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七）

田一波匆忙地赶到洛阳水果批发市场，为寻找不到合作伙伴而感到苦恼，因为这一行生意不是一个人就能够干得了的，他们都是三五人一群，四五人一伙搭档经商，很少有一个人单枪匹马，独自到外面贩运水果去。田一波因为年纪小，又没有真正做过这一行生意，那些老乡们平常和他见面都嘻嘻哈哈无比亲近，真正到了关键时刻，因为触及到彼此的利益关系，他们却不情愿与他合伙经商。在这关键时刻，田一波寻找不到合作伙伴而心急如焚，他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在悄无声息地向他逼近。因为他这一次外出经商，所有资金都是从银行贷的款，每一天都需要支付利息。他在水果批发市场茫然不知所措地转悠三两天，就在他寻找不到合作伙伴而万分焦急的时候，在水果市场经商多年的两位老乡——张军和王忠主动热情地向他走过来，十分爽快地对他说，愿意和他一起合作。张军和王忠过去在洛阳火车站合伙经过商，经常干一些敲诈勒索的事情，挣了一些黑心钱财，后来因为碰到当地一位返乡探亲的军人，他们因为缺斤短两引发争执，并且闹腾到聚众打架斗殴的地步，最终的结果，他们被工商部门吊销了营业执照，又在拘留所喝了半个月的稀饭，才平息了这一场恶性事件。后来，他们在水果批发市场又合伙倒腾起生意。只因为他们为人处事不实在，谁人与他们二人合伙经商，他们就坑害谁，天长日久，臭名远扬，真正是做水果生意的行家，无人肯与他们共同谋事。所以，这几年在水果批发市场，自始至终，他们俩人针尖对麦芒——狼狈为奸！田一波知道他们为人处事十分油滑，与人在一起合作经商的时候，总爱耍一些小聪明，有很多人不情愿与他们共同合作。田一波以为只要真诚相待，不至于被人愚弄，毕竟他们都是乡里乡亲。再说，他现在急切需要经商的合作伙伴，就忘记了“三思而后行”的古训，反而感激不尽地接受了他们的邀请。
他们乘坐火车赶到甘肃省天水市，然后又搭乘公共汽车到达秦安县，在一个旅馆里安顿下来。后来的几天里，他们跟随一位水果代收人，在走几十里山路不见人影的黄土高原，持续奔波来去，却没有找到合适的果子收购。因为秋后季节，阴雨连天，狭隘的山路格外泥泞，外出寻找苹果十分不便。他们三人经过一番协商，又乘坐火车赶到陕西省礼泉县。张军在礼泉县结识一位代收水果的经纪人。他们在水果代收人的帮助下，收购二十吨红富士苹果，在礼安县劳务市场雇请十几个干零活的民工，把收购的苹果装进箱子，继而在礼泉县城的一个停车场雇两辆货车，连夜拉到了洛阳。田一波和王忠押车返回洛阳，在水果市场销售苹果。张军留守在当地继续收购果子。不料事情发生了意外，因为他们的狐狸尾巴渐露端倪——他和王忠在批发市场销售水果的时候，王忠和张军诡计多端，他们暗自算计他这一位忠实的合作伙伴。王忠突然撒谎对他说，张军从陕西秦安县打回来电话了，他说他又在当地收购了10吨果子，因为人手不够，需要帮助，让他迅速前去。田一波初涉商场，他相信自己的合作伙伴，就像是相信自己的眼睛，从来不持有怀疑的态度。他信以为真，匆忙离开水果市场，到火车站买一张火车票，往陕西省礼泉县赶去。
田一波乘坐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在第二天早上赶到礼泉县。张军见他火速从洛阳赶来。他装模作样地责问道：你不在市场上帮助王忠，又匆忙地跑到这里干啥？
田一波面对他的责问满腹疑问，对他辩解一番为何而来的缘故。
