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刀外传》【十八】

【第17章】谁是疯子
“何人在外喧哗？”司徒笑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一名手下急忙小跑进来，气喘吁吁道：“启禀庄主，外面闯来了一个女疯子，非要进庄主的这间客房！”
“女疯子？”司徒笑注视着床上的红衣，心中一动，沉声道：“放她进来！”
“谁是疯子？”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口中嚷嚷着从门外大步走了进来，径直走到司徒笑的面前，指着司徒笑道：“你是疯子吗？”
司徒笑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疯女又道：“刚才，是谁在说有个疯子？你不是，我不是，那，只剩那位说有个疯子的，他自己才是疯子！你说，是也不是？”
司徒笑注视着疯女，面色平静地道：“也许是吧。请问女侠尊姓大名？”
“女侠？哈哈……”疯女仰面大笑道，“你连我都不认识吗？看来，疯子就是你了！哈哈……从现在起，你最好给我记住了，我是林仙儿！武林第一美人林仙儿！疯子，记住了没有？”
“林仙儿？你真是林仙儿？”目注着眼前这个痴头怪脑的疯女，司徒笑有点不敢相信，又问道，“你既是林仙儿，那，阿飞呢？他不是和你一直形影不离吗？”
林仙儿也不回答，直接走到了床边，一把拿起了那件红衣，喃喃道：“好妹子，让你受惊了。现在，我给你解穴来了！”
司徒笑见状，不由心念一动，上前问道：“她是你的妹子？是谁点了她的穴？是不是李寻欢？”
“堂堂金玉山庄的庄主，居然想套一个女疯子的话！司徒笑啊司徒笑，搞了半天，原来你才是个可笑的疯子！”门口忽然有人在说话。
司徒笑一惊，猛回头，只见一个神情冷傲，腰悬铁剑的黑衣少年，正如标枪般笔直地立在门口。而刚才进来报信的那名手下，不知何时，已经横尸在黑衣少年的脚下。
“你一定就是阿飞吧？”司徒笑面色随即恢复了平静。
阿飞冷然道：“不错。”
司徒笑目注着阿飞道：“司徒雷是你杀的？”
阿飞冷笑道：“畜生人人得以诛之！”
司徒笑也不动怒，侧目看了看床边拿着那件红衣犹在喃喃自语的林仙儿，又问道：“她真是林仙儿？”
阿飞道：“不错。”
司徒笑道：“她怎么会疯的？”
阿飞冷冷道：“司徒庄主，你问得是不是太多了？”
司徒笑面不改色道：“我死了亲儿子，当然要问一个究竟，查一个明白！”
阿飞冷笑道：“我劝庄主别再查下去了。再查下去，就会影响到你金玉山庄的声誉问题了！”
司徒笑勃然怒道：“你有几条命？敢和我这么说话！”
阿飞傲然道：“一条，但足够了。”
司徒笑怒极冷笑道：“很好。不过，很快，你就会抱怨你的命太少了。”说话间，司徒笑的瞳孔已经开始渐渐收缩，杀气，随之愈缩愈浓，直至缩成了两把犀利无形的剑。

【第18章】剑气杀人
阿飞无动于衷，目光冰冷，冷得，就像冰封的河流。
司徒笑凝神注视着阿飞，目中的杀气，已如出鞘的剑锋，只等着见血。
阿飞右手依然纹丝不动地按着腰间铁剑的剑柄，双脚开始缓缓而有节奏地朝司徒笑迈近。
每一步，都迈得很慢，也很稳。
司徒笑浓缩的瞳孔中，蓦然掠过一抹诡异的邪笑。
阿飞忽然止步，蓦地拔剑，疾刺而出。
铁剑不是直刺向司徒笑，而是反刺，刺向了阿飞自己的身后！
“砰！.砰！……”过了一阵儿，门口才接二连三地，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
不，是死人倒地的声音。
门口，东倒西歪地，横着几具手持着弓弩的尸体。
金玉山庄训练有素的弓箭手，竟不堪阿飞的这凭空反刺的一剑！
阿飞将铁剑插回腰间，头也不回，双脚又开始有节奏地朝前迈出，迈向司徒笑。
脚步依然很慢，也依然很稳。
“剑气杀人？阿飞的剑术，已练到了能用剑气杀人的境界？”司徒笑心中暗忖，瞳孔中的那抹诡异邪笑，立刻消失不见了。旁边的林仙儿，却仿佛未曾感到房内浓浓的杀气，犹抱着手中的红衣，独自在喃喃自语着，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司徒笑骤然出手，不是朝阿飞，而是朝林仙儿。
“啊！……”随着林仙儿的一声尖叫，司徒笑已用左手一把抱住了林仙儿的纤腰，右手则紧掐在林仙儿的喉间。
阿飞再次止步，冷笑道：“司徒庄主就这么一点能耐么？”
司徒笑右手指间寒光骤闪，出现了一把小剑。金玉袖剑。
冰冷的剑锋，紧紧贴着林仙儿的咽喉。司徒笑狞笑道：“你不希望她发生意外吧？”
阿飞按剑不动，冷冷道：“原来，金玉山庄，真的是徒有虚名，就连司徒庄主自己，也只会使挟持女人的手段！”
司徒笑静静注视着阿飞，幽幽道：“看来，你比以前成熟得多，不再是那个容易冲动的阿飞了。不过……”司徒笑顿了顿，垂目看了看抱在自己怀中的林仙儿，又道，“不过，你现在，真的，不再关注她的生死了么？”
阿飞冷笑道：“庄主说得好生滑稽！这个女人是生是死，与我何干？”
“很好，很好。”司徒笑微微一笑，持袖剑的手略一用力，雪亮的剑锋，立即将林仙儿白皙粉嫩的脖颈，割出了几缕血丝。司徒笑目注着阿飞，悠然道：“现在呢？心不心疼？”
怀中林仙儿原本痴呆的双眼中，已经流露出了惊惧恐慌之色，身子，也开始起了微微的颤抖。

