尽,
哪怕两鬓染冰霜。

志气在升腾,豪情在奔涌,彭长贵又一封信写到了莲花学区,学区知情后,派民师专干田耘前来调查处理,田耘工作细致,解决问题对症下药,指出破坏办学是违法行为,这才说服了姚明武,表示从此不再犯类似错误了。
1964年,彭长贵经过风风雨雨、斗争坎坷,参与创办了再丰民办小学,终于事业有成;婚姻的喜事也随之到来了,本队姑娘辛红花看上了这个不屈不挠的年青小伙子,不久就结婚了。彭长贵总算有个正式的家了,开始了新的生活。
过了四年,彭长贵教过的学生已有两届,绝大部分已经上初中,因此彭长贵受到了领导的好评和群众的赞扬。
大元公社社长吴乾浩,公社信用社主任彭炳之先后通知他离校帮征,先到喇叭寨油房收油钱,之后就有转正的机会。
但是,长贵谢绝了各位领导对他的关心,除了教书当孩子王,什么其它工作都动摇不了彭长贵办学教书的决心。因为他是“王巴吃秤砣,铁了心。”

第三章虎口救美
1、变调

芙蓉江汇入紫微河,形成了小小的盆缘三角洲,形成了美丽的莲花镇。镇上的莲花小学有一位二十二岁的行政工人辛红艳,好身材,好容貌,活脱脱一枝水灵灵的芙蓉花,人见人爱,人见人羡,被公认为全镇乃至全区第一美女。情书雪花般向她飞来,她既有被人高看一眼的喜悦,也有举棋不定、无所适从的烦恼,特别扫兴的是沒有一个中意的。即使有中意的,爸爸一眼看通“三国”,总能掂出别人的斤两,指出别人的短处。
一来二去,她的青春就耽搁了整整四年。这一天,她又坐在自己寝室的一张桌子旁看完所有新到的情书,心里虽然萌动着一些无头无脑的青春梦幻,但在失望之余就连一封回信也不打算写。思绪如结,谁来解开?正在无奈之时,学校办公室的风琴声偷偷地钻入了她的耳鼓。仔细一听,恰是她的爸爸辛习远在弹《渔家姑娘在海边》,弹奏得那么娴熟、那么深情。她像往常一样,兴冲冲地向风琴边走去。她多次参加业余文艺演出,台上一站,人海就会给她报以滚滚波浪;一亮出金嗓子,波浪就会疯狂。几次到地县调演,也屡屡拿奖。越是这样,她越爱练习;练习得越好,表现得就越棒。
在风琴伴奏下,站在风琴前的辛红艳用天真无邪的嗓子唱了一曲又一曲:《东方红》、《满怀激情迎九大》、《红梅赞》、《绣红旗》、《阿佤人民唱新歌》……最后终于唱到了爸爸最喜欢的那一首。
才唱到第一段里面的“渔家姑娘在海边,织呀织渔网”那句,风琴却忽然变了腔调,不知弹到哪里去了。辛红艳诧异已极,回头望了爸爸一眼。四目相对,琴声歌声同时戛然而止。
辛红艳不看犹可,这一看就触目惊心,心像被人烧了一烙铁,痛彻心肝,痛彻肺腑,全身都被恐惧包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不知两只脚用了什么速度,也不知两只手怎样闩紧了门闩、又撑上两条长凳,也不知道怎样和衣躺下,只觉得两股毒火向她烧来,两支毒箭向她射来,两条毒龙向她咬来,躲也躲不及,藏也藏不住,逃也逃不掉。她浑身每一根神经甚至每一个细胞每一个毛孔都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
爸爸怎么会有那种眼光,那种色迷迷的令人恐惧令人胆寒令人战抖的眼光?我是他的女儿呀,至少也是他的养女呀!但愿是看错了,但我确实没有看错啊!
像这种色迷迷的眼光,不是沒有见识过。校长华思贤就曾赐教多次了。只是投鼠忌器,不敢声张,谁叫他是我的顶头上司呢!那个华思贤,说有多恶心就有多恶心:九斤猪脚狗脚经过爆炒就可以大咬大嚼,一口气嚼碎吞完;他一笑起来,色迷迷的眼光盯着我就像万千个蝨子爬我的脸,露出满口虎狼般的黄牙就像万千个蝎子咬我的心,使我一次又一次地患上了恐怖症。而且,他还当着众人的面对我说:“辛红艳,你是我们莲花镇的西施,我给你做个大媒,莫讲攀个军官,至少也是军工教……”云云。本来意思不错,但因经过他的口说出,加上他那悖时砍脑壳的神态、盛气凌人而又笑里藏刀的神态,听了只能叫人恶心呕吐。可是,我一向认为比华校长斯文儒雅、品德高尚得多的爸爸呢,怎么也是这魔鬼般的模样?正因为他是爸爸,所以更加可怕,更加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他们怎么都是……都是什么呢?
一丘之貉!
这个成语,爸爸在一张大字报上用过,还给我详细解释过一回。万万没有想到,现在用到爸爸和顶头上司的头上来了,而且是那么的天衣无缝。
涉世未深的辛红艳哪里知道——贤文有言;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又道是人心隔肚,人心不古,人心叵测。
辛红艳又气又恨,爬起来又躺下,躺下又爬起来,反反复复,辗转反侧。爸爸喊她吃夜饭,她第一次沒有答理。
躺不是,坐不是,站不是,就像紫微河下游东岸上那个石头小和尚一样,似睡非睡,似立非立,似非梦,似醒非。折腾了半夜,她再也不能折腾下去了。
她点亮煤油灯,一眼看见了桌上的钟锤,正是她这个“钟司令”已用过四年多的号令工具。她举起钟锤对准自己的头部:我如果是个丑八怪,养父也可能不会产生现在这种坏心思了。她狠狠心,咬咬牙,正要打向前额,忽然一个念头闪出:万一自己这一锤打不死自已,无法一了百了,后果不堪设想。别人要问我为什么自杀,我怎么回答?编不圆泛,迟早得露出马脚,搞不好甚至被戴上“自绝于人民”的大帽子,一辈子生不如死,永世不得翻身。想到这里,不寒而栗,浑身仿佛都起了鸡皮疙瘩。说真话呢,父女俩就会一齐成为人们茶余酒后的不堪入耳的笑料,谁也莫想打脱。上吊吧,找到了绳子,抬头看着坦荡如砥的天花板:绳子吊到哪里去呢?
她又从桌子上拿起钟锤,复又放下。猛可间她又看到了一封信,发信地址是她的家乡——邻县芭蕉乡芭蕉村,就想拆开看看;但看那笔迹时,却又太熟悉了!用不着看,风琴边那两道眼光不就是这封信的油印版吗?这蜡纸版表白本来就是地地道道的催命符。催命就催命吧,可是一时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绞尽脑汁,终于,她想到了一线天。
一线天,那是紫微河下游将汇入芙蓉江的地方,那里两岸山崖壁立,藤树葱茏,隐天蔽日,幽深雅致,临河两岸,灌木丛中,怪石嶙峋,气象万千;乘舟上下,大饱眼福,仙境漫游,心旷神怡。镇上的老人说:现在的一线天,古代是神仙桥,又叫天桥,是由两岸的古树粗藤交织缠绕而形成的。怪不得古代部落酋长或其他重要首领死后都要实行桥葬,因为从神仙桥可以直接升天;后来,神仙桥不见了,才又改成悬棺崖葬。据说,贺龙元帅从湘鄂西根据地撤离后,想与中央红军会合,曾率部经过这里,也曾倾听过有关神仙桥和悬棺崖葬的传说。贺帅说过,革命胜利后有机会还要重游此地。可惜,听说文革发动不久贺帅就离开了人世。怕人的文革!
把生命交给一线天,交给紫微河,或许是一种不错的归宿,说不定还可在此升天呢。
这个万不得已的想法,催生了一脸苦笑。
既然要去死,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可怕的?
想到“死不怕”,这不正是一贯卓尔不群的爸爸独自一人组成的“兵团”之名称吗?他要破旧立新,他要标新立异,也不能标到父女恋这个份上来吧!人伦是个什么概念,搞不透彻,只知皮毛;反正爸爸不对,我敢保证,要是我扬出家丑,不仅整个莲花镇莲花区,而且整个社会都会反对他,他将无地自容,在社会上无立足之地,甚至无立锥之地。聪明一世的爸爸,怎么会糊涂一时呢?就因为我是“莲花镇上一枝花”吗?就因为我本名叫夏英,与他并不同姓吗?
反正今晚要去死,过了子时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不会碰到人,何不趁生命的最后时刻,看看爸爸那封信、那封该死的出格的出丑的“情书”,看看爸爸那颗污黑的心和他的歪歪理;他的歪歪理向来都是很著名的。
撕开信封,展开信笺,不看犹可,一看就心肺炸裂、神思恍惚、天旋地转。那都是一些什么话呀?不成话呀!我的天,这些话见得人、见得太阳吗?还强词夺理、振振有词,什么狗屁情——

我亲爱的艳,看你出落成清水芙蓉,害我茶饭不思……我们共同生活了十二年,政治上经济上都是平等的,而且你我之间,除了年龄悬殊较大而外,既无血缘关系,又非同姓,更非同族,相濡以沫既久,感情日深,所以我考虑再三,决定向你求……简直度日如年,恨不得……请你理解我的苦心、我的苦衷……好不容易等到你满了十八岁,到了婚姻法规定的婚龄,可是,你不懂我的多次暗示,不知不觉中又蹉跎了四年……我已是迫不及待了,我亲爱的艳啊……

世界上还有比这更丑恶更卑鄙更让人恶心的东西吗?俗话说,虎毒不食子;可是,此虎更毒万分……
看几个字,滴几行泪,泪珠都成了省略号,覆盖了那些咬心毒虫,脑海里则是一片空白。
天塌了,地陷了,一切完蛋了,无路可走,只有死路一条!既为了保全自已的圣洁,也为了保全养父的名节。
为了这一点,她不敢放声痛哭,只能暗暗流泪,越憋越难受,她再也憋不下去了。
一次又一次在窗外窥探的辛习远,因为沒听到哭声,还以为里面的人怕害羞,便心安理得地回寝室抄写自作自赏的短篇小说《任芙蓉》去了。

2、生命

痛不欲生的辛红艳神不知鬼不觉地向一线天走去,心如死水,哀愁无限:弯弯的上弦月快要落坡了,她好像也知道我现在的处境和心思。人的生命为什么有时候那么刚强,有时候又这么脆弱呢?
寝室的隔壁就是油印室。记得那次一个小偷要偷学校的油印机,敲掉门锁的时候惊醒了我。油印机是我的命根子,怎么能让人偷去呢?我站到油印室门边看见一条黑影正要抱走油印机,就大喊起来:“捉小偷啊,捉小偷啊……”黑影放下油印机冲出门时我也敢将他抓住,只不过他力气太大,让他跑掉了。为此,华校长和全校教职工还把我评为先进工作者呢。真是彼一时此一时啊!
夏天的夜晚真令人沉醉,山林田野间的草木、庄稼都荡漾着流动着诱人的生机,蝉声时短时长,蛙鼓时高时低,流萤点点闪闪、闪闪点点……似乎都在挽留着我,挽留我的生命,挽留我的青春。
一个先进工作者寻了短见,一枝花成了跳水鬼,死后人们会怎样议论我呢?会指戳我的脊梁骨吗?
想到这里,辛红艳犹豫了,脚步也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这一停,她就观看到一场蛇蛙之战了,青蛙留恋生命的跳逃把她吸引住了。
青蛙向前跳逃,麻子蛇流水一般跟上;青蛙左跳右跳,麻子蛇左右蜿蜒裕如,紧盯猎物不放。麻子蛇的复眼也看到有人在观战,但它一点也不愿分散注意力——快到口的美味绝不能让它逃掉,煮熟的鸭子怎能让它飞去?
在辛红艳眼里,那麻子蛇就像爸爸,青蛙就像自己。她动了恻隐之心,决定帮青蛙一把。
她怕蛇,也恨蛇,八岁那年,父母迫于饥饿,到菠萝界挖蕨打葛,挖蕨挖出了银环蛇,父母都饿得两眼昏花,以为是蕨根子,就去扯,都被小蛇咬了,当即双双倒地,不久死去。辛红艳和一些孤儿被收容到孤儿院,因食堂每人每天只能供二两米的稀饭,娃娃们都骨瘦如柴。
回忆至此,辛红艳对麻子蛇燃起了仇恨的烈火。旁边就是菜园,豇豆长得很茂盛,结的豇豆像一条条长蛇。她用力拔出一根豇豆杖,扯去豇豆藤叶之类,就高高举起,用力向麻子蛇打去。青蛙已到麻子蛇嘴边,注定成为蛇肚子里的冤魂。麻子蛇极度兴奋之时,忽然被粗重的豇豆杖一个猛击,只得忍痛流进草丛,逃命去了。辛红艳从未杀生,打蛇打不到七寸上。好歹青蛙获救,它也慢悠悠地跳入菜园中。
蝼蚁偷生,未曾亲见,而青蛙留恋生命的情景却看到了,而且真真切切,半点不虚。
我还不如一只青蛙吗?
辛红艳又回到寝室,闩门闩,撑长凳,躺下来,搜索枯肠,非要想出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来不可。爸爸再坏,但他一直有恩于我,是他响应上级的号召,不但收留了我,而且把我从瘦骨嶙峋濒于绝境的十岁小孤女养大成人,盘了几年书,让我得到了一份正式工作,而且我幼师毕业后本来分配到县机关幼儿园工作,爸爸用心良苦,让华校长把我要到莲花小学当行政工人,值得我报恩,只是必须排除该死的父女恋!这个浅显的道理连十来岁的小姑娘都懂,为什么年过四十的爸爸却不懂,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呢?管他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我都要反对到底!我帮了青蛙,谁又来帮我呢?她想到了热心肠、乐于助人的代课教师丁凡,既然放暑假了,他恐怕天把就会来看望他的忘年交,也就是看望我的爸爸。好想他今天就来,但他一定会来吗?也实在拿不准。好在十几个小时的思路历程是发生在暑假第一天,谁也不会知道,而且现在有的是考虑的时间,回旋的余地还比较大。
原来,凡事都急不得,一急就失了方寸。等到镇定下来,已是该吃早饭的时候,她终于想到了一条等待援兵的缓兵之计。正巧爸爸来喊她吃早饭,她快速抑制和梳理好思绪,一边答应一边撤去寝内之防,然后平静地来到厨房。
自家的这个小厨房,虽然窄窄旮旮,倒是干干净净。吃完早饭,爸爸用平时的眼神看着女儿,女儿知其用意,蚊子般嗯了几个字:“事关重大,慢慢考虑……”
辛习远迫不及待地追上一句:“要考虑多久?”
“半个月吧!”
利令智昏的辛习远根本沒有听出女儿的无可奈何与无限哀痛。
辛红艳度日如年,多想干姐姐辛红花或者表哥彭长贵特别是丁凡来到这里,施展智慧,救她出苦海啊!
老天有眼,表哥来了。
这天,辛习远的内侄彭长贵来芙蓉小学看姑爷,带来了香菌、桐壳李、鸡血李等土特产品,看了姑爷的大作《任芙蓉》,对此甚是怀疑,与姑爷、表妹的脸色一比照,读出了父女恋的罪孽秘密。姑爷多年冷淡姑姑,原来有此恶毒心思。自己无从置喙,也无计可施,要是一肚子侠义心肠的丁凡来了多好,他一定有办法收拾这条毒蛇。
弹了一阵风琴的辛习远一上楼,就老实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长贵,红花没来赶场吗?”“忙着打包谷叶呢!”“她一年苦到头,你也不帮一手!”
彭长贵知趣地站起:“姑爷,那你慢坐了。”音落脚飞,早到楼下。
辛习远只爱看鲜花,此外的一切无不刺眼。
彭长贵在操场上碰到了表妹:“你莫着急,我去找丁凡去,也许他有办法帮你……”表妹对他会意一笑,凄苦凄恻的一笑,令人心颤心碎。
想到曹操,曹操就到。在莲花十字街,丁凡不请自来。
丁凡原在太阳公社燕子岩民小教书时,到白云中、彭长贵等人家中与所在学校玩过。这天放暑假,巧遇从燕子岩回来的丁凡,一把扯上丁凡就进了江家豆腐鱼店。丁凡想当文革左派,上跑下跳,他素来是个见义勇为的侠义心肠,和他扯一扯,也许他能帮着救救辛红艳。
两人聊了一阵,彭长贵就书归正传。丁凡听完,对他一笑:“人间自有公道。”
正在此时,林志柏来了。

3、预感

莲花区革委会副主任林志柏在莲花镇十字街碰上了丁凡,就对他说:“上级说代课费拨不下来,下个学期你就不代课了。”
丁凡很知趣:“家庭出身和社会关系我晓得,该回生产队劳动,回去就是了。”两年半民师,一个学期代课,文化大革命收缴了教鞭,大势所定,毫无怨言,因为你想一头撞上蓝天也是枉然。
林志柏面无表情,头也不回地走了。
彭长贵问丁凡:“你还有心思帮忙吗?”
丁凡对他平静地一笑:“帮,帮到底!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丁凡失了教鞭,虽然伤感,但也不露声色地走上莲花小学教师宿舍小木楼,一边打招呼,一边进了忘年交辛习远的寝室。
正在孤芳自赏、反复把玩《任芙蓉》的辛习远,请忘年交坐好,泡茶,并递上《任芙蓉》;“刚完稿的短篇,请斧正。”
彭长贵一目十行,早已看完,对其楷书毛笔书法甚为倾倒:“你这笔宋体字简直炉火纯青,华校长完全不能与你相比,亏他还这里题字、那里题词!”辛习远自鸣得意地附和了一句:“人家是领导嘛!”
辛习远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丁凡欲擒故纵,在“但是”后面大做文章:“辛老师,恕我直言,这短篇缺乏艺术性,也没有什么动人的情节,可说与我难分伯仲。更为严重的是,通篇充满了黄鼠狼心理。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辛老师,这黄鼠狼万万做不得哟!”
辛习远不敢小看他,对他的话不能不加考虑。前年的“三月镇反”,丁凡只是从人们冷漠的面色和冷冰冰的话语中就窥知自已可能是五花大绑、挨斗被关的对象;他更知道:先关还好点,接着来的群众专政,那就会把人弄得不死不活、生不如死的了。于是,他主动到县公安局报到,躲过了挨打挨绑之灾。事后,有人说他是诸葛亮、刘伯温,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
虽然如此,虽然丁凡是为他辛习远好,但辛习远还是玩起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把戏:“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不要胡乱猜测,这个任芙蓉是我在甲市小学教书时的同事。”
“那你为什么不紧紧盯住呢?”
“都是我父亲逼的,逼我养了童养媳,又逼我圆了房……”
辛习远的话把,被一阵巨雷打断。
彭长贵还未伸头向外看,一位不速之客忽然到来。
拐了!说到曹操,曹操就到,辛习远的父亲辛本善上门讨伐来了:“狗崽子,你什么都怪老子!老子盘你这么大,给你盘了一肚子书,你没领半分情!你老婆给你生了一对儿,一双女,沒得你一分钱用,苦累大半辈子,又孝顺公婆,打起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媳妇,你为什么把她休了?我们辛家祖祖辈辈都沒出过像你这样的负心汉……”
老人虽然年过六十,仍精力充沛、声音洪亮。他的义正词严,引来了许多人围观。
为了摆脱窘境,辛习远还是秧鸡死在田坎上——嘴壳子硬,哼了几句蚊语:“我们离婚,两厢情愿,又办了合法手续……”
辛习远自知理亏,离座出门,且说且走,上了街,过了河,乘船到河对门躲祸去了。老人知道儿子又找牛瞎子算命去了,懒得追他,在街上买了一些东西便走向回家之路,管不了的事只能点到为止。

4、救兵

向丁凡求救的机会来了,但辛红艳又犯了踌躇:平时与丁凡无深交,虽然托他办的几件小事,能办的他都办了,实在办不到的也做了解释。至今,丁风应她之请所带来的那把棕叶圆扇还在用着。但是,丁凡的父亲当过伪乡长,他这辈子也没什么搞头了,最好隔他远些。因此,她还从来没正眼看过丁凡;现在有求于他,真有点不好意思。
想去喊丁凡又犯难,不去喊又怕爸爸回来。踌躇再三,她终于鼓足勇气,蹑手蹑脚,来到了丁凡身后,看看他正在写什么东西,便问:“丁老师,写个什么?”丁凡没有回头:“寓言。”“什么题目?”“《黄鼠狼与天鹅石》。”“什么内容?”“睡在天鹅石上的黄鼠狼吃到了天鹅肉,使劲一咬,格蹦,天鹅肉变成了天鹅石,咬断了几颗大牙,醒来才知是南柯一梦。”辛红艳想笑,但实在笑不出来:“给我看看吧。”“不行。第一,怕时间不够;第二,你不是我的第一读者。”
“那好,跟我来吧!”辛红艳求之不得。
丁凡跟着她下了小木楼,进了油印室。平时这个地方比较繁忙,现在则被人遗忘了。辛红艳手上拿着几张信笺,丁凡猜想那是《任芙蓉》的解译版。
二人面对面坐好,话题从“第一读者”开始。“你的第一读者是谁?”辛红艳好奇地问。丁凡说:“请不要明知故问。而且这个问题稍缓,先谈谈你要求我帮忙之事。”
辛红艳给他讲了风琴变调、蛇蛙之战和缓兵之计几个小故事后,恳切地对丁凡说:“我现在需要救兵,向你求助,这个忙你帮不帮?”“这要看你的故事有没有百分之百的可信度。”
辛红艳急了,慌不择言:“你是不是因为我一向对你极为冷淡,就不乐意帮忙呢?”“不是。我只是不相信你爸爸会如此出格,如此不讲人伦,如此不计后果。帮忙的前提是证据。哪怕对你讲的情况毫不怀疑,我都非看到证据不可。”
辛红艳说:“可以给你看,但你一定要为我保密,只能你一个人知道。”“这个嘛,我可以拿人格担保!”
到了这个份上,辛红艳还有什么可说的,因为她确信对方是那么认真。
丁凡看了一位养父给他的养女所写的情书,脸上十二万分的不屑,喉咙中像鲠着成百上千只苍蝇一样。只生气是没有用的,他控制着满腔怒火,语调平静但极为坚定:“这既不合法律,也不合情理,更违背人伦道德。我把你看作妹妹,看作白雪公主,你有找到白马王子的权利,你有拒绝这份情书的权利。”
这几句道德宣言一出,就已完全表明:丁凡决定站到忘年交的对面去了。对此,辛红艳很放心;我没有看错他。
然后,就是丁凡附耳低言,面授机宜。辛红艳兴奋得直点头。
最后,辛红艳动情地说:“我把信任交给你,你值得我信赖,因为你要为我寻找幸福,而你自己什么也不想得到。”
丁凡安慰她:“我想,一个人来到这个世上,不应该是贪得无厌的索取,而是尽其所能的给予。如果能给你找到幸福,我觉得是在这一生中为社会尽了一次责任。”
丁凡心中则想得更远:自古以来红颜薄命,现在是新社会了,这个定律必须改变;更多的管不了,对眼前的辛红艳,只要帮得到的就一定要帮。

5、花好

在一次县革命委员会常委会上,主任来英仁、副主任钟季福都坚持要把丁凡纳入驻县报工宣队作队员,理由是:在三派群众组织因在解放县领导干部问题上意见严重分歧、大打派仗而使县革命委员会的成立无限期推迟的关键时刻,是彭长贵《谈谈钟季福问题》那张洋洋几万言的大字报起了统一意见的作用。但反对的人手中更是不乏钢鞭:“他是伪保长的儿子,不可如此重用。”
来主任是6711部队(独立团)团长,办事十分果断:“有成份论,不唯成份论,定下来,不要争了!”
丁凡到工宣队不久,因一次参加慰问活动而发现在全县影响较大的一个群众组织继续搞派性活动、暗中同县革委会唱反调,就把此事态及时向来主任作了汇报。来主任及时采取了应对措施,制止了派性活动。此后,他常把丁凡邀请到团部叙谈,叙谈总是海阔天空。
其中一个话题就是想为来主任的部下介绍一位莲花西施。来主任说:“你这个年轻人古道热肠,自己二十三岁了还未娶亲,却爱主动帮忙。那好,不枉你一片好心。”
当下,来主任一个电话就叫来一位白马王子。来主任给双方介绍:“这位是驻县报工宣队队员丁凡老师,路线斗争觉悟很高。这位是营教导员、县革委文教组副组长伍昌正同志,原则性很强。”丁凡伸出右手:“很高兴与你相识!”伍昌正紧紧握住丁凡的手:“很欢迎你到我们营部去做客!”
在伍昌正他们营部,丁凡给伍昌正介绍有关情况后,还给他设计了相亲之妙法。
恰好县革委文教组派伍昌正带一个检查组到莲花区检查工作。
金秋十月,天高气爽,清风徐来,心随云飞。伍昌正一行检查完莲花区各公社学校,又与区革委作了衔接。他让一起来的同志休息一会,并向他们交代:自己到莲花小学有件个人的小事办办。
在莲花小学油印室,伍昌正问辛红艳:“你就是辛红艳同志吧?”“正是。”
伍昌正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封信,递给辛红艳:“这是丁凡老师写给你的信。”辛红艳接过信,看了这高个子同志一眼:军容整齐,一脸诚恳与和善,沒有什么派头,一口夹着燕赵乡音的普通话,令人感到此人实在和可以信赖。辛红艳福至心灵,感觉到这位同志可能就是彭、丁二位老师给她找到的意中人,因此乐于向他提供一切他所需要的信息。
伍昌正则确信丁凡所言,这朵花确实好,苹果脸明眸皓齿,纤纤手身材苗条,容貌、人品、工作态度以至言谈举止都无可挑剔,确实令人喜爱。
伍辛二人一见钟情,但谈的全是工作;辛习远闻讯赶来旁听,听来味同嚼蜡,奇怪的是他看到谈话双方谈兴愈浓,旁若无人。辛习远无从置喙,久之则怏怏而去。
当晚,辛红艳做了个好梦:丁凡给她写的信,变成了硕大无朋的并蒂莲花。
也是当晚,辛习远做了个噩梦:辛红艳同一位神仙乘上一只大鸾,他急忙拉住大鸾的一根尾羽。大鸾腾空而起,尾羽滑如光油,辛习远死命抓住不放。忽然,黑白无常来到他身边。黑无常说:“你父亲把你告上灵霄,告到地狱,说你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竟然想娶养女为妻,破坏伦常,三界不容!”辛习远矢口否认。因他抓住大鸾羽毛不放,黑白无常拉不动他,牛头马面也来帮忙,仍拉不动。四阴差一时性起,黑白无常攫其魂,牛头马面夺其魄,让辛习远人不人鬼不鬼。辛习远成了无形之物,再也抓不住鸾羽,双手滑脫,坠入了万丈深渊。
噩梦把辛习远惊醒过来:每周一封情书,全是竹篮打水。辛红艳说要等到晚婚年龄二十三岁才谈婚论嫁,完全可能是彭长贵或丁凡教给她的推托之词。虽然距辛红艳二十三岁只有一步之遥了,他仍然痛恨彭长贵,痛恨丁凡,也痛恨辛红艳,更痛恨今天来的不速之客。他甚至断定:这不速之客一定大有来头,不然丁凡也不敢把他引来。
回到寝室,第一读者辛习远把丁凡的寓言《黄鼠狼与天鹅石》扯得粉碎,边扯边切齿恨骂:“谁横刀夺爱,谁就像这样,变成一颗颗碎纸!”

6、波折

辛习远疯了,每周一封情书,越写越露骨,有哀怨,有忿懑,拼命为自己评功摆好,拚命往自已脸上涂脂抹粉,强调的都是一个中心:辛红艳只有答应他的请求,才是最大的报恩。
终于有一天,他逮住了“狐狸尾巴”——从区邮电局截获了伍昌正寄给辛红艳的一封信。他咯吱咯吱地踩着地上的浅雪,尽情地蹂躏圣洁和斯文,右手拇指和食指拈着战利品,捏着旋着,旋着捏着,心里充满着毒辣的喜悦。吃晚饭时,好久沒有心思喝酒的辛习远高高兴兴地喝了好几杯。辛红艳情知有异,但又不敢动问。
冬去春来,一个冷峻的星期日,学校的操场上、田野的草坪上,有好多孩子不怕春寒料峭,兴致勃勃地在放风筝,辛红艳则远远地痴痴地看着。忽然,操场上一个孩子的风筝线断了,风筝落在一棵黑塔树上。那孩子束手无策,抬起头眼巴巴地望着。辛红艳给小孩找来一架长梯子和一根长竹竿,帮着取下风筝,那风筝上画着梅花。梅花是报春使者,为什么不给我报春呢?
终于,她醒悟了,便飞快地向区邮电局跑去。她不敢在校内向外打电话,总是怕那个影子旁听和干预。
她一拨通伍昌正他们营部的电话,就急切地问:“伍昌正,你怎么好久都沒同我联系了呢?”伍在那头说:“丁老师正在我这里,你问问他吧!”接着,听到了丁凡的声音,几句话听完,真相大白。
原来,辛习远给伍昌正写了一封信,谎称辛红艳已与团结公社一位年轻的副书记订了婚,不久就要结为秦晋之好。
辛红艳说:“丁老师,你对伍昌正说,我爸爸的信满纸谎言,一句话也不能信他的。我爱伍昌正,我非他不嫁!你叫他到莲花来接我吧,我一天也呆不下去了!”
丁凡被感动了,伍昌正更被感动了,他接过电话:“不要忙在一时,勇敢点!再过几天,我一定到莲花小学来接你。”
电话的尾声是丁凡的祝福:春天来了,花儿就要开了!