张军心怀鬼胎，心不在焉地听他说罢，表现出一副假惺惺地神情，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没有给他打电话让你过来；你既然已经来了，就留在这里吧！
其实，这是他们两个人合计好的，是给他设计的一个圈套，他们想故意把他从水果市场支开。
田一波对他们的龌龊行为不可理喻，但是他为了顾全大局和朋友情面，就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忍气吞声地默认了他们卑鄙无耻的行径。不料想张军不理解他的一片良苦用心，反而把他的“忍”和“让”，当作一种愚蠢的行为来戏弄。他竟然不顾及老乡情面，毫不留情地告诉他说，这一次收购的苹果没有他的股份，而只有他和王忠的股份。常言说，是可忍，孰不可忍？田一波闻听此言暴跳如雷。他无法容忍他们的龌龊行为，为此与张军发生了争执，彼此闹得不欢而散。第二天他们返回到洛阳水果市场，王忠已经把上一车水果销售一空。田一波万万没有想到，王忠又在销售水果时，在账簿上做小动作，明明是高价销售的水果，他都在账簿上记下一个低价。田一波不堪忍受他们的龌龊行为，果断地与他们分道扬镳，各奔前程。
从此以后，田一波对合伙经商失去信心，他独自一人搭乘火车，赶往水果特产地三门峡灵宝，在一个村庄找到一位水果代收人。那位水果代收人大概有60多岁年纪，他慈善地目光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和蔼可亲地问道：娃呀！你今年多大年龄了？
田一波审视一番眼前的老人，十分坦诚地回答：我今年17岁了。
那位水果代收人又唏嘘不已地说道：啧啧……你可了不得呀！我与做水果生意的人打交道三十多年了。在这期间，我曾经见过四五个人合伙做水果生意的，或者是父与子一起出来的，还见过夫妻两口子，却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么小的年纪，单独出来做这一行生意！你还是个娃呢！小小年纪就单枪匹马，独自往来，你的父母亲能放得下心吗？怎么不找一个合作伙伴呢？！
田一波听那位善良的老人说罢，他把自己和老乡在一起合伙经商的过程对他叙述一遍，又向他一五一十地陈述一番他们的家庭背景和个人的生活阅历。那位水果代收人听罢他一番陈述，又感慨万千地说道：娃呀！我算是服了，这一次你寻找到我，请你放心！就凭你这一股子闯劲，我一定竭尽全力地帮助你！保证让你收购一车好果子，回到洛阳有钱可赚！
三天以后，他在那位水果代收人的热心相助之下，很快订购到十吨果色最好、价格偏低的红富士苹果。他在公路边拦截一辆大货车，然后在当地雇一些帮工，连夜把十吨苹果装箱装车拉到洛阳。因为他在外收购的苹果价格偏低，果色纯正，味道甘甜的无以伦比，所以这一车苹果很快销售一空。这是他在生意场上掘到的第一桶金。他尝到做生意的甜头了。从此以后，他一发而不可收，接二连三地到灵宝跑两三趟，又赚到一部分钱财。其间他因为吃苦耐劳，做生意头脑灵活，有几位没有做过生意的乡亲乞求他，与他合作经商。田一波现在独自一人经商已经习惯，他不想与人合作，因为他讨厌那些合伙经商者，时常因为账目不清等种种原因而发生争吵的庸俗场面，最终闹得不欢而散。昨天还是不分你我的朋友，今天却视同陌路。可是他望着那些想经商却求助无门的乡亲，又想一想自己初涉商场地尴尬遭遇，就不由自主地满口答应了他们。田一波在外面订购果子，由他们在水果市场上销售。因为他是最大的股东，又是一个逐渐成熟地生意老手，合作伙伴们对他十分敬重，自然不敢从中作梗，捣鬼作乱。他在生意场上不欺上瞒下，对合作伙伴们“言必信，行必果。”天长日久，他赢得了大家的尊重和信赖，把水果生意做得红红火火。可是后来某一天，因为一件突如其来地生活变故，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道路。