【第19章】愤怒的火
阿飞依然伫立不动，冰冷的双目中，却闪过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火光。愤怒的火光。
一直在注视着阿飞的司徒笑，立即就察觉到了阿飞目中的这抹愤怒的火光。司徒笑甚感满意，持小剑的手，又开始动了……
阿飞目中的火光，终于霍然猛串，燃成了一片愤怒的火海。
司徒笑狞笑道：“听说连上官金虹的手下荆无命都败在了你的剑下，不知是否属实？”
阿飞冷冷道：“司徒庄主想以身试剑么？”说话间，阿飞的脚步，又开始慢慢往前迈近……
司徒笑低头看着在自己怀中瑟瑟发抖的林仙儿，浮在嘴角的狞笑，愈发诡异莫测了。
“林仙儿可是一朵带刺的花，司徒庄主这么抱紧她，就不怕伤到自己吗？”忽然有人在说话，说得很慢。
说话的人，不是阿飞。说话人的声音悠悠缓缓，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懒散，既没有阿飞的简短，也没有阿飞的犀利，却足以吓破某些人的胆！
这懒散的声音，就来自门口，来自阿飞的背后。
司徒笑一听到这说话的声音，面色顿时微微一变，立即将目光移向了门口。
站在门口的人，正是负手而立，落魄而不失儒雅的李寻欢。
司徒笑咬牙道：“李探花？你来得正好！冤有头，债有主，今天，你得为我儿子偿命！”
李寻欢淡淡道：“司徒庄主就以这种方式，为你儿子报仇么？”
司徒笑冷笑道：“小李飞刀，一刀封喉，我不得不找个挡刀的替身。”
李寻欢微笑道：“如果这个替身，她不肯为庄主挡刀呢？”
司徒笑厉声道：“那，我就只好先给她一剑！”话音刚落，小剑猝然上挑，割向了林仙儿的咽喉……
一抹剑影忽闪而至！
司徒笑的袖剑，立刻停止了动作。
阿飞那把玩具似的铁剑，终于一怒而出！铁剑的剑尖，正好抵在司徒笑凸起的喉结上！
司徒笑瞪着阿飞道：“你为什么不刺下去？”
阿飞冷冷道：“我怕脏了我的剑。”
司徒笑咬牙道：“那，你想怎样？”
阿飞目中火光飞扬，一字一顿道：“放开她。”
司徒笑瞟了瞟依然紧贴在林仙儿咽喉上的袖剑，慢慢道：“我若执意不放呢？”
阿飞冷声道：“那，就让你父子相见。”
司徒笑似笑非笑地道：“但我临走会带走林仙儿，你舍得，让她到阴间陪我么？”
阿飞冷笑道：“莫非，你也想学你的儿子，赌谁出手快么？”
司徒笑忍不住望向了李寻欢道：“我儿子，就是为了和你打赌，才送命的么？”