7、月圆

九九艳阳天,学校内外春意盎然。
华思贤兴冲冲地将辛习远从楼上喊下来,把一张调令递给他看:“红艳有出息了,要调进城里工作了!”
辛习远看调令,就像万猫抓心,心里直发毛,一张冬瓜脸越拉越长。
华思贤对辛习远的奇怪神色正在诧异,一位高个子军人已到身边。华思贤当然认识他的上司,急忙招呼:“伍组长,请到我屋里坐坐。”伍昌正说:“不客气,不客气!”
此时,辛红艳已大大方方走过来,接过伍昌正的话把:“华校长,这是我的男朋友伍昌正,6711部队一个营教导员……”“知道,知道!我早就说过,你一定会找到一位军官,这下成事实了,可喜可贺!”
辛习远早已上了楼,这个伍昌正,这个场景,都不是他所愿看到的。
不管辛习远不想当岳父也好,无论他不愿看到女儿女婿如胶似漆、畅谈通宵也罢,事态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而自然发展着。
第二天,华思贤找了区供销社的搬运工把辛红艳的简单行李打了包,送到河对门的车站。从此,辛红艳跟着伍昌正,永远离开了美丽的莲花镇。辛红艳高兴已极,因为她重新过上了正常的生活。
6711部队与0052部队换防后,已经同伍昌正结婚的辛红艳随军了。部队换防后,驻县报工宣队解散了,此后,伍辛伉俪再也沒有见到丁凡。
辛习远认为自己是受害者,被人“横刀夺爱”,抱着一颗花岗岩脑袋,再无婚姻之事,退休不久便郁郁而终。
接到噩耗,已任团政委的伍昌正同爱妻一起,带着已任排长的儿子,驱车几千里奔丧,看了辛习远老人最后一眼,并给他送了一个大大的花圈。
辛红艳给妈妈送了两万元,给两个哥哥两个姐姐各送了一万元。大家都不接钱。伍昌正说:“妈妈,红艳随军不久,就被部队文工团招去,现在收入不薄,你们不必疑虑。以后,你们有什么困难,都可以告诉我们。”大家这才接了钱,这才知道辛红艳并不像辛习远所说的那样忘恩负义,而一直都是个知恩报恩的人。

8、邂逅

辛红艳十岁以前没上过学,得养父收养后读了八年书,五年小学,三年初中。爸爸自己给红艳启蒙,红艳一上学就是二年级,小学毕业时已有十五岁。
进初师后,辛红艳同比她大三岁的同学辛红花一起成了校花,一朵苗条美,一朵健壮美,被同学们合称“二红”。二红亲如姐妹,一起学习,一起跳舞,一起谈天,一起领奖。因父母长期患病,辛红花家里很困难,辛红艳就常常周济她。二红干脆认了姐妹,二人在设有第三个人的情况下总是姐妹相称。二红以心换心,无话不谈。
辛红花命运不好,未读完初师二年级,因父母先后亡故,不得不辍学别妹,回家去照顾小弟小妹。
辛红艳婚后不久,在县城与辛红花邂逅。姐妹重逢,喜之不尽。辛红艳拉着姐诅进了饭馆,给她点了几道好菜。二红边吃边聊,心无戒备,辛红艳把养父无道、丁凡仗义相帮的故事讲给妹妹听。辛红花听得津津有味,听完后还冒了一句:“丁凡有一颗真善美的心,你长贵哥找丁凡帮忙,硬是百分之百的正确!”
伍昌正辛红艳奔丧完毕回部队,在莲花车站候车时,辛红花又听到了一连串亲切的呼唤:“姐姐,姐姐……”人随声到,已和她拥抱到了一起。辛红艳第一句话问的是:“你找到丁凡了吗?”“找到了,找到了……”
接着,听辛红花娓娓道来,说是彭长贵怎样帮助丁凡在大元找了一门亲室,怎样帮助他复习,1977年考上复旦大学新闻系并经过一番波折才得入学,后来怎样当上一张省报的总编辑并不忘糟糠之妻……
正说到此处,丁凡已来到他们身边:“长贵哥,红花嫂,伍教导,辛红艳,幸会,幸会!”
伍辛二人异口同声:“印总编,快来坐,快来坐!”
伍昌正若有所思:“印总编,你怎么喊起哥哥姐姐来了?”
辛红花抢答:“我们早就是好朋友啦……”
伍昌正恍然大悟:“喔,喔……”
辛红花笑对丁凡:“书呆子老弟,你还不知道吧,我妹夫现在是团政委,妹妹是文工团歌星,他们的儿子已是排长了,看,就是买了两大包水蜜桃正往这边跑来的那个年轻军人。”
年轻军人近前,辛红艳忙说:“伍勇,快喊大姨和姨伯;还有这位丁大总编,我们的老朋友!”伍勇一边喊,一边把两大包桃子分两边递上。彭长贵、丁凡俱却之:“你们带到部队去吃吧!我们年年吃起的。”
此时,伍昌正突发奇想:“印总编,你当年虎口救美,我们没有报答你,却由红艳的姐姐报答了。”
丁凡直摆手:“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辛红花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辛红艳说:“妹妹,你们的心心相印,两厢情愿,是丁凡扯一万根线把你们连起来的。你欠丁凡的人情,怕这一辈子也还不了啦!”
丁凡直摇头:“你们莫信辛红花的,我那是尽的义务,尽的社会责任,不叫人情,不叫人情!”
大家皆笑。
辛红艳问:“姐姐,你们的娃儿多大了?”
辛红花回答:“龙凤胎,都是十九岁了,儿子诚信在家务农,女儿在南昌读大学.。”此时,女儿已来到身边。辛红花让女儿真真见过小姨和姨叔,还夸她:“和她爸爸一样好心肠,哭着劝了我多次,我才决定离开承包地。”女儿则一直责怪妈妈:“妈妈莫讲了!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要不得嘛!”
伍勇看到五位长辈其乐融融,虽不知道他们的全部,但也知道个大概:在他们之中,存在着真挚、诚信和高尚,存在着真善美。他看了如花似玉的真真一眼,在心里酝酿着又一个诚信恳切高尚和真善美的故事。


第四章最美之心

一、后檐茶科

红颜薄命,个个不如黄阿丑;黄阿丑无姣貌有奇才,命好福大,归宿特佳。她的夫婿就是大名鼎鼎、声威赫赫的万古千秋智慧之神诸葛亮。
为人当做诸葛亮,才德深识貌不识,日偕贤妻谋国是,鼎足三分天下知。
女人无容貌,有人要;男人无容貌,有人笑。
笑彭永富“麻麻的、瞎瞎的,废物一个”之人既无知又浅薄,眼睛长在后脑勺,两个眼珠不过是煮螺蛳而已,所以他们看不到人类灵魂工程师的高尚道德、美好情操,看不到彭永富的和善、大度和与生俱来的同情心在那里熠熠生辉灼灼闪光。
时间很快到了1971年冬天。此时,彭长贵已教了八年书,弟子读了初中、高中,这时的彭长贵在大元公社范围内和周边地区已小有名气。学生也很尊敬他,如李顺富、张贵万主动要求帮助彭老师到各队称粮食,并多次要请彭老师到家里吃饭。家长支持彭长贵,干部称赞彭长贵是一个非常好的老师,比其它地区公办教师还有责任心。
学校创办八年来,都是在社员的家里教学,实在有许多不便。几个队的群众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终于有一天,大队决定在飞山的后檐茶科修建一栋木房做教室,很快变成事实。木房虽然有三间,但非常简陋,盖的是茅草;周围没有任何遮拦物,凳子、桌子就不用说了,怎么办?彭长贵从自己家里拿来几根杉木檩子和几根长枋子,架在教室里就是板凳和桌子了,由于桌子板凳不够,学生又从自己家里带来,形状各异,有的从上面吊两根绳子捆住一块板子就当作桌子了。
这么简陋的学校,地地道道的风扫地月点灯,黑板连支撑物也没有,彭长贵就自己做了一个黑板架。
为了遮风挡雨,老师和同学们自己动手砍竹子,夹竹壁。小点的学生每天带10根,大点的每天30根;大约一个星期的时间就夹起了竹篱笆,可以挡一定的风雨了。但是,由于当地海拔较高,又在天龙山脚,后檐茶科当坳当风处,秋冬很冷,加之贫困山区的孩子穿得非常单薄,有的甚至连鞋子也没有,光着脚上学,秋末、春初和冬天到校后一双赤脚冻得通红通红的。彭老师对此情此景,是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实在没有办法就在教室中间烧一堆柴火,老师和同学们围着火堆上课。
1973年冬,生产队改组领导班子,上级要求彭长贵参加,彭长贵出于公心,写了<<姚明武十大罪行>>,把一贯贪污的姚明武揭发出来。群众一致支持彭长贵。这样一来,姚明武就被撒去了生产队长职务,由张贵伍担任。这时,文化大革命运动正在高潮期,突出学习毛泽东思想,1975年生产队根据上级要求办起了政治夜校;根据上级要求,彭长贵又当起了夜校老师,白天教小孩学生,夜晚教大人学生,彭长贵累得真是难以想象;但为了山区人民的教育事业,他艰难支撑着。
张贵伍当上队长以后,对教育事业非常重视,号召全体社员出钱出粮给学校增加桌子和板凳,给白天的小孩学生和夜晚的大人学生增添了学习设施。老师和学生的高兴劲简直没法形容。
可是,房顶的问题很难解决,特别是下雨天,茅屋漏雨,师生上课的时候身上被淋湿了,一身湿漉漉的,有的冷得发抖,但为了求知识,大家还是咬呀坚持学习。
一天,狂风怒吼,教室的屋顶已经被狂风掀翻了,一头在土坎上,另一头已挂在一颗大树上,大风把整个学校吹得发抖,师生们也冷得跟着发抖,有的学生忍不住竟哭出声来。彭老师急忙抱住那个学生,替他揩去眼泪。
没有办法,等到天晴了,彭老师组织大一点的学生,上树把茅草理下来,捆成茅苫,一点一点拖上屋项,尽管师生们累得满头大汗,但效果甚微,一直干了三天,才勉强盖好。
直到改革开放以后,人们才进一步重视农村教育事业,把再丰小学迁往飞山大坪土,修建了两栋瓦屋,这才像一点学校的样子了。
经历种种艰苦,当年的学生早已长大成人。曾在后檐茶科茅屋读书的吴展志,现在已是莲花镇党委副书记了,他回想起当年在后檐茶科读书时的情景,感触很深。
别了,可爱的后檐茶科学校,你的悲喜剧都成了历史。
彭长贵老师和当年的学生,虽然与茅屋母校告别了,但往事历历在目,不胜留恋。
红颜薄命,个个不如黄阿丑;黄阿丑无姣貌有奇才,命好福大,归宿特佳。她的夫婿就是大名鼎鼎、声威赫赫的万古千秋智慧之神诸葛亮。
为人当做诸葛亮,才德深识貌不识,日偕贤妻谋国是,鼎足三分天下知。
女人无容貌,有人要;男人无容貌,有人笑。
笑彭长贵“麻麻的、瞎瞎的,废物一个”之人既无知又浅薄,眼睛长在后脑勺,两个眼珠不过是煮螺蛳而已,所以他们看不到人类灵魂工程师的高尚道德、美好情操,看不到彭长贵的和善、大度和与生俱来的同情心在那里熠熠生辉灼灼闪光。
彭长贵老师在再丰民小教书这些年,上级规定适龄儿童入学率必须达到95%以上。在贫困的山区里,很难完成这个任务。
对于适龄儿童来说,没上学的彭长贵反复动员多次都没有结果的,他都要想尽千方百计给他们提供学习的机会。他有一个绝招,见别人货上门,他就“送字上门”。特别是在后檐茶科屋里教书的那几年,他为了能让学生上学,动一遍、二遍、三遍都不烦,直到学生家长把学生送来上学为此。
1972年7月的一天,彭老师送字来到李家英家门上,被不知好歹的李家英骂了一顿。
李家英的女儿黄九芝,八九岁了,身有残疾还要带妹妹、煮饭喂猪,很是辛苦。彭老师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每天都坚持上门教小九芝识字,小九芝也很听话,学得很认真。可是小九芝的母亲李家英回家后不但不感谢彭长贵老师,反而还大骂彭老师,说什么影响了他女儿做家务。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彭老师带着满腹委屈离开了黄家。后来经过大队、生产队干部和彭老师反复上门做工作,并减免了他家的学费,李家英终于想通了,才把女儿送到了学校。
1973年的一天,彭老师来到了二队杨光新家。
说起杨光新,还有一段长话。杨光新来涌洞公社人氏,原在贵州铜仁汞矿子弟学校教书,其爱人陈朝芝也在附小当教师,家有三子一女。
那为什么杨光新会到再丰二队来呢?原来杨光新去铜仁日报社报考记者,由于杨光新文化知识基础较好,一考便考上了,杨光新高兴得不得了,很快到报社上了班。天知道,因为考记者考出了大麻烦,杨光新被人告了,理由是杨光新不是社会无业青年,报社很快把杨光新退了回来。祸不单行,福无双至,于是,汞矿子弟学校为此便对杨光新夫妇另眼相看了,动辄便说杨光新去报考了报社记者,不安份守纪,不安心教书,时时处处为难杨光新夫妇,后来两个学校的领导叫叫合合,干脆把他们夫妇除名了。从此,杨光新夫妇失去了工作,也失去了生活来源。实在没有办法,他们夫妇二人只好回老家谋生(祥云县涌洞人民公社)。他们一家人回到老家后,正值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运动高潮,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由于杨光新夫妇是有文化的人,也算知识青年,当然要下乡去锻炼。于是杨光新夫妇下放到了本县大元公社再丰大队老寨组当知青,名为锻炼实为改造,每天他们必须上坡干农活,否则就要挨批斗。由于夫妻二人从来都没有干过重体力劳动,再加上有病,日子过得非常艰难。有一次,杨光新受人之请到某车站画巨幅壁画,才画得一半,因有事回家一趟,哪知回来后就再也出不去了,因为老寨人死活也不让他外出做事。杨光新急了,找到生产队干部说:“我才画得一半,怎么向人家交待,我愿意向生产队交钱。”生产队长说:“交钱就行吗?你是在搞资本主义,那是原则问题、路线问题。”杨光新哭笑不得,只好作罢。
惺惺惜惺惺,难中好救人。因为他们都是知识分子,都不同程度地受到过伤害,彭长贵自觉不自觉地就同情杨光新夫妇。
每逢节日,彭长贵辛红花一家都要给杨光新家拿点粑粑、豆腐、菜豆腐什么的。
这仅是小的方面,更重要的方面就是杨光新的几个小孩没有上学读书,彭老师怎么也放心不下,就抽空到他家里面去做工作。
杨光新回回领情,这回可怎么也不领情,还气愤地说:“我们夫妇二人就是因为读书才落到今天这个下场,你想读书还有什么用?”说着说着就双泪直流。
男儿有泪不轻弹,此时触到伤心处。
彭长贵劝他:“眼光要放长远一点,万一政策变了,重视知识和和知识分子了,你们回城工作,难道带几个文盲子女回城去?”
杨光新太倔了,他就是不答应。
彭长贵实在没有什么办法了,就只好上门送字。
这次送字上门,够热闹了:杨光新的长女杨小云、长子杨子军、次子杨武军都是送字对象。杨小云、杨子军原来读过书,给他们送字就送四年级、五年级的课程。
送了几天字,杨光新不好意思了:“彭老师,我把子女交给你,不过,我交不起学费。”
彭老师大喜过望:“学杂费我全部代交,一切算我的。”
杨家三姐弟终于上学了。
转眼到了1977年,上级落实了有关政策,杨光新一家可以回到城里了。虽然回到了县城,杨光新夫妇对学校仍心有余悸,不敢再教书了,就在祥云县城做生意,由于两人不怕苦不怕累,生意还做得红火。
有一天,彭老师有事进城,遇巧撞上了杨光新。二人相见,非常高兴,杨光新热情地把彭老师邀请到家中做客。杨光新、陈朝芝夫妇提起往事感慨万端,对彭长贵一家说不尽的感激:“您太好了,如果没有你三番五次来我家劝我送子女读书,如果不是你送字上门,那现在不知是个什么样……”
彭老师听说其长子杨子军正在自学,学不懂的就到秀一中请教,不但非常欣赏,而且想法帮忙。
彭老师此次进城是参加中学数学教研会。他向会议主持人介绍了杨子军的自学情况,不说杨子军是杨光新的儿子,而说是自己的儿子,以便让杨子军与自己同吃一份饭,又可以让杨子军一同听课学习,后来杨子军考上了成都纺织学院,成为当万人争过独木桥的胜利者。
心血没有白费,彭老师替杨子军高兴,也为自己尽到了责任而感到欣慰。
拨乱反正时,铜仁汞矿子弟中学和陈朝芝所在学校,从祥云把杨光新、陈朝芝夫妇接去原单位,落实了政策,补发3工资,恢复了名誉和职务。他们的次子杨武军大学毕业,又出国深造,此时,杨光新家双喜临门,全家说得最多的话就是感谢彭长贵老师。
彭老师一家也万分高兴,当年几度付出,终于换来回报,怎能不高兴呢?
人类最美同情心,送字上门胜真经。倘若天下尽如此,五洲四海一家亲。


二、共产党员
彭长贵一生都在不懈地追求,而且把许多心愿都变成了现实。
彭长贵当年曾是优秀共青团员和优秀团干部,他对伟大的党一直有着深厚感情;其妻子辛红花虽是文盲,但是对党的热爱与他不相上下。20世纪70年代初、辛红花已是再丰大队妇女主任,彭长贵教学初期,辛红花也不理解,甚至打过彭长贵,彭老师当然能理解妻子的心情,多么沉重的家庭负担,多么强大的生活压力,都要由她一个人来承担。后来在彭老师的耐心劝说下,由坚决反对到不反对,由不反对到大力支持,终于实现了言行和谐、家庭和睦。
夫妻二人心向党,双双齐向党组织靠拢,辛红花要丈夫教她读党章,读了不知多少遍,直到夫妻两都能溜溜熟背为止。
1976年夏天,县委三分之一工作组来祥云大元公社开展工作,工作组的李益祥、高大华同志发现彭长贵执教十二年,对党、对教育事业无限忠诚,意志坚定,教绩卓著,其妻辛红花也大公无私,敢于同坏人坏事人斗争;因此,高大华就来向他们询问党的知识,高大华听他们说十多年来他们夫妇俩一直都在按共产党员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因此十分高兴,就与大队党支部商量、研究,决定把他们列为入党积极分子。
然而经过组织的考察,辛红花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成为一名预备党员,彭老师不知何故没有被批准。
大元小学校长吴自成对彭老师的教痴精神极为感动,对彭老师的入党动机非常了解,吴校长找到了当时任公社党委书记的田茂万,为彭长贵评功摆好:
——田书记,彭长贵老师对工作负责,思想进步,爱生如子,教绩卓著,十几年如一日,不知道党委这次出于什么考虑,未批准他入党?
——再丰大队支部中,有人对他有意见。
——什么意见
——说他为人斤斤计较。
——事实上,彭老师从不斤斤计较啊,他为了让贫困孩子上学,用自己家微薄的收入垫交了多少困难学生的学杂费,由于没有记载,已记不清了。
——不是这个,是说他到各队称口粮时斤斤计较。
——这个事情我知道,他哪里是什么斤斤计较啊?有一个生产队已经几年没给他称口粮了,他教书的劲头仍然没减;他们不称口粮已错了一着,反而说彭老师斤斤计较,更是错上加错。
公社党委了解到彭长贵的真实情况后,很快批准了他的入党申请,彭老师也实现了他多年的愿望,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草窠洞是再丰大队第四生产队,该队有个学生叫陈玄环,在大元公社读初中。有一天,彭老师来到大元中心校办事,陈玄环的班主任老师对彭长贵说:“彭老师你是再丰大队的人,你回去给你们大队长陈太吉说一下,他家学生陈玄环读书吊儿郎当,整天挎把开山刀,上山捕猎,野味吃多了,人也野了,叫他来学校把学生接回去,把锅儿鼎罐提回去,叫陈玄环不要来读书了。”彭长贵答应了。
彭长贵在回家的路上边走边想,为了挽救一个学生读好书,回去不能直说。
见到陈太吉,彭老师说:
——大队长,向老师带信叫你家陈玄环赶快去读书,再有两个星期要毕业考试了
——多谢向老师的好意,玄环不爱读就算了,反正他该结婚了,我也想当祖父了。
——玄环的人生还长得很,这么早结婚不好,你听我说一句话,你当父亲的一定要为他一辈子着想,不要光想当祖父,要去掉旧思想,今后上学、就业等都要有文化、有文凭,你怎么不考虑这些?
——(应付着)行啊,谢谢你的好意!
——玄环没去读书,我还要来找你的。
陈太吉知道彭长贵的磨劲不好惹,就把陈玄环“押”去读书了。
陈玄环初中毕业后,在新寨小学任教。
彭长贵是片区小学负责人,特意去关心陈玄环怎样上课的。在一片山林边,他看到的是陈玄环腰挎开山刀的形象:
——玄环放学了吗?
——没有,我不敢进教室呢。
——怕什么,把开山刀解下来,衣服扯一下,现在我就教你,你对着树林喊:同学们,翻到第一课,听我教,你们读…….
陈玄环学了一遍。
彭长贵笑了:就这样子,什么都有第一回,以后就自然了。
彭老师鼓励着陈玄环上了第一课。
这一鼓励,就逼出了一个陈老师。
大元公社地广人稀,为了加强对教育工作的领导,大元公社党委、管委会把全社分成几个片区,其中一个片区以再丰为中心向四周辐射,让民师彭长贵当片区负责人。
彭长贵管辖的片区,除自己的的再丰民小外,还有5校7个人。
其名称和负责人是:
新寨民小——陈玄环(在陈玄环带职读中师期间,新寨小学民办教师由彭泽生担任)
喇叭寨民小——彭地万、张再富
邱窠土民小——杨正学
兰溪小学——彭忠城、杨再明
力大小学——代正章(公办教师)
彭长贵负责片区工作,非常负责,主要是根据当时的代课及任课老师水平不高,需要集中培训,当时其它公立学校都没有开展拼音训练,但彭长贵要求一定要开展拼音训练。
拼音集训班在力大开班一个月,使参加培训的老师熟练掌握了声母、韵母、单韵母、复合韵母等基本知识。很多受此次培训的教师对彭老师举办此次培训非常感激,因为此举促进了后来的教学工作,起的作用很大。当然陈玄环也参加了培训班。
后来,陈玄环被推荐上了祥云中师,毕业后成了公办教师,彭长贵仍然是民办教师,但他无怨无悔。
陈玄环的两个儿子(也是彭长贵的学生)现在都已成为公办教师了,其两个儿媳妇也是公办教师了,一家有了5个教师。妻子吴显菊也是彭老师的第一批学生,他还记得彭老师在其家教书时的爬到彭老师膝盖上的情景。
吴显菊家接大媳妇的时候,彭老师一家去祝贺。忆往事历历在目,陈玄环一家对彭老师感激不尽,多亏了彭老师当初的鼓励与教育,才有了今天。
作为片区全面工作负责人,彭长贵举办拼音培训尝到了甜头,便在此基础上又搞起了联校教研。
在第一次联校教研期间,公办教师代正章也参加了进来。
在教研过中,彭长贵认真听取各方意见,集思广益,合理安排听课、评课顺序,所参加学校轮流上课评课多找优点,也实事求是地指出缺点。大家和睦相处,团结互助,取长补短,共同进步,在较短的时间内就形成了和谐的教研之风,参与人员个个受益匪浅。
连拼音字母都不认识的杨再明虚心向彭长贵学习,他在拼音班特别努力,其结果进步非常快,在教学过程中他讲了《草原小姐妹》一课,大家认为他把握中心,启发学生学习龙梅、玉荣热爱集体的精神讲得好,结合当地实际举了例子,所有听课的老师对杨再明的进步作了充分的肯定。同时,对几个生字的发音和课文的结构的把握上提了一些意见。杨再明听了非常感动,表示愿意虚心接受,越发认识到联校教研的实用性和科学性。
彭泽生的公开课是上<<亡羊补牢>>一课,解题和寓意都讲得好,但联系实际举例不深入,大家启发他举了很多例子,使他茅塞顿开,使他在后来上课时注意结合实际,使学生更易理解和掌握。
彭地万的公开课,汇集了他多年任教一年级的经验,搞低年级组织教学别开生面,乐趣无穷;教拼音时对前鼻音和后鼻音的区分,他也想了到了许多妙法。
从彭地万的公开课上,大家受到了多方面启发,怎样使学生感到学得有趣,成为大家长期关注的问题。
数学方面,彭忠诚的公开课讲了文字题和应用题的分析,特别是文字题题意分析的几个步骤,使所有数学教师佩服之至。他的公开课表现出的成就,使彭长贵深为叹服,他认真吸取了彭忠诚的先进教法,为日后教好初中数学积累了必要的实践感知,当然,对于彭忠诚老师的某些不足之处,大家也作了深入的探讨。
代正章是联校教研活动中唯一的公办老师,他原来是教中学的,现在调任小学任教,许多地方都感到不适应,他自觉参加联校教研,认真向大家学习,使他很快适应了小学教法。
1976年,彭长贵被调到力大小学戴帽初中班任数学教师,虽然是代正章、白天清先后任该校领导,但彭长贵仍是联校教研工作带头人。
在后期联校教研工作中,彭长贵原来教过的学生,现在的同行吴显清、吴显友都显得很有钻劲,吴显友的语法教学独具一格,好学易记,使大家在给学生教阅读和写作时有不少启发,吴显清的数学也教得很好,彭长贵也注意向昔日的学生学习,没有半点“师尊”的架子,为后生晚辈作出了榜样。
彭长贵本人上的公开课是多级复式班教学,大家觉得上得很好,人人称赞,因此推荐到公社给全公社的老师上了一堂多级复式班公开课,由于彭老师准备充分,水平较高,方法独特,深受听课老师的赞扬。
彭长贵的多级复式班教学方法有两大绝招,一是小先生法(即从高年级选出尖子生,教其方法让其上低年级课),二是交叉法(新旧课交叉)。
联校教研不但使参加的全体教师学到了很多东西,而且进一步增强了老师与老师之间、学校与学校之间的友谊。每年“六、一”国际儿童节,六校都在一起联谊,大家进行各种球类比赛,还开展文艺演出活动。


三、忘我的境界
1976年至1980年,彭长贵在力大小学戴帽初中班从事了四年初中教学,在这四年教学里,他已达到了忘我的境界。他的事业,他的教绩,他的人生,他的精神达到了他人生的顶点。
1976年6月,大元公社党委书记邓平荣点名要彭长贵到力大小学来教初中,彭长贵上任后则高度负责,修危房,制桌凳,请工匠,购材料等整整用了一个多月时间,一分工分没要,一分钱没取。本来彭长贵在这假期是有许多事情要做的。虽然姚明武从队长位置上栽下来了,但他出烂主意还有一定的市场,千方百计想把彭长贵拉回生产队,生怕彭长贵提升或转为公办教师。彭长贵调去教初中后,其妻辛红花一个人在家干农活,好多事情都做不开堂,又要守牛,又要做农活,又要打牛草。在这几件事情当中,姚明武样样针对彭长贵家,其目的就是要与教书人过不去。就说打包谷叶吧,原来都是集体统一打来统一分配到各喂牛户。今年姚明武看到彭长贵到力大教初中去了,就鼓动大家改变了“政策”,自己喂牛的包谷叶自己打,没有包谷叶喂牛自己负全责。明眼人都知道,此举主要是针对彭长贵的。
彭长贵心想:你有弯弯木,我有翘扁担。他和妻子辛红花拼一个通宵,就备足了喂牛一年的包谷叶。天亮时,全队劳力来到包谷叶最多最好的地方,只能望“拼”兴叹了。姚明武的心口最痛:怎么也搞不赢他两口子啊!
1976年9月1日,力大小学帽子初中班开张了,彭长贵废寝忘食地投入了教学工作。
大元公社各小学的帽子初中每月一次统考,前5名抽到公社初中。彭长贵的尖子生,第一次统考被抽去5名,第二次统考被抽去了3名,这引起了彭长贵的高度警觉,因为小学毕业生,县、区两级已把尖子筛选去了,现在又被公社初中班筛选去了8名,剩下的都是基础特差的学生了,要想在他们中出较好的成果,非豁出命来不可。
打铁先要本身硬,1976年秋期寒假,不管过春节还是过十五,彭长贵万事皆休,一个劲头的钻教材。彭长贵不是做不到“不耻下问”,而是有问无门。
他当年学的数学知识已经淡忘,而他手中的初中数学教材已有很多是高中“下放”的内容,一时难于熟练运算,常常遇到疑难。一次去公社开会,他向一个在公社初中班教书的c市知青请教,那知青回答一句“只有我们向老教师请教的”一句话就封门了。对其他人也是一样,正儿八经请教,别人不会搭理。只有寓请教于聊天,才得解答。代正章虽肯回答,但他又调到外校去了,路上偶遇,也所得有限。所以,他才决心把初中一至四册(当时初中实行两年制)数学教材全部钻透。一个寒假钻不透,就向原来教过的学生、此时的高中生吴展志请教;吴展志都无法解答的,就向吴展志当时的高中数学教师石敦哲请教。好在通过一个寒假的自学,他攻克了一至四册初中数学教材,心里有了底。
钻教材、备课,彭长贵到了忘我的境界;上下课随时辅导学生,也到了忘我的境界。
早自习,他上了一课,就让学生做题。学生吃早饭去了,他就批改,一看学生错了,就忙把学生叫来。他给一个学生讲,其他的学生端着饭碗也来听。他讲到兴头上,又接着上正课讲。越讲越来劲。这样一来,他很多时间都忘记了吃饭,确实到了废寝忘食的境界。
单元检测,他把例题放进检测题,发觉做错的学生不少,他们基础太差,没有听懂老师讲的课。彭老师不怕麻烦,再翻豆稿,再讲再练。
他1977年钻教材,并非一劳永逸,遇到新的疑题、习题,还是多方请教。后来,县教育局组织了初中数学教研会,他认真参加每一次教研,不放过每一个难题,业务水平和能力都有很大提高。
由于他和同事们因势利导,率先垂范,给学生带了一个好头,所以同学们都刻苦学习,进步很快。
力大初中班办了四年,送了三届毕业生,辛勤的耕耘有了收获,有了报偿,1978年毕业生37人考入高中13人;1979年毕业40人,考入高中20人;1980年毕业生37人,考入高中19人。
收获的喜悦,不在他的脸上,也不在他的心中,因为他感谢同学们的团结互助,感谢同学们的积极努力,感谢公社党委和广大学生的家长对自己的信任,他把一份份喜悦让给所有与此有关的人去分享。而自己呢?只是觉得尽了一个共产党员的、一个教师的本分和责任而已。
为了加强力大小学的领导,公社党委调配了一个校长、四个党员。
为了初中班4个教师没有后顾之忧,年纪最大(当时五十上下)的老师江杰给他热水、预备脸帕、毛巾。因他是公办教师,他每餐都拿出一瓷缸酒,全校8人每人一杯,饮酒壮行色,准备新长征,因为当时周恩来总理已在四届人大上向全国人民展示了四化的蓝图与目标。
1974年,彭老师左眼的“玉疔”爆炸后,左眼凹陷,此后的岁月中,他半点没有丧志,反而更加努力地工作,用他的行动证明他他身残志坚,在再丰民小入了党,又在力大初中班创造了新的辉煌。
彭长贵老师在力大初中班教书时,兼任初中班所在的力大小学总务,由于他全心全意、废寝忘食地工作,所以他的总务工作全是“见缝插针”。有几个民办教师(含他自己在内)的钱粮由力大片区(含原再丰片区)各生产队负担,他利用早晚、周日去收钱粮,速去速回,收到钱后优先满足最急需要的老师。
他与校长白天清拧成一股绳,全校师生一齐动手,勤工俭学,开荒种地,收了5000斤红苕,打了1000斤粉,检散油茶子500斤,打了150斤油,除每个教师按规定自己拿钱称去7斤后,全部由学生食堂付钱,给师生食用。这150斤茶油和苕粉等收入,使学校紧张的资金得到了一定的缓解,买来了国旗、彩旗、板胡、二胡、锣、钹、高音喇叭、篮球、乒乓球、运动装、舞蹈装等学校急需品。由于有相应的设备,接着学校就开展了体育运动和文娱活动,同时举行了升旗和播放音乐活动。从此,力大小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虽然彭老师干总务廉洁奉公,然而却有人给他当监督员。这监督员不是别人,而是他的妻子、共产党员辛红花。
每次彭长贵带回家的就是一张“报账单”,辛红花听报账时,与每月9元的民师津贴对照,算一算没有超出,他才放心。他对丈夫说:“永富啊,你现在经手的钱成千上万的,一分一文都不能错呀,别人贪污你把他弄下台了,如果自己贪污,别人会怎么说你呢?廉洁奉公是我们共产党员的本色和形象,你一刻也不能忘记。”
彭长贵在事业上有了一点成功,一半是妻子支持的结果,可以说是妻子用汗水换来的。不管彭长贵教小学,教初中,离家远还是离家近,只要是公事,辛红花绝不拖后腿;家里有天大的事,都由她一人承担。
由于山区很多人对教育的不理解,对知识的重要性认识不足,对彭长贵的所作所为千方百计发难,生产队有人要拆彭长贵的台,辛红花挺身而出,向人解释,与人据理力争,随时给彭长贵打气壮胆,再苦再累也要支持丈夫的工作。
1968年1月以前,彭长贵的母亲冉凤英一直在大元公社机关煮饭,直到1968年2月辛红花生第二个儿子,彭长贵要上课,家里实在没有帮手,只好把母亲接回来服侍“月婆子”。
辛红花出月后,只让婆母在家照料两个孩子,一切家务都由于自己做,忙了队上的活路,又忙屋里的家务,她从不叫一声苦,从不叫一声累。

第五章摆古高手

1、“活雷锋”

上初中的第一天,也许是太高兴了吧!同学们整天都乐哈哈的。可是,万丽红这个山里来的妹子看着陌生的同学感到很矜持,不好意思与他们接触。她觉得大多数同学都好像在互相炫耀着。她只能用一半鄙夷一半羡慕的眼光欣赏他们。心想:“考取个初中,有什么了不起的,何必多此一举?”
晚上,喧闹了一天的同学都回寝室“占领”床铺去了。与一位大眼睛新同学同占一铺。那个同学不爱吱声,低着头,也没上床来,却走开了。
不一会儿,“大眼睛”来了,后面还跟着另外一位新同学,那位新同学感到很羞涩。丽红只听到自己的同铺催促她:“快来罗,怕啥呀!没什么,快点呀!”一边催促,一边忙着脱鞋。看着这一举一动,丽红觉得有些诧异,想道:这位同学与我还不认识,却又带来另一位新同学,这是什么意思?另外那位同学是谁,她是否占有铺了,她俩是不是想把我赶走,让她俩占有这个铺呢?我又到哪里去找铺呢,去受冷落吗?想到这里,丽红不问青红皂白,就叽哩咕噜报起“鬼”来:“快活了,‘癞虾蟆想吃天鹅肉’,想赶走我!总该有个先来后到吧?我先到,你后到,难道你俩敢把我赶走,怕你们妄想了吧!”边说边整理单被,铺了半边躺在上面。大眼睛小眼睛都愣愣地看着,活像俩墩塑像,似乎很委屈的样子,没说什么,静静地走了。
一周后,丽红独自走在上学的路上,沿着弯曲的公路走,真是既孤独又烦闷。突然,在前面的一个拐弯处,两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啊,真没想到,原来是她赶走的那两位同学!她从内心诅咒上天,为什么偏要这样安排?如果是别的同学,她早就赶上去了,和她们走在一起去上学,一路上谈笑风生,该多好啊!但是,自己把人拒之千里在前,怎好意思同她俩接近呢?唉!没办法,只好低着头跟起走算了。
忽然,丽红想起了彭老师的话:“同学们从就要养成知错就改的好习惯。如果做错事了,只要肯改正,也是很好的。”想到这里,丽红来了个180度大转弯:还羞羞答答干什么?快向别人认错。于是,丽红大步流星走上去,说:“两位同学好,请原谅我那天晚上发的牢骚吧!我错了,我改悔,请相信我,好吗?”她俩听后都笑着说:“丽红,这没什么,只不过误会一场。因为我们开始也没给你说清楚我们是来玩的,不是来占铺的。我们一起走吧!”
啊!丽红高兴得一蹦三尺高。
小眼睛尚婷拿不起米袋了,只好往地下放。米袋不愿下地,被丽红一手接过,但走了一段路,丽红也满头大汗了。
大眼睛翠芳说:“我来挑。”正准备找挑米的木棒时,彭老师挑着担子跟上来了。他把箩篼停在马路边上:“丽红、翠芳,把米袋都放到箩篼里头。”翠芳放了,丽红只放尚婷的。彭老师再劝,丽红也不肯放自己的:“我背得起!”
彭老师挑起担子健步如飞,几个学生小鸟依人般跟上。一路上,彭老师又“收容”了好几个米袋。
一男生说:“彭老师就是活雷锋。”丽红说:“彭老师是跟雷锋学的,也是跟凤婆婆学的。”
丽红说得对,彭母冉凤英不仅全力以赴地资助过内侄冉海洋,而且不管走到哪里,都要资助那些比自己更穷更困难的人。近墨者黑,近朱者赤;彭长贵目睹乃母行善,耳濡目染,尽得朱赤。