那一天，天空中飘着雪花，天气十分寒冷，因为春节将临，他批发完最后一车货物之后准备回家过年。这时有一位水果批发商老板王广富迎面走来，顺手递给他一支雪茄香烟说道：兄弟，春节过后，我想与你合伙招集一批民工，到山西运城盐化局务工去。
田一波忙不迭地问道：到山西运城……那是干什么活计呢？
王广富生活阅历十分丰富，人生经历非同寻常，其间他曾经带领民工在山西运城盐化局干过活计。王广富夸夸其谈地对他说，山西运城有一个地方，那里是盐碱地，每年到了春天，从水池底下自然生长出来一种像雪花一样白的硝，需要民工把那些雪白的硝，从硝池中挖出来……
田一波听罢他一番陈述，十分好奇地又向他了解一些务工的具体情况。大致是一些活计累不累，工资能不能按时发放，一个月能挣多少钱，需要多少劳务工人的问题。王广富瞒天过海、信口雌黄地胡吹乱侃一番。王广富这一番诱惑人心的话语，在他心中产生一种强烈地震撼效果。因为他渴望发家致富，轰轰烈烈地成就一番事业。他思虑一番前因后果，身不由己地暗下决心，决定再冒一次风险，等待他这一次成功之后，他就按照自己曾经对玛丽说过的话语，在村子里开办一家工厂，放开手脚大干一番，给玛丽创造一个幸福的未来。
田一波为了和玛丽之间的情爱，为了改变他们贫穷不可一世的家庭面貌，为了尽快走向脱贫致富的“阳光道”,对王广富解除了戒备之心，就十分爽快地答应了他，愿意与他联手合作，带领一批农民工到山西运城盐化局务工去。
田一波与昔日地合作伙伴们分道扬镳，欣喜若狂地回到家乡，愉快地度过春节之后，他急不可待地寻找到二叔田永治，恳请他写一张招工启事，又利用学校的油印机复印一百多份，在周边十几个村庄张贴招工启事。他还运用各个村庄的广播喇叭宣传招工信息。乡下那些剩余劳动力很多，他们赋闲在家中，寻找不到外出务工的门路。田一波这么发布过招工信息之后，他们都热情似火地纷纷响应，一天到晚唧唧喳喳地聚集在他的家中，为这一次拥有外出务工的机会而欢喜雀跃……
在此其间，田一波放下身边繁琐的事务，特意前去见一次玛丽，因为在最近的一段日子里，他们村庄有些爱管闲事地大叔大嫂登门拜访，极其热情地要为他介绍对象。翟香梅盛情难却，她三番五次地催促他说，让他趁着这一个春节，在家乡选择一门亲事，也好了却她作为一个母亲的心愿。可是他心中唯独只有玛丽，不肯顺从母亲的意愿，却又不想和母亲因为这一件事情而闹得不愉快。他万般无奈之下，就对母亲诉说了他和玛丽之间的一切。翟香梅听罢他一番陈述，满怀喜悦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田一波又对母亲说道：是真的，我和玛丽已经相识两三年了。
翟香梅又快言快语地说道：你们相识这么久了，我从来没有听你对我说过，如果你对我说的一切是真实的，你让她到咱们家中来一趟，让我见上一面就安心了。
