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抹不开的面

　　庄意知道，肯定是宋曾出问题了。对于宋曾，庄意一直有一种不好的感觉。虽然没有见过他，但是自己的第六感告诉她，宋曾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是那时的飞儿是那么幸福快乐，自己又无凭无据的，庄意就没有把这些话跟飞儿说。没想到，还真是验证了。
　　飞儿说，她是绝对不知道宋曾是有家室的人，如果知道的话她是绝对不会去做第三者的。当时宋曾是问她愿不愿意做他女朋友，飞儿一直觉得，只有没结婚的人才会交女朋友的，飞儿一直都以为宋曾是单身的。但是，出事后宋曾却说飞儿知道他是有家室的，就在一开始他问她愿不愿意做自己情人的时候她就知道了。面对宋曾如此无情的辩解，飞儿表现的异常冷静。她不吵，也不闹，只是很冷淡的说了一句，“好吧，那就这样吧，我也付出了代价，得到了教训，一切到此为止吧。”
　　飞儿表现异常的冷静，这和平时的她很不一样。看着庄意被徐晴晴欺负的时候她连手脚都敢上，可是自己受了这么大的屈辱，却轻描淡写的过了。庄意也觉得很奇怪。
　　庄意很担心飞儿会从此一蹶不振，没想到飞儿还开玩笑的说“老娘要重出江湖了，我要好好保养保养，每天给我准备4杯豆浆，一杯用来洗脸，一杯用来泡手，两杯早上直接喝。”飞儿到底是把悲痛掩埋起来了，还是她真的已经摆脱了痛苦,庄意一时也无从得知。
　　飞儿没去工作那段时间，每天早上都早早起来在庄意的店里帮忙。庄意建议飞儿，让她也开个店来卖豆浆，但是飞儿不愿意。
　　中秋节刚过，庄意就打电话回家把弟弟从老家叫了出来。庄意的弟弟叫庄康，在老家给乡里装自来水管，活不正常，有一天没一天的，一个月算一次工资，下月发上月的工资，这种活在村里都没什么人愿意干，都说在家种地都比干那活强，干的是苦力活，拿的是只够买水喝的钱，大钱都让村上包活的人截住了，大部分的钱都被相关领导瓜分了。乡里搞家家通自来水那几年，村官、乡官，凡是管点事的管，都发了不小的财。各村的人都知道都清楚，心里难免也会嘟囔几句，但是谁也不敢向上反映。关键是谁也不知道这个‘上级’，这个‘领导’在哪呢？是谁？就村里人知道的那些领导，其实就是受益最大的挡头人，向他们告发，那不就等于给自己找麻烦。在刚开始的时候，村里就有几个人到乡上去说事，揭发谁谁谁账面不清，吞了多少钱。后来事情的处理结果是：乡里直接不给他们几个家装自来水管了。没自来水管就用不了自来水，以前村里的井水又已经是被污染，大家都不喝了，那面临的就只能是没水喝的境地了。几个人后来还不是又低声下气去求人家来帮装水管，而且还要多掏钱，说统一安装的时间已经过了，现在是专门去给你家安装的，派两个工人去，每人得给100块加班费，每户先交两百块钱再说。经过了这件事，各村的人都安静了许多。庄康是老早就不想在里面干了，但是又不想老呆在家里被妈妈数落着，所以，就算是在工队里面受气，就算拿不到多少钱，就算被拖欠着工资，庄康还是跟着干了，随叫随到的。
　　弟弟一听说姐姐在西安这边开了一个店，让他过来帮忙，他甭提有多高兴了。接到庄意电话的当天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要过来了。知道姐姐爱吃龙眼，但是龙眼又卖得挺贵，他不想掏钱去买。半夜里，庄意弟弟去村长的龙眼地里，连叶带果偷了满满一个蛇皮袋的龙眼。回家摘了摘，装了一个半大的纸箱满满一箱子的龙眼。妈妈心虚，责怪他：“你去偷统余的龙眼，他知道后还不把咱家水断了。”
　　庄康说：“他敢！他要是把我们家的水停了，我就去把他家的水表弄坏，我就让他家水表一天都转着。我还可以去把水塔的总水管弄断，我还让他查不出来，我看他到时候怎么处理。”
　　过了一会庄康又说：“他还欠我半个月的工钱呢，他说不够一个月，工钱先攒着，等干活够一个月了再一起算。现在水管基本都装完了，哪还有什么活，就算有活他也会叫生手去干的，他明摆着就是不想给我算钱。”
　　“那不行，那我天天得去问他要，要不你不在家了，这钱可真就成他的了。”庄康妈妈说。“一共是多少钱？”妈妈接着又问了一句。