2、迟到十分钟
彭老师任附设初中二年级一班班主任。从初中一年级起,池就一直和这个班的同学在一起。他想:打倒“四人帮”,教育大解放,我该把有生之年,全部投入到无限的为人民服务之中。
于是,他豁出了一切,无日无夜地学习、备课、家访,终于把在“四害”横行时每天都要迟到十分钟的一个扯扯班,变成了人人争讲步,个个守纪律的先进班,他也光荣地出席了地、县文教战线先代会。
可是,在他回校的第一天,第一堂数学课就出了一个问题。一向最守纪律,学习、劳动、纪律各方面都表现很好的李四化同学,却迟到了。他看了看表,刚好十分钟。当时,他是多么生气啊!这个十二岁的小同学,脸胖眼圆,憨厚诚实,是不是又被人欺骗,到哪里玩耍去了吗?同学们也一起向他投去不满的目光:哎!李四化呀李四化,你给我们先进班丢脸,算哪门子事呀?
彭老师细心地观察了一下李四化的脸上,根本没有他往天做错事那个样子。他默默地坐在板凳上,神态自若地取出课本,然后把黑亮黑亮的眼珠投向黑板,好象周围并没有出现什么事一样。
彭老师惊愕了!但是,他强压下心中的不高兴,平静地发问:“李四化同学,你今天怎么迟到了?”李四化同学从座位上默默地站了起来,他的一只手伸向衣袋里。他平静地说:“彭老师,我在上学时,走到一个厕所解溲,在那里捡到了一些发票单据和一张尚有八千五百六十一点五斤粮食未购的购粮单,上面写着的单位是我县的重点电站工程——鱼篮滩电站工程的一个连队。早上,我和小明积肥时发现了这个东西。我想到丢失购粮单的人一定很着急,就往鱼篮滩去寻找失主,路上遇到公社田书记,请他代为寻找失主,所以……”
“我班又出了个小雷锋,为他鼓掌!”
彭老师带头鼓掌。顿时,掌声如雨。
下课时,万丽红举起手来,彭老师让她发言。
丽红说:“彭老师,你说我班成了先进班,再出-个小雷锋,就给我们摆个古,还要游览渔洞,现在条件达到,请问,老师的诺言何时兑现?”
彭老师立即回复:“明天中午摆古,本周星期日旅游。”
教室里再度掌声如雨。
这天晚上,彭老师通宵未眠。他先是找了几个老人,听他们摆古,讲了渔洞,一人一篇。辛红花办好,宵夜,彭老师陪他们吃过、送行,已是深夜;他又记故事、添圆泛,搞到东方发白。


3、斩妖龙

第二天中午,彭老师摆的古吸引了全校师生。
故事开头,彭老师扯了一串三言八句。

长龙盖,山苍苍,凉水井,水长长。渔洞水,渔洞门,挞龙潭,土王城。
莫看这几句韵文歌不成歌,调不成调,却有一个惊心动魄的有条有理的故事珍藏其中。
长龙盖是渝东南与湘西交界处的山脉,武陵山脉的一支。从长龙盖西麓的沟沟岔岔流出的溪涧水,汇成了一条小河,名为浑水河。浑水河没流多远,大部分河水就在迷水洞流入地下,只有少部分继续前行,与凉水井的泉水汇集一处,流到龙洞又全部流入地下,浑水河竟成了干溪(人们又称甘溪),再从渔洞流出,汇合锅巴溪的溪水,最后到土王城注入人洛河。
从浑水河到甘溪的一个坝子,叫葫芦坝坝子。
浑水河及其相关的几个洞窟,特别是重庆市第一溶洞——渔洞,上上下下流动着、流传着一个张老司打洞斗龙王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除张老司外,还有他的夫人张余氏,也就是后来的米神娘娘余夫人。张老司和余夫人结婚那天,念及天下穷人僧道没有饭吃,决心积德成仙,救助凡人。
故事从妖龙讲起。
妖龙本非龙,不过一条小毒蛇,名叫青竹标。因得长龙盖灵气,蛇身变了龙身。青竹标虽然成龙,但其毒素未除,专喜到处干坏事。它觉得浑水河、凉水井的水太浅,不能畅游,于是在龙洞顶的岩山上尾劈巨石,并掀巨石堵浑水河,把个葫芦坝坝子堵成了一个大湖。坝子上的人们一部分侥幸逃脱,离乡背井去逃难,大部分人被淹死,葬身鱼腹。
葫芦坝属于酉州管辖。酉州有一个土家族首领杨泗,因善于治水,被州府任命为管水师爷。他碰到葫芦坝坝子逃难的人,问明了情况,就先向州官请了赈济粮款,给难民发放,并把他们带到葫芦坝湖边,对他们说:
我要擒妖龙,排掉湖水,还你们一个美丽的家园。
(担心地)好是好,但那妖龙妖法太厉害,你打不过它。
不要紧。我从大禹神宫借来了两块定海神珍铁,一根捆龙索,我在土王城又有好朋友张老司。张老司和夫人张余氏在张天师那里学来了降妖法术,有他们和两件宝贝帮助,我就能打败妖龙。
我们能帮什么忙吗?
到时候你们打锣打鼓放鞭炮,为我们助威。
(大家异口同声)好!
杨泗从土王城请来了张老司和他的余夫人助战,张老司又带了几十个徒弟。张老司穿着红色法衣,拿着牛角、司刀、金钩,徒弟们提着锣、背着鼓,浩浩荡荡,好不威严。两路人马汇合在一起,经商议,由杨泗与妖龙先开谈判。
谈判桌旁,双方坐定。待杨泗说完来意,要请妖龙恢复葫芦坝坝子原样,否则刀兵相加。妖龙听了,一脸不屑,一脸狞笑:“莫说你们号称两路人马,就是两万人马,两万路人马,又能奈我何?我只要尾巴一甩,叫你们全部葬身鱼腹!”
杨泗谈判未成,回到朋友中间,和大家商量一招致敌的办法。张老司说只能智取,由他施法术,让众徒与众乡民敲锣鼓助威,让杨泗执捆龙索,一待张老司得手,便将妖龙捆住。
众人按计行事。
张老司立即立坛、祭坛,拜了天地,又拜张天师,然后伸出一把金钩,将太阳一钩就钩到了西山下。于是,葫芦坝及其周围几百里地便是一片黑暗。妖龙看不见人们在干什么,只听见锣鼓喧天。待妖龙正睁大眼睛时,张老司早把太阳钩回,强烈的阳光照得妖龙眼睛钻心船疼痛,一时全身乏力。说时迟,那时快,杨泗的捆龙索及时捆住龙头龙爪,使妖龙动弹不得。
妖龙被擒,张老司向张天师请斩龙刀。张天师法旨云:“上天有好生之德,玉帝诏令将此妖囚于猫猫洞中,让它改恶从善。”
张老司一行辞别杨泗,回土王城去了。
杨泗将妖龙囚于猫猫洞中,两块定海神珍铁锁定猫猫洞门,洞门口贴了符咒,使得妖龙几十年无法出洞。
杨泗登仙后,当地百姓为永远纪念他,为他修了一座杨泗庙,庙宇挺立在猫猫洞(也就是迷水洞)顶上。
若干年后,有一个叫花头想进猫猫洞探宝捉蛇,误扯了符咒,妖龙趁机出洞为害。它虽不敢再次把葫芦坝坝子变成湖,但也到处偷鸡摸狗,今日偷吃一头猪,明日偷吃一只羊,更有甚者,兴之所至,尾扫田畴,一扫就糟蹋一大片庄稼。葫芦坝及周围村寨农民呼天唤地,苦不堪言。
张老司闻之,带着余夫人及众徒,拿起牛角、司刀、金钩二到葫芦坝,又用钩日法抓住了妖龙。因杨泗已不在人世,无人帮他下捆龙索,只得把妖龙变回青竹标原形,装在牛角里。
张老司带着人马回土王城,走到锅巴溪下游一深潭,这时,青竹标在牛角内触动了牛角盖子,发觉盖子不紧,便冲开盖子,准备飞腾。张老司发觉青竹标。青竹标一个慌神,摔进了深潭。
妖龙在潭中,犹如鱼儿得水,又变回了龙身。
此后,人们将此潭叫作“挞龙潭”或“龙潭”。
妖龙腾云驾雾,从龙洞口钻进了龙洞。龙洞上和猫猫洞相连,下和渔洞相通,妖龙便躲入洞穴暗处,使张老司一干人等根本找不到它。张老司想钩太阳进洞,又只钩到洞门口,再也钩不动了。洞那么深,他即使把太阳钩进洞,也还是找不到遁迹深渊的妖龙。
张老司不知三洞相通,用金钩钩下山上巨石,封了猫猫洞口,又用白岩山土石堵了龙洞口,以为妖龙被囚洞内,千载不得翻身,万年不得出洞,便高高兴兴地回到土王城,庆贺此后可以高枕无忧了。
谁知不上一月,妖龙又从渔洞钻出,到处兴妖作怪,兴风作浪,不仅故伎重演,还每年要周围百姓献上一对童男童女供它食用,以便增加功力。观音菩萨在此洞内修炼时,掉了一颗宝珠,被妖龙遇见,吞之入腹,功力更是大增。
妖龙不仅害人,还把梦托给张老司:“你现在打不赢我了,你把张天师请来也是空的。”气得张老司第二天就点起人马,来到渔洞洞口,第三次与妖龙开战。
妖龙一爪抓住一个童男,一爪抓住一个童女,正要下口啃咬,早被张老司刷刷刷三司刀,一刀砍在龙嘴上,两刀砍在龙爪上,又把牛角变成摇篮,接住了一对童男童女。
妖龙气得不得了,摇身一变,变成一只绿草鞋,直向张老司眼睛打来,意在打瞎张老司的眼睛。张老司令众徒弟击乐助威,自己则变成红草鞋迎战。草鞋大战,红来绿往,直战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众徒弟同众乡民都看呆了,鼓不响、锣不鸣了。
草鞋相打,功力相对,红草鞋眼看气力不支,急忙变成一片竹叶,准备撤退。妖龙变回龙身,看见空中独有一片竹叶,认定是张老司的化身,就一口龙涎喷去,把张老司变的竹叶粘贴于渔洞洞门顶的石壁上。张老司现了原身,但身体被紧紧粘住,动弹不得,半月后身亡。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张老司忠魂给余夫人托梦,叫她把两个儿子各砍成七坨,放在甑子黑蒸七天七夜,便可斩杀妖龙,为他报仇;并叫夫人秘密进行,不让外人得知,特别是不能让人揭开甑盖,免得出意外,到头来两子难成正果,妖龙也无法斩除。
余夫人哪忍心把两个儿子各砍成七坨!她又想为丈夫报仇,又想为百姓除害,对两个儿子又下不得手。她左思右想,边想边哭。两个儿子,一名大仁,一名大义。大仁、大义问了半天,余夫人也难于启齿。直到两儿长跪痛哭。余夫人才讲了他们之父忠魂托梦一节。
大仁、大义心想:舍身则一可为父报仇,二可为民伸冤,大丈夫建功于世,正当其时。于是,兄弟俩同时向母亲磕了三个响头,各取刀剑自刎。余夫人眼含悲泪、狠着心肠把两个儿子的遗体各切成七坨,马上就放到甑子里蒸。
上甑第一天,妖龙就到土王城来打探消息,却看不到张宅。原来余夫人遵亡夫忠魂之令,将一碗神水置于堂屋神龛上。神水的法力,把张宅周围显出一片湖水之状,遮盖了张宅,所以妖龙就看不到。
一连三日,妖龙均无法见到张宅。妖龙于是变成一个叫花子,访知余夫人是至孝之女,对其生母纺织娘之孝道遐迩闻名。妖龙寻找到纺织娘住处,观其貌,学其声,变成纺织娘模样,在余夫人上甑第六日,又来到张宅附近,学着纺织娘的腔调、音色呼唤余夫人的小名:
——莲儿,我来看你,你都不让进屋吗?
——妈,你进来吧!
——你家神龛上那碗神水,把你家屋都遮住了,我看不见呀!
――(余夫人把神水倒了一点)妈,现在行了吗?
――还是看不见呀!
——你等一等。(余夫人把神水又倒了一点)
纺织娘一进门,就直奔灶屋,准备揭开甑盖。余夫人急忙阻止。纺织娘变回妖龙,将甑盖一掀,抽身便飞上半空去了。
余夫人这才知道上了妖龙的当,悔之晚矣!
甑盖被妖龙一掀,两个儿子变成的两头犀牛直往白岩冲去,但因未炼成钢筋铁骨,拼命顶白岩也顶不动,只好又绕几里路,从渔洞口钻入洞内,到处寻找妖龙。找到妖龙后,他们合力同妖龙搏斗,因力道未炼成,反被妖龙打下深渊,无力爬起来。
洞外,余夫人已带来哀兵,列成阵势。余夫人设坛祭了天地和张天师,又祭了亡夫忠魂,最后口中念念有词,向张天师请来了真火,把个渔洞从洞门到洞顶烧得通红,看看就要把渔洞烧垮,把妖龙烧死。
观世音菩萨回到原修炼地,穿过烈火来劝已被烧得焦头烂额的妖龙:
青竹标,我来救你来了。
救到哪里去?假惺惺。别人说你大慈大悲,我是不相信你的。
为什么?
别人的莲花座被你夺了,永远成了你的莲台。红孩儿没吃到唐僧肉,倒被你抓去做了善财童子。你把我带去南海,也无非替你守南海,又累又苦,苦累无限,比死还难受。你实在要救我,等我挨了斩龙刀,把我变成七棵古树,也好守在渔洞边。
你今天情愿一死?
情愿一死。因为凭你的法力,我想逃都逃不掉。何况真火来了,我也只能被烧成焦炭。
那我就成全你。
只见观音念念有词,把妖龙所吞宝珠取出,并向洞外一指。
妖龙随着观音的指风出了渔洞,在洞口被余夫人请来的斩龙刀斩做七段,并遵观音法旨,将七段龙身植于渔洞周边,变成了七棵古树。
余夫人送还真火,又请观音救自己的两个儿子。观音给两头犀牛各赐一颗宝珠,让它们安栖渔洞,安居洞府。
余夫人斩妖龙有功,观音向玉帝举荐,让她做了米神娘娘。
观音回南海去了,新任米神娘娘余夫人专向穷人借粮借米,向云游僧道施斋施饭,以遂亡夫生前之愿。

故事讲完,同学们疯狂了:“彭老师,摆古高手!彭老师,摆古高手……”

第六章一吨等于吃饱

20世纪50年代及60年代初,中国教育学苏联,废了百分制,实行5分制。
郝正杨在小学读三年级,语文还算好,数学特别差,天天免不了得“鸭子”(2分)。
数学老师彭老师把他叫去启发、诱导:“郝正杨,我每天给你补补课,好不好?天天‘守鸭子’要不得,你晓得不?”
“不是我爱守鸭子,是我爹妈叫我守的,早晨要守,放学了也要守。”
彭老师工作认真负责,当天就到郝正杨家作了家访,说服郝正杨的父母,鸭子由郝正杨的父亲放,好让郝正扬把学习赶上来。
皇帝不急太监急。彭老师急个死,郝正杨死不急。
第二天,三年级学生数学课学习吨的进位知识。郝正杨双手把数学书捧起来,打了一会儿盹。待老师提问时,他猛然醒来。
彭老师问:“同学们,一吨等于多少公斤?知道的举手!”
全班同学的手齐刷刷地举起来,因为这个问题太简单了。从未举过手的郝正杨也破天荒地举了第一次。
彭老师高兴得眉开眼笑,以为郝正杨有了进步;别人不抽,单抽郝正杨。
――郝正杨!
――有!
――你来回答。
――行。彭老师,请你再问一遍。
――一吨等于多少……(“公斤”二字还未说出口)
――(快捷抢答,胸有成竹,虽非女生,声如银铃)一吨等于吃饱!
全班大笑,彭老师愕然。
“一吨等于吃饱”的故事一传十,十传百,传的结果是:郝正杨大名被换成了“一吨”。美哉,一人等于两千金(斤)!
郝正杨不服气,又得彭老师帮助指点,他下决心脱胎换骨,要做个样子给人们看。于是,他天天认真学习,连放鸭子时也书包不离身,课本不离手。古人的话还真灵:铁棒磨成针,功到自然成。八年后,他中师毕业,当上了一名小学教师。
又过了两年,文化大革命的烈火燃烧起来了。为了保卫毛主席的革命路线,他一天中数度提高了路线觉悟,戴着红袖章,挥舞红战笔,写贴大字报,忙得一包糟。他和造反派们,对党内“头号走资派”、“二号走资派”炮火乱轰;一时间,雄赳赳,气昂昂,昂首挺胸上“战场”。
曾几何时,厄运来到。厄运从校长引起。虽然郝正杨平常与校长处得好,但此时不得不“老婆婆屙尿——顺潮流”,他就特意用“最最最最革命”的手段批斗“走资派”校长,但那只是在口头上,都是“鬼”话。待到动了真格的,他还是表现出一点人类固有的良心。
一日,造反派决定一鼓作气,继续批斗“走资派”校长。郝正杨说了句人话:“他家老婆快生小孩了,让他去服侍几天吧!”造反派“战友”们斩钉截铁:“不行!我们第一要有路线觉悟。”郝正杨再来一句人话:“我们造反派既然要解决全人类,那么迟早也要解放他嘛!”谁知此言一出,立即遭到“革命组织”万山红战斗团的一致反对,并立即令他取掉臂上的红袖章,撤销他在战斗团内的一切职务,并把他“扫地出门”。很快,一顶“铁杆保皇派”的高帽子立即戴在了郝正杨头顶上,会同那个也戴着高帽子的“走资派”校长一起批斗。“万山红战斗团”团长郝正发当众宣布:“郝正杨是铁杆保皇派,与走资派一样与革命造反派为敌,我们一定要把他打倒在地,再踏上一只脚,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响亮、威严的宣告,使郝正杨倒抽几口冷气:大祸已经临头。
两个造反派摆好架势,一个“喷气式”已让校长“飞”上批斗台;另两个造反派摆好富有新鲜感的架势,一个“喷气式”就把郝正杨也推上了批斗台。
批斗大会进行得轰轰烈烈,红小兵学生也呐喊助威。
郝正杨与校长,两个大霉头,一时被逼交代,一时又被逼跪下谢罪。大家饶有趣味,弄的弄猴把戏,看的看猴把戏。
郝正杨已交代了几番,造反派却不依不饶,要他交代所有保皇罪行。
“所有”不好讲,郝正杨不懂。
造反派又让郝正杨交代了几番,仍是过不了关,遂又被令跪下悔罪。
为了增添“杀气”,口号声响彻云霄:
——打倒走资派,保卫毛主席的革命路线!
——要打倒走资派,先打倒保皇派!
——打倒保皇派,再踏上一只脚,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口号归口号,红小兵们对此却不甚了了。一个胖大头红小兵,十三、四岁,外号“胖老虎”,光喊口号他觉得不过瘾,就登登登……几步踏上批斗台,一掌把郝正杨掀翻在地,一脚踏在郝正杨胸脯上。
整个批斗会场沸腾了:“红小兵的革命行动好得很!”掌声、喝彩声响成一片。
受到奇耻大辱的郝正杨,被“遣返”回家以后,只好当了一回作家,虚构了洋洋数万言的一大通保皇罪行,手也写酸了,泪也写干了。
批斗会上,他交代得涕泪交流,仍是险关难过;隔三差五,又被批斗、耍弄一番。
以后的日子照样艰难,因为学校校造反派遵照上级指示:“停课闹革命“!于是,大家(红卫兵、红小兵、造反派)今天批“走资派”校长,明天斗“保皇派”郝正杨,吃饭不吃饭,天天有事干。不仅校内斗,而且社会上的“鸬鹚造塘”战斗团也来“助战”。
后来,又遵照上级指示:“复课闹革命”!
上级没讲“保皇派”不能上课,郝正杨当然要继续执教。他任数学课,一复课就讲吨的进位与换算。讲完课,他问学生:“一吨等于多少——”全班山响雷鸣:“一吨等于吃饱!”
“一吨等于吃饱”的故事,流传十多年了,今日竟引起了轰动效应。
下半节课,学生做作业,郝正杨老师对潜能生分别予以指导、辅导。
潜能生之一的胖老虎见郝老师隔他较远,而自己又换算不来,便高声喊道:“一吨,快来给我辅导!”另几个调皮鬼也跟着高喊:“一吨,快来给我辅导!”
边喊边扬起手,胸前的红小兵胸章神气十足。
造反派头头郝正发因是郝正杨的堂兄,活怕“保皇派”帽子戴到他头上来,所以抓紧时间表现表现。
郝正杨教室内一团糟时,郝正发恰从教室外走过,一听胖老虎的“杰作”,立即心花怒放。他把胖老虎批斗会上和课堂上的突出表现一下子撸拢来,写了一篇大字报《坚决支持红小兵造师道尊严的反》。好在平时就爱舞文弄墨,加上高度的路线觉悟,写来顺手,写成顺心。
郝正发的奇文层层上递,恰好赶上了风头。中央文革第一副组长江青在全国扶起了一个反师道尊严的小学生、女英雄。s省紧跟中央首长,把胖老虎大树特树,树成了全省反师道尊严的男英雄。
上上下下一闹腾,搞得神州大地一片雾,万千校园一锅粥。
郝正杨苦不堪言,每天上课,只能一次又一次向红小兵悔罪,保皇派又成了悔罪派。一直到搞革命组织大联合时,郝正杨灾星才满,从悔罪派成了逍遥派,他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敢管了。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到了二十一世纪初年,郝正杨退休以后,对当年的一幕又一幕“电影”依稀记得,心头沉重。为了教育好下一代,他撰写了一篇又一篇演讲稿,义务到全县各校向青少年学生演讲、作报告,为加强未成年人思想道德建设而充分发挥余热。演讲的内容,也包括辛酸的“一吨”故事。彭长贵老师听过他几次报告,夸他青出于蓝,一再表示要向他学习。
在有生之年,他们时时刻刻都以鲁迅的话鞭策自己:救救孩子……


第七章芙蓉花

凡事要讲权威。人们总是相信权威的。除了爸爸,彭诚信的权威就是表姐王小兰。
那还是前年春天发生的事情。当时,爸爸在力大小学戴帽初中班教书。诚信那年九岁,胖嘟嘟的,在力大小学上二年级。小兰比他大四岁,瘦精精的,是一个初中学生。三月的一个星期六下午放学,小兰和他的一个红脸蛋女同学邀诚信一起回家,比诚信的爸爸先走。
走到学校南边,他们被一棵木芙蓉吸引住了。
木芙蓉的十几根丫枝,被人们随意地折去了不少,稀稀拉拉,仅剩下几根小枝条了。小兰告诉诚信,木芙蓉开花,又多又大,就像红装素裹的仙子下凡,莹洁、明丽、飘洒、俊逸。木芙蓉易插易活,前年吴校长才插的,当年就开了一些花,去年开了满树。表姐的话,够权威的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诚信尤其爱得专一。诚信最爱花,无论什么花他都爱。在他幼小稚嫩的心目中,花是美的象征,又是美的体现。他爱得钻心。去年五月诚信在山上采映山红,他被荆棘挂破了一条新裤子,被妈妈狠狠地责骂了一顿,但他望着插满几大瓶的映山红时,心中仍然甜蜜蜜的。
诚信听小兰的话,听得馋诞欲滴,跟着小兰他俩就去折木芙蓉枝条。
诚信刚把一根枝条弯下来,手却像碰着了火一样,立即缩回来了。
小兰诧异地问:“遭毛虫刺了吗?”
红脸蛋卜哧一笑:“这么光生的枝条,哪里巴得住毛虫呢?”
“没有。”诚信垂头丧气地呆立着。
小兰和红脸蛋挥舞着枝条爱他,逗他,摇他的手,都没有办法让诚信动起手来。
两人一叠连声地问他:“怎么啦?怎么啦?……”
问得诚信鬼火直冒,不得不已告诉了他们一件往事:
头一年暑假,他和爸爸到湘西长滩大姨家做客。诚信和表哥二明到长滩公社的花圃边玩,看到萎谢已久的十样锦,每朵花变成一个果包,每一个果包里密密地挤着一大堆带翅的种籽。他专心致志地采集花种,二明也帮着他采。结果,他采得一大包花种,抱着花种包,他仿佛看见他家庭院里随风飘荡着五颜六色!红的似火,白的如雪,黄的象金子……
谁知,正巧爸爸也来找一位叔叔下象棋,发觉了他们的不轨,骂了诚信一句“火焰包,走到哪里都闯祸”,还对他说,不管是公物还是别人的东西,都不能随便想要就拿。接着,爸爸带他向公社干部道歉、认错、归还花种。晚上,爸爸还给诚信他们讲了“小时偷针,长大偷金”的故事。
诚信一面说,还一面往远处瞅,因为爸爸随时都有可能赶上来。
两个中学生却并不以为然。
小兰:“你爸爸给学校旁边那个五保户挑水去了,来不到这么快!”
红脸蛋:“对,我们替你包瞒,怕什么?”
两只小麻雀说动了诚信,他麻利地折了一根。最后,只剩下一根主茎了,两个帮着一个,要来个“彻底消灭,彻底舒服”。
诚信的爸爸来了。三个孩子的脸上都绽开了芙蓉花:红一阵,白一阵。
诚信大气都不敢出。小兰一点都不怕,他认为他的舅舅彭长贵老师素来是和蔼可亲的。红脸蛋怀里揣着个小兔子,有次他说脏话碰上了丁老师,领教过丁老师的严厉,怵透了。
孩子们预料的不尽对。丁老师脸上沉得可怕,但也没骂人,只是讲:“你们真讨厌,美被你们破坏了!如果大家都不把芙蓉枝折了拿回去,而是把它们插到校园各处,明年我们学校就会成一个大花园,同学们就可以在大花园中舒坦地读书、休息、游戏了。”
末了,他叹了一口气。他叹的这口气重重地拨动了三个孩子特别是诚信的心弦。丁老师叫诚信当代表,把三个人折的芙蓉枝条一并交给校长。诚信这一次比在长滩那一次更难为情,连认错都没勇气了。怪谁?只怪自己不记事、不争气!
吴校长却称赞诚信做得对,还抽出两根最大的枝条送给他。诚信不要,难过地痛哭着离开了校长。校长追到校门,当着彭长贵把两根芙蓉枝送给了诚信。
当晚,诚信在日记上惋惜地写道:“表姐的权威形象,在我心中毁灭了。”
回到家里,诚信和爸爸一起把木芙蓉枝条插到房屋背后的湿润处。每个星期回家看,芙蓉枝都要变一个样:发出嫩芽,长出嫩叶,抽出嫩枝……快到暑假的时候,两棵芙蓉都次第开放。一朵、两朵、三朵……,一棵开了九朵,另一棵开了十一朵。
芙蓉花美极了,确实莹洁、秀丽、俊雅、端庄,白绸红纱,入仙超凡。诚信看得都呆了。妹妹要摘花,诚信不让摘,足足守了大半天。下午,他和爸爸要回学校,再三对妈妈说:“莫让妹妹摘花哦!”直到妈妈答应了他才走。走了好远,还不时回过头来,好像要再看一看那美丽的芙蓉花。
第一年的芙蓉花开过后,邻居的一头猪闯来,把芙蓉树的树巅拱断了,诚信心痛得流下了眼泪。爸爸安慰他,明年要发好多好多的芙蓉枝,他还是半信半疑地没有说话。
去年,芙蓉树长了一大蓬枝条,大得爱死人!满树繁花,让诚信看了个饱。他暑假作业做了几页,又要去观赏好大一阵。观赏之余,他心中酝酿着一个计划,等待着一个机会。
今年春天,诚信砍下了一大捆芙蓉枝条,要爸爸帮忙扛到力大小学去。
又是几个月过去了。
彭长贵父子俩在力大小学角角落落插遍的芙蓉枝,已长成了芙蓉树,爸爸前年说过的大花园而今成了现实。
诚信望着四面八方的芙蓉花,想起爸爸前年对三个孩子讲的话,他终于悟出了一个道理。他在今年暑假前的最后一篇日记中,描绘了芙蓉满校园,师生共欣赏的佳景盛况,而且写下了这样两句话:

美是无私的,
对美的享受应该遍及大众。

芙蓉花给校园带来了生机,更带来了美的享受,是大自然特赋予人类的美,给人们带来了美的享受。

第八章不当支部书记

文化大革命结束后,1978年,全国经济工作的着重点转入了经济建设,中国的社会主义建设进入了改革开放的历史时期,祥云县教育紧缩,力大小学撤销初中班,彭长贵又回到飞山民小任教。
1982年,祥云县开始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田土到了户,彭长贵虽然对犁耙不熟,但还能勉强为之,然而他始终把主要精力放在教学上,而当时力大小学一公办教师却一天只顾承包地,在校时间极短,大元公社党委书记(前任邓平荣已调区委工作)吴显富又“点将”点到彭长贵,要他坐镇力大小学,力保此校不垮台。共产党员随时听从党召唤,他二话没说,又到力大小学任教去了。
一早一晚,从力大小学校园飘出二胡琴声,这象征着力大小学的存在,吸引着莘莘学子按时到校,努力学习,这二胡,就是彭长贵的第二伴侣。
彭长贵正对教育事业一往情深之时,大元公社再丰村党支部1984年换届选举时,除彭长贵本人而外,本支部的全伍党员一致选举彭长贵同志为大队支部书记。
大家纷纷为他评功摆好:当会计大公无私,办学校、教学生呕心沥血,处处体现了一个共产党员的高尚品质,这样的人担任我们的支书,我们大队肯定有前途。此时彭长贵处于两难的境地,因为他的全部身心已融入到了教育事业,说什么也分不开了。
他已经是一个教痴,一个不拆不扣的教痴。
没有办法,公社党委书记田茂万(前任吴显富已调区委工作)亲自上门做他的工作:“请你尊重全体党员的意见,要服从选举结果。”彭长贵怎能不懂这个道理呢,而且他也深知支部工作的重要性,但教痴难改啊!
为了两全,他向公社党委推荐他教过的学生张贵万出任,他负责全力扶助。公社党委采纳了彭长贵的意见,但是公社党委要彭长贵夫妇进入支委,好协助张贵万搞好支部工作。
张贵万一上任就遇到一个难题,全村没有通电,安装电线要凑钱。支部决定1985年2月全村要通电。
时间转眼到了年边,钱还未凑齐。学校一放寒假,彭长贵老师就协助张贵万做凑钱的工作,走村串户,家家上门,作通了许多不愿凑钱拉电线的群众之工作,如社员白贤高先是不想凑钱,通后又浼拿不出钱来,彭老师就变通了交钱的方法,如实在拿不出钱的社员可以用物资抵交其钱数,该方法很好,大大提高了凑钱的速度。
钱很快凑齐了,全大队人都提出要彭长贵担任照明工作监督员,对整个工作和钱物进行监督,大家才放心。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变压器安装在什么位置,成了最关键的的问题。大家提出各种方案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所以都行不通;张贵万的意见也被大家否决,没有其它办法,又只有彭老师出面才能解决。
由于彭老师工作方法得当,加上平时威信很高,他一开口就一锤定音,大家都同意安装在苏家坳,对各方都有利。
结果,全大队在春节都用上了电,天龙山脚的再丰村沸腾了。
村民感谢彭长贵老师,张贵万也树立了威信,以后的工作就好做多了。但是,每次开会张贵万都要请彭长贵老师参加;比较困难的问题,张贵万也总是请彭老师出主意帮助解决。
这时的彭长贵老师更加辛苦了,不但要把繁重的教育工作做好,又要分出一部分精力来帮助张书记做好全大队的各项工作和支部工作,为此他采取了三条措施,确保学校工作全面按正规进行。一是全校两个班(四个年级)的早晚自习和下午文化活动全由彭老师一个人承担。二是一、二、四年级教室打通,便于小先生助教;六年级毕业班单设一个班,以保证“出口”质量。三是公办教师代正章只擅长数学,彭老师就只好转教语文。不巧,这时代正章被抽去搞大专班函授学习,彭老师又要负责全校的各项工作,既要教好自己的课程,又要代授代正章老师的课,每天搞得头昏眼花,但仍然挺过来了。
同时,彭老师以力大小学为中心,继续搞好联校教研工作,这一学年(1984年秋——1985年春),他在力大小学的教学工作(包括毕业生工作),力大片区(原再丰片区)和联校教研工作都搞得很出色。这一学年,在力大片区,惟有彭长贵老师被评为小学高级教师。
彭长贵虽然没当支部书记,但鼎力协助支部工作,既要帮扶张贵万做好再丰村党支部工作,又要主持力大片区联校教研工作和力大小学全面工作,人们都说他有分身之法,一时传为佳话。

第九章人生味

1、“泼皮”“鲁智深”

在c市读初中时,龙阿渝和一群高干子弟成天游荡在街头巷尾。他们奉一个年龄较大的人为“鲁智深”,其余的人则甘愿当他周围的“泼皮”,一起到影院剧场、车站码头捣蛋。他们从高干子弟的优越感出发,做了一些无法无天的事情。
在一条巷子里,他们见一个穷妹子长得相当标致,头儿“花和尚”就与“泼皮”们密谋,要侮辱她一回。“花和尚”那龟儿搞成一个蒙面人,持刀要“杀”那妹子,他们一伙“英雄”救下“美人”,每人在她乳头上摸上一摸。那妹子大喊“救命”,警察马上就来了!始作俑的“花和尚”还没过手瘾呢!他刚伸手要摸那妹子的乳头,却被警察抓住了。他龟儿自然被抓,关了十五天“拘留”,“泼皮们”也被叫去,教育、警告、罚款……
龙阿渝的老爸知道了这件事,老实不客气地狠狠揍了龙阿渝一顿,打得他两腿无肉、浑身筛糠,连妈妈也不敢“保”他。拳头的滋味虽然尝过,但龙阿渝并不知悔改。龙阿渝的老爸每天忙于他的工作,不可能每天监押着儿子,一转眼,龙阿渝又干起坏事来,只是惹祸惹得乖巧点罢了,“原则”是:警察不加干预的,他们就放心去做。
老爸把龙阿渝揍了几顿,一来揍厌烦了,二来一看也并不是办法,那拳头不能触及他的灵魂,男儿有泪不轻弹,害怕只是“受刑”时。
于是,老爸一计不成,又施二计。
初中读完,实际上是混完,老爸对龙阿渝说:“阿渝,你这个龟儿样(舍),升高中是空话,升重点高中更是做梦。”他当然知道龙阿渝的老底。现在不兴推荐“红五类”上高中、工农兵入大学啦,四化要人才,教育要改革,过考,过硬,过筛子,想升学就得硬闯三关!龙阿渝想,凭着老爸官大,什么高中、大学,全不在话下。龙阿渝不以为然地同老爸较上了劲:
——老爸,我敢和你打赌。
——收起你“泼皮”那一套,你始终要耍赖、要赖账,我不和你搞那些怪名堂。
——不!我就敢“过五关,斩六将”!
——不要秧鸡死在田坎上,嘴壳子硬!考取重点高中,给你买一套三用机;考不取,或者考取了还是“泼皮”一个,就由我发落。
考试前夕,龙阿渝凭他超人的记忆力,将数理化公式全部背得溜溜熟(但实际上并不懂得),结果一分不多,一厘不少,刚刚上到录取线。
于是,爸爸让龙阿渝在一所高中试读了一个星期,见他还是一有空就去当“泼皮”,只好按照“父子约法”行事,让他带着转学证书,把他一直送到乡下的叔叔家。爸爸把他交给了叔叔,给了叔叔一大笔钱,交待了两点:一半给叔叔一家用,他们家并不宽裕;另一半归叔叔掌握,视需要发给龙阿渝用。
安排停当,老爸对儿子一字一板地只说了一句话:“龙阿渝,现在你就住在叔叔家,一切听叔叔的。两年后,考不上大学,还要再呆下去,不要忙着到c市来见我!”爸爸还和龙阿渝拉了钩,又一字一板地:“一言为定!”
然后,他上了小轿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龙阿渝不怪老爸:自己赌输了么!老爸也不是绝情,而是不想让他继续在“泼皮”堆里鬼混。
龙阿渝说了句骄傲的话,这是老爸高瞻远瞩的一种望子成龙方式!
但是,老爸不会同意这种说法。他总是说:为人民负责,为后代负责!