田一波为了安抚母亲，他想邀请玛丽到他们家中来，也好了却母亲的心愿，免得她老人家为了他的婚姻大事而唠叨不休。其次他想让玛丽到他们家中，探视一番他们的家庭情况。因为他们家境贫寒，玛丽嫌不嫌弃他们家庭贫困，他心中没有底细。况且，在这些日子里，他也不知道玛丽对他们之间地恋情，究竟是持一种什么样地态度，他更是不明白玛丽的家人，他们对玛丽的选择是否支持、抑或是反对。田一波为了证实自己内心地所思所想，他忙里偷闲地和玛丽相约，结伴到中山县城游玩。其间，玛丽在商场看上一件漂亮的服装，那一件衣服标价很贵，但是物有所值，田一波慷慨地买了那一件时髦的衣服，并且又特意为她购买一件精美别致地首饰赠送给她。玛丽欣然地接受了这一切，她脸上洋溢着幸福地笑容，乐而忘返地游玩到日薄西山，夜幕降临的时刻，才和他兴味索然地往回走去。田一波和玛丽亲密无间地行走在回家的路上，彼此开心快乐地谈论着生活中的逸闻趣事。田一波面对心情愉快地玛丽，他突然驻足脚步，一往情深地凝视着她甜美地笑容说道：我有一句话想对你说，却又苦于无法开口，可是现在情势所迫……我不得不如实对你诉说？
玛丽收敛起甜蜜的笑容，在明晃晃的月光下十分专情地问道：想对我说什么，请你讲出来吧！
田一波十分坦诚地面对玛丽说道：因为春节期间，有人对我的母亲说，他们想给我介绍对象，我对母亲诉说了咱们之间的一切，可是她似乎不相信我说的话，想让你到我们家中走一趟。我当时没有答应母亲，现在思来想去，这虽然是母亲的愿望，又何尝不是我的所想……
玛丽打断他的话语，爽朗地一声笑说道：我满足你的要求，你让我什么时间到你们家中去？
田一波喜出望外地对她说道：你明天有时间吗？
玛丽会心地微笑着说道：我明天非常忙碌，但是我可以想办法安排时间，明天我一定前去。
田一波闻听此言，他欣喜若狂地拥抱住玛丽说道：天哪，我没有想到……你会这么爽快地答应我，现在我感觉……我是世界上最为幸福的人了！
田一波说罢，他们开心愉快地搭车返回家去。
第二天上午时分，春光明媚，阳光普照。玛丽如期而至，翟香梅对玛丽的到来格外开心，她喜出望外地端详着端庄贤淑地玛丽，对她一番嘘寒问暖，并且特意为玛丽做一桌丰盛的饭菜。午饭过后，田一波陪伴着玛丽来到田家湾村的村外，他们踏着泛青的草地，凝望着眼前绿油油的麦苗，自由地漫步在乡间的羊肠小道上。这是他曾经期待已久的梦想，他过去不曾想到，玛丽会这么爽快地答应他的请求，到他们一贫如洗的家中来。他望着可爱迷人的玛丽，内心的欢愉之情不可言喻。这一期待已久地浪漫情调，就这么漫不经心地呈现眼前。可是就在他为玛丽的到来而独自沉醉地时刻，玛丽却突然驻足脚步，一本正经地对他说道：我做梦也不曾想到，你们的家庭状况竟然这样，比我过去想象中的还要贫穷……
田一波凝视着远方绿油油地麦田，回味着不堪回首地往事，心事重重地对玛丽说道：在我童年的时代，我们家中就十分贫困，我记得在一个寒冷的冬天，外面飘舞着雪花，我们一家人居住在父亲搭建的一个草棚里，太阳出来的时候，积雪融化了，草棚里四处漏水，我不懂事的妹妹和弟弟哭闹不休，他们对我的母亲说不在草棚里居住。我的母亲把我的弟弟搂抱在怀里，泪眼模糊，泣不成声。我沉默寡言地父亲鼻子一酸，他走出无法遮挡风雨的草棚子，无可奈何地仰天长叹……记得我上一年级的时候，我的铅笔用的剩下一寸长短，实在是不能再使用了。我回到家中向母亲讨要钱财，想买一枝铅笔，母亲当时搜空衣兜，也没有掏出钱财给我——当时买一枝铅笔仅需要七分钱。我童年的往事……历历在目，不堪回首……我们的家庭这么贫寒，我现在有点后悔，我真的不应该让你到我们家中来，让你亲闻目睹到我们贫寒不可一世的家园！
玛丽嫣然一笑说道：我不嫌弃你们家中贫困，可是你要知道，人往高处走，水向低处流。在未来的生活道路上，你如果想和我走在一起，那就看你将来以后能不能成就一番事业。只要你能够成就一番事业，咱们之间的一切都好说。如果你不能够成就一番事业，将来……你可不要后悔。