　　“14天工钱，他说老手按25元一天算，给我算的就是25的，一共应该是350元。”
　　“这一箱子龙眼哪值350元！”妈妈把地上的那箱子龙眼提在手上掂了掂重量。
　　庄康来到后，可真帮了庄意很大的忙。弟弟其实也挺有生意头脑的，才来了两天，他就提议早上卖豆浆的同时最好也搭配买上点早点，这样吃的喝的都有了，对很多人来说这也方便，不用这个地方买杯喝的，那个地方买个吃的。庄意觉得这个想法很好，其实她也觉得光卖豆浆有点单调了，而且她一直也想利用上打豆浆打出来的豆渣，庄意觉得那也是很有营养的东西呢，当猪食卖掉太可惜了。
　　当天下午庄意就去家电市场买了一个大号的电饼铛，准备着自己烙豆渣饼买。庄康问：“姐，你打算自己烙饼呀，你会吗？我们家可从来都没烙过饼，你怎么学会的？”
　　“咱们家是没烙过饼，但咱们家弄过面条呀。爷爷年轻的时候，咱们家可是做挂面卖的，爷爷做的挂面可好了。挂面和烙饼都是面粉做的，有异曲同工之妙，我相信我能得到爷爷的真传的。”
　　“就是，我也听爷爷说过他以前做挂面卖的事，还到隔壁村卖了，被统余他爸到乡里检举了，挂面被没收了，还被罚了两块钱。”
　　“所以我就讨厌统余，我从来就没叫过他大伯，看见他我就烦。”
　　“我来的时候，把他的两棵龙眼树都差不多摘完了，全拿过来了。”
　　“那箱龙眼是你摘他们家的呀？”
　　“是呀，你那些朋友爱吃的话明年我再去摘，就摘他们家的。”
　　姐弟俩都笑了，庄意说：“你可不敢再去了，被发现就不好了。”
　　接下来的两天，庄意就在琢磨烙饼的做法，庄意去网上搜索了一下，发现烙饼的做法还是挺多的，南方北方的都有。后来，庄意还是选择了最简单的改良做法，就是把豆渣和面粉兑在一起和面，和好、醒好了在电饼铛上两面抹点油就开始烙了。早上边烙边卖，居然还挺多人爱吃。锻炼的那帮子老人，早上不想做饭了就会来庄意这拿上几杯豆浆，买上几块烙饼，一家人的早餐就对付了。老人都说吃包子不放心里面的肉馅，但是豆渣烙饼还是挺放心的。
　　庄意的铺面不是还有一间挺小的里间的，庄康不愿意到庄意租的房子去住，庄意就弄来了一张90公分宽的小床，让庄康在店铺里住下了。庄康倒是什么都不挑，吃的住的都是听庄意的。
　　一天早上，就在店铺里，庄康问：“姐姐，你就只是卖豆浆吗？你有工作吗？”
　　当时庄意正在冰柜里盛豆浆去煮，剩下的都将不多了，得把它煮了。听到弟弟的问话，庄意稍微愣了一下然后故作轻松地说：“有呀，我还在外面做老师带课呢。我看剩余的时间多，就想着再干个什么，后来就开了个豆浆店，想着开好了就让你来管了。”庄意说话时心有点虚，所以声音不大。
　　“那你的工作比小妹的好多了，她一天到晚都要在单位里面耗着着，自在是挺自在的，但是不自由，听说现在每个月也能有三千多块钱的工资。”
　　“是嘛，我好长时间没跟她说过电话了。”庄意心里很不是滋味，自己大学毕业，可是工资却很少超过两千的。前几个月兼职带课，每个月也只是700多块钱。现在兼职也停了，因为那个学生高考完了。但是，她肯定是不会跟弟弟说这个的，她害怕弟弟会对她感到失望。
　　庄意盛完豆浆转身的时候，看见沈庄正站在柜台的前面笑着看着她呢。庄意心里一惊，难道刚才弟弟打招呼的人是他？这么说，他有可能听见她说的话了？庄意的心情一下子就跌到深渊里去了。
　　“我是来谢谢你给我送的龙眼的。”沈庄说。
　　“是吗？不用谢的。今天不用上班吗？”庄意表情极不自然地问。
　　“今天星期六。”
　　“姐，那你今天还要去上课吗？”庄康问。
　　“阿？去呀。”庄意脱口而出。“但也还不一定，看情况吧。”考虑到旁边还有个沈庄，庄意又补充了一句。仿佛补充了这就话就可以给她留出了足够的可解释空间了。在回答弟弟这个问题的时候庄意矛盾极了，因为沈庄知道庄意的家教课已经结束了。但是庄意又不想让弟弟知道自己在外面没有工作，不想让弟弟知道自己就只是卖豆浆。庄意很清楚地记得，当时她跟妈妈说有个大学同学去买豆浆去了，她妈妈就说：“卖豆浆谁都能卖，没上过学的都会卖，读了那么多书还要去卖豆浆，那书白读了。”庄意害怕弟弟也有和妈妈一样的想法。
　　庄意很介意自己的窘态被沈庄看见了，她一直很想给沈庄留一个很美好的印象，但是好像很不凑巧，很多不美好的事情，都被沈庄看见或者听见了，她感觉懊恼得很。