2、老红军和好朋友

这里,是他可爱的故乡老家。
龙阿渝注定在古城县红水中学这个农村中学度过漫长的七百多天!
叔叔让龙阿渝交费、注册,把他交给班主任就走了。
第一天,龙阿渝闷声不响地来往于宿舍、教室之间,熟悉一下情况。
龙阿渝正闷得慌呢,忽然喜从天降,一位退休的老红军专程到学校来看他。校长、班主任对老红军尊敬有加。老红军说要带龙阿渝到他家去做客,校长、班主任毫不迟疑地答应了。老红军说他和龙阿渝的老爸是老战友,龙阿渝就高高兴兴地跟他走了。
到了老红军家以后,龙阿渝才发觉,这次归乡,不是爸爸整治他的绝招,而是安排他接受革命传统教育的一站,假如将来龙阿渝要写自传体小说,这确定是精彩的神来之笔呢!
老红军七十多岁了,比龙阿渝的老爸龙腾大得多。他说:红二、六军团创建川鄂湘黔根据地时,龙腾还是个十四岁的“儿童团”红小鬼,就参加了红军这支惊天地、泣鬼神的队伍,经过了雪山、草地,汇进了二万五千里的铁流,后来就是抗日、打老蒋、抗美援朝。他们跟着毛主席南征北战,都立过赫赫战功。现在,龙阿渝来到红军长征经过的地方,这能说没有意义吗?
龙阿渝一下子来劲了,要老红军伯伯给他讲他们在一起的战斗故事以及成长经过。老红军伯伯给了他最大的满足。
老爸把龙阿渝送到这里来,让他返朴归真,确是明智之举。他不像他的那个老部下胡图,尽是做的糊涂事。1977年恢复高考时,利用个人地位和工作方便,派人串通阅卷单位给其参加高考的儿子凭空添了一百多分,混进了省城的一所大学,被人告发,由省委组织部严肃处理了这件事,结果胡图鸡飞蛋打,儿子离校不算,自己连降三级,还得了个“留党察看”的恶名。
要不是老爸这一明智之举,龙阿渝就无缘进大学,无缘与巴特、丽娜一起学习,特别是无缘与他的好友李振华日夜相处。
老红军伯伯也好,老爸也好,叔叔也好,他们都是“外因”,龙阿渝这个“内因”醒悟是醒悟了,只是暂时的,因为“泼皮”习气不是说改就能改的,初离“泼皮”们,心是痒痒的,手脚也是痒痒的。好玩的哥们义气还深深地恋着他,他甚至想过把“头儿瘾”。
龙阿渝在红水中学读了半年时间,显现了他的高能高智商以后,再也按捺不住了。情况一熟人一熟,他就收集了几个“泼皮”,自己当上“花和尚鲁智深”了。他们干的也是“偷鸡摸狗”,与亲近他们的女生结为“兄妹”,饮酒作乐,到地下“娱乐之家”去看黄色录像……
这里没有老爸的拳头,却有校长、班主任和老红军伯伯、叔叔等人的反复开导。最令人尴尬的是龙阿渝被记了大过。他们警告龙阿渝:再往“黑处”走一步,就交给他老爸第二次“发配”了。
结果龙阿渝被他们征服了,他们像游泳池的老教练,让龙阿渝一头扎进了知识的大海中。当然,龙阿渝自己也有了几分自知之明:已经几次给老革命的老爸丢脸了,怎能再胆大妄为?
龙阿渝终于收住了玩“野”了的心,走了一节正道。龙阿渝在叔叔家度过的唯一的暑假中,他自告奋勇地学会了一些农活。他认识了田土,分清了五谷,学会了挖土种菜、打包谷等农活,真正呼吸到了田园的清香空气,真正体验到了“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的浓郁情趣。怪不得一生落魄的孟浩然,到了田家,也被大自然感染了,使他有了灵感,有了灵气。
龙阿渝还到叔叔的一些邻居家玩耍,看到他们的生活还很差,缺油少盐,衣衫褴褛;解放三十多年了,还有这些特困户!
他进一步认识了社会,也进一步认识到了他们这一代肩上的历史重任。
有一次,他去邻县一个村子看花灯,看完回叔叔家,路上脚踩虚了,摔下岩坎崴了脚,走不得路了。正在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之时,一个自称与他同级的同学和他父亲一起,把他背到他们家,用草药治好了龙阿渝的伤痛。
这个同学,就是龙阿渝的终身好友李振华。
李振华言必称他的小学老师彭长贵。龙阿渝偏不信这个邪,居然旷了课,气吞山河地跟李振华钻进大山沟,见到了不敢恭维的彭长贵。
龙阿渝转身就要返回。
忽然,一个疯子手持沙刀砍向一个小学生。正与另一个学生谈心的彭老师见此危急情况,奋不顾身地冲上去夺疯子的刀。疯子力大,彭老师身上已被挂伤数处,鲜血染红了衣服。
李振华高喊:“快来救彭老师啊!”
李振华、龙阿渝一齐上去帮忙夺了刀,并把受伤倒地的彭老师扶起来。
这时,附近的农民赶来,村民组长带几个人把彭老师送进了莲花区医院。龙阿渝、李振华也一起赶去。李振华趁彭老师接受救治之时,掏出200元交给村民组长,要他转给彭老师作医药费和营养费。
在回校路上,龙阿渝感慨良深:“除了老爸、老红军,我心中又多了一个偶像。不光是战场上刑场上、灾难中斗争中才有英雄,英雄无处不在啊!”
回到学校,龙阿渝向班主任作了诚恳检讨,并表示要向彭老师学习。

3、三伴侣

老爸的明智之举,龙阿渝的故乡之旅,是他“癞克宝(癞蛤蟆)发霞”的两年。感谢校长、感谢班主任、感谢各位老师,感谢老红军伯伯,感谢叔叔,当然,也感谢老爸,你们使龙阿渝在红水中学读高中这两年,真正学到了一点知识。
龙阿渝滋生了故乡情结:故乡,我虽只在你怀抱中度过两个年头,但你在我心中终生难忘!
如果不是当了一段时间的“花和尚鲁智深”,龙阿渝本来可以堂而皇之地考入中央民院,但因为有这段时间的耽误,他在高考中只得了个接近分数,好在他是苗族考生,情顾理顾,也就名正言顺地考入了西南民院,至于什么畜牧兽医系,他倒没怎么在意,反正大学毕业了,老爸就不会说“不要到c市来看我”那太过悦耳中听的话了。
大学生活伊始,龙阿渝最先认识了藏族大个子同学巴特,他们很快就混熟了。龙阿渝欣赏藏族人的耿直、泼辣,常常和他一起切磋功课,因为他见解独到,胜人一筹。然而,他们都不及龙阿渝的同乡、土家族小个子同学李振华,他在班上是顶尖高手。不过,这个老乡初来时,猥猥琐琐,很多人瞧他不起,还因为他太忠朴、老实,不时有人欺侮他、取笑他。龙阿渝对巴特贬眼示意,巴特挥舞着他的大拳头一声警告:“谁敢恃强凌弱,请尝我的拳头!”
于是,谁也不敢再欺侮李振华了。他们三人交了朋友,就像三个兄弟一样。李振华年龄最小,但他智商最高,龙阿渝和巴特都自愿当他的“保镖”。李振华回报他们的,只有给他们解难题、讲心得。
李振华家里穷,家里一个月寄一次生活费来,寄得很迟,也少得可怜。龙阿渝向老爸写信,向他要两份生活费;为了不让老爸生疑,龙阿渝还暗中请班主任助他一臂之力,班主任给他老爸写了一封证明性质的信。老爸给龙阿渝寄的双份生活费,有一份他是拿给李振华的。起先,龙阿渝送李振华,李振华不接。龙阿渝假装翻了脸:“看不起我这个朋友,今后扯开拉倒!”李振华只好收下,仍是节衣缩食,有了节余,又给巴特和其他穷同学一点。龙阿渝受他的影响,也雨洒遍坡,结果他们交上了很多朋友。学生会换届选举,李振华当了主席,龙阿渝当了副主席。
龙阿渝虽然给了李振华一些资助,但李振华一直保持特困户子弟的本色:不起眼的青卡叽蓝卡叽衣裤、解放鞋,同学们背地里都对他又褒又贬,叫他“土包子主席”。龙阿渝特地给他买了一双皮鞋,他如获至宝,但舍不得穿,却寄回老家,让他的阿爸平生第一次穿上了皮鞋。
李振华的朴素、他的用功、他的和气、他的孝心,常常成为龙阿渝的典范。他和巴特都注意向李振华学习,而且一直自觉执行“保镖”任务。
他们三人玩得熟了,不称大名,互称绰号,龙阿渝当然是老资格的“鲁知深”,李振华则是大家背后奉送他的“土包子”(他们三人也只在三人内部这样互相称呼);巴特呢,龙阿渝和李振华一切磋,他的发型像个洋葱头,他俩就叫他“洋葱头”。“鲁智深”行侠仗义,以锄暴安良为己任;“洋葱头”则“生于佛土,“得天独厚”;至于“土包子”,在别人那是大不敬的侮辱性语言,而在龙阿渝和巴特口中,实在是“朴实可爱、诚实可信”的词义活用。
三人无话不谈,当然也谈到将来。巴特要回阿坝草原,他们那里牛羊很多,最需要他这位高明兽医。龙阿渝呢,还得回老爸那里,与他商量再说。
只有“土包子”想得远,他要出国留学,他要当硕士生、博士生、博士后!
与“土包子”相比,龙阿渝和巴特,龙阿渝和其他同学,才是真正的“土包子”!
李振华的父亲是一个耿直的基层干部,不肯营私,母亲多病,家里小弟小妹又多,生活一直处于困难之中。这两年搞了责任制,家境才好起来。他初到牧医系时,感到低人一等,抬不起头来。后来,他获悉中国的遗传工程在好几个方面都达到了世界先进水平之信息,很是振奋。但又听说本校至今尚未考取一个留学硕士研究生时,又感到很遗憾,他要填补这个空白,为母校争光,将来好为祖国争光!
龙阿渝和“洋葱头”全力支持他。龙阿渝的经济条件好,就悄悄买了许多有关书籍送给他。李振华家没有钱,他只开出了这些书籍的清单,龙阿渝责无旁贷地帮助了他,让他博览群书的理想变为现实。
李振华推托再三,但他怕龙阿渝又“翻脸”,全部收下了。他“吃”得快,消化得快。龙阿渝给他买的这些大“馒头”,不久就被他啃光了!
多馋嘴的书虫!

4、“自由化”那些事
好景不长。龙阿渝和“土包子”、“洋葱头”分手了。
一些有头有面的同学邀龙阿渝过起了“自由化”生活,仿效起西方的生活方式,迷恋起“性解放”来。于是,5号宿舍的“三伴侣”的历史就此结束了。有了“自由化”的诱惑,龙阿渝不再留恋“伴侣”、“兄弟”,而是越来越心安理得地给这些高级物品和“自由化”生活输入了尊敬的意味,而同时越来越对“土包子”、“洋葱头”放进了贬斥的原义。
那时龙阿渝认为,他们高干子弟,应该有他们自己的空间。
学生会也被龙阿渝分成了两派,龙阿渝是副主席,他们这一派人被称为“副派”;正主席李振华的那一派理所当然就是“正派”了。
龙阿渝既是“副派”的头,就挥起了“头头”的阔气,借口学习需要,写信向老爸要来了金手表、录像机、照像机等高级奢侈品。他们的自由化,除了攻击社会主义制度不如资本主义制度自由外,还崇拜西方的生活方式,光崇拜不行,要身体力行。在他们“副派”内部照祼体像是常事,谈情说笑搞“性解放实践”也是间或有之。他们的言论都是反主流的,甚至一时压倒了“正派”。
龙阿渝成了“副派”的头头,成了资产阶级自由化的传声筒,也成了西方生活方式的实践者和带头人。
“副派”特别潇洒,“坐飞机”(发型)、“坐火箭”(皮鞋)、穿西装,跳摇摆舞,这些东西构成了他们浅薄的“幸福”观。
一个“火箭派”女郎丽娜,成了副派角逐的对象。他们争相和丽娜到舞厅去跳舞,岂止是通宵达旦,简直是不舍昼夜。
丽娜的爸爸比龙阿渝的老爸官位略低一些,因而她更愿与龙阿渝接近。丽娜长得十分标致,穿着十分讲究,颇像一个英格兰女郎,只是鼻子不高。实际上,她是丽江之滨的景颇姑娘。她不矜持,很开朗。有一天,她把自己打扮成“自由女神”,副派就来个苍蝇逐臭,蜂蝶争香,与她同饮酒、同跳舞,与她搂抱,与她接吻,狂热得像炉中火、锅中蚁一样。
随着时间的推移,丽娜被龙阿渝的“丰采”战胜了,大家只能啧啧称羡。龙阿渝和丽娜约好,大学毕业文凭一到手,就用“双喜临门”来开始他们甜蜜的生活。
这时,龙阿渝乐极而悲,为李振华而悲:他虽是“正派”首领,除了开开会,发表一些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的演说而外,就只能蜷缩在教室里、宿舍的角落里或路灯下看他的书(当然包括龙阿渝恩赐他的那些),过他的苦行僧生活。
他实在太可怜了!
除了巴特和几个穷酸的乡下佬捧他的场,副派谁把他当一回事?他沾不了副派的边,他只能去搞那可怜的第一名!他简直完全不懂什么叫“西方式民主、自由”!他没有钱,他没有高级物品!
他只有多读书,他只有穷快活!
但是,龙阿渝并不知道:彭长贵老师给李振华、龙阿渝的一封来信给了李振华莫大的支持和安慰。

5、正派获胜

丽娜嫌龙阿渝不会打扮,就刻意为他“包装”。她的理由龙阿渝不能不接受:“你不是常看到外国朋友吗?你看人家多阔气!”为了使龙阿渝这个“阔少”像个阔少的样子,她给龙阿渝戴上了盲公镜,打上了最鲜艳的领带,还给他穿形形色色的晚礼服。
正当他们昏昏然、茫茫然的时候,学校开始反对和批判资产阶级自由化了。
“洋葱头”昂起头来了,“土包子”神气起来了!
李振华、巴特分别担任了系团支部正副书记,他们协助系党支部来做副派的工作。
呸!你“土包子”、“洋葱头”够什么格?
龙阿渝正这样想的时候,敢戳“马蜂窝”的人还真个戳到他头上来啦!龙阿渝把他俩的绰号一公开,就遭到副派哂笑不止。他们顿时蔫了半截,哪敢与副派对簿公堂!
谁知正派有的是办法,先同龙阿渝回忆以前那段美好的历史。龙阿渝不说他们好,他们反而把龙阿渝从前的好处都说出来了。龙阿渝觉得需要提防,他们的下一步就是要揭副派的“疮疤”!
果不其然,李振华、巴特他们每天要看那么多的书、做那么多的作业,还抽得出空,厚皮涎脸地给他们说教、讲好话,偏他们那么死心眼,没有任何报酬的事,他们都肯干!
后来,副派中的“意志薄弱者”被他们“正派”说动了,讲出了副派违反校规、散布自由化的一些事情,激怒了一些“副派”同学。副派有一次诬称“土包子”进了丽娜她们的宿舍,还无中生有地把时间编造为“半夜”,并以此为借口,狠狠地揍了他一顿,打得他鼻青脸肿。学校发觉了此事,即对两名“拳击手”给了记大过的处分。
“土包子”不气馁,又让他的解放鞋的鞋印与副派的“火箭”轨迹交错甚至重叠起来。真佩服他的能力,又有几个同学离开了“自由化”。
守卫最后堡垒的两个同学发誓要打他个半死。他们还真的动了手,但是他们两个是“草包”,被巴特拳头一举就吓跑了。巴特是李振华最忠实的助手和“保镖”。头几次李振华被打,是因为他当时不在场,“副派”同学打他也是抓住了这一时机。
堡垒的崩溃,使龙阿渝再次醒悟了,他们搞这一套,既不是国家允许的,也不是他老爸允许的!
龙阿渝想,我再也不能冥顽不化、硬撑到底了。
他甚至打了几个冷噤。
他又想,现在那两个“毛子”敢打李振华的话,我再也不能幸灾乐祸、袖手旁观了!
这一次,两个“毛子”居然让丽娜直接出面,诬称“土包子”要对她进行猥亵,两个“毛子”干脆诬指“土包子”要对她进行“非礼”。罪证说完,就要“行刑”,龙阿渝悠然闪出,截住了他们。丽娜也感到很突然,她羞愧得马上逃到寝室里,用被子蒙住头睡了三天三夜。
李振华同学最后对龙阿渝的攻心,不是空洞的说教,而是回忆他们的三伴侣史,让他想想他老爸对他的希望,李振华还讲了鲁迅的爱国心对他自己的感染,直说得龙阿渝无地自容。李振华的绝招,就是他不失时机地把彭长贵老师给李振华、龙阿渝的一封来信给了龙阿渝。最后,由龙阿渝自己亲手推翻了“自由化”在学校的最后堡垒。有鉴于此,学校领导没有给他任何处分。
在畜牧兽医系反资产阶级自由化总结大会上,除了系党支部书记的总结报告和几个同学的发言外,龙阿渝和李振华都作了典型发言。龙阿渝用亲身的经历痛批了资产阶级自由化对青年学生的危害,李振华则讲了他对“副派”做了过细工作的经过,他说得入情入理,丝丝入扣,他最后的一句话竟使龙阿渝激动到了极点:“我热忱欢迎龙阿渝等同学与我们重归于好!”
男儿有泪不轻弹。
但是,龙阿渝流泪了!
痛定思痛,龙阿渝终于懂得了:一个人的生活,只有精神和物质都充实了,才有实实在在的意义,才是真正的幸福。
这时,只有这时,他才觉得,红水中学的时光和西南民院“5号宿舍三伴侣”史,是最值得他终生留恋的。
胡闹了大半年,才回过神来。
龙阿渝当过“泼皮”,当过浪子,现在浪子回头了。
龙阿渝相信自己一定会浪子回头金不换。

6、别泪

“高等教育”,多么迷人的字眼,它撒下了智慧的种子,它启开了学子们心灵的窗户。
然而,莘莘学子对她的回报,又不尽相同。
李振华和巴特同学的四年本科学业,提前一年完成了!
巴特带着他的毕业文凭,要回他的阿坝草原去了。龙阿渝与重新和好的丽娜、李振华一直送他上了火车。他笑着祝愿他们:“草原上有的是牛肉青稞,等待着最知心的朋友来作客。”他祝福李振华:“山鹰总是飞在蓝天上,我们的‘土包子’,你向第二个达尔文奋斗吧!”他特别祝福龙阿渝和丽娜:“高山上最纯净的两股泉水,必定汇成一条长流的小溪。”三人一致祝愿他:“阿坝草原上的保护神,让阿坝草原上的牛羊更肥壮,让阿坝草原上的鲜花更灿烂吧!”
李振华更是如愿以偿,考取了剑桥大学硕士研究生,要到达尔文的故乡去留学。昔日的“土包子”,今天成了留洋学生。他准备先回家看看父母,再出国去剑桥。在他动身回家的前一晚,他邀龙阿渝和丽娜,一直畅谈了整个通宵。龙阿渝和丽娜再次向他表示了愧疚之情。李振华说:“这些都过去了,何必记在心头呢?向前看吧!”他重温了“三伴侣史”,又毫无保留地道出了他成功的秘诀。他在副派发生信仰危机的时候,精读了一些马列著作和毛泽东著作;在他们通宵达旦地享受“自由化”的“民主、自由”时,他不舍昼夜地攻完了三十多门课程,做了几百次生物试验。工夫不负有心人,只有他这样的用功,才会有他这样的成功!
龙阿渝又一次流泪了。丽娜也流了泪。
他们的泪流在了一起,有悔恨,有愧疚,有欣慰;有羡慕,有敬佩,有决心。
李振华永远会用他那一颗珍珠般的心来感化来劝慰好友:“用不着流泪。我相信,在明年的今天,你们就会在剑桥大学与我相会!”
三人拉了钩。
拉了钩,是要算数的!

7、友情永存

李振华回家看望了父母和弟弟妹妹以后,办妥了一应手续,又到母校来向校长、老师和同学告别。
龙阿渝和丽娜,还有全校的师生员工,把李振华同学送出了校园。校长和龙阿渝、丽娜又用专车送他去机场。龙阿渝亲自为他开车。李振华同校长握了手:“感谢校长和老师们的培养、教育,我一定要为民院争光,不辜负你们的期望!”他同龙阿渝和丽娜握手时,说得更深情:“感谢你们的支持和帮助,我们的心将永远一起跳动。明年今日,剑桥大学见!”
校长在旁,也为自己的学子所感动,包括已经考取剑桥的,后来考取剑桥的,也包括回到阿坝草原的,回到各自家乡的。
龙阿渝和丽娜,还有话别的李振华,眼睛都湿润了。龙阿渝多么想定格在此刻,又多么不想定格在此刻。
李振华带着祖国托付给他的神圣使命,带着党和人民的期望,飞了,飞了,飞到远方去了!
龙阿渝的心也随着他飞了,飞了,飞到远方去了!

8、正轨

李振华飞去了剑桥,龙阿渝与丽娜必须急起直追。
龙阿渝和丽娜互相切磋,互相勉励,以李振华为榜样,很快弥补了耽误的课程。为了进一步与资产阶组自由化决裂,他们收藏了盲公镜,取消了一切舞会。龙阿渝还在学校党委、系党支部支持下,在33周年校庆上,做了题为《做“花花公子”、“八旗子弟”,还是做二十一世纪的主人?》这一长篇发言。这个发言,一部分是他的心得体会,亲身体验,而相当大的一部分都是李振华同学在同他和丽娜交谈的那个通宵的内容。那个晚上对祖国前途的展望、对人生道路的探讨,龙阿渝是终生难忘的。
在龙阿渝同李振华相距万里的一年中,书信、电报往来不断。龙阿渝把这一切,写了一封长信给老爸。老爸回信的第一句话是:“你长大了,我和妈妈为你高兴,你的哥哥姐姐也为你高兴。”李振华虽是公费留学,但他自选的科学实验却因没有经费而无法进行。龙阿渝向老爸求援,老爸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他提供了一大笔经费。
老爸认可了龙阿渝和丽娜的恋爱关系,更认可了他和丽娜的理想,那支持当然是不遗余力的。
一年后,龙阿渝和丽娜顺着李振华的道路走成功了。
龙阿渝匆匆发了三个电报,一个给老爸老妈,一个给李振华,一个给永远的偶像彭长贵老师。
丽娜到女宿舍去整顿她的行装去了。
那些令人回味无穷又或多或少有点遗憾的岁月,啃噬时间又吸收养分,风化成人生立志的玫瑰路标。
龙阿渝即将离开这美丽的校园,离别盛开的牡丹和玫瑰,告别祖国,告别父母,远涉重洋,到大西洋上那个著名的英伦三岛之国去会见他的朋友。
头晚上,龙阿渝做了一个梦,在充满异国情趣的泰晤士河的轮船上,龙阿渝和他的同学、他的好朋友李振华握手言欢,一起畅谈祖国的过去、现在和未来,抒发振兴中华的豪情和壮志;他们还谈及革命先行者孙中山先生第一个喊出“振兴中华”的响亮口号,谈及他的兴中会,谈及他的伦敦蒙难史实和他的民族复兴之志……
龙阿渝和丽娜从成都乘火车到了c市,又顺长江而下到了上海。
在将要离开国门的时候,龙阿渝给千里之遥的父亲拍了一个电报:“请老爸老妈和丽娜的父母都放心,我们从李振华同学的身上,看到了‘四个基本原’的魅力,使我们也从‘四项基本原则’上汲取了无穷的力量。我们将一如既往,奔向21世纪,一定要做21世纪的主人。”
电报一发出,他就和丽娜上了远洋轮船。丽娜在下铺睡着了;他躺在上铺,思绪和大海的波涛共同起伏,夜不能寐,又趴在行李上草成了一篇东西,记录了他一生中伟大的转折,记录了他一生中伟大的飞跃。这篇东西的结尾一句是:
李振华同学,我来了!

第十章 教痴无悔

1、转正的艰难历程

再丰村以至整个大元乡的许多民办教师,包括彭长贵帮助过的同行、同事乃至彭老师教过的学生后来也都成了同行、同事的,一个个转为公办教师了,而为山区教育事业作出较大贡献,默默耕耘了三十个春秋的彭长贵老师,却年年转正无望。
开始时,他期盼去重读中师,因为有了中师文凭就可以顺利转正。然而,往往事与愿违。考试年龄限制在20岁以下时,他已30岁了,考试年龄年龄限制在30岁以下,他又到40岁了,当限制在40岁以下时,他却到50岁了,在当地人人都知道彭长贵老师转正成了“吕蒙正赶斋,左右不逢缘”。
转不了正不要紧,反正民办教师继续干着,他痴情不改,还是一心扑在教学工作上,全力以赴地干,全身心地投入。
后来,后来他听说教龄长的民办教师只要有一、两项突出贡献或特殊条件的,就可以破格转正。他找来有关文件,译细了解政策,他发觉自己和规定条件不但不差,而且在有些方面还超出规定指标,完全符合转正要求。因为自己是中师肄业文凭,教龄早已超过20年,又是民办高级教师,
但是,主要是因为他面带残疾,实际操作起来又是另一回事,还是转不了正。去问学区领导,老是说他左眼失明,形象不好,就是因为这个缺陷,年年报,年年批不下来,还占了县里的名额,必须报到地区批准才行;结果报到了地区仍是批不下来,又是同一个问题,眼睛不行。
报没报不知道,批不了,照样干。力度不减,他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教痴。
年复一年,机会常失,彭老师看到转正无望,也就死了这条心,就更加专心地工作,只有用教绩来来压住心里的烦恼。
儿子一个接着一个的长大了,彭老师虽然未把他们盘到大中专,但也让他们当上了科技性农民。大儿子彭诚信是再丰村的烤烟状元,每年的烤烟收入和家里的养猪收入,使他们一家成了再丰村首先致富的人家。他家致富不忘村邻,每年要借出几千元钱帮助村民致富,从不收分文利息。
正当彭长贵老师沉浸在丰收和致富的喜悦之中时,他已淡忘的转正事宜,又有人给他提了一个醒。这个人,是一个见义勇为之人,也是一个能给他帮忙的人。
祸兮祸所倚,福兮祸所伏。唯物辩证法是铁面无私的法官,他特意前来惠顾彭老师了。
事由祸起,因祸得福。
1995年,彭老师的妻子辛红花患了甲亢腺肿瘤,到祥云县人民医院去诊治。走到外科诊断室,外科医生已下班;他们又去找五官科,幸遇上主任医师龚义。
龚义、龚义,有情有义,他和悦地看了彭长贵一眼,一场有趣的对话开始了:
——同志,你是个退休干部吧。
——教了三十年书的民办教师,转个正都办不到啊,是那门子退休人员啊……
——那你们学区的领导怎么不执行中央文件啊?
——总说我左眼失明,形象不好,年年报上去,年年批不下来。
——除了眼睛,其它方面够条件吗
——我看了文件,规定三条中只要有其中一条就可以破格转正,而我三条全部具备:有中师文凭,有31年教龄,又是民办小学高级教师。
——(右手拇指、食指一比划)你没有这个东西(指钱),我恨透了腐败现象,为了帮你的忙,我要代你向腐败现象挑一次战。
龚义医师说到做到,既开了处方治好了辛红花的病,又为彭长贵的左眼免费安上了有机玻璃眼球,还通过合法程序为彭老师转正提供了保障条件。
但是天降喜雨又太急,接到填表通知时只有一个晚上了。一个晚上既要填一大叠表格,又要写一份总结,彭老师老眼昏花。眼看机会来了,怎么办?
好人自有天助,此时,他原来教的学生、此时已是宋农乡的文书吴展志恰好回家,晚饭后专门来看彭老师来了。
吴展志一听老师说接到转正的喜讯,很替老师高兴;又听老师说填表、写总结就靠这一晚上了,他忙说:“彭老师,不要着急,别的忙帮不上,这个忙我可是帮定了。”
当下彭老师口诉,吴展志填表记录、整理总结,师生二人忙了一个通宵,大功告成。
天一亮,表格、总结立即送到学区。
彭长贵老师历尽坎坷的转正历程终于落下了帷幕,从此成了一名公办教师,时年已到54岁了,教龄31年。