玛丽简短的一番话语，仿佛一粒石子投掷在平静的湖面上，在他心间荡起一波又一波涟漪。田一波凝重地心境久久不能平静，他倾听着逗留在输电线上的麻雀的尖叫声，心事重重地对她说道：你对我嘱托的话语，我已经铭刻在心！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我知道我应该怎么做，自从咱们相识的那一天起，我就深刻地意识到，因为我们家庭贫穷，而且我又是一个扫除文盲的对象，根本就没有资格和你谈情说爱。我感觉我和你之间的距离，仿佛是一条深不可测的鸿沟一般无法跨越，令人望而却步。可是我的知觉告诉我，你是我今生今世期待已久地梦中情人。自从我和你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天起，我时常对你魂牵梦绕，牵肠挂肚，无法把你从容地忘却。因此我思来想去，不甘心因为自己家庭贫穷的缘故，就放弃我所追求的爱人。无论是过去或者是现在，我为了爱情、婚姻、事业和家庭，一定会努力不懈，艰苦奋斗，一步一个脚印地朝前行走。玛丽……我目前无论是对你，抑或是对待生活……我的所作所为……力所能及的，也许只有这些……我相信……我只要诚恳地拥抱生活，真心地为此付出一切，将来以后也许……我会有收获的！如果我因为家庭贫穷的缘故，就不顾及一切地放弃我的所爱，放弃我所追求的人生梦想，我想……我这一辈子，生活在尘世间还有什么意义？
玛丽听罢他一番自我表白，又微微一笑说道：人生的道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其实，贫穷的生活并不十分可怕，关键是要依靠你自己……你们家中这么贫困，在未来的生活中，你有什么打算，准备干什么呢？
玛丽说罢，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仿佛在期待他开口说话。田一波一往情深地注视着玛丽，对她陈述一番外出务工的情况，继而又格外恳切地对玛丽说道：这一次带领大家到山西运城务工，如果我能干出一番成绩，将来就再贷一部分款，在村子里开办一个农产品加工厂，带领一部分老百姓，共同走脱贫致富的道路！
玛丽又莞尔而笑地对他说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我和你相处这么长久了，怎么就没有看出来呀？没有想到……你这么有骨气。我等你将来干成功了，一定嫁给你！可是……我再一次提醒你，将来以后，你如果干不成事业，以后可不要后悔？
田一波沉吟片刻，心情沉重地对她说道：为了我将来的梦想成真，我一定努力奋斗，成就一番事业！将来以后……至于我们之间恋情和我的事业，无论是成功或者失败，我都不会后悔！俗话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会竭尽全力，全力以赴地做每一件事情。
玛丽倾听着发自内心肺腑地话语，又意味深长地对他说道：一波，我现在告诉你，将来以后，无论你在外面混得怎样，你最少得有两万块钱！
田一波一时没有明白玛丽为什么这么说，他十分惊讶地注视着玛丽，感觉莫名其妙地问道：你要两万块钱干什么用？
玛丽又反问道：你真的不知道，我要两万块钱干什么用？
田一波面对玛丽的质问又一次说道：我确切不知道，你要两万块钱干什么？
玛丽雪白的面颊上泛起一缕红晕，嗤嗤一声笑，十分羞惭地对他说道：因为婚姻是我的终身大事，我们到时候——无论如何，不能把婚事办得十分寒酸。