　　庄意低着头收拾着店里的东西，她希望沈庄快点离开，因为她不知道接下来要跟沈庄说什么，她有一种被沈庄抓住了把柄的感觉。就是的，明明自己在外面没什么正式的工作，明明自己主要是卖豆浆，空闲了，而且还要碰巧了才能在外面带两节英语家教课，但是为了能在弟弟眼中留下好印象，庄意都说谎了，更让庄意难堪的是，自己的这个谎言竟被沈庄听见了。
　　看着在店里局促不安，装着在收拾东西的庄意，沈庄感到一阵心疼。是的，沈庄突然觉得很心疼庄意，他都有一种想要抱抱她，安慰她一下的感觉。
　　“庄意，你有空吗？我们去个地方。”
　　庄意抬头看了一眼沈庄，说：“去哪里呀？现在去吗？”
　　“姐，店里我看着，你去吧。”庄康说。
　　沈庄带着庄意开着车来到了南郊大学城，庄意问：“我们是要去哪呀？”
　　“我带你去工业大学的后门。”沈庄说。
　　工业大学后门的路比较窄小，沈庄他们是先把车停在路口不远处的停车场，然后走路进去的。每个大学都会有一个后门，也有可能叫侧门的，它们的共同点就是小零食、小吃特别多，各地特色的都有。以前在北方大学的后门，就有一家江西的腊肉蒸饭，做得还很正宗，庄意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去吃一次。
　　“你看庄意，你看到那边的教授糖葫芦了吗？”沈庄指着路对面问。
　　“嗯，看到了，挺小的，”庄意说。可不就是挺小的嘛，5个字的门头得分成两行写，里面最多能站两个人，还挤挤的。
　　“这是一个教授开的，还没有退休呢。他觉得学校里既要研究课题还要经常开会，而且工资还不高。后来他就在学校门口摆摊卖糖葫芦，学校觉得这影响不好，不让他在校门外卖，他干脆就辞职了，不做老师了，就在校门口摆摊卖糖葫芦，他说一个月的收入比他两个月的工资还多，而且还轻松自由。”
　　庄意一下子明白了沈庄的意思。庄意不说话，听这沈庄接着讲。
　　“卖糖葫芦的人很多，但是只有教授糖葫芦，能把制作糖葫芦的过程写得跟学术论文一样，只有教授糖葫芦不断地能推出新品种，别人只能模仿他。并不是说有知识的人或者是读过书的人就一定要坐在办公室里，朝九晚五的，而且还要拿着不错的工资，否则就是丢人了。你再过几年再看，将会有更多的大学毕业生会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会有越来越多的大学生会被迫选择自己创业，而且还都是从小做起。明年，2009年，是大学扩招的第十个年头，现在每年的大学毕业生都没有安置，都是自主择业，也有很多人干的工作和学的专业完全不一样的。”
　　“现在就业可能比我们那会要严峻些，我们那一届如果回原籍的话还是带指标包分配的。另外，我们有很多同学到广州上海去的，工作也都挺好的。我是属于错过机会的那种人。”庄意低头说着。
　　“我觉得你现在就挺好，开一个店铺，早上忙一点，下午基本就没什么事了，而且你还完全可以雇人来干，自己管理一下就行，每个月收入也挺可观，自己可支配的时间也多，这种职业是很多写字间里上班的人所羡慕的，你没有必要觉得低人一等。”
　　庄意没做声，她其实也挺认可沈庄的说法的，做豆浆这两年来，自己在看法上、观念上也有了很大的改变。只是面对家人的时候，庄意还是觉得有必要保留一点，毕竟他们是在农村，他们的观点可能还没来得及跟上。
　　“庄意，我觉得你还应该再开一间店，让你弟弟管一间。你还可以雇人帮忙，自己做管理。我觉得你有些想法还是挺好的，你推出的养生系列豆浆大家也都挺认可的，你要不断地改善，不断地总结，你真的可以去申请一个注册商标的。”
　　“其实我也在打算在开一间的，但是我弟弟刚来，好多东西都没有上手，等他再熟悉一点，如果能找到合适的地方的话，我就再开一间。”
　　“嗯，这个想法是对的。但是我觉得你的心态首先要摆正，你可是很多人都羡慕的小老板哦，钱多，事少，离家近，就是不能睡到自然醒。想想那些在写字楼里朝九晚五——加班的不算的白领，你就应该骄傲！”看着沈庄夸张的表情，庄意笑了，笑得挺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