2、桃李芬芳
从吴明亮到吴展志再到吴展志的子女,彭长贵老师同他家祖孙三代在风雨中结下了深情厚谊。
当年再丰大队副大队长张贵发和一个社员把彭长贵老师从邱窠土接到再丰一队落户当会计。只因张贵发家搬迁房屋时彭长贵到了一个同学家里吃喜酒去了,未能帮割茅草,等回来后看到了自己的被子、锅碗被乱七八糟地闲置在露天坝淋雨。
吴明亮看见彭长贵回来后睡在雨地里,看不过意,把他叫到屋里睡,但不管天情落雨,彭长贵坚持在露天坝煮饭,他是做给再丰人看:他们把我接当会计,怎么这样对我的,又把我怎样安顿?
吴明亮姚祖英看张贵发多日未采取措施,就与彭长贵商量:“我家虽窄,但也能容下你,你就来我们家住吧。”
彭长贵见吴明亮夫妇二人诚心诚意,就同意了。
姚祖英视彭长贵为胞弟,事事处处予以关心。本来吴明亮与黄得胜家合修一栋屋,后来给黄得胜补了钱,把黄得胜那一头房子买来后让彭长贵住。姚祖英非常关心彭长贵,主动当红娘把本寨的辛红花与彭长贵撮合成一家人,仍让他们继续住,直到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一岁多了才自己起屋,搬出吴家。
吴明亮鼎力支持彭长贵创办了再丰小学后,第一个把吴显菊送来读书,后来把其子吴展志也送来读书了。
吴展志同他的父亲吴明亮一样,非常信任彭长贵老师,吴展志长大以后,还在生产队劳动时,处处维护彭老师。
吴展志的爱人张显英也在彭长贵手下读过书。张显英七岁时,背起妹妹上学。张显英那时年龄小个子矮,亮背又长,背人下坎,非常吃力,经常摔跟斗。上学、放学彭老师都要帮张显英背妹妹上学和回家。有一次,不知是什么原因,彭老师忘了此事,张显英急得直哭,知道后就立即把其妹妹背回家。
吴展志的子女吴雪艳、吴森阳也在彭老师手下发蒙。吴雪艳已成了一名公办教师,吴森阳已上c交通大学。
彭长贵转正后,仍在力大小学执教,又拼搏了两年,年龄已到了56岁,本来就左眼残疾的彭老师视力迅速下降,戴老花眼镜也看不到文字了,实在没有办法,他只好办了提前病退的手续,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他奋斗了大半生的讲台,告别了比他生命更重要的教育事业。
领到退休证后,他又来到力大小学,前后左右,转了一圈又一圈,流连忘返,无限眷恋。学生放学了,他到一间又一间教室里去看望,摸摸这张课桌,摸摸那条板凳,就像当年抚摸学生的头或肩膀一样……
他走上讲台,伫立良久,回味教育生涯的苦辣酸甜,回忆当年执教的风霜雨雪,上去了又下来,下来了又上去,上上下下不知多少遍……
他执教33年,为贫困山区培养了一大批人才。他教过的学生,后来在中师中专和高等院校毕业的,少说也有一百多人。其中高等院校毕业生就有20多人。
这20多人中,杨武军出国深造,杨子军在新疆石河子大学本科毕业。
在这些高等院校毕业生中,仅在祥云莲花中学任教的就有5位,他们是杨正国(副校长)、彭自勇(后勤主任)、张兵(市级骨干教师)、张明德、彭占群(女)。在其它小学任教的,还有吴耀德、杨秦梅等人;江民泽是祥云县教委计财科副科长。
力大二组吴正学在大学毕业后,就到黔江地区TC龙腾公司搞售后服务工作,现任黔江TC龙腾公司总经理。
力大一组人张富昌,电大毕业后在四川省成都市经营高级涂墙粉末,成了大老板,成了百万富翁。
彭老师爱学生,学生更爱彭老师。
彭老师家中办了一个代销店,常到20公里以外的土茶去提货。当时,飞山不通公路,提货全靠肩挑。彭老师去土茶提货,曾多次遇自己教过的学生。遇到的学生多时,轮流给他挑货;人数少时,所遇学生一人承担全部运输。有一次,是吴永强、谢顺清、李云平、杨秀云、彭忠富五人轮流挑的;彭老师到里仁去结算烤烟款,教过的学生黄祥耀为其开车费、煮饭,待如上宾。

3、永恒的欣慰
几十年前,曾任过再丰一队生产队长的张贵武站在飞山自家门前,面对高峻的飞山岭岗,望天兴叹:“这飞山岭岗啊,太高了,太硬了,把我们飞山压成了‘死区’,把什么都挡住了!我们飞山出不了人才,我们再丰大队也出不了人才!”
几十年过去了,如今怎么样呢?仅小坪村老寨组一个组(原属再丰村,老寨组含老寨、飞山两个自然村寨)就有二十多个人才,正在为国家为社会服务。他们其中有:莲花镇党委副书记吴展志、里仁乡党委副书记李顺友、里仁乡党委组织委员李云平,还有黔江烟厂推销员吴耀军等。
给山里人送去文化、送出人才,是彭老师永恒的欣慰;为贫困孩子代交学杂费,使他们闯入了外面的世界,更是他永恒的欣慰。
这是因为,在自己经济并不富裕的条件下,他为许多山里孩子慷慨解囊,使他们得以免费入学,不致于被挡在校门之外,并使他们掌握文化,事业有成,这是他一生中最为得意的大手笔,怎能不欣慰呢?
素受彭老师恩惠的孩子和他们的家长,仅录部分在此,以启世人爱心!
1、老寨杨光新家,一女二子,即杨小荣、杨子军、杨武军,免费各6个学期;
2、老寨李元倡家,二子一女,即李顺友、李顺科、李大妹,免费各3个学期;
3、老寨李顺清家,其女儿李秀,免费3个学期;
4、老寨李云富家,其子李长军,免费二个学期的学杂费和两个月的生活费(李云富对彭老师深为感佩,本已够美的,谁知后来竟美上加美,他与彭老师成了儿女亲家);
5、邱窠土双目失明之王学树家,其两个女儿王维梅、王维珍,各免费2个学期;
6、天潭张龙云,其二子张清德、张翼德,各免费2个学期;
7、草窠洞因白内障而双目失明之白贤宇,三子一女,即白明海、白明洲、白明岸、白冬花,各免费3个学期。
李元倡中风偏瘫,不能外出,只要看到彭老师路过老寨,隔老远就把彭老师喊到屋里来吃酒吃肉,海阔天空;不去他家,他就要生气。言谈中,他总是说:“当年要不是你给顺友他们三兄妹免杂费,他们也不会读上书,我儿顺友也就没有今天,他也不会当上干部。他娶的媳妇也是干部,成了‘双职工’,都是搭帮你啊!”彭老师却说:“不要把恩情记在我的头上,而要记到党的头上。”
彭老师的爱人辛红花有次借了李元倡的钱,还钱时,李元倡说什么也不要:“我们还欠你们学杂费,那时一元抵一百元、一千元,我们还都还不完。”辛红花说:“免费是免费,借钱是借钱,各是各码!哪个免了费,还兴要别人还的!”把钱硬揣入李元倡的衣袋里。
彭老师从草窠洞路过,白贤宇一定要把他“缠”住,对他说得最多的是那句话:“我做梦也想不到两个女儿还有机会读书,这是你积的大恩德啊!”
彭老师有时到邱窠土去家访,只要王学树听到他的声音,拄着拐棍也要把彭老师拉进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从头摸到脚:“彭老师,你是好人,好人有后福,你现在拿到国家工资了,应该的!我摸摸你的脸,还没打皱;我摸摸你的衣料,高档多了,不像以前当民办教师那样寒酸了。”那亲热劲,胜过同胞兄弟。
彭长贵任会计一年,执教33载,足迹走遍再丰各山村,情满山沟是亲人,人人把他当亲人。
彭长贵老师不愧教痴之名,他教学生,教干部,教农民,还教社会青年。千教万教教人求真,教人涉世学做真人。
小坪村肖家湾组彭志发初中毕业后在家务农,后又去f省邵阳学习黑白电视机修理技术,经人介绍到吴正学师傅那里学彩电修理技术。
经彭老师介绍,彭志发先后从师吴正学、白党生,不但学会了修理各种电视机技术,而且受吴正学分派,到古城县负责TC龙腾电器售后服务工作。行前,彭志发专门来感谢彭老师:“我在这里这么久,吃住都多亏你老人家关心。”彭老师顺便开导他:“你的路子走对了,人的一生要有过硬的本领,要有成才的大志,你在实践中多学多练,一定会前程似锦。我还送你两句话,为人一要勤奋,二要正直。”
彭志发一直视彭长贵为人生之师,而且不辱师命,在古城工作出色,又被推荐到c手机修理技术培训中心学习一年,现被该中心留用任教;同时,他看到手机用户越来越多,前途越来广阔了,便又在业余时间招生授课,培养出一批又一批专搞手机修理的技术人才。
每次他自c或从古城回来,都要专程看望人生老师彭长贵;有次,他来看彭老师家时,彭老师凌晨发病,他一直守候到天亮,于翌日早上7点钟把彭老师背到医院,及时就诊,随后又把彭老师背回家里。他本想再服侍四天,经彭老师再三说服,他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彭老师家。此后几天,他一天打几次电话询问彭老师的病情,直到彭老师痊愈,他才放心。

第十一意阴沟

1、意外的儿子

一个恶女给彭长贵平添了一个儿子,最初原因要追溯到30多年前。
春光明媚,鸟语花香。1953年的春天,格外来得早。
光天化日之下,乡村土路之上,一个涉世不深的漂亮小伙子,陡然听到一阵美妙山歌,声音响遏行云,又看到了走在前面的是一位仙女,远望她背影袅袅婷婷,一路走的风摆柳,煞是好看;望她背影,听她山歌声,心里便一阵阵发酥,喜出望外地快步小跑追上去。看看快要追上娇美天仙,又见她头上花花草草,似在招峰惹蝶。小伙子见此,浑身更是热血沸腾,笼中鸟儿直翘嘴。仙女虽非长裙丝绦,金钗步摇,倒也衣衫光鲜,倩影可人。
小伙子气喘吁吁地跑到仙女背后,不期仙女一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恶狠狠地捏紧了小伙子右手一根手指。
此时,小伙子终于一睹仙女芳容。好个庐山真面目,直吓得小伙子魂飞魄散:什么天仙美女,原是一个恶魔丑鬼!大概这女人小时遭遇了火灾,烧得一张脸庞大大变样,上半部一堆肉瘤里拱出一对眼珠,亮得刺人;下半部则是一块大疤痕,盖住了口鼻双腮。
小伙子要跑,一根手指却被仙女紧紧捏住,不动则已,一动就痛得钻心。左手虽自由,却不敢向仙女用蛮。万般无奈,他只好向仙女求饶:
——大姐,请放了我吧!
——今天抓了一个大坏蛋,我怎么肯放呢?你千万不要乱动,我一喊,抓你的、捆你的就来了,我看你往哪里跑?
——我又没犯法,为什么要抓我、捆我?
——你为什么要追我?
——没有追……
——没有追,怎么会气喘吁吁?
——我是想……
——想什么?不管你想什么都空了。现在你一切只有听我的,乖乖跟我走,不然的话,我马上就喊人……
——快莫喊,快莫喊,我听你的,跟你走!
仙女放开了小伙子的手指,边走边问:
——你叫什么名字?
——哈宝。
——家住哪里?
——沙堡。
——家里有哪些人?
——我一个独猴子。
——那你就是沙堡的独猴子哈宝了。
——是的,是的。大姐,你要我跟你到哪里去?
——到我家屋里去。
哈宝跟着仙女到了仙女之家。仙女叫他先坐着,自己先出去一趟,然后回到屋里来,听仙女此时声音已变得温柔无比:“哈宝,跟我来!”
哈宝像吃了迷魂药,踩了迷魂草,跟着仙女进了屋。仙女闩上门,自己脱衣解带,只剩下一条内裤了,又令哈宝脱了衣裤,拉哈宝上了床,叫哈宝脱去她的内裤,自己一张红帕蒙住脸上疤痕,又拉哈宝伏到她身上,既让哈宝行了房事,又让哈宝摸了奶包。仙女得到了幸福,也付出了代价。这幸福、这代价,都使她产生了对哈宝的强烈的占有欲,且是永久性的占有。
二人穿好衣服,出得房门来,几个彪形大汉一拥而上,把个哈宝五花大绑,就要往乡公所送。
哈宝大哭起来:“你们为什么绑我?要把我送到哪里去?”“你犯了强奸罪,抓你去坐牢!”“我没有啊,我没有啊……”
仙女在旁为哈宝直说好话:“你们不必送,我问他几句话,看他怎么回答,好不好?”大家都说:“好!”
仙女问哈宝:
——哈宝,你想坐牢,还是想结婚?
——我不想坐牢,我想结婚。可是,我又没有钱讲婆娘。
——没有钱不要紧,只要你想结婚,我给你钱,你去请媒。
——请媒讲哪个?我还没想好哩!
——讲哪个?这要听我的。
——听你的,就听你的。
——你已经和我有了一次,只能讲我。你答应不?
——答应,答应,只要不坐牢,我答应!叫他们放了我,我马上请媒人来讲你。讲你要得,可是我连你的名字也不晓得呀。
——我叫如云,陆如云。(对几个大汉)求你们把哈宝放了,好不好?
几个大汉把哈宝一放,哈宝就对如云千恩万谢。如云给他送了几十万元(人民币旧币),让他请媒。请媒一壶酒,这是规矩。
媒人进了陆家,讲了一回,就大功告成。如云好事做到底,又给了哈宝几百万元,让他打酒称肉办喜事。哈宝大悲变大喜,把无盐仙女陆如云接去做了婆娘。二人算不上恩恩爱爱,但哈宝一切行动听如云指挥,把个家弄得像个家了。如云虽丑,床第功夫甚高,哈宝也算得上有五分惬意,有半点满足。1955年有长女际惠,1957年又有了儿子望月。看在一双儿女份上,哈宝完全满足了。
哈宝最听如云的话,如云叫他干啥就干啥。哈宝从互助组到人民公社化,都是一人出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把个无盐仙女放到屋里做家务,干好事。
如云奇丑,却有三大绝招:一是性欲起狂潮,二是床第功夫好,三是嘴甜声音柔,虽是疤脸能引人。有时性欲大发,一人能招架几个男子,且暗自享受,绝不叫床。
大多数野郎野汉都给她钱,多少她从不计较。小伙子漂亮的,当组长、队长、大队长的,她更是乐于奉献,倒给别人送钱,买货进肚,甘心情愿做赔本生意。组长、队长、大队长得了便宜,“吃人三餐,还人一席”,也给如云种种经济上的好处,1959年饿饭都没饿着她,丈夫、孩子也搭她享福。
等到儿女长大成人,女儿际惠送了人家,儿子望月也接了媳妇。仙女如云此时讲脸讲面,白天不再纵欲,晚上照旧行事。哈宝得了前列腺癌,最怕房事追命,如云多次赶鸭子上架也是枉然,于是放心大胆、随心所欲地去尝野葱,找野郎。
如云疤脸能引人,既凭甜言蜜语的假感情,也凭会唱山歌的真本事。千丑万丑,她声音不丑,山歌唱得又多又好,一唱就可以唱几天几夜。人丑心丑,但她山歌的内容不丑,不但世人听得,而且都有着时代的节奏,跟着时代的步伐。如果她不是无盐仙女,早就唱红了全省全国。
这山歌一唱,竟然引来了一个山歌手,就是表侄儿常如风。如风的妻子已死三年,这年七七四十九岁,比如云大四岁。如云虽是表叔娘,其实辈份无障碍,因为荞麦亲,乱纷纷,婚姻世界自然乱了套,表叔娘与表侄只不过是依据上辈人的辈份这样称呼,并无什么实质意义。如云最看得起如风。如风虽年近五十,却风韵犹存,因而一见钟情,二见调情。于是,山歌越唱越开怀,山歌越唱越拢来。如云这潭水,又养了如风这条鱼。这鱼水相依,却引出了一场孽缘,闹了个风云际会。丑妇发端,做出了两件丑事;三人乱伦,破坏了三个家庭。其丑无比而又血淋淋的故事,从乡到城,又由城到乡,沸沸扬扬地传到了四面八方;闻者莫不伤感,莫不愤怒,莫不咒骂,莫不大吐其唾沫。
丑妇发端之时,哈宝因种红麻出了名,表侄如风专门来向他学习种红麻的技术,也就有了同表叔娘如云唱山歌的机会。
哈宝不久前因前列腺癌死去,如云便淫心膨胀,色胆包天,变本加厉地纵欲,而且“爱情专一”,百分之百地奉献给了如风。
如风确有可人之处,面相英俊,比女性还要温柔。更为难得的是,他懂得风流,懂得感情,懂得怜香惜玉。尽管如风个人历史不佳,如云想到自己与她彼此彼此,也就毫无芥蒂了。
如风从儿童团长当到矿山工人,又当了一个供销社的副主任。他有着纯洁了半辈子的一双手。由于为魔鬼所催,为情妇所逼,如风便监守自盗,盗用了供销社金库五千元人民币。一双纯洁的红手,变成了罪恶的黑手。如风犯了罪又不肯承认,反而像疯狗一样,把领导、同事都乱咬一气,妄图嫁祸于人,浑水摸鱼,蒙混过关。
如风心灵龌龊,行为卑鄙,最后鎯铛入狱。在如风劳改期间,久病的妻子因不堪劳累、怨愤和疾病的三重折磨,大限一到,命归黄泉。
如风刑满释放,从恶梦中醒来以后,才发觉天是那样蓝,草是那样绿,水是那样清,空气是那样清新,世界是那样可爱。
生命的活力奇迹般地从他心里、从他身上长出来了。他呼吸着自由的空气,与原单位领导、同事相见了。但是,谁也不肯接纳他。谁叫如风把他们的心啮噬得伤痕累累,怎么也无法抚平。不过,他们还是讲人道,按政策给了如风几千元钱,劝诫他从此以后堂堂正正做人。
回到家,见到了两女一儿,却永远见不到妻子了。
正赶上土地承包到户,如风准备用汗水洗尽往日的罪孽,要用十倍、几十倍的爱心给子女补偿父爱。于是,为了改善一家人的生活,他大种烤烟,大种红麻。
岂知为了学红麻技术,他得遇无盐仙女、疤脸妖妇。几年没碰女人,一碰上就如胶似漆,忘了自己的忏悔,忘了自己的儿女。
如云以帮如风剐烟打麻和做其它农活为名,常到如风家来,主要是为了送货上门。货物包装得花枝招展,也招来了人们七七八八的议论。如风本欲与如云断绝关系,但心有泄欲之望,又不忍明说。如云的狼虎季节还在尽情延长,她对人们的议论毫无顾忌,但她发现如风已对她越来越厌烦。即使如此,她仍疯狂地爱着如风,如风不愿与她交欢的次数越来越多,她仍多次反过来“霸王硬上弓”。
如云看看这样下去不行,就唆使女儿际惠同女婿成万田离了婚。成万田与际惠结婚5年,生一子名叫多才。在际惠给成万田当婆娘之前,成万田与孟玉仙已有三女一子。孟玉仙是个跳嫁婆,第一任丈夫坐了牢,因无生养,丈夫同意离婚,不误玉仙前程,成万田就当了玉仙的第二任丈夫。玉仙嫌万田在水泥厂工资低,就外出打工,高就东南沿海经济发达区一单身黄花郎,享福而去。这个空白,便由际惠填补。成万田与际惠感情较好,际惠待前娘之儿女如己出。成万田正高兴,际惠却提出与他离婚,还搬了重兵前来攻伐。丈母陆如云几次三番来骂他不中用,说他把个际惠穿得衣破裙烂,从来没得好东西吃过。万田不做声,但丈母骂声不绝。万田无计,只得答应离婚。
如云自己做媒,把女儿嫁与如风,如风老牛吃嫩草,老牛比嫩草大二十多岁,典型的老夫少妻,这么好的姻缘哪里去找?当然是越想越高兴。际惠见他年纪虽大,相貌比万田强过多多,便真心答应与如风一起过日子。如风时年50岁,际惠28岁。这如风万般风情,左一声“惠”,右一声“惠”,比女性还温柔,乃是天生情种,把个际惠弄得心里好不快活。惠成了如风的心肝宝贝,如云想插进去,可怜插针无缝。
如风拥有了惠,就以为拥有了一切。两年后,惠给如风生了个白白胖胖、漂漂亮亮的幺儿乐乐。
就在他们喜庆丰收、抚摸爱情结晶的时候,三个家庭犯了三凶,使三个家庭都成了破碎的家庭。
际惠与万田的儿子多才此时才7岁,万田把他送去读小学。多才读书很得行,语文、数学尽是100分。一天音乐课上,老师教了《世上只有妈妈好》这首歌。“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多才记得最深的是这一句。自从妈妈从县城回乡下后,多才变成了“多灾”。水泥厂垮了,爸爸万田承包了原属部队后交县府的一份公田,一天到晚忙,没有时间关顾幺儿,前娘的几个孩子、多才的几个兄姊,一天只是拿他作弄。幼稚的多才一边唱着“世上只有妈妈好”,一边到处去找妈妈。妈妈在乡下,乡下他从未去过;乡下那么宽,那么大,他漫无目的到处乱找。在城郊公路上,一个“妈妈”给了他很多糖果,很多好吃的东西,他高兴极了,找不到妈妈,找到这个“妈妈”也好。“妈妈”让他吃好的,说是坐了汽车坐火车,到远方去玩。“妈妈”心好,又给他找到一家好人家,有吃有穿,有的是钱,又有“爸爸妈妈”。他哪里知道,“好心”的“妈妈”本是个人贩子,从现在的“爸爸妈妈”手里拿去了一大笔钱。
成万田到处找孩子找不到,也没向公安机关报案,就唉声叹气的又种田去了。这个家庭,两年之间,少了两人:妻子、幺儿。成万田只能在这个破碎的家庭里苟延残喘,得天算天。
人贩子把成多才带到土茶,准备乘长途客车去浙江贩卖,谁知患急性心肌梗塞而死。多才又被疯狗咬伤,无人理会,奄奄待毙。
彭长贵发现了多才,同妻子辛红花把他送去土茶医院治好。多才经多日惊吓变故,记忆全无。彭长贵同妻子商量好,收养了多才,取名彭有义。

2、“真正的生活”
那边风云起,这边起风云。
如云的儿子望月、儿媳桂平感情不和,常常吵架。桂平出口成脏,望月经常挨骂,变得木偶一般。望月一直忍着,忍气吞声的日子实在难熬。桂平把望月当奴才,望月也当定了奴才,婆娘叫他往东他不敢往西。桂平稍有不如意的地方,只要说一句:“你妈到处偷人!”望月就抬不起头了。
一日,望月从坡上干活回来,在家打麻将、“筑长城”的桂平要他煮夜饭,望月只说了一句:“我又累又饿,你一天耍饱了,怎么还叫我煮夜饭呢?”桂平当着几个麻将伙伴破口大骂望月:“你狗日天生的贱命,该做!”望月气不打一处来,随口骂了句:“日你妈!”桂平赢一百回,也不愿输一回,便撒起泼来(凶声恶气地):“日你妈!你妈我不要!她丑死了,臭死了,自己卖皮不算,又把你家姐搭上,母女俩争着搞一个男人,出你家祖宗八代的丑!你要日,你去日……”
望月再也忍受不了,他怨丑母,怨恶妻,不想活了。只见他牙齿一咬,怒目圆睁,顺手拿起菜刀,向桂平连砍数刀,早被桂平的几个伙伴叫来几个男人,将望月手中的刀抢过去了。但桂平脸上、脖子、胸囗上几刀都中要害,当场死去。望月也被逮捕,吃了花生米,啃了草坪。望月、桂平遗下一子一女,如云全然不顾他们,一天只知去找野食。还得桂平的哥哥仁新离此不远,便把两个外甥接去家里抚养,如云就让仁新把自己家的承包地全部耕种,只要一年给她五百斤大谷就了事。
如云毁了自己的儿子儿媳,毁了自己的家,仍不思悔改,反而觉得无牵无挂,依然尽情寻乐。
沾到霉气最深的如风,家庭同样破碎。长女菊花命要好些,她已到婚龄,嫁给了一个诚实可爱的小伙子。次女兰花就惨了,她不愿看到后娘、乐乐,特别是那个丑八怪外婆。一天,她去河边洗衣服,满背篼衣服洗了整天没洗完,到天黑时,她跳河自尽,把青春付之东流了。
儿子龙龙易爨,免得看到那丑八怪外婆。丑八怪外婆要给龙龙讲新姑娘,龙龙一听,吓得跑去舅舅家躲了十天半个月不回来。
如风悲次女之死,怜龙龙之郁,决定自己走人,让儿子过几天舒心日子。
如风在劳改队学会了泥水工,初回家时因想给子女一点父爱,没有外出。自从与一些人在感情上发生了太多太多的纠葛以后,他不得不动驾了。
多才失踪,三人惨死,如风浑身都是负罪感。他心情沉重地随一个临时拼凑的建筑队到了广西北海,那个城市正在大开发。因有熟人在那里,他们一去就承包上一些中小型建筑。如风带着妻子和乐乐一起去,外婆如云也如影随行,跟着他们去见世面,说是去带外孙。至于失踪和惨死的人,如云认为他们命短,与自己毫无关系。所以,她一点也不在意。
到了北海,如云看到了“世面”:一些少男少女,任意乱爱,一些大老板有大堆大堆的二陪三陪情妇情人。因此,她深受刺激,便蒙了面去会一些打工的单身汉,恣情享乐。一个晚上,他幸遇一小老板,竟得千元之赏,甚是欢愉。一日,帮着如风做小工的际惠因不慎手指受了点伤,先回住处。丑母如云就趁孙子睡着,到商店把际惠包装了一番,领到与那小老板会面的地方,自己就回住处给如风父子煮饭去了。
际惠同小老板好上了,小老板把她带到一个单间,让她当情妇。房子漂亮,摆设漂亮,有吃有穿还化妆。际惠开始几天觉得一切很新鲜,就每日每夜同小老板鬼混。但过了几个月,她发觉小老板脾气越来越坏,她又想丈夫如风,想儿子乐乐了。
如云支走了女儿,晚上趁乐乐睡着了,又与如风干起事来。如风问她:“是不是你把际惠卖了?’’如云说:“风,这话不能乱说。你说际惠手指受伤,回来了,我怎么不知道?我没问你要人,你还倒问我要人!”
谁知,次日际惠回来了,她告诉妈妈:“小老板发财了,成了大老板,找的情妇比我漂亮多了。还算他良心好,给我打发了一万元。”
丑母沉下了疤脸:她无法占有如风了。
如风年纪大了,一天与同伴干十六、十七小时的活,实在受不了,就与惠商量好,应一鱼塘老板之聘,替老板守鱼塘。
海水涨潮了,好多好多的鱼儿上了岸;海潮退了,它们舍不得或者是无法离岸,就死在岸上了。过了一段时间,鱼儿腐烂,几里、几十里,一片腥臭味。际惠、乐乐母子受不了死鱼腥臭之苦,如风只好让他们回家乡去了。
趁这个空档,一个魔影附身而至。她毫不讳言:这么久她在鱼场老板家,是知道际惠和乐乐回家了,怕如风孤寂,才专门来看他的。
如风大不满意:“外婆,你也回去吧,和际惠、乐乐一起住吧!”
如云第一次被拒,又回到了老板家。
翌日吃早饭时,老板把如风拉到一边,劝他说:“既然你前妻来了,还是好好待,虽然离了婚,人家能念旧情,就是不错。”
魔鬼编了什么故事,说了什么谎言,如风知道,但他不敢如实给老板讲,虽然哭笑不得,也只好顺水推舟:“老板心肠真好,我就听你的劝告吧!”
如云终于又能与如风重温旧好了。如云说话毫无保留:
——我跟你跟到北海,就是忘不了你。在老板家住这一段时间,我天天做梦梦到你。你做梦吗?
——没有。不过,我每天想着际惠和乐乐。
——不想我?
——不想,不挂牵,老板有饭给你吃,反正饭钱从我工资里扣,也算没忘你的恩情了。
——你不想我,是你的事。我不能不想你。这一辈子,我只有和你在一起时才是真心的。
为了迷惑如云,如风尽量满足她的一切要求,使她的一切欲望都得到了最大的满足。当然,钱是无法满足的,如风要把钱寄回去,供际惠、乐乐母子俩用。不过,这用不着担心,如云没向他要过一分钱。
如云同如风共同生活了几个月,如云对他说:“这几个月的日子是我一生中过得最舒心的日子,有了这几个月的经历,才算真正地生活了一次。”如云还看着海滩、海岸上的死鱼说:“怎么这些鱼不拿来喂猪、做鱼粉,白白地让它们烂掉,多可惜!”
而如风呢?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不好说,只是像一个木偶人,任她摆布。
对前妻和次女、对儿子龙龙的负罪感,对失踪的多才和望月、桂平俩亡灵的负罪感,对际惠和乐乐的负罪感,堆积在一起,压缩了如风的心,压低了如风的头,压垮了如风的神经。他被压扁了,比乌龟王八还扁,比螃蟹臭虫还扁,比死鱼烂鱼还扁。他整个身心在沉沦、在崩溃、在战栗。
这个“真正的生活”再也不能过下去了!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呀,虽有心计,却如毒蛇一般狠,为了自己的变态需要,不惜牺牲亲人,这还是人吗?也许这就是人性之恶吧。
终于有一天,如风与老板结了账,带着如云离开了鱼塘,走上了回家的路。
如风对如云说:“老板亏本了,雇不起我了。”如云信以为真,不无惋惜地说:“我们没有福份做下去了,老板是多么信任你呀!”
如风沉默不语,他只是回首又看了看那海滩、海岸上的死鱼烂鱼一眼:它们为什么要奔向这海水之外,死不回头呢?