【第20章】一局残赌
李寻欢轻叹一声道：“不错。结果，他输了，命也没了。你若有兴趣，也可以和阿飞赌一赌。不过，因为你的命只有一条，所以，这赌，只能进行一局。”
司徒笑咬牙道：“一局足矣。”
阿飞冷笑道：“以一条妇人之命来抵司徒庄主一命，司徒庄主不觉得这一局，你很吃亏么？”
司徒笑垂目注视着抵在自己喉上的铁剑，缓缓道：“你说错了，她不是一条命。”
阿飞眼皮突地一跳，沉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司徒笑面露得意之色，慢慢道：“你我心知肚明，何必捅破？”
阿飞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事的？”
司徒笑道：“她所做的那么多丑事，靠你一人遮掩得了么？可笑啊可笑，世上竟然有你这种爱戴绿帽子的男人……”人字余音未了，司徒笑右手猝然横挥……
“嗷！……”“哐啷！……”惨呼声，剑落地声，蓦然同时响起！
司徒笑持着袖剑的右手，竟被阿飞的铁剑齐肩切下，连臂带剑，皆落在司徒笑自己的脚下。
司徒笑左手捂着右手断臂处，面淡如金纸，瞪着立在他面前的阿飞，已痛得说不出话来。
腰板依旧挺得笔直的阿飞，左手搂着惊魂未定的林仙儿，握着铁剑的右手微微颤抖，殷红的血，正沿着阿飞的右臂，在不停地缓缓流下，流进握剑的掌心，流向铁剑的剑身……
在阿飞的右臂上，赫然插着一柄直没至柄的袖剑！
司徒笑的袖剑！
司徒笑瞪着阿飞右臂的袖剑，吃力地挤出一丝惨笑，一字字道：“你的右手，至少三年不能使剑！”
阿飞忍痛道：“用我三年不能用剑换你一生残废，你说，是谁输了？”
司徒笑瞪着犹在阿飞怀中打着冷战的林仙儿，慢慢道：“我输了么？我且问你，刚才，你为什么不直接刺我咽喉？”
阿飞沉默，不语。
司徒笑冷笑道：“因为你不敢！”
阿飞目中又有火光一闪，但一闪即逝。
司徒笑续道：“我说得不对吗？因为这一局，你根本输不起！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你怕我垂死再给林仙儿一剑，是也不是？所以，你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一剑断了我的右臂，断了你的后顾之忧，是也不是？！”
阿飞低下头，依然沉默，不语，额上，却有冷汗溢出。
司徒笑仰面大笑道，“为了林仙儿的生死，你甘愿让我左袖中的剑，射入你持剑的右臂；为了林仙儿的生死，你不顾右臂挨剑，也要砍掉我的右臂，而不敢直接刺我的咽喉！在招式上，就算你赢了我，可是，扪心自问，这局，你真的赢了吗？这局，只能算是一局残赌！哈哈……”也许是大笑牵动了断臂的伤，司徒笑笑声顿止，面色，也愈发惨白了。

【第21章】意料之中
阿飞依然低着头，终于忍不住道：“司徒庄主，你觉得输赢很重要吗？”
司徒笑蓦地长叹一声道：“为了这种女人拼命，你，觉得值吗？”
阿飞猛然抬头，大声道：“为什么不值？至少，我对得起我的良心！”
“良心？哈哈……”司徒笑又忍不住大笑道，“你有良心，可是，她呢？我看，只怕是连心都没有！哈哈……”司徒笑又是一阵大笑，弯身拾起了横在自己脚下的断臂，又用断臂捂住了右断臂处的伤口，然后，慢慢地，走向了门口。
阿飞忽觉左手手背一片冰凉，忍不住低下头，只见自己的左手手背，竟被水打湿了。
被泪水打湿了。谁在落泪？
是林仙儿么？这个连心都没有的女人，也会落泪么？
司徒笑走到门口，又停住了脚步，望着李寻欢道：“李探花，我们俩，好像还有没算完的帐吧？”
李寻欢淡淡道：“司徒庄主，你觉得我俩的这笔帐，还有意义算下去吗？”
司徒笑惨笑道：“你还没有儿子，怎会理解丧子之痛？”
“咳咳……”李寻欢忽然弯腰猛咳了起来，咳得双颊赤红如烧。
司徒笑注视着掩口猛咳的李寻欢，又忍不住叹道：“李探花，你这身子，是不是也该让你的女人好生照顾照顾了？”
李寻欢忍咳道：“司徒庄主不是想为你的儿子报仇吗？我这副样子，不正合司徒庄主的心意吗？”
司徒笑苦笑道：“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还能和你一战吗？”
李寻欢道：“不一定。庄主刚才不是说过了么？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司徒笑摇道：“但我更相信另一句话。”
李寻欢道：“什么话？”
司徒笑慢慢道：“小李飞刀，例无虚发！”
李寻欢道：“所以，你不想重蹈你儿子的覆辙？所以，你也不想为你儿子报仇了？”
司徒笑忽然仰面一叹，面色凝重地道：“小李飞刀，一直是江湖的正义之刀。我儿子之所以死在李探花的刀下，也只能怪他平生多行不义！”
李寻欢注视着司徒笑，缓缓道：“司徒庄主如此深明大义，实在让人佩服。不过，久闻司徒庄主的袖中飞剑，乃武林一绝。以后等庄主身体复元之后，不知有没有机会向庄主讨教？”
司徒笑大笑道：“承让，承让了！金玉山庄，随时恭候李探花的大驾！”说罢，司徒笑左手抱着自己的断臂，终于慢慢地走了。
阿飞低下头，只见林仙儿已是泪流满面。
疯子也会流泪？
阿飞一怔，左手立刻放开了林仙儿，愕然道：“你没疯？”
林仙儿抬袖拭去了脸的泪痕，展颜道：“我若不疯，黑鹰帮的叶帮主，他会轻易放过我吗？我若不疯，你会砍掉司徒笑的右臂吗？”
“原来，你一直在装疯！”阿飞目中那一抹消褪不久的火光，又霍地燃了起来。
这时，李寻欢慢慢走了过来，目注着阿飞道：“她若不疯，她就不是林仙儿了。”
林仙儿猛然转身，望着李寻欢道：“你早猜到了？”
李寻欢点头道：“你装疯，早就已经在我的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