3、有义有情
彭长贵夫妇把彭有义拉扯大,彭有义学了建材手艺,办的建材厂红红火火;又多处寻医找药,恢复了他的记忆,又做他的工作,让他去找生身父母。
他找到了生父成万田,生父已丧失劳力,他便接来飞山赡养。
他没有找到妈妈,妈妈与乐乐不知何处,只在两处地方分别见到了形容枯槁的外婆和继父。经与养父母商量,有义把外婆和继父接来飞山同住,直到把两位老人送到人生的终点,同时与诚信哥一起孝敬现在的父母。

第十二章北京相会

听说表侄罗兴贵要带他的女儿到北京去与美国总统相会,彭长贵夫妇专程到桑树送行。彭老师除了打发路费,还提醒他们父女特别是表侄,在洋人面前一定要显示国格、人格,使自己得到尊重,使国家再添光彩。
“每个人都要爱自己的祖国,我们乡下人和城里人没有什么差别。”罗兴贵把表叔这句话记落了肚。
一位普通的中国公民罗兴贵和他七岁的女儿罗凤,在北京与美国总统小布什相会。美国总统见罗兴贵和他的女儿语言淳朴,山乡风味,要言不烦,谈吐得体,既不失国格,又不失人格,对他们父女俩颇有几分尊重。
罗凤因祸得福,让自己和父亲见了一次大世面。
2005年11月中旬,木匠罗兴贵带着他的女儿罗凤,从家乡出发,搭乘汽车到了祥云,坐火车到了c市,再乘飞机到了北京。11月13日上午,他们获悉,美国总统要看望中国儿童,其中最想看到的一个就是罗凤。
罗凤先天性唇颚裂,成了一家人好几年抹不掉的烦恼。2005年经c市儿童医院精心医治,愈后无疤无痕,天衣无缝。手术全是免费,罗兴贵没花一分钱。在所有受术的中国儿童中,罗凤是最幸运的一个。要知这个医院如何高明,只要从给罗凤做手术的实习生就可管中窥豹。实习生的师傅王医生,是北京名医。
美国总统布什得知上述信息,耳热心热,就决定到中国首都北京来看个究竟,来时为中国慈善事业捐了二十五万元美金。
11月14日12:00,中国慈善总会c市分会聂主任到贵润宾馆5楼6号通知罗兴贵,叫他马上带女儿去参加舞蹈彩排,说明下午4点布什总统就要来贵润宾馆看望受术儿童。
聂主任牵着罗凤的手上了电梯,罗兴贵急忙跟上,因走急了一点,鞋被绊脱。聂主任忙提醒罗兴贵:“小心点。”罗凤问:“聂阿姨,我们踩的是什么?”“电梯。”罗兴贵穿好鞋,跟了上去。
下到贵润宾馆3楼。三人看见一个小姑娘在领排儿童舞蹈《丢手绢》。聂阿姨放下罗凤,让她去参加彩排。罗凤怕羞,站在那里迟疑着。众儿童齐向罗凤招手,罗凤才奔过去,进入了彩排场面。
16:00,布什总统到了贵润宾馆4楼。众受术儿童立即翩翩起舞。
舞毕,三十来个受术儿童和他们的父亲(或母亲)都站在一起,六十多个人一齐向布什总统鼓掌。布什总统抱起身着苗装的罗凤,罗凤立即有礼貌地称呼:
——爷爷OK!
——你是哪里人?
——c市乡下的。
——你手术是最成功的,你觉得幸运吗?
——幸运。我们中国所有的儿童都幸运。全社会都在向我们献爱心。
——你最喜爱哪里?
——我爱我们家乡,我爱我们c市,我爱我们伟大的祖国。
——你读几年级啦?
——一年级。
——你知道我们美国吗?
——知道。我们中国要同你们美国比一比,看哪个国家发展得更快?
——你真不错。
——谢谢爷爷!
布什总统放下罗凤,又同罗兴贵握手,布什感到这手很有力:
——你的女儿是好样的。
——比城里孩子要差点,我们农村小学才开始教英语呢!
——你女儿的手术真成功,你感觉怎么样?
——我们中国还不发达,但是,人民政府很关心农民,正在全力推进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又很关心儿童。我女儿的唇颚裂,路费、手术费,不是政府拿,就是慈善机构拿,我们没花一分钱。
——罗凤说要同我们美国比发展速度,是你教的吗?
——是的。因为我觉得我们不要太长的时间就可赶上发达国家。我们三峡大坝、青藏高原的铁路、神六上天,不是都实现了吗?我觉得我们中国的明天一定非常美好。还有,我们56个民族都是一家人,最团结,所以,我爱社会主义,我爱祖国。
——听你女儿说,你们是乡下人吗?
——是乡下人。我们那里山清水秀,草鞋桥上架着传说故事,扑地钟造化灵秀,如果你有时间,我欢迎你到我们家乡做客。
——谢谢!(心中掠过一闪念:这位个头不高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虽是乡下农民,却能有如此得体的一席话语,出于我的意料,中国农民真好!)
——我也谢谢您!
这次会见结束后,陪同会见的吴邦国委员长同布什总统谈笑风生。
布什总统有感而发:“中国的工人是最好的工人,中国的农民是最好的农民,中国的知识分子是最好的知识分子,一句话,中国人民是最好的人民。中国人民比任何国家的人民都更加热爱自己的祖国,热爱自己的生活。我要重复一下,中国公民不愧为世界最好的公民。”
11月17日下午,首都机场。罗兴贵和女儿罗凤就要登机回c市了。在候机室,罗凤说:
——爸爸,布什总统赠给我们的书包、本子、笔我都不想要。
——为什么?
——书包这样小,太小了!我们有些课本比这书包大,怎么装嘛?书包不爱,笔和本子也不爱了。
——傻孩子,家里不是有你的书包吗?这个留做纪念,你懂不懂?
——(似懂非懂)你说他舍不得,他又为中国慈善总会捐了好多好多钱,你说他舍得,给我们的书包又这么小,哪个爱用!
——你不要,也可以,就由我来保存。其实,这些书包做小了,要怪只能怪他的手下人办事不周到。中国小学生的课本有好大,他们都不晓得?应该调查调查嘛!
聂主任听他们父女二人说得热烈,就问罗兴贵:“罗师傅,这次来北京,有什么感想吗?”罗兴贵笑了笑,说:“感想是有的。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就像一个人一样,要有本事,人家才看得起你。我们国家的唇颚裂手术先进,他美国总统也打心眼佩服。所以,我们都要为祖国争光,为民族争气。”
周围的人都拍手:“罗师傅说得好!”
罗兴贵面有得色,但口中仍谦虚着:“我没文化,冒失,冒失,浅见,浅见!”
说话间,广播声起:“现在已经是北京时间17:00,请参加第四届国际唇颚裂会议的c市人员登机!”
飞机起飞了,理想也在起飞。

第十三章黑案

1、如此“开发”

风高月黑夜,怪网遮住天。
2004年2月24日(农历二月初五)晚上,申书仁家的一头水沙牛被盗;与此同时,同村人门庆云家一头水沙牛也被盗。2月25日(农历二月初六)8点钟,申书仁的老婆齐香玉和门庆云一起到芦洞镇派出所报案。不费周折,门庆云很块将牛赶回了家。而申书仁的牛至今仍在别人手里。
为了找回牛,申书仁夫妇注定走上了一条曲曲折折漫漫路。
当下只见派出所装腔作势地将被盗情况和牛的相貌特征作了详细记录,又派人煞有介事地到申书仁家里将关水沙牛的牛栏拍了照,还叫他到处去找牛。
申书仁夫妇先后于农历二月初七、十一、十四、十七趁芦洞赶场,到附近场镇十里坪的牛行去找牛。每次去找牛,牛客门庆朴都在芦洞大桥拦住匆匆行客:“申书仁,你们何必到牛行去找呢?牛怎么会到牛行去呢?人家早就用车运走了……”
申书仁不听此谎话,仍去十里坪牛行找,终于在3月7日(农历二月十七)下午找到了被盗水沙牛。齐香玉看住牛,申书仁就去派出所报信:“我们在十里坪牛行找到牛了,你们快去!”芦洞镇派出所去了几个人,把申书仁的水沙牛牵到了派出所。派出所的人找来辛平村支书门庆文当质证,但盗牛团伙保护伞翟天贵早已唆使人把门庆文买合,所谓“得人钱财,与人消灾”,因而门庆文就不当质证了。派出所又要申书仁找牛客门庆朴当质证。申书仁找到门庆朴,一起到了派出所。申书仁哪里知道,这也不过是请鬼看病,无济于事。派出所的人把门庆朴叫到一边,对他面授机宜。门庆朴听说此事与翟天贵有关,也就心有灵犀一点通,不愿当质证了。好在后来他又良心发现,给申书仁写了换牛即买牛的实事求是的证明材料。但是,当着民警,他正正经经规规矩矩玩了一场阴阳脸。
派出所不但不把水沙牛退给申书仁,反而要他同门庆朴一起到双唐溪去找龙正官。但是,当天门庆朴又不肯去。第二天即3月8日(农历二月十八日)上午,门庆朴从芦洞包了一辆三轮黄包车去喊龙正官也来认牛。
申书仁的水沙牛是用一头较老的水沙牛换的。换牛后,辛坪村支书门庆文对申书仁说:“要注意安全,把换来的水沙牛打个记号。”申书仁不但把换来的水沙牛双眼眼睫毛剪掉了,还在换牛时就记住了水沙牛两只后脚的脚踝内侧,都有剪刀大、剪刀长的伤疤。
翟天贵控制派出所,要派出所的人找伪证。伪证人是邻县牛客王大志。王大志作伪证说:“这水沙牛是我喂的,但没有剪眼睫毛,是我卖给十里坪牛客況歪歪后,他才剪的。”
于是,況歪歪大摇大摆出场了。申书仁问况歪歪:“除了眼睫毛,水沙牛还有什么形迹?”况歪歪说:“没得了。”申书仁边反驳边把水沙牛一双后脚上的泥巴抹掉,伤疤现出,况歪歪和派出所的人都不敢争论了。
但是,派出所的人害怕翟天贵,最终还是枉法断了案。
3月8日,派出所副所长丌建华对申书仁说:“牛是谁家的,没法定,你和况歪歪各押500元钱,牛往双唐溪先赶起,然后再赶到辛坪村申书仁家,牛进谁家的牛栏,就是谁家的牛。”申书仁说:“牛要从我家赶起,隔一公里都可以。”可是,派出所的人就是不答应。
歪主意本是翟天贵出的,丌建华只不过鹦鹉学舌而已。
况歪歪同意交押金的办法,申书仁也被迫同意,但是,申书仁手头没钱,就回本寨去借;待申书仁把钱凑足赶到派出所时,派出所的人早已遵照翟天贵的旨意,让況歪歪把牛赶走了。
申书仁对芦洞镇派出所枉法断案行为不服,就到南江地区公安局和省公安厅去上访,答复都是让基层公安部门复查重办。
但是,芦洞镇派出所对此案一直拖着,不复查、不重办。申书仁夫妇找派出所多次了,副所长丌建华只好对齐香玉说:“不是我们不复查,而是翟天贵心黑,不让办。”申书仁夫妇又去找芦洞镇人民法庭法官林木川。头天,林木川叫他们把起诉书送去;可是,等二天他又说:“翟天贵说了,叫我不要受理这个案件。”
案件一拖三年,结果真相大白:申书仁的水沙牛是翟天贵的妹夫门庆和买通门庆福偷的。门庆福公开说:“你申书仁没占人,我白天偷你家的牛你都无法,我背后有大官。即使要办偷牛的人,我也不怕,我们有三、四个!老实告诉你,这状万万告不得;你硬要告的话,有人要砍你的脑壳!”
翟天贵的堂弟翟天水也对申书仁说:“翟天贵搞开发,芦洞不偷,芦洞不富。”
明目张胆,简捷明了,洋洋得意,一语道破。
翟天贵当芦洞镇的开发办主任,原来是这么当的。

2、盘根错节

盗牛团伙的更大保护伞、门庆和的胞兄门庆安比翟天贵做得更绝,手段也高明了许多。他写了一份假案信函,诬指申书仁告假状,还以县发改委主任的面子到太平县公安局盖上公章,送交南江地区公安局以混淆视听。不仅如此,为了断绝申书仁一家的重要经济来源,让他上访无车费、吿状难动身,而且为了敲山震虎,于是就向申书仁的小女儿申小红下毒手。
为了对申小红下毒手,门庆安千方百计找她的手机号码,花了半年多时间,终于找到。一找到申小红的手机号码,门庆安就干起了伤天害理的事情。申小红在浙江省萧山市某电子工厂打工,门庆安就唆使几个也在萧山打工的人买合当地人古家坤,向萧山市公安局诬告申小红“卖淫”,致使萧山市公安局于2005年4月26日对申小红进行收容教育,时间长达7个月之久!
申小红被收容教育的决定书送达申书仁之后,申书仁持此决定书找到太平县委副书记门玉生,门玉生竟然说:“切忌不要敞扬出去。”生怕他属下的恶毒手段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门庆安设计陷害申小红,使申书仁的经济来源被切断后,导致申书仁的小儿子申元停学(初中)一年半,而且申书仁为此欠了一笔贷款和一笔肥料款。
门庆福以至整个盗牛团伙的背后,确实有“大官”,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批。同时,这些“大官”内部的关系盘根错节,上下通气,从芦洞到省会,从省会到北京,织成了厚厚的黑幕。翟天贵和门庆安是血表兄弟关系,他们与太平、省会、北京某些“大官”的关系是“联”了“网”的。这个“网”中的天字第一号人物是前任省委书记冉剑,他是这些“大官”的总后台。
他们在太平县的后台有二人,一是县委书记方光辉;二是县委副书记门玉生。门玉生之妻姓方,方光辉把她认作姑姑。方光辉听说好多大包工头,要告他贪污多起建设资金的状,要索取他的头,他便向冉剑求救。同时,方光辉、门玉生都害怕申书仁反复上访,所以也向冉剑问计。当年,太平县委老干部门玉生把冉剑从基层支部书记提拔为县级干部,因而冉剑一直牢记当年门玉生的提拔之恩,在职期间对方光辉、门玉生二人尽量关照。他把方光辉调到上级民政部门;门玉生年纪大了,立马退休。退休之后,门玉生仍暗中掌握太平县的经济大权,以密码同冉剑往来,搞得神秘莫测。省里拨款给太平县,一律让门玉生掌管;大包工头签合同,非门玉生不能签,于是,人们称门玉生为“门霸天”。
申书仁到天龙县上访,找到门玉生,门玉生一方面对申书仁施加恫吓,另一方面以“退休了、耳朵聋了”为借口,拒不接待,并阻挠申书仁上访。门玉生公开对芦洞镇人民法庭法官林木川说:“辛坪的案子你们不要理,我自己来理。”
翟天贵因母亲姓彭,就以此为据,认门玉生为外公;门庆安本姓本家,就认门玉生为爷爷。
他们在南江地区的后台也有两个,一个是在专员公署工作的于烟居,翟天贵的结拜兄弟;一个是在地区发改委工作的吴俅,门庆安的中专同学。为阻挠申书仁上访,吴俅亲到芦洞与翟天贵共商“灭火”之计。
他们在省级机关的后台有三个,除了冉剑,还有门庆殿、门庆台(省公安)兄弟二人。
翟天贵的幺婶娘是冉剑的族妹,以此为根据,他呼冉剑为舅舅。偷盗申书仁之水沙牛的偷盗团伙则是门庆殿、门庆台的族人,与况歪歪串通的牛客门寸佥则是他们的族侄。
门庆殿的妹妹是翟天贵之族嫂,即翟天金之妻。翟天金的母亲则是门庆安的姑姑。这些关系,使翟天贵和门庆安亲上加亲。
他们在北京工作的后台有门玉章、华宝马(门庆殿的女婿)等;冉剑调北京工作后,又增加了一个。
翟天贵的母亲姓彭,就以此为据,呼门玉章为舅舅。因申书仁反复上访,翟天贵胆战心惊,就向舅舅门玉章求救。
2005年3月1日,门玉章回到故乡大湾,来帮翟天贵“熄火”。齐香玉找到门玉章,向他汇报了案情,门玉章说:“不要上访了,喊太平县给你解决就行了。”当时,翟天贵走来,把一个红包交给了门玉章的父亲。
有了门玉章出马灭火,翟天贵有恃无恐,公然对申书仁说:“你莫告了,你告到北京也是空的!”
为了保住黑网,翟天贵买合齐香玉的胞兄齐士武、姑姑齐水芝等人先后多次对齐香玉说:“牛是你们的,你们不要再告状了!”齐香玉说:“我受了三年迫害,现在仍然受着迫害,牛没找回,怎么能不告呢?”
为了给再次上访作准备,齐香玉请村支书门庆文写个证明材料,门庆文不但不写,反而气愤地说:“关我屁事,全是你们齐家几爷崽自己搞的!”原来,翟天贵收买、操纵“齐家几爷崽”的内幕,他已完全知悉。

3、心狠手辣

害怕法律、见不得阳光的翟天贵,为了阻挠申书仁反复上访、一再上告,他们一起或分别做了许多坏事:1、唆使人毒死申书仁家所饲养的家畜家禽;2、唆使门庆平两次剪掉申书仁家的照明线;3、唆使门庆明断掉申书仁家的水管、水源;4、申书仁无房基,只好借地建房,上级有关部门给申书仁的陋房拍了照,要按政策给予扶贫补助,可是翟天贵顶着不准办,致使申书仁一家的居住条件无法改善;5、翟天贵到处扬言要暗害申书仁夫妇,门庆安还亲自到申书仁家中威胁、恫吓:“你们再告状,就不怕有人要你们的命?”手段之卑劣,气焰之嚣张,世所罕见。与此同时,翟天贵依赖背后的“大官”和盗牛团伙,演出了一幕幕“官保盗”、“盗保官”的把戏。
盗牛者门庆福的郎舅华长江在申书仁请求他帮写申诉书时,他说:“有我妹夫在场,这状纸我不帮写。”后来他又得知门庆福的保护伞翟天贵后台很硬,又说:“上官不如下管,你告到北京也是空的!”
由于被迫三年反复上访,申书仁山林荒芜,十亩承包地抛荒,经济损失较大。
申书仁打了几年官司,被告年年加重罪恶,但对手法力无边,而他自已连找个代写申诉书的人也找不到了。申书仁偶然听说有彭长贵这样一个高士,寻访多日,终得谋面。彭长贵毫不推辞,尽力相帮,给他出了不少主意。
申书仁多次向上申诉,仅2006年以书信(特快专递邮件)形式寄出“申诉书”就达6件次,兹列表于下:
日期发往地点收寄单位
2006.11.8北京公安部
2006.11.8南江南江地委
2006.11.19北京中共中央办公厅
2006.11.19北京国务院办公厅
2006.11.19北京公安部
2006.11.19某省省会某省省委
但是,收寄单位不知把这些申诉书转往何处,有没有人下来解决不得而知,只是,事态的发展越来越严重。与本案有关的人都阴险狡诈地在后台操纵,让一些头脑简单的人在前面充当打手,几次杀气腾腾,欲把申书仁置于死地,威胁恐吓已接近杀人倒地的地步。
在前台跳得最凶的有五个人,他们是:门庆和、门庆海、门玉科、门玉福、齐大力。这五个人,都与冉剑或本案案情有关。
门庆和之妻翟兰英是翟天贵的胞妹,而冉剑则是门庆和的隔房舅舅。门庆海之妻冉小玲的娘家与冉剑同村同家族。门玉科是冉剑之姐姐的孙子。门玉福与门玉科关系密切,人称“铁杆兄弟”。齐大力则是冉剑之姐姐的外孙。
上述五个人,除门庆海已处心积虑两年来都要毒死申书仁外,其余四人在2006年12月18日—2007年3月17日之间的两个多月时间内连续制造了四起明目张胆的害人打人事件,其手段之残忍,非歹毒之人难以做出。
申书仁的鸭子被偷那天,只有妇女主任翟兰英在附近的油菜田里匀油菜秧,并和另一个妇女摆谈家常。据此,齐香玉觉得翟兰英有偷鸭嫌疑。2006年12月18日(农历十月二十八),齐香玉到新任村支书白朋处和芦洞镇派出所报案,派出所一个姓邓的同志看了鸭子被掐死的惨状,就说:“这与以前的案子有关。”过了十九天,翟兰英于2007年1月6日(冬月十八)拦住桃水走在路上的申书仁,责问他:“你家为什么诬赖我偷你家鸭子?”申书仁说:“你是妇女主任,应该关心村民,问问你怎么不可以?”此时,齐香玉走过来,翟兰英扭头就走了。
2007年1月12日(农历冬月二十四),申书仁赊砖1500块,准备将简陋的房屋修整一下。一件平凡的小事,加上种种因素却成了导火线,立即掀起了轩然大波。
2007年1月13日(农历冬月二十五),翟兰英把村支书白朋和副支书请到申书仁家里,要求解决两家正在争论的“鸭子问题”。各方面的人话还没说得几句,翟兰英的丈夫门庆和进了门,二话不说,提起一把椅子举过头顶,就向申书仁打去,当即被白朋制止了。跟在白朋一行人后面的门玉林、门玉井,本来是向申书仁索要屋场的,见门庆和出手了,就暂时不提屋场的事。当天,各方人员不欢而散。这次事件叫“借事生风”。
2007年1月17日(农历冬月二十九),门庆和、门玉林、门玉井等十几个人将申书仁的陋房团团围住,声称要拆房屋,说屋场是他们的,企图将申书仁赶走,不准申书仁在此居住。申书仁要出门同来人讲理,被舅子齐士武一手抓住:“不要出去,他们要打的就是你!”这次事件叫“借风争屋场”。
眼看快到除夕,门玉科出招更狠。他于2月8日(农历腊月二十一)让门玉福打电话邀申书仁的两个儿子申方、申元去打“二百四”(用扑克赌博),申书仁不让两个儿子去。2月9日(腊月二十二),门玉科又让门玉福再邀,申方、申元不听父母的话,跑去参赌,邀约人故意让申家兄弟赢了一次。这一天,赌博地点在一家私人办的幼儿园,相约第二天即腊月二十三又到这里来。
2月10日(腊月二十三),地点未变,图穷匕首见。门玉福、二猴猴、齐大力,还有芦洞街上的一个人共四个恶棍,第一招就是让申家兄弟输个一干二净;第二招就是门玉福买来一盒麻辣羹,一人一根;围观旳人吃了就走了。剩下申方申元,不让走人:“你们吃了麻辣羹,不能白吃,要拿钱来!”没有钱,就该打。四个恶棍把申方申元团团围住,门玉福把申家兄弟毒打到勉强能走回家的地步,才让兄弟二人离开赌博地点。路上,申方把挨打之事用手机告之表兄齐云。才走了百把步路,门玉福又赶上兄弟二人,命令二人不准向任何人吐露挨打真情。这次事件叫”打儿吓父母“。
兄弟俩回家后不能动弹,睡了一天一夜。申书仁问了齐云,才知事情大概,逼问两个儿子,才知事情真相。春节过后,17岁的申元不敢读书了,就与21岁的哥哥申方打工去了,谁也不敢在家里和辛坪村再多呆一天。
见上述人等闹剧迭出,另一个与本案有关的妇女门芙花也跳了出来,3月17日(农历二月初九),门芙花用除草剂杀自己田中的杂草,就顺手投毒,把除草剂杀向申诉人之5分田的洋芋苗,将一块绿油油的洋芋苗全部杀死。齐香玉调查清楚后,就去责问门芙花:“你为什么杀我家的洋芋苗?”门芙花居然振振有词:“边头边脑,有什么杀不得?”嚣张气焰,直插云天。齐香玉又说:“明明中间的都杀死完了,你没看见?”门芙花这才哑口无言。
门庆海唆使别人投毒事件,已多次浮出水面,最明显的一次是1月17日(农历冬月二十九)。这天晚上,齐香玉的胞兄齐士武与申书仁一起,听了门玉其再次讲出门庆海叫他投毒以毒死申书仁的阴谋。
门玉其之妻冉小翠的娘家与门庆海之妻冉小玲的娘家一样,也与冉剑同村同家族。连襟之亲,使得门庆海放心大胆地叫门玉其投毒,说是申书仁死了,屋场可以取回来。但门玉其一来是个良心人,二来与申书仁从年轻时候就是朋友,所以不肯下手投毒。而且,申书仁的屋场就是门玉其送的。由于申书仁家屋后是门玉其的柑桔园。申书仁对他说,怕有人偷柑桔而又栽诬到自己头上,所以叫门玉其到申家住宿以防盗,一守就是几个月,二人推心置腹,言谈亲密,所以门玉其道出了门庆海的阴谋。
此外,还有一起毒猪事件。2007年3月21日(农历正月初三),申书仁带两个儿子一起上山砍柴,家中无人,有人趁机投毒,将申家200斤重的一头母猪毒死。申书仁叫大女婿来把母猪放了血,破了肚,齐香玉把腐烂发绿变臭的胎盘和胎盘中的十几只猪崽(差三天产出)背到芦洞镇派出所,派出所的人承认是被人投毒,但就是不肯为民作主、解决问题。
不仅头脑简单的打手一再表演,就连沉不气的后台老板也跳出来一个,此人就是古卫。古卫,原任大湾乡乡长,大湾乡并入芦洞镇后任芦洞镇镇长;他是门庆安的血亲老表。
1月6日(冬月十八),齐香玉把被人掐死的鸭子背到白朋家,白朋看了,确属被人掐死,就对齐香玉说:“我和翟兰英联系一下,一起调查调查,看到底是谁干的?”
表态才落音,古卫从天而降,不看鸭子惨状,只是脸一板,气鼓鼓地指责申书仁是诬告:“明明是狗咬死的,还到处去诬告人,你们居心何在?没有我松口,任何问题都无法解决!”申书仁当即反驳:“古卫,你不要一手遮天,以前你在大湾乡,现在你在芦洞镇,老是把盗窃团伙一火包住。你包不住!将来出了人命案,我首先就告你古卫,官司打到北京城,也要和你搞!”古卫邪不胜正,开门悻悻而去。

4、毁房事件

申书仁于1995年同干亲家门玉其说,自己想在辛坪村建一幢新房,但没有屋基,门玉其便送给申诉人一个屋场。同时,得到了门玉其的哥哥彭玉文的同意和支持,也得到了村支书门玉新和村民组长水上明的同意和支持。另外,因屋前坝坝不够,门玉富又送给申书仁一个坎子的地面。
1996年,国土部门干部古少华在进行屋基办证工作时,见申书仁连油盐钱也没有,就主动为申书仁垫了钱,并叫申书仁有钱了再给他补,同时取回屋基证。因申书仁忘了此事,至今还未取回屋基证。
自从2004年2月24日(农历二月初五)晚上申书仁家的水沙牛被盗后,因盗窃集团与他们的保护伞有着千丝万缕的密切关系,所以保护伞们处心积虑对申书仁一家进行迫害,而且手段越来越毒辣。
申书仁多次就水沙牛被盗案件向上申诉,深深刺痛了门庆安,他便幕后操纵,使事态的发展越来越严重。他让一些头脑简单的人在前面充当打手,几次杀气腾腾,欲把申书仁置于死地。几个回合之后,他又決定:欲毁人,先毁房。
2009年3月21日(农历二月二十五),翟兰英、门庆和见申书仁要用水泥砖把原来的小木屋的墙壁重新围一次,就带领一些人疾风般闯入申书仁家里,口口声声不准他家改造小木屋。
2009年5月11日(农历四月十七),申书仁将垮掉的猪圈改造成偏房。当天,村民门福寿病逝,门庆安前来烧香。5月14日(农历四月二十),3个泥水匠和一个小工已给申书仁建了两天偏房。大约九点过,门庆安同门玉炳、古松天等人的小车在申书仁家小木房旁边关上车门,刚一开动,翟兰英一马当先。与门庆和、门玉丼一起带着19人一踊而上,一起动手,用木棒和猪圈底板等东西,把申书仁的新偏房全部推倒推垮。

5、大声疾呼

事态还在发展,事态还在恶化。
盗牛团伙与他们的保护伞无所不至,令人发指,令人心寒,令人心悸。
彭长贵大声疾呼:
我们的社会主义法制呀,怎能让腐败分子和黑社会势力无休无止地胡作非为?我们的社会主义法制呀,掀起惩腐打黑的风暴,尽快荡涤这些污泥浊水吧!
申书仁一家的生命财产安全令人担忧,令人不安,令人牵肠挂肚。
虽然彭长贵多次给申书仁帮写申诉书,但申书仁总是无功而返,且身家安全也全部置于对手的掌控之中,他只能在心灵深处发出呼唤:
――我们的社会主义法治国家呀,救救申书仁和他的一家吧!我们的社会主义法治国家呀,请确保每个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的公民权吧!
――党纪国法呀,让申书仁们尽早沐浴雨露阳光吧!


第十四章同归于尽

木匠一把斧远近闻名,他的木工活炉火纯青。家中本有妻小,他偏偏爱讨嫌,有了外遇。这外遇名叫刁丽红,并没有他的妻子王琴瑟漂亮,但是酱油坌韭菜,各人心中爱。一把斧爱刁丽红年轻,因为他最讲究的是老牛吃嫩草。还有一点,一把斧重男轻女,认为王琴瑟只给他生了一个女儿,早就不与她同宿,时时都想把她休了。
一把斧到刁家做木工,本是刁丽红的父母请他去的。木工活主要是给刁丽红打嫁奁,做一应木质用具。为了引诱嫩草上口,一把斧把二十多年的绝活全用上了,做工、上漆都极为精细,式样也极为讲究。
刁丽红每日给一把斧做饭。早饭后,她的父母上坡去了,她就来看一把斧的手艺,和一把斧海阔天空,聊天扯谈。二人越扯越拢。又因刁丽红的眉来眼去,逗得一把斧浑身不自在。一把斧本是情场老手,就施点小恩小惠,顺藤摸瓜,抓住了刁丽红的心。从此,每天中午,老牛吃嫩草就成了事实。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待到一把斧做完刁家的木匠活,不得不离开刁家以后,刁丽红与未婚夫分了手,并向父母提出非一把斧不嫁。一把斧又用几万元钱、两间房作为交换条件,同王琴瑟离了婚。王琴瑟想到一把斧几年与她不同宿,一年没交一分钱,对他早已心灰意冷,有了交换条件,要离便离。一把斧自是高兴,他说:天从人愿,卯运又交桃花运。刹时,他又年轻了十岁。
王琴瑟离婚后不改嫁,守着女儿过日子。她当着众邻居的面,指着一把斧说:“你这个不长良心的人,不得好死,我就住在你旁边,我要长起眼睛看。”
她长起眼睛看,看到一把斧娶了刁丽红,虽然不漂亮,却很风骚;又看到刁丽红会生孩子,一生就生了个胖儿子,肥肥大大的。
王琴瑟把女儿荷仙打发出去后,只身在家,还是长起眼睛看,她又看到刁丽红的儿子长生长大结了婚。有道是父恶子继,屋檐水滴现窝窝:长生爱吃新鲜饭,隔三差五就去同暗娼鬼混。王琴瑟再长起眼睛看,接着一件怪事就现于眼前:一把斧吃嫩草,竟吃到儿媳妇头上来了。长生万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老汉竟是这等恶人!长生见此,顿时恨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从房外寻来一根硬杂木棒,把个一把斧从床上打到床下。一把斧虎地跳起,一面格住独生子的木棒,一面穿好裤子。梅花趁此空档,系好裙子,下得床来,腆着大肚子就要往门外奔,嘴已张开,喊出了一个凄厉的“救”字。
梅花一只脚刚向门外跨去,早被一把斧卡住了脖子。
长生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惊呆了,手中的木棒软了下来。只听一把斧低声下令:“家丑不可外扬,赶快帮起灭火!今晚把这个送出去,明天就让你把蚕花接进来!”
蚕花就是那个暗娼,她是一个年轻寡妇,不过二十四五。长生一嫌梅花老实,二嫌她怀孕碍手碍脚,所以选中了床第功夫极好的蚕花。
长生对梅花大肚子一指。一把斧又低声命令:“现在顾不得这么多了,蚕花年轻,生个娃娃还不容易吗’”
长生无奈,终于服从命令:“怎样帮?””拿一颗大钉子来!”
钉子到,一把斧又叫长生取来钉锤。这钉锤,一可拔钉子,二可钉钉子。一把斧向梅花头顶一指,长生就依计而行,把个大钉子从梅花的头皮一直钉下喉咙。
一把斧松开手,轻轻把梅花放倒,用手板到她鼻子上一试,没有气了,这才放下心来。
魔鬼父子一人一肩,把梅花的尸体背到一个山洞口,把她丢下去。天亮之前,父子二人跪到刁丽红面前,一五一十陈述了作案经过。刁丽红不愿失去丈夫和儿子,便出了个主意:先给梅花的娘家报信,说梅花出走了。即使人们从山洞里找到了她,也会估计是她跳洞身亡的。
一把斧父子依计而行,又得刁丽红将现场尽行破坏,将一把斧父子的血衣洗净,还洒了香水。一来二去。暂时保住了秘密。
但女方娘家邀来了百多人,在找到梅花的尸体后,除了吃“命宴”,就是联名以谋杀罪将一把斧父子告上了法庭。
法医前来鉴定,把个尸体翻来覆去,就是找不出死因。一把斧最怕法医从尸体的脖子口看出掐喉的痕迹,一时焦虑不安。后知尸体全部肿胀,没发现什么痕迹,这才放下心来。
法医又查了一日,没有进展。正当法医要下“属于自杀”的结论时,却抬眼看到了女方娘家来的人众,个个怒目圆睁。他打了个激凌,便低头苦思起来。思来想去,一筹莫展。无意中,他的右手触摸到手提包里的一个指南针,便取出来一面把玩,一面再思。指南针曾帮他作了几次正确的鉴定。他想:今天,指南针能不能帮忙呢?正在他三思之时,忽然发觉指南针不指南了,晃来动去,而且都在静止时指着梅花的尸体。法医醒悟了,彭长贵昨天给他提过的一个谣传现在可以证实了。
他把指南针在梅花全身绕了一遍,最后发现了问题在头部,长发一掀,真相大白:一颗铁钉的钉盖赫然在目!
到了此时,一把斧父子只好将丑行、罪恶尽行供出。几个月后,一把斧父子受到了应得的处罚。一把斧父子被正法后,刁丽红思夫念子过深,半疯半绝望,悬梁自缢。于是一家人同归于尽。
一把斧全家同归于尽以后,家财全归女儿。女儿让母亲王琴瑟管理这些家财。同时,女儿那个没有婆婆的公公经彭长贵撮合,跟王琴瑟闹了一场正正经经的黄昏恋,正式办证,正式结婚,到王琴瑟身边来共度晚年。后来,王琴瑟的外孙成家了,她女儿才来孝敬母亲与继父,直到二老善终。
有什么样子的开始也许就会有什么样子的结局。什么样子的生活态度决定了什么样子的命运。不管是感情还是其他的事情,想来都是需要用真诚去面对。


第十五章信女

大儿村文书,二儿当村长,三儿在部队是连长,儿子媳妇个个孝顺,儿孙满堂;老伴两个双双健在,互相体贴。苦累了大半辈子的田老冬苦尽甜来,一心想多活几年,好好享几年福。
猴奸不晓得解索,人奸不晓得死活。这个寿缘的事,除了香娘子、算命先生,谁也说不准。
还有好多寿缘呢?还有好多寿缘呢?
她一天想得脑壳胀,坐不安,睡不宁。
忽然脑壳开了窍,走了几十里路,找到个香娘子。这个香娘子很年轻,据说是哪天神经一乱,仙姑托梦,就成了半仙,“咿咿呀呀”地唱起神来。
田老冬如实报了生辰八字,香娘子叫她坐好,把她脸上的气色定定地端详了好一阵,就在一张八仙桌上摆好一碗净水,烧了香、纸,手掐秘诀,口中念念有词地唱了半天,把手指在水碗上一指,神秘兮兮地说:“吾仙明示,信女听真!”
香娘子的妈怕田老冬不懂仙语,就解释性地提醒了一句:“好生听到!”
田老冬尖起耳朵听,生怕哪一个字没听清楚。只听香娘子传达仙姑的谕示说:“打得过腊月,大福大寿;打不过腊月,多病多灾。前虚后实,早备后事。”
看过香,田老冬昏头昏脑地回了家。
天啊,你为什么不长眼睛啊,我田老冬没造什么孽,没做什么缺德事,怎么只有这点寿缘啊?
田老冬一天到晚,忧心忡忡。把腊肉烧了煮起吃,吃不下。把肥母鸡杀了熬起吃,吃不吞。什么好东西都弄来吃,吃不进。眼看一天天瘦下去,好几个月过去了,下蛮才到腊月初一。到邻居彭长贵家打脱口说出了此事,彭长贵、辛红花都劝她莫信邪,但不管怎样劝慰,她就是心病难除。
决定生死的腊月!
田老冬更是茶饭不思,水米不沾,等死。
这时,忽听住在县城的三媳妇生了个胖伢儿。田老冬匆匆吃了点早饭,打起精神进城去服伺月婆子。一天到晚,煮饭、打蛋、洗片、洗“毛伢”,忙得不亦乐乎,不晓得信就打过了腊月,到了第二年正月,哪里还要办什么“后事”?
田老冬想:这莫非是孙子给我冲走了霉运,阎王又给我长了寿缘?还是这个香娘子算不准?
看看别个又如何。
长孙女出阁了,听说孙女婿是个高中教师,家里很仁义。田老冬爱新鲜,想去孙女婿家玩几天。
走到垭口场,看那些香娘子、算命先生红红绿绿,香烟缭绕,好闹热。往天毛主席不准兴这个,现在又兴了,恐怕还是有点道理。这样想着,就又跑过去凑热闹,找了一个年纪最大的算命先生,又算了一命。
算命先生满嘴满脸都是笑:“信女是好日子,好时辰!黄道吉日,大吉大利,在家出门,顺顺利利。”说得吴老冬眼睛都笑起豌豆角。头回给香娘子才十块钱,这回拿了二十块。
孙女婿知书识礼,他家里笑和仁义,田老冬高高兴兴地耍了好几天。谁知从孙女婿家回来,路上翻了车,田老冬和全车乘客一起摔进梅江河,她自己更是水灌肚胀,九死一生。司机好歹把她救上岸,住了半个月医院,伤好了,脑壳还没灵醒。
田老冬被老伴、儿子、媳妇接回了家,思前想后,气不打一处来:香娘子不行,算命先生也放屁。三十块钱丢得冤枉,水泡泡也没起一个。
“狗日的,骗人!老娘一个都懒信得了!”田老冬的脑壳终于灵醒了,却把大家吓了一跳。
老伴忙问:“你骂哪个?”
“我骂那狗日的香娘子、算命先生!”
大家都会心地笑了。彭长贵笑得最有味。
过了一会儿,田老冬又想起了香娘子和算命先生:“他们几时绝种呢?”
她还在心疼她那三十块钱!

第十六章村霸

七月九日,骄阳似火。王玉叶手拿飞快发镰刀,脚穿高统厚底靴,走进“当门大丘”文尔丰家承包的一段,叉起胖大腿,冲起大屁股,就割起长势茂盛的水稻青苗来。
有人割青苗啰!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田坎上刹时站满了人。大家只是看热闹,没有人制止她。
王玉叶感觉自己是在演“猴把戏”,这个味道真不好受。人家说“毁林容易种林难”,怎么今天割这一亩二分田青苗也很不容易呢?面对翡翠般的墙壁,她有点畏难,狠狠心又割了几刀。
人群中的彭长贵眼里和心里的火焰都在熊熊燃烧。人们则在纷纷议论。
“这么热,她怎么还穿高统靴?”“这你不晓得,她一家就只会做坏良心的事,往人家田里摔烂钉烂铁碎玻璃!”“真缺德!”“啧啧啧啧……”“哪根钉子钉通她的高统靴就好了!”
王玉叶猛然听到这几句,心里打个冷噤,人言确实可畏。但她看到并没有人劝阻她,又心安理得地割起来。
嚓!嚓!嚓!多么美妙的音乐!王玉叶越割越得意,越割越“英雄”。
文尔丰的儿子文忠、文诚赶到了。文诚心平气和地喊了一声:“舅娘,莫割了,这是我家的性命根子哦!”
面对外甥、面对庄稼的主人,王玉叶的犯罪感与良心发现陡然升起,她停止了,犹豫了,准备出田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
田老坎,牛栏边,王玉叶的丈夫林木天在疯狂地指挥着:“不要停手,不要出田,你给我割,割完起!要赔好多我都赔得起!”
他举起一张纸,就像举起一面胜利的旗帜,向文家兄弟、向田坎上所有围观的人示威,颇有“大将风度”地遥控:“这是我和文诚都签了字的换田合同书,哪级领导都承认,它具有法律效力!”
林木天的叫嚣,盖过了天地间的一切声音。这魔鬼之声,叫足了魔劲,使王玉叶又长足了疯狂。“嚓,嚓,嚓,嚓……”
刀刀割在文忠、文诚的心肝上。
旁人对文家兄弟说:“你俩怎么这样软弱?人家割你们的性命,你们也不做声。”
正在这时,文忠、文诚的妈妈拢地了:”狗日的王玉叶,你是什么鸡巴舅娘,割起妹家的青苗来了?文忠、文诚,进去给我打!“
忠诚兄弟各拿起一根扦担,冲进大丘,就要去打王玉叶。
文尔丰到了田边,眼看两个儿子快拢王玉叶身边了,大喝一声:“文忠、文诚,出来!“
文尔丰让妻子和旁人往林木天身后看去:一杆长火枪在瞄准,几把菜刀、锄头在舞动,杀机四伏,杀气腾腾。忠诚两兄弟出得田来,也随着大家的眼光看去,他俩晓得:那杆火枪,前几天曾打死邻村人的一头猪,猪的主人苦于找不到证据,才没有来找林家。
在林木天伏兵的掩护下,王玉叶当着几十人的面割完了最后几刀:这一辈子,就算今天顶威风,顶来劲!
林木天在家宴上向王玉叶举杯贺功:“就是要露几手送大家看看,谁是金姑桥玩龙头的角色!”
文尔丰呢?只能耍龙尾。谁叫他的小儿子文诚那么傻呢?
林木天手里那面胜利的旗帜,就是文诚懵里懵懂地奉送出去的。
3个月前,舅舅林木天、当村长的叔叔文尔木(他俩是连襟)设了一个夺田圈套,让文诚钻。两个老辈满脸堆笑,连哄带骗,说林木天拿岩梯梯两亩田换他“当门大丘”一亩二分田,划得来,有赚头。
文诚开始还是比较冷静、清醒:“我爹妈不答应又怎么办呢?”
林木天皮笑肉不笑:“合同可写可废,你爹妈不同意,作废就是了!”
文尔木也帮腔:“大家既是沾亲带戚,也是开门相见,有什么不放心的?”
待到签了字,文诚回去一说,就醒水了:舅舅、叔叔所说的“岩梯梯两亩田”,实际上只有六分,而且没有水源。
文诚和妈妈林金芝去找林木天。林金芝一见堂弟就说:“木天,你用六分山坡田就换了我家一亩二分秧地肥田,都是亲戚家,你怎么做得出来?”
“合同可写可废,我不改口。不过,你要把文尔丰找来,写合同时他在场。”
文尔丰和文尔木也来了。文尔丰对堂弟说:“尔木,你哄骗你侄儿有什么益?这边是家族,那边是亲戚,你应该二面顾,才是正理!“
文尔木现在把脸板起来了:“我是村长,村长要讲法律,双方签字的合同具有法律效力!”
比包青天还要包青天!
文尔丰家不换,林木天家就扬起那面合同书,再加上扯秧苗、割青苗种种“玩龙头”手段,把文尔丰一家先逼到乡政府讲理,后逼到法庭打官司。
乡政府断案结果是:王玉叶割青苗犯法,赔大谷600斤。至于换田合同,根据王占五的调查,合同具有法律效力。王占五到干姐姐王玉叶家报了喜,一顿好酒好肉,第二次庆功。
文尔丰要到法庭去打官司。庭长说:“你要打可以,先交500元诉讼费,输了官司,干赔500元。至于你家和林木天家换田扯皮的情况,我们了解,合同具有法律效力,村委会、乡政府都查验过了。你看这官司还打不打?”
文尔丰哑了,文尔丰一家都哑了。
彭长贵主动上门帮忙。彭老师嫉恶如仇,帮文尔丰写了答辩状,既当证人,又当诉讼代理人,跑前跑后,尽心尽力,最后赢得了公道。
虽然如此,彭长贵的心情仍然异常沉重:为什么在面对金钱或者私利的时候,所有的纯朴还有亲情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第十七章身残志坚的人们

1、生命力

生命力是坚强和脆弱的对立统一体,而它的强弱之分野关键在于是否有理想、信念和追求,是否有精神支柱的强力支撑。有支柱就有传奇,就能体现出“有精神支柱就有生命力,没有精神支柱生命力就脆弱”这样的真理。物质的世界,因为有了精神而充满力量。精神支柱,动力也!
人的生命是坚强的,也是脆弱的,残疾人尤其如此。生命力是坚强和脆弱的对立统一体,而它的强弱之分野关键在于是否有理想、信念和追求,是否有精神支柱的强力支撑。
有这样一个人,他一心一意争人气,从小到老有追求,所以他有着坚强的感人的传奇人生。
莲花镇水坝村五组(原兴河村六组)村民林长寿,中共党员,1933年1月25日(农历壬申年腊月三十)生。未满周岁时,他的父母因谋生艰辛对他照料不周,跌落火坑,手指与双脚趾当场被烧致残,左手五指保全,但手腕之筋萎缩,因而左手不能伸直,终身弯曲。
林长寿身残志不残,仅用左手也要谋生。小时候,他发蒙读了一期望天书,喊了几天白口诀,只识得姓名而已。后来,他自学了一点文化,当记工员时又向有点文化的人请教,长期保持自学精神,自学虽未成才,也达到了初中水平。
学了点文化,又学农活,他右手无指,就用臂弯握住犁头学会了犁土。能劳动就能谋生,他又勤耕苦做,成了家,有了业,结了婚,有3女2子,而老伴于1998年去世。
他的学习,他的谋生,都付出了超乎常人的努力。
在三年困难时期,一些共产党员丧失斗志,把党的工作丢开了。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正直、勤劳、敢于维护集体利益的林长寿1960年春却在公社党委书记白文胜(驻兴河管理区)培养下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他识字行,但写字较差,所以他的入党志愿书是白文胜代他填写的。
林长寿入了党,此事使他的传奇人生有了新的起点。
1961年的一天,莲花公社文书付青松动员他把大队会计的担子担起来。林长寿说不会记帐,付青松就手把手教他。林长寿打不来算盘,公社会计辅导员刘海凡便来教他。林长寿进步很快,于是就担任了兴河大队会计。
1961—1977十七年间,他都当兴河大队会计。由于他有很高的政治觉悟,而且在兴河大队威信高,多届区社领导都请他担任大队党支部书记。他说他愿当好参谋,积极诚恳地向党组织推荐邓平富当大队支书,结果,邓平富把兴河大队领导得很好。
1970年,他左眼失明,残上加残,他仍一如既往地顽强拼搏。1978年至1982年,他管理大队企业,样样工作搞得井井有条。他一身正气,二十多年搞经济工作都保持廉洁公正。1983年至1984年,他务农,种承包地,产量不比别人低。
从1984年下半年起,他造了一只小渔船,昼夜都在船上生活。他的长子出外打工不幸早逝,但他仍帮着长媳抚育孙子。他年过古稀,仍一叶扁舟在兴河与莲花之间划来划去,把3个在莲花镇中心校读书的孙子送去接来,他的长孙17岁,已参加生产劳动,还有一个孙子在莲花中学读书。
他头戴竹笠,精神矍铄,脸上一股虎气,继续着他顽强的人生。
彭长贵多次乘过他的船,二人亲如兄弟,无话不谈。
这天赶莲花场,彭长贵-上林长寿的船,大包小包都塞进了船舱:“文具给你大孙孙,糖果给你小孙孙。”“莫惯时他们!”“莫见细,莫见细!”
二人大笑。
小船拍浪,为他们的友情鼓掌添欢。

2、千里眼

无独有偶,有着顽强生命力的残疾人,还生了一双千里眼,眼光长远,不懈追求,他们不仅自己养活自己,还要把子女培养成对国家对社会有用的人才。
莲花镇上坪二组(原八组)吴长远、龙官珍是一对残疾夫妇,却养育出了一个硕士研究生,即二女吴优。吴优2003年在西南石油学院本科毕业后,旋即考取该院石油工程专业硕士研究生,学习已经两年,已于2006年6月毕业。
这对残疾夫妇谋生能力强,且目光远大,特别看重智力投资。除了二女硕士研究生已毕业外,其长女吴俊1996年于万县幼师毕业,毕业后一直在莲花镇中心校教书,教龄已近10年。吴俊一边教书,一边读电大,已于2001年取得电大专科文凭。
吴俊是彭长贵之两个孙儿的班主任;每逢过节,彭长贵总让两个孙儿请吴老师来家,一回也没请动,因为她不吃请。
吴长远的儿子吴昂最小,古城一中(龙潭)高中毕业后也考上了大学。
吴长远只读了三年书,因右脚成残疾而失学。为了锻炼谋生能力,他曾下洛塔,上g省,当盲流,闯江湖。在f省拜师学艺,会讲故事;到g省拜师学艺,会做裁缝。闯至成年,回乡务工当裁缝。
1976年,吴长远三十岁,与二十二岁的龙官珍结了婚,是一对苗族夫妇。
龙官珍,原籍f省迁陵县阳朝乡龙家村,长得美丽端庄,读过初小。小时因患小儿麻痹症而致双腿残疾,被迫辍学。因为她不能走路,是吴长远把她背至家中的。
婚后育二女一子,谋生艰难。但夫妇二人谋生能力强,吴长远做裁缝,龙官珍缝扣绊。在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他们从桑树、方圆招了多期学徒,进行裁缝培训,高峰期间每年达20名学徒。
夫妇二人身残志不残,不仅维持一家人的生活,还为培养子女耗费了大量心血,为社会做出了突出贡献。
有些身体健全的人,却因思想素质不健全,根本无法赶上他们这些残疾人。
如此可见:有精神支柱就有生命力,没有精神支柱生命力就脆弱。
精神支柱何其重要!

3、生命之歌

残疾,也能谱写生命的壮歌。生命之歌自己写,想来也不是一件易事。需要自己付出巨大的努力,需要掌握生活的大部分,需要自己具备百折不挠的精神和毅力。
彭长贵进祥云城看望正读高中的孙儿,在街头看了外地残疾人的歌舞节目,向他们搞了一点捐助,还同他们倾心长谈、亲切交流。

浏阳河弯过了几道弯?几十里的水路到湘江?
江边有个么子县哪?出了个什么人四海把名扬?
……

高亢激越、撼人心魄的歌声震荡着大地长空,生命之歌
萦绕在人们心头。
《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看天下的劳苦人民都解放》、《春天的故事》、《走进新时代》、《青藏高原》……一首首红歌,一首首山歌,传播着时代的主旋律,传播着时代的最强音。歌声,展示着靓丽的青春;歌声,放射着生命的光辉。
19岁的金嗓子何丽丽,身着红色窝绒套装,眼戴美容太阳镜,婷婷玉立,落落大方,纯朴典雅,恬美娴静。她的歌,虽然说不上字正腔圆,抑扬有致,倒也音色优美、音域宽广、铿锵响亮、悦耳动听。她虽然看不见这美丽的世界,却能用心灵去感受,去品味,从而把一腔真情倾注于世界,倾注于人生。虽然她和她的伙伴登不了大雅之堂,就连祥云城的花灯广场也不让进,但他们仍把欢乐与激情洒遍了五湖四海、城市乡村、大街小巷、院坝地头;即使是清音,即使是街舞,也不乏观众,也不乏知音。他们与观众同乐,他们与百姓同在,他们的艺术之根深深扎在市民的土壤中,群众的土壤中。
她的伙伴,是几个侏儒症患者,虽然个子矮小,身高仅在一米左右,但精神崇高,生命的光华四溢。他们热爱艺术,没有从师机会,就向电视、光碟学歌、学舞蹈的动作;靠记忆来登录下歌舞和主持人语言。他们获得了成功。何丽丽不愿坐吃“低保”,而要浪迹天涯,传播艺术种子,创造靓丽人生。父母都是盲人,能养出这么个好闺女,不知付出了多少艰辛。为了实现人生价值,为了给父母增添荣耀,她毅然与同伴们一起于2009年1月3日组成残疾人艺术风采巡演团,走南闯北;湘鄂赣浙闽,云贵川桂渝,足迹踏满九省一市。
一对同龄人——张四化、李芳,都是三十岁。李芳的父亲是县公安局长,但她不愿长期成为父母的包袱,而要让生命的价值在艺术中显现。这一对小夫妻,日里夫唱妇随,夜里恩爱甜蜜。张四化幽默风趣,每次从演出开始到结束,一直与伙伴同乐,与观众同乐。他们凭艺术挣钱,也接受人类同情心的礼赠,不仅养活自己,有的还要赡养父母,提携家人亲友。
他们自豪地说,他们来自中国共产党早期女革命家向警予的故乡,来自美丽的湖南溆浦县。县残联给他们组团,县残联的退休干部张家长自愿为“挑夫”,运载行李、乐器、音箱。
溆浦县残联请原龙潭阳戏团演员、56岁的易中青当团长兼导演。他把5个残疾青年当作自己的子女,教他们唱歌跳舞,教他们排练节目。湖南花鼓戏《刘海砍樵》、《打铜锣》、《补锅》、《沙家浜》等,是他们的保留节目。载歌载舞,小型多样,是他们风采巡演的特色。山歌即兴演唱,往往能与观众达到最大的和谐与沟通。
他们的演出并非一帆风顺。他们这样倾诉,当官的、高知识群体和年轻人瞧不起他们,连一个清洁工也为难他们,在临时演出场地中心用扫帚洒得尘土四扬,想赶走他们和观众。但是,扫帚怎能扫掉艺术?扫帚怎能扫掉人类的同情心?何丽丽的歌声感动了观众,一位越野车司机,拿出一张“100”买单。他们被赶了几次后,一位二十二岁的少妇把他们领到“大碗饭”酒店附近的旷场上,对他们说:“在这里,没有人赶你们了!你们多演一天吧!我们祥云人对那些好脚好手伸手讨钱的人不屑一顾,但对像你们这样追求卓越、为艺术而付出的人,我们舍得拿钱。”他们也的确有这样的感觉:浙江人、祥云人最善良,最大方;老年人、中等收入的人最大方。沿海发达地区特别是上海滩和接近上海的地方,看不起他们,打发的都是一元的、五角的纸币,所以他们碰壁后宁愿西行,宁愿为中西部开发助阵。纯朴的人,就专往纯朴的人堆里钻。
他们3月28日来到祥云县城,到4月8日已是第十二天了。一轮生肖周期,给祥云的井中天投下了一个石头,掀起了几丝微澜,让人看到不少,想到很多。
吃了五谷,要生百病,人类社会向前发展,避免不了残疾人弱势群体的产生。不说名闻中外的张海迪,就是我亲见的好多残疾人都身残志不残,溆浦县残疾人艺术团如此,我家乡的一些残疾人也如此。我们莲花镇猫岩村,一对残疾夫妇生养了三个健全子女,三个都接受了高等教育,其中二女还是石油学院硕士毕业生。一位残疾妇女,由工人家属当一上了某校伙食团的炊事组组长,为千多学生管饭菜。一位残疾妇女年近古稀,在我和老伴的帮助下,换领了残疾证,又到乡村组去同不公平对待残疾人的现象抗争去了。
联合国设立了助残日,我们对残疾人给了多少扶助?扪心自问,应该良心发现。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我们沐浴着阳光,我们国家的残疾人应该更加幸福快乐。
应该看到,应该理解,残疾人追求理想,追求未来,付出的努力不知是正常人的多少倍。他们的小小成功,也该令人刮目相看。
一方面,残疾人自己要自强不息,像上述的残疾人那样去发出他们的光和热,谱写他们生命光芒的华章。另一方面,我们该不该像那位越野司机、像那位主动给残疾人艺术团找演出地点的少妇,多少给残疾人一点帮助呢?
回过神来,又听到街头一片热闹。
人们争相邀约:“看矮子演戏去!”
听吧,金嗓子的歌声又飞扬了:

是谁日夜遥望着蓝天?是谁渴望永久的梦幻?
难道说还有赞美的歌……




第十八章永恒的爱

一个极为残酷的现实几乎把白鸳压倒在地:可亲可敬的丈夫那年轻的生命,眼看就要被可恶可恨的胃癌永远夺去,而且只有那么短短四十天了!
丈夫何生龙,他的理想才开始实行,已初现曙光;他的事业才刚刚起步,却有了开拓性的进展。然而,死神却那么凶狠,对这样可亲可敬的人丝毫也不宽容。
几个月来,丈夫每餐只能吃一点流体食物,但丈夫不让白鸳做银耳汤,不准白鸳为他买价格高昂的优质奶粉,一般只吃重庆奶粉,还是出厂价。
何生龙节衣缩食成了习惯,他节省出来的钱,买资料、买原料、搞科研投资。他的业余时间,除了家务,就是科研。在确知自己已患胃癌以后,仍然每天坚持。而且,由于领导要他休养,所以他投入医学科研的时间更多。
白鸳终日以泪洗面,丈夫一再劝慰也很少生效。尽管如此,他心里憋着的那件事,还是不能不告诉爱妻,因为他对剩下的四十天看得很重。在这四十天中,他必须完成此生的最后一个心愿。
白鸳是高中教师,由于她已有六个多月的身孕,学校领导看了假条,考虑到她在本期期中考试前后将临盆分娩,准她一个学期的产假,所以得以陪伴丈夫度过他生命的最后阶段。
何生龙刚到而立之年,不说那英俊潇洒的男子汉气概,不说那一脸永远和谐的微笑,也不说那忠贞不渝的事业心,单说那超乎常人的温暖、体贴,本来就够白鸳幸福一辈子的!
可是,现在呢,即将成为短命福……
为什么一个活生生的年轻生命,显得那么脆弱,死神说要夺去就能夺去呢?白鸳怎会不为此伤心落泪呢!
自从两人因休假而又成天相处以后,一向忙碌于事业的两个异性,又回到了热恋时期。
室内非常闷热,白鸳却没有感觉到,她在拼命呼吸那将要失去的幸福。
何生龙向爱妻要求:“鸳,我们到西郊小河边去散散步,好吗?”
白鸳抬起婆娑的泪眼点点头:“好!”二人马上成行。
一辆出租车把小夫妻送出了小城,送到了目的地,二人下了车。
沿河是一条机耕道,宽阔平坦。小河两岸,碧绿的秧苗生机勃勃,忙碌的人们来来往往。
白鸳腆着已开始隆起的肚子,左手紧紧挽着丈夫的右手,好像在与死神拼命地争抢着,争抢着……
何生龙若其无事地携妻漫步,却又千方百计转移白鸳愁苦的思绪,希望她能变得开朗一点:既然愁是愁不了的,那又何必愁得如此难以自拔呢?只见他忽然停下步子,面对小河,微笑慢语:“你看小河这一段,同我家乡的小河流过我家门前那一段何其相似,简直是惊人的相似!这不能不让我想起我的小学老师,那位女老师,她十多年背生过河,以致得了严重的风湿病和坐骨神经痛。在病床上,她还给我和几个好学的好伙伴一个难题一个难题地辅导。小学毕业时,我回忆起这些事,我感到我已从她那里读懂了人生的真谛:人活着,总要为社会、为别人做点什么才好。奉献无论大小,只要有了,生命就格外有意义。我从她那里学到了非常有用的东西,这一辈子也用不完……”
何生龙觉得右手臂生疼,情知有异,回眸一望身后的爱妻,微笑僵在了他的脸上!爱妻太紧张了,泪水已湿透了她乳白色连衣裙的胸襟部分,丰满的胸脯一起一伏,浑身都在抽搐,泪水在不停地滚茖;由于过度紧张,头上鬓边的汗水不断地涌出,弄得她汗满腮,泪满腮,愁满腮,苦满腮。
一辈子也用不完?丈夫的一辈子……
何生龙知道爱妻想着什么,知道她无法解脱,她只能付出所有的爱心来缓解她无限的痛苦。
何生龙把爱妻扶到机耕道下面的河岸上,自己坐在蘑芽草斜坡上,把爱妻搂抱在怀中,看着她的脸,掏出手帕,给她擦了又擦,擦完,又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鸳,不要过于紧张,事已至此,善后要紧。我相信你能坚强起来,让我们共同相处的最后四十天过得开心一点。这四十天,我还得处理一件大事呢!”
奇迹出现了,白鸳小鸟依人,一脸真诚,直直地望着生龙的笑脸:“我这就不哭了,我不能让你宝贵的四十天都耗费在对我无休无止的劝慰上。”
说实在的,这也不算什么奇迹,白鸳对丈夫一向是言听计从,而生龙对白鸳的建议也素来尊重。
白鸳提议:“我们又走吧!老是这样,别人见了也怪难为情的。”
生龙扶爱妻站起来,携她走上机耕道,继续前行。
此时,乌云从四面八方压来,开始起风。
恩爱夫妻一路上总要遇到几个熟人,因为生龙常常送医下乡,白鸳也几次到西郊家访。令白鸳不解的是,每当熟人问生龙到哪里去时,他总说到医院去,因为领导不准他去上班,他从医院带回了足够的镇病药,他根本不需要上医院去呀!
一个谜,使白鸳愕然。她还没开口问丈夫,生龙已经开始给她解谜了:
——鸳,你我都是知识分子,一切都讲个理智,是吧?我已经想好了……
——(望着生龙的俊脸,惊诧莫名)你想好了什么?
——(正容地)我们必须从容面对死神,注意,不是我,而是我们!我的生命只剩下最后四十天了,我不但不悲哀,而且因为在这短暂的一生中我有幸能与你共同生活了这几年而满足。你的理想是当一个教育家,这个理想你只要再奋斗个十年八年就可能实现。你的公开课、研讨课,在县里、市里都是首屈一指;你的教研论文也是频频见刊见报,在许多论文大赛上都得了奖。只要不断钻研,不断总结,博采众长,必将自成一家,前途是无可限量的。四十天后,我虽然不得不离开你了,但在这四十天内,我还要以最后的努力送你一程。并且,请你不要拒绝。我们的祖国,我们的民族,需要教育家;而你也必须始终具备一个教育家的素质特别是心态。我为你,也为祖国和民族,只能做到这一点了。我既然可以做到这一点,我当然要全力以赴地做。(深思地)这是足以使我将来含笑九泉的事情呀!
——(心灵在颤动,声音在颤动,心中有某种预感)什……么事情?你怎么那么庄严,什么原因使你……你……如此严肃?
——(平和地微笑着)鸳,不要紧张,你看,我不是跟平常一样吗?
——不一样,(注意看了丈夫的脸,改了口)一样,确实的,(满意地)可以了,说吧!
——我要做的最后一件事,其实是我俩共同的事,必须得到你的全力配合,否则,我将无法办成,所以我希望你能全力支持。
——说吧,只要是你提出的要求,我都会全力支持!
——我给你提一条庄严的可行的建议,就是把你肚子里的胎儿,不管是男是女,都要上医院去做人流。这样做,有利于你理想的实现,也有利于你将来人生道路的顺利。我说完了,你能全力支持吗?
——这……
这自古也未出现过的,这么奇特而且有点荒诞不经的建议!
是始料不及吗?是万万没有想到!
白鸳一时无法回答,她的脑海里波涛翻滚,她的思绪已飞到了丈夫的家乡,现在也是自己的家乡的那条河边。虽然只在婚后去过一次,但印象依稀可辨。
那条河,那幢木房。堂屋的大门外一条长木凳上坐着一个年逾古稀的魁梧老人,他鬓发苍苍,满脸希冀,眼里心里都在遥遥想望着远方。
这是一张照片,不久前寄来的。
老人想着什么呢?他一生坎坷,二十岁时结婚,婚后得重病,为了不拖累妻子,主动提出与妻子离了婚,直到自己到处求医找药治好了身上的病,才另娶一房妻子。人到中年,四十五岁才喜得生龙。此时,他是在想念儿子吧!老人望着什么呢?谁都不难看出:他望远方的儿子、儿媳幸福安康,他望能有一个孙儿来到这个可爱的世界上,因为他的同龄人,早已儿孙绕膝了。
白鸳艰难地张口,闭口,又张开:“龙,你这条建议,不是比胃癌还残酷吗?退一万步说,就算我全力支持你,去做人流。但是,你替你那七十多岁的老父想过没有,他望一个孙儿,已望穿了眼睛呀!我也早想要一个孩子,也一直服从你的理想第一原则,一时没怀上。盼呀盼,好好歹歹现在怀上了,你又提了这么一条残忍的建议!龙,请你原谅,我不能答应,还有,我如果做了人流,你父亲得知这一讯息后,他老人家想得开吗?他挺得住吗?再说,你对胎儿不也是爱得不得了吗?你不是趴在我的肚子上听他的胎动,听了不知多少次吗?你的心现在怎么变得这么……这么……这么(牙齿一咬)这么狠呢?”
这个“狠”字,她是用尽全身力气才说出来的。她与生龙,从相识到相知,从热恋到现在,好几个年头了,才第一次使用了这个充满了贬义和厌恶的字眼,这个可怕的字眼。
一个霹雳炸响周天,震得地动山摇。风越来越大,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夹岸高柳低头,柳丝乱摆,芦苇倒伏,绿浪翻腾,小河里的水波激荡碰石,澎湃有声。
对于爱妻送来的一个“狠”字,根本没引起生龙脸上、心中的任何改变。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他轻轻抚摸着白鸳的头脸:“要下雨了,我们回去吧,在家里,我还要向你进一步陈述理由,而且我相信这些理由说出来之后,你会自动撤销这个‘审判’,而与我配合的。”
白鸳换了右手,紧紧挽住生龙的左手,她一刻也没有中止同死神的争抢。
从机耕道走到公路边,正巧有一辆出租车路过,生龙一招手,车停下,小夫妻上了车。出租车很快就把小夫妻送到了家。
生龙扶着白鸳回到房间时,雷雨已来,雨线扯天扯地,狠命地下着。
河下,该涨端午水了!在家乡的小河上没有桥那些年,生龙的那位彭老师往往会在确有把握的情况下背他和他的同学过河。
那在水中一步一小心、一步一谨慎的背影,那在课内外一点一点耐心的讲解,看见学生听懂了并现出喜悅神情而挂上了会心的微笑,仿佛一切都历历在目。
生龙的思绪回到现实,他的胃一阵剧痛,脸上倏地一变,白鸳急忙从生龙怀中站起来,拿药拿水,让生龙服下。
生龙服了药,没有躺下,还坐在床沿上,脸上渐渐恢复平静,挂上微笑。白鸳坐到爱人身边,头向生龙怀中靠去。
生龙抚摸着爱妻的头脸,平静而温馨的声音流人白鸳的耳鼓:
——鸳,对不起,我伤了你的心,不过,你得听我说。狠,我承认,确实是太狠,太残酷了。但是,你还应该看到不狠、不残酷的一面,对你,对你的理想和事业,同时也是对祖围、对民族、对社会有利的一面,……
——龙,你是不是有点扯宽了?
——不是硬扯这么宽的,而是它本身就有这么多的内在联系。你的事业如日中天,岂能为我们何家传宗接代而抛弃,而中途夭折吗?
——我也应该尽一个母亲的责任啊!
——贤妻良母,当然是中国传统美德的体现和风范,但是,我把对你的爱看得更高一些。(又抚摸了爱妻一把)
——你继续说吧!
白鸳不再阻塞那道喷泉,让它汩汩流出,让它弥漫自己的耳道、耳鼓,弥漫自己的心扉、心田。
喷泉平静,冲力不大,缓缓而出,缓缓而下:“鸳,你应该记得我俩双双走出大学校园的情景吧?”
怎么会不记得?那是个激情如火的日子,是终生难以忘怀的日子。
那一年,生龙在第三军医大学本科毕业,白鸳在西南师范大学本科毕业。二人手机信号一交汇,就双双来到车站,坐上卧铺车,一起奔向这座县城。他们办妥了结婚手续,就在县城第一中学附近租了房子住下来。租房离中学校园要近,是生龙一直坚持的。之后,他们不声不响,不操不办,就结了婚。事后,许多同学、朋友都说他们太“抠”,连喜糖也舍不得一颗。碍了情面,小夫妻少不得请大家吃了喜糖,这才解除了人们的“纠缠”。
一切从简,是因为这一对都是事业狂。他们一起在卧铺车上就不曾卧铺,而是坐着谈心:人生有约,白鸳要当人民教育家,生龙要以县医院一个医生的工作为起点,把中西医全面结合的理论研究成功,并以此为基础研究出世界三大疾病难题其中一项的解决办法,从而争取获得诺贝尔生物(含医学)奖。在结婚当晚,他俩又再次重申:二人配合默契,一干到底,谁也无权半途而废。
人生之约,神圣之约。
想到此,白鸳终于开始醒悟了。
——就为着我们各自的理想?
——嗯,我们的理想,已经融入了我们的灵魂和血液,所以,我才有这样的建议。
——那这代价也太大了!
——代价越大,成功率就越高。患得患失,不可能有所成就。人,总得有点精神,包括牺牲精神。
——为了我的理想,你牺牲了不少,我不需从别处去找,我在你身上就发现了这种牺牲精神,我也愿意学习这种精神。
——谢谢你的理解。其实,我的建议所包含的容量与人流的代价也并不怎么大。现在我只有全力保证你的事业走向成功。之所以这样建议,既有对你的爱,也有对你的理想和事业的爱。为了这份爱,我只能做出这唯一的选择。
一只小兔在蹦跳,它在白鸳的心里。
白鸳紧紧抱住爱人:“老父望孙子,一半是自然情怀,一半是传宗接代思想,但比起祖国的富强、民族的进步来,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我从母爱的角度来考虑,我还是不想做人流。但从满足你的心愿来看问题,我又不得不做人流。”
“你内心的矛盾我理解。我也只是建议,并没强求。我怎能陷你于两难之地呢?”生龙缓缓道来,表现出对爱妻高度的尊重,“最后的决定必须由你来做。我只是考虑到,我们的孩子,不论是男是女,出生后你一定得分心抚养,哪怕请了保姆也是如此。就目前你一个人的收人来看,你请得起保姆吗?这就不利于你的事业。有了孩子,你要组建一个新的家庭,就很不容易做到和谐;为了孩子,你不嫁人,孩子也终究会拖累你。果真如此的话,我在九泉之下也于心难安。没有这个孩子,你可以天空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巴蜀中学特聘你为该校的骨干教师,县教委也支持你前去应聘,难道你不想应聘吗?你如果采纳我的建议,四十天后,我俩就可以含笑分手。”
四十天,一听到这个字眼,白鸳就想大哭一场。
窗外,雷阵雨已过,风在消,云在散。
心有灵犀一点通,白鸳把爱人的意思全部弄懂了。爱人,你为我想得多么贴,多么具体,多么细致入微!巴蜀中学,全市的重点实验中学,我神往已久的学校,她的呼唤我怎能不回应呢?我怎么能不去应聘呢?
生龙的心,比我们女人的心还细,难得哦。人生知己,天涯何处?这就是人生知己!这真是前无古人啊!白鸳沉吟有顷,咬了咬牙,狠了狠心,终于开了口:
“好吧,为了你的心愿,为了我的事业,为了我们的青春之约,我就做人流吧!马上就走吗?”
白鸳释然了,她终于满足了爱人的祈求。
生龙看了看白鸳美丽的双眼皮丹凤眼,喷泉再涌:
——马上走?不!不急在这一刻,最好在明天行动。我还有一个建议……
——什么建议?你点子不少哇!
——白鸳,我们不是佛教徒,我走了之后,你不可能当尼姑,但也不能抱独身主义态度,我最怕的就是这一点。
——为什么?
——你的事业,需要有最合适的人来支持,他必须处于我这个位置。攀登高峰需要登山工具,需要天梯。有人鼎力支持你,你会事半功倍。人的一生并非只有工作和事业,还需要休息和温馨,休息和温馨需要港湾。人的一生并不都是理想和奉献,还有爱情和家庭,而且只有这样的人生才是完整的。我最害怕的,当然就是怕你以后不去追求完整的人生。你在工作和生活中应去发现志同道合的人,在适当的时候务必组建一个新的家庭,只有在你有了新的二人世界和家庭之后,我才会真正安息……
白鸳又哭了,哭得很伤心,但她不能不听,因为爱人给予她的,是一种特殊的永恒的东西,是一般人所享受不到的幸福。
她激动得全身所有毛孔都在战栗,都在震撼!
她为痛苦而哭,也为幸福而哭。
爱人谈到死,就像去风景名胜区旅游,脸不变色心不跳,又像在诉说别人的事一样。有幸能和生龙结为夫妻,乃是此生中的一大幸事!
生龙又一次轻轻擦去爱妻的泪水。他们四目相对,生龙好像在祈求她坚强一点,再坚强一点。泪水,无济无事,除非你能哭出治癌的特效药物来。
白鸳以微笑回报了爱人的祈求。
此时,是白鸳主动了:
——龙,你还有第三个建议吗?
——第三个不是建议,也算一个建议吧。我在节假日搜集、整理、研究的一些有关中西医结合的理论和临床实践的材料,希望你把它交给最想得到、有助于他的医学科研工作的人,你能办到吗?
——能,一定能!
第二天,生龙陪白鸳上了医院,经医生诊断,人流可做,还不到危险期。
白鸳顺利地做了人流,生龙松了一口气。在医院,生龙整整陪了她一个星期。出院后,生龙又为白鸳精心服侍了一个月。
四十天后,何生龙含笑离开了白鸳。
灾难与幸福同行。
虽然,生龙弥留之际劝爱妻不要为此过于悲伤,以免伤了身子,可是,白鸳哪里控制得住自己的感情,她扑在爱人的身上,哭了个呼天抢地,身心俱碎。
何生龙的遗体火化前,白鸳没有通知双方的亲人,因为爱人生前与她约定:要白鸳到了巴蜀中学以后,再把噩耗电告有关各方,对自己的后事作了冷处理。
县医院为何生龙同志召开的追悼大会,白鸳参加了,而且在会上没有哭得过于悲伤,遵从领导和生龙之生前好友的劝告,节哀顺便。
可是,待回到原来的二人世界,一看,只剩下她一个人形影相吊之时,她抱着爱人的骨灰盒大放悲声,哭了两夜一天,哭得死去活来。前来吊唁、安慰的同学、朋友、县城中学的领导和同事都及时赶来,守候着她,大家都跟着流泪。
忽然,形势急转直下,痛不欲生的白鸳一头向砖柱撞去,口里疯喊着:“生龙,你等等,我跟你来了……”
幸得身边几个大学时的男女同学把她拉住,才没有造成惨剧。大家手忙脚乱地把她扶到椅子上坐定,一时想不出劝她的办法。
为了制止白鸳可能的不理智行为,巴蜀中学来接她去该校就任的一个年轻干部,忽然对她附耳低言:“我是校领导派来接你去巴蜀中学任教的,今天办完调动手续,明天就走!何生龙同志的遗愿,你不会忘记吧?”
为了生龙的遗愿!这个念头一出现在脑际,白鸳的头脑就逐渐清醒了。她慢慢地站起来,向在现场所有的人致歉。
大家转悲为喜,都以为那年轻干部一定来头不小。
年轻干部读懂了大家的疑问,慢慢地对大家说:“不是我特别会说话,这是何生龙同志在信函上教我的。”他拿出一封字迹雄浑、严谨的信件,向大家一扬。
一切都明白了:何生龙生前已想到了白鸳会因巨大的打击失去理智,甚至错误地毫无意义地殉情。
现在好了,白鸳终于从巨大的痛苦中解脱了,彻底解脱了!这是用她和生龙共同的理想解脱的,是生龙生前之最后的千古绝唱让她解脱的。虽然如此,但是生龙的理智、真诚和对爱妻无微不至的关怀,生龙对她的完全、彻底的爱,是刻骨铭心的,是永生难忘的。
白鸳对年轻干部说:“同志,让我把房租钱交了,同大家告别了,我再同你到巴蜀中学去。”
年轻干部说:“你的房租我已替你全部结清。(面向大家)同志们,请帮忙把白老师的家具搬上车,我们开来了一辆‘东风牌’。”
县城中学校长带头搬家具,还安排了两位女老师送白鸳前往巴蜀中学。对于后一点,白鸳谢绝了。
白鸳向大家挥手告别,然后抱着丈夫的骨灰盒,向小车走去,向明天的生活走去。
丈夫的四个心愿,三个遗嘱,已经有一个心愿完成。剩下的三个心愿、三个遗嘱,她将尽平生之力去完成,她不仅愿意、乐意,而且觉得是一项不可推卸的责任。
一个知识分子的爱,对事业的爱,对妻子的爱,面临生命尽头的时候,变得是那么的细腻。在细腻的背后,又是那么的坚定。这刻骨铭心的爱,是白鸳心中的永恒。
彭长贵偕妻子游览了首都北京,回家路上专程到巴蜀中学看望白鸳和她的新家,看到了白鸳获得的那些市级乃至国家级的奖状和奖证。彭长贵应何生龙父亲之请,从白鸳这里带一点骨灰回去。
诸事办毕,接到龙腾一个电话,要彭长贵夫妇去他家做客。
在彭长贵夫妇行前,白鸳一再感谢彭老师:“是你,教出了像生龙这样道德高尚的人,令我终生难忘!”

第十九章一日夫妻百日恩

离休干部龙腾堂前训子:“丽娜是你自己看上的,从西南民院到英国剑桥,耳鬓厮磨好几年,毕业回国后又长期共事,20几年感情怎能说断就断?连你的女儿也要造你的反,你还有什么道理可讲,你还有什么脸面可讲?”
没有回答,只有沉默、沉默、沉默……
忽听外面喧嚷,彭长贵辛红花夫妇看望龙腾来了。对于龙腾来说,真是喜从天降。
与父亲僵持的龙阿渝,待父母见过客人后,一把抱住了彭老师的双手:“彭老师,你身体还这样好,我替你高兴啊!是哪阵凤把你吹到这里来的?”
龙腾夫妇陪辛红花到处走走,龙阿湔和老师老幼对坐,畅叙别情。
彭老师说了转正、退休、游京城、看望白鸳特别是盛赞何生龙高尚道德一节,彭老师一边说还一边掉了泪。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龙阿渝心里开始活动了。
龙阿渝正要说点什么,爸爸邀请客人一起去贺寿。大家都退休了,交往方便。
2004年,唐三元八十大寿,各位亲家,两儿两女,孙子外孙,其他同事、朋友、亲戚,都来给唐三元贺寿。
寿筵上,不少人谈及如今年轻人不善处理夫妻关系,动辄反目、争吵、打闹,甚至离婚。唐三元也为孙辈们的不和谐关系而常常烦恼。
午时三刻已到,只听龙腾站起来提议:“今天是我的好朋友唐三元八十大寿,我想请他的夫人辛晴同志讲讲今日老寿星的故事,大家说好不好?”
“好!”全场呼声和掌声一齐响应。
盛情难却,辛晴讲了唐三元一诺千金的故事:

一双双眼睛蓦地盯向一位美妇,盯向那虽然惨白仍不减俏丽的脸庞,那华贵的披肩,那藏青色的旗袍。讨厌的眼睛随着她从朝天门码头顶端的平地上,沿石阶一梯一步向下移动。这样的眼睛沿途多多,而美妇洪颜博却全然不觉,因为她整个人整个思绪,全被笼罩在愁云浓雾之中。
问妇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秋水向东流。
她身边跟着她的一对龙凤胎孩子:文曲、武曲。
文曲比武曲懂事,牵着妈妈的手,一脸矜持和忧伤,相貌神情都与乃母相似。武曲呢?蹦蹦跳跳,刺窠里的斑鸠,不知道春秋。洪颜博不得不分心照料武曲的安全。忽然,武曲一个蹦子跳下两级石阶,立地不稳,险些跌了跟头。一位路人将武曲扶住,洪颜博谢了那人,抓住武曲的手,直往海关检票处走去。
——无票,检什么票?洪颜博只能向检查员央告:
——先生,行行好,让我们母子三人上船,到南京找孩子的爸爸去!
——他爸爸是什么人?
——国民政府一位副部长,他会到船上来接我们母子三人的(递上一张名片)。
——哪个副部长?(看名片)哦,原来是余副部长。部长夫人,你忙啥子,他要用飞机来接你的。
——但是,他已经过去半年了,他连个音信也不给我呀!他留下的钱早用光了,我们母子仨在c市已无法立足。
——(不耐烦地)这还用说吗?余副部长到南京已升官了,半年里,他已娶了五姨太、六姨太,怎么还记得你?他怎么还会要你?你有好大脸面?不过一个小商人之家嘛!你已经是弃妇啦!(右手食指一扬)弃妇,我说得不对吗?
——请你让我们上船,我写个欠条,到南京找到余副部长,再给你们汇款来……
——(发怒地)我替你当冤大头啊,好你个弃妇……
一直注视这一幕的船长走上来了,后面跟着一个水手。
船长对检票员以目示意,当起了和事佬:“不要紧,他们母子三人的船票我免了,让他们过关,我们马上要开船了。”
洪颜博谢天谢地,牵着一双儿女,跟船长上了轮船。船长吩咐水手:“两个孩子饿了,你领他们去吃点东西。这位女士,等会再来看孩子,我们先办个免费手续。”
办什么手续?分明是个借口。免费就免费嘛,从来没见你办个什么免费手续。水手边哄着两个孩子到膳食间去,一边揣测着船长话里的玄虚。他心中有个隐隐的担心:洪颜博已成弃妇无疑,而那个满脸横肉的船长,则在他的船长室里干下了数不清的龌龊勾当。
水手的担心并非多余,因为船长的最大本事就是乘人之危。
船长领着洪颜博到了船长室门边,一把将洪颜博推进室内,自己一进去,便立即闩上铁栓。
洪颜博一阵惊恐:“你就不怕余副部长找你算账?叫你船长都当不成!”“(冷笑)嘿嘿,算什么账?你还在往那头想?他那头已是公鸡下蛋——没指望罗!你还想他干什么?他早就不要你了,连儿女全都抛弃!你想想,新的姨太太生不来娃儿吗?何况五姨太、六姨太的背后都是大官呢!我现在呢,帮你一把,叫你有吃有喝,又能把一双儿女养大,你何乐而不为呢?”
洪颜博转身想过去打开铁栓,但一座大山挡住了他,一双铁钳般的大手把她紧紧抓住,无异老鹰抓住小鸡。小鸡一身的羽毛被揪个精光。
洪颜博是烈女,她早想好了归宿。此时,她自知反抗无益,只好假装顺从:“船长,你说的也是,我算遇到了好心人。”一俟事毕,又央告船长:“以后我们就是夫妻了。现在,我要去看看两个孩子!”
船长打开铁门栓,洪颜博缓缓走出,趁船长不注意,早已走到船边,纵身跳下长江。
船长高喊了一声:“救人!”
正看着两个孩子狼吞虎咽的水手,估计跳江者必是洪颜博无疑。水手走到船边,看到从急浪中抛出洪颜博的身子,什么也不顾了,就钻入浪花,与江浪搏斗,一心要把洪颜博救上来。
水手从南岸一直追了十多里,才把洪颜博抓住。他与洪颜博在急浪中游了数里,进至一潭,水势平缓,才将苦命人从江中救上岸。
水手一打山势,知是一个离自己家三十多里的荒山,荒山上不见路径,就背着洪颜博顺长帮谁江而下。无头苍蝇碰了半天,没走上两里路,看看夜幕将临,必须立即歇下,烧堆火把两人的衣服烤干,等天亮再想法回家。苦命人尚在昏迷之中,也许等烧起了火,烤暖和了她才能醒过来。
水手看那山上有一座破庙,就把苦命人背进了破庙。他迅速找来一些干柴,取出万能保险火种;这火种是装在一个密闭不透水的铜盒里面。火种是当时常见、古人已用过几千年的那种打火砂石和一个铁啄。他用铁啄打火砂石,点然绒蒿,烧起了一堆火。
水手抱着洪颜博,把洪颜博全身烤干,然后把一块破门板搬来火边,让洪颜博睡在破门板上。及至水手全身烤干,把洪颜博抱着烤火时,苦命人已悠悠醒来,从水手怀中挣出来,便问:
——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你为什么要救我?
——我叫唐三元,是船上的水手。这里是座破庙。我救你,一来因为这是人的天性,二是我还要帮你找到两个孩子。如果你愿意,我还要帮着你把两个孩子养大。
——你是个好人。我的两个孩子呢?
——可能还在船上,也可能在涪陵上客时,船长把他们轰上了岸。
——那我们明天就去找吧?
——好。
通过交谈,洪颜博才知唐三元的身世,父母双亡,他干水手虽然好几年了,但因工资低,成家也难,媒人给介绍了几个女孩,虽然相中了一个,女孩却患霍乱死了。目前,还是单身一人。他有一个姐姐,嫁给一个农民,也是穷苦人家。
二人谈到半夜过,洪颜博采纳了唐三元的建议,为了儿女,她必须活下去。只要唐三元不嫌她年纪大,就同唐三元过日子。唐三元工资低,她可以到涪陵去当洗衣妇,一切为了把两个孩子养大。
没有媒证,没有拜堂,只有火堆作伴,天地玉成,二人成了夫妻。其实,洪颜博二十三岁,唐三元二十二岁,年龄相仿,性格也合得来。洪颜博在唐三元的怀中睡了一个晚上。
天明以后,唐三元携洪颜博沿着s走到了涪陵,直奔渡口。隔老远就看到两个小孩在哭喊“妈妈”,周围站了很多人,有人给他们吃的东西,他们都不要。
洪颜博一看,喜出望外,正是自己的一双儿女,箭也似的飞到两个小孩身边,抚摸着他们。唐三元匆匆走来,也到了母子三人的身边。
洪颜博叫两个孩子对唐三元喊爸爸。
两个孩子愣了半天,没有喊出来。
洪颜博对两个孩子说:“文曲,武曲,我昨天被船长推下水,是这个爸爸救的命……”
文曲半信半疑地带头喊了一声:“爸爸——”,武曲也喊了。
唐三元把母子三人带往自己家里。
四人走在路上,忽然乌云骤来,暴雨骤降。他们便在一家人的屋檐下躲雨。
等到风雨停住,他们又继续前行。
路上,文曲忽然不走了,他抬头问妈妈:“我们那个当官的爸爸呢?”
“他不要我们了,我们也找不到他了。现在,跟着这个救星爸爸,你们才能吃上饭,才能长大。”
文曲懂事地对唐三元甜甜地说:“爸爸,你把我快点养大吧!”
唐三元微笑着:“文曲、武曲,爸爸一定把你们养大!”
他们踏着泥泞,慢慢地走,每个人都溅了一身泥。
他们正走到一座小山的半山腰时,忽然山体滑坡了。
这时,走在前面的唐三元、武曲父子二人回头一看,无不心痛如裂:滑下的巨石打中了洪颜博以后已滚下坡去,只见母女二人的头部露在外面,肩以下的部分被塌下的泥土掩埋得严严实实。武曲已吓呆了。唐三元迅速刨开文曲身上的泥土,好在只是昏迷,没有受伤。唐三元把手伸到洪颜博的鼻孔上,知道洪颜博已停止呼吸了。
唐三元把洪颜博的尸体刚从泥土中抠出,武曲已扑上来,抱住浑身是血的妈妈恸哭。哭声惊醒了文曲,文曲翻身跃起,与弟弟一起抚摸着妈妈哭。唐三元也哭。大家哭成了一堆。
秋风秋雨愁煞人,义父义子湿淋淋。
老是哭下去也不行,眼看天快黑了,唐三元对两个孩子说:“文曲,武曲,你妈妈已去了,但我永远不忘记她的话,我一定要把你们养大!”
唐三元把洪颜博背到一个坝子的平台上,让两个孩子帮着捧土为坟,安葬了洪颜博,第二天又来坟头加了泥土。
唐三元把两个孩子送到姐姐家,委托姐姐照看,自己又去另一艘船上当了水手,所得工资,除了自己的最低生活,尽数交给姐姐,作为两个孩子的生活费。
寒来暑往,又是四年,1950年c市解放,唐三元当上了工会主席,后来又当了船长。
文曲、武曲,此时都已是二年级小学生。
1963年,文曲从中国人民大学毕业,到c市市妇联工作;武曲从北京水利学院毕业,到四川省水利厅工作。
他完成了洪颜博的遗愿,但还是关怀着文曲、武曲。
他本不打算结婚,因为他心中始终被洪颜博塞得满满的。但是,为了让文曲、武曲有妈妈喊,他挑来挑去,挑到了一个与洪颜博极为相像的姑娘辛晴,但文曲、武曲却不喊她妈妈,直到唐三元做了多次工作,他们才不情愿地喊了“妈妈”。
辛晴与唐三元一样,待文曲、武曲姐弟如己出,因而大家亲亲热热,亲情渐浓。辛晴亦生了一儿一女,儿子名武魁,行三;女儿名文魁,老幺。
到了1966年,“文革”烈火一燃。武魁、文魁从大字报上看到了文曲、武曲是国民党政府高官之儿女的消息,因而兄弟姊妹反目。文曲加入了“八•一五”,武魁、文魁加入了“反到底”,为造反、保皇吵了两三年,直到搞大联合才吵平息。
文曲、武曲下了地狱,备受凌辱,武曲险被逼疯,文曲甚至想轻生。唐三元往返成渝两地,为长女、长子排忧解难。他到成都去安抚、关怀武曲时,不防武魁“反到底”真正“反”到了“底”,半条腿“反”掉了。武斗最终虽然停息,但武魁下半生成了残疾人。
武魁没有责怪父亲赴渝看武曲,因为残疾的原因是自己参加了无谓的斗争,做了无谓的牺牲。

故事讲完了,辛晴对着儿辈孙辈们说:“家和万事兴。你们这些侄子孙孙,都要讲个和谐。怎样才能和谐,我看你们要向爷爷学习。他和我相处快到金婚之期,几十年了,我俩几十年吵的架还没有你们一对小夫妇一天吵的架多。你们爷爷重情重义,他和文曲、武曲的妈妈只是一日夫妻。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亲眼看到你们爷爷把文曲、武曲养大成人。文革中那么大的灾难,如果不是你们爷爷,文曲、武曲是挺不过去的。你们谈恋爱时,总是海誓山盟,结了婚就忘之脑后。可是你们爷爷呢,他对文曲、武曲的妈妈承诺了‘要把文曲、武曲养大’,那真是一诺千金,用一生的辛苦操劳来践行自己的承诺。如果你们都能像你们爷爷这样,那么,和谐家庭、和谐社会不都构建好了吗?”
孙辈们和在场所有的人,都认真聆听辛晴的一番话。辛晴话音甫落,全场举杯敬老寿星:“唐船长,你是我们的榜样,祝你百年长寿!干杯!”
彭老师也对龙阿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这个故事深刻的告诉我们,夫妻之间就应该和睦相处,因为一个婚姻承载的不仅仅是爱情。除却爱情,还有亲情,而亲情的成分居多,一个男子为了一个结婚没多久就去世的妻子,含辛茹苦的拉扯长大不是自己的孩子,这情感是多么真挚啊!”
辛晴的话,彭老师的话,字字钉在龙阿渝的心上。
龙阿渝感动了,被唐叔叔感动了,被何生龙感动了。晚上回到家里,他带着丽娜,郑重其事地对爸爸说:“你和妈妈放心地去看望叔叔一家吧!彭老师邀你们游飞山,你们就去玩一趟吧!彭老师说去飞山的公路路况还可以,属国家三级。”
龙腾夫妇、彭长贵夫妇成行。
在火车上,龙腾夫妇一再感谢彭长贵夫妇相帮教子之德,彭长贵自是一谦再谦。
辛红花突然冒了一句:“你以后还帮谁呢?”
“不要王婆卖瓜!该帮谁就帮谁,回去后你就知道了。”
龙腾说:“是关心下一代工作吧?”“正是。”
一路上,他们又有了新的话题。

第二十章爱祖国花朵,做终身园丁

谌训从教一生,致力于追求人生的完美。他于1985年光荣入党,后于1990年9月从小学教师岗位上退休。不管什么时候,他都在为提升人生的价值而不懈地努力工作,因为人生的价值在于奉献。
因对祖国的花朵、对下一代有着特殊的感情,所以他愿意发挥余热直到最后一息,做一个人类灵魂的终身工程师,做一个终身园丁。
以上述思想为指导,他退休十多年来,一直不停地发挥着余热,致力于为社会服务,为下一代服务。
刚刚退休不久,他就协助文成树校长创办了大元乡初级中学。从1999年起,他又协助大元乡中第二任校长郑一中,在c全市范围内,率先闯出了绿色证书教育之路。
由于谌训在教学之余关心农业生产,钻研农业科学技术,假期中和退休后背起幻灯机到处放映农业科技幻灯片,小有名气,所以他被大元乡中请去任农技课教师。
面对初中生,面对这些未成年人,谌训很喜爱他们,他发觉同学们都热爱农业科学技术,于是在2005年就按c市九年义务教育“绿色证书”通用读本进行教学,并结合大元乡农业生产实际,在完成“绿色证书”教材教学任务的基础上,增加了实用技术课。他先后编写了《水稻病虫害防治》、《柑桔栽培管理》、《柑桔病虫害防治》、《野生植物加工》等12种校本教材。同时,他和同事们一起开创了课堂学理论、田间学技术的绿证之路,把书本用于实践,把课堂搬到了田间。在农事最繁忙的季节,他带领学生到田间、果园去上实践课,让学生掌握农作物生长情况和科学管理方法,识别各种病、虫害,深入了解其发生、为害的原理和症状,掌握防治方法。在果园,他教会每个学生剪枝、配药、杀虫的种种技术。
这些初中生学习认真,掌握了技术以后,就到家里应用,为家人、为本组本寨人做示范操作,因而起到了宣传和推广的作用。
为了印证自己的教学是否成功,谌训到各村组去考察。到大元村安竹溪组走访初中三年级贫困生吴绍军家时,他的父亲激动地说:“谌老师,你们教技术,教得好啊!现在我人老了,不懂技术,配不来农药。我家的柑桔管理,水稻防病、治虫,都要靠我家绍军给我讲才得行。是你把技术教会了他,真得感谢你们才行啊!”
2006年,大元乡中拍摄了光碟《希望的田野大有希望》;光碟送到市里,该校的绿证教育经验在全市推广。对此,他感到由衷的喜悦和欣慰。
因此,他受到乡党委、政府的重视,聘请他担任了大元乡成人教育学校的教师。
2005年,县退(离)休教师协会成立,他被推选为代表;随后,大元乡退(离)休教师小组于4月23日成立,他又被推选为组长,彭长贵为副组长。该组当时共有退(离)休教师10人,9男1女,其中有7名中共党员。
为了保持共产党员的先进性,为了践行社会主义荣辱观,为了关心下一代,为了与时俱进,他们继续学习,践行着古训今规——
活到老,学到老
谌训组织会员积极参加大元乡党委和大元学校支部办的“保持共产党员先进性教育”培训班6期次,全体学员两次参加乡级培训,开党员会4次,“保持共产党员先进性教育学习辅导材料”人手一册,人平写心得笔记3篇。他们学习了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和“三个代表”重要思想,都取得了进步。80岁的退休教师金石开学习《毛泽东选集》、《邓小平文选》都有笔记,此外还有阅读报刊主要是党报党刊(另有《晚霞报》)的笔记。他虽然80高龄,仍积极向党组织靠拢,是一个入党积极分子。谌训和彭长贵一起自愿为他当入党介绍人。
他们学习和宣传了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社会主义荣辱观;学习和践行了“老年权益保障法”;学习、宣传了农业科学技术;学习、宣传了社会主义和谐理论,揭露假基督教的反动本质;学习、践行了“未成年人保护法”和其它有关对未成年人实施关爱工程的文件、政策。学以致用,学用结合,他们用实际行动——
多方面关心下一代
大元退教小组在当好课外辅导员方面,首先根据会员的居住情况,进行合理分工,尽量选择距住处近的学校,便于与学校进行联系、开展工作。其次,他们在学习了《未成年人保护法》的基础上,请学校校长介绍现阶段教改的理论和实施方法,因为只有弄懂了现行教育教学的目的和要求,才能当好校外辅导员。然后,他们就多方面为关爱下一代做实际工作。
他们开展了少年儿童意外伤害调查。全乡3所村完小,两所村小,一所初级中学,学生共1307人,全是未成年人,其中意外伤害48人。这48人中,其中在上学或回家路上被狗咬伤24人(其中被流浪狗咬伤4人)、注射狂犬疫苗16人;由于在放学回家后玩耍、追逐,还有捡柴、骑牛背等原因跌倒摔伤12人,重者6人,经他们及时发现后,立即告知家长,使受伤学生得以及时送去医院,住院治疗。他们不但将调查结果告知家长、报告上级,还以此为教材,对学生和家长进行安全教育;并向保险部门索要保险赔偿费给意外伤害儿童,坚决维护他们的合法利益。家长很感谢我们,他们说:”只有你们这些退休老师,才这样关心我们!”
他们向社会宣传全民办学的思想,推动方方面面改善办学条件。80高龄的金石开老师,在葫芦坝小学及周边村组向社会宣传未成年人保护法和普九教育,要依靠全民办学,首先要解决葫芦坝小学维修厕所的老大难问题,号召大家集资来解决。在他的宣传鼓动下,集资得到现金1400元(其中退休教师吴乾昂捐资200元),水泥5000斤,把葫芦坝小学的厕所维修好了。
彭长贵老师是大元乡中课外辅导员,经常调查询问学生在校学习、生活的状况和老师的教学情况,并将调查所得到的情况向学校领导反馈。
谌训多次在大元中学深入柑桔实习基地和水稻实习基地,指导学生进行柑桔无公害生产中的修剪技术,教给学生识别、防治农作物病虫害的方法及肥、水管理方法,在稻田指导学生学会对水稻病虫害进行观测、防治的方法,并向有关方面汇报。同时,要求学生在自家和邻家的桔园、稻田推广。
彭长贵不顾体弱多病,到多个小学向学校师生进行安全教育。在他的辅导下,学生以组寨路线为单位,实行分段负责制,每条路段都有路段队长。路段队长一般由少先队干部担任。没有少先队干部的路段,由学生选出路段队长。这个方法,很快在全乡所有学校推开。
他们在课外辅导工作中,发现一些辍学学生,主要是大元乡中的贫困留守学生,一一询问他们为什么辍学,他们就说没有钱。他们立即给辍学学生资助,有的收了,有的不收。对于不收的,他们婉言劝告:“就算我借给你的!”其实,后来并不要他还。2006年秋,谌训给大元乡中初二学生周倩资助75元,加上彭长贵给其他学生捐助的,共400多元。彭长贵一人为多人捐资。
彭长贵老师还负责对全乡学生进行“五爱”道德教育。
对在岗的中青年教师进行传、帮、带工作。金石开老师以新旧社会从教的亲身经历作对比,并以他自己爱岗敬业、师德风范的实例,对中青年教师进行教育。彭长贵老师谈数学教学体会,对全乡中小学数学教师都有所启发。传帮带是个好办法,它使在岗和退休教师加强了沟通,退休教师的许多建设性意见也得到了有关方面的采纳。
飞山小学一个7岁的小学生自学杂技、武术,在大元乡以至莲花片区的文艺汇演中都曾获奖。该小组的退休教师都鼓励他不断努力,彭长贵和谌训也都亲自给他指导过几次。
2006年度,谌训被c市教育工会、市教委授予“c市普教系统退教工作先进个人”的荣誉称号。
谌训于2007年还向全组(从10人增至11人,又有了一个退休教师)发起捐资倡议,每人捐资50元,向大元乡全体儿童作“六•一”献礼。
他们为关心下一代做了不少工作,但他们自认为做得很不够,还要继续做下去。
他们永远情系儿童,情系祖国的未来。
除了上述工作,他们还把余热发挥到大元乡整个农村,为大元乡的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贡献了力量。他们——
奉献余热见行动,大元山乡夕阳红
谌训和大元中心校校长白云成一起,走访了本退协小组所有老教师,把他们发动起来,每个人都发挥出自己的余热。早就被人们称为“土工程师”的朱良诚老师为乡、村公路建设和农民建房当义务测绘设计技术员,其他几位老师也为宣传农业科技尽了力。
谌训本人在大元中学门口设农业技术咨询服务台,为前来购买农药的农民解答粮食作物和柑桔水果病虫害的识别与防治技术。给农民各种实用技术资料多份,办农技专栏多期。
作为大元乡成人教育学校的教师和义务技术员,谌训经常深入村、组察看作物生长情况,发现了作物和柑桔病虫害发生情况,就指导农民迅速动手防治。遇到一些中老年农民在柑桔管理(含修剪)中不懂技术,他就主动帮助指导和示范操作。彭长贵与他走上走下,成了不可多得的助手。
为了让全乡农民都掌握先进的农业科学技术,2006年春、秋两季他与乡成人教育学校、乡林业站联合办了两期次技术培训班,请了F省农科院李国满副教授担任培训班主讲,全乡有350人参加培训,下发了技术资料670多份,其中,发给贫困户153户,出黑板报两期。
农业科技在大元乡大普及,即使在旱涝灾害兼有的2006年,大元乡的柑桔也获得了丰收。
大元乡的农民收入增加了,生活水平提高了,对未成年人的子女读书学习也提供了经济上的保证。乡亲们一见谌训和彭长贵,都笑着说:“感谢你两个老科学家啊!”二人异口同声:“不敢当,不敢当!”
他们很忙,但一点也不觉得累。为了社会主义新农村的建设,为了下一代的成长,他们甘愿把余热全部拿来映红祖国的大地,把汗水全部拿来浇灌祖国的鲜花。
他们深情祝愿:祖国的花朵更鲜艳,祖国的明天更美好!
爱心可以贯通东西南北,爱心可以向四面八方延伸。无限的爱心,可装扮宽广美丽的山河;无限的爱心,可铸成光明幸福的世界。
教痴无名,但情义无边。
无名教痴,你这一生值!

第二十一章尾声

2006年9月,笔者因写《莲花镇志》,需要采访吴展志。时任莲花镇党委副书记的吴展志,不仅为笔者提供了《莲花镇志》所需的部分材料,还主动以尊师的深情、万分的热忱提供了关于他的小学老师、无名教痴彭长贵教育人生的线索和部分素材,使笔者深受感动,如获至“宝”。一俟“十一”黄金周到来,笔者便通过吴展志找到彭长贵,与彭长贵一起到天龙山二岩脚,到飞山到老寨现场踏勘彭长贵当年矢志办学、实现人生价值的轨迹,领略了天龙山半腰的风光,深挖“宝藏”,收入颇丰;边采边写,情透纸背。边采边写,每天都处在感动和激动之中,处在让更多的人们受到感动和激动的热切愿望中。“十一黄金周”期满,《飞山明烛》初稿也就见于纸上。
吴展志看到初稿,又给笔者提供了一些细微线索。笔者再与彭长贵、辛红花夫妇交谈,才敲定稿型。
敲定稿型以后,吴展志又自愿找人登录。他调县供销联社工作后,又把稿纸带进祥云城,自己修改、登录了一部分,终因工作太忙,无法继续登录。此时,笔者索稿去他处登录,吴展志才依依不舍地奉还此稿。看得出,他把此稿作为他对报答师恩的寄托,又把帮笔者写好此稿的忙作为他对老师报恩的一泓清泉。最终,吴展志登录了前10章。
知恩报恩,涌泉以报,这本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君有此德,笔者动之;因而亟愿以吴展志同样的感情,同样的心态予以响应。
桃李花开,如兰之馨;拳拳深情,以谢师恩。
师恩不忘,桃李芬芳;师生相依,情深谊长。

2010-6-27于重庆秀山最后定稿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