玛丽的一番话语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因为“结婚”这两个字眼对于他来说，似乎太沉重了，他从来就没有想过，不是他不想和玛丽谈论结婚，而是他目前没有干成一番事业，所以他从来没有想过和玛丽谈论婚事！此时此刻，他感悟着玛丽深切地话语，欣慰无比地对她说道：如果你现在同意和我结婚，我立即给你两万块钱！
玛丽又顺其自然地说道：你有那么多钱嘛，拿出来让我瞧一瞧？如果你有两万块钱，我现在就答应和你结婚。
田一波知道玛丽是随便说一句玩笑话，他心不在焉地对玛丽说道：你现在如果答应与我结婚，我就是砸锅卖铁，也一定给你凑够……
田一波话语未落，忍不住笑出声来。
玛丽仿佛吃了开心果一般，面若桃花似的脸上泛起一缕红晕，她十分诙谐地说道：你为了娶我，如果把家中的锅砸了，你们一家人都怎么吃饭，喝西北风啊！
田一波又滑稽地说道：不砸我们家中的锅，这锅不能砸，如果我把锅砸了娶媳妇，这村里人——他们不笑掉他二嫂的大牙？我想办法——为了我心中渴慕已久的玛丽，将来以后，我就是挖窟窿钻眼、上刀山下火海，也一定把你娶到我们家去！
玛丽吃吃笑着说道：你想的倒美，挖窟窿钻眼娶我，想让我跟着你还账呀？
田一波一往情深地凝视着玛丽，缓和一下语气，十分诚恳地说道：玛丽，我这一次带领民工外出务工，一定会好好干一番！等我在山西省务工回来，如果我发了一笔小财，咱们就结婚！我一定把咱们的婚事举办得风风光光，不会让你因为嫁给一个家庭贫穷的人，而感觉很没有情面。
玛丽收敛起甜美的笑意，一本正经地说道：我相信你说的话，可是我现在不能答应你……等待你将来以后成就了一番事业，我又上学毕业的那一时刻，咱们就谈论婚事。
田一波倾听着玛丽充满阳光的话语，内心甘甜如蜜，不必言喻，他犹如即时吞咽一颗定心丸一般，满怀喜悦之情地说道：我不会令你失望的，你嘱托我的话语，我会牢牢地记在心中！
玛丽又十分羞涩地说道：我等你这一次外出务工期间，能有一个好消息传来，到时候——我就答应你。
玛丽说罢，他们漫无边际地神聊着生活中的逸闻趣事，憧憬着未来的美好生活，彼此一往情深地挽着手臂，在田野间的羊肠小道上自由自在地欢快漫步。他们愉快地度过这一段美好地时光。天色将晚，玛丽要离开了，他把她送上一辆公共汽车，继而走回了村庄。
几天以后，田一波铭记着玛丽嘱托的话语，带领在家乡召集的100多名农民工，搭乘公共汽车一路颠簸赶到洛阳，然后又从洛阳转乘发往山西省运城市的客车，一路狂奔疾驰而去。他们几乎乘坐一天公共汽车，在日落西山，夜幕降临时分，大家在运城市公共汽车站下了车，纷纷背着大包小包地行李走出运城车站，浩浩荡荡地向运城市城南方向的工地奔去。
天气越来越晚了，城市里车来人往，霓虹闪烁，五彩斑斓的灯光扮靓这座美丽的城市，同时也吸引了这些孤陋寡闻的乡下农民朋友们的眼球，他们仿佛是地球人踏上了神秘的月球一般，以奇异的目光拥抱这座城市，唏嘘不已地羡慕城市人的生活。是啊！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乡下人，他们在现实生活中，又是多么向往繁花似锦地都市生活呀！这是普天之下所有农民朋友们的理想和愿望。可是此时此刻，他们只不过是这座城市的匆匆过客，随着他们仿佛小鸟一般叽叽喳喳的欢声笑语，渐渐地远离了城市的喧嚣，向运城市盐化局五厂十工段奔去。运城市城南的郊外，呈现于眼前的，到处是直径二三百米的硝池，有的池子里蓄满了黑压压的水，像是一个又一个方形的小湖；有的池子已经放过水了，池子底下露出一层雪白的硝。放眼望去，一片白茫茫地硝池，在明晃晃地月光下，仿佛连成一片雪的世界。乡亲们在冬天时节，曾经见过白花花的积雪笼盖四野，却没有见过从地下自然形成的、洁白如雪的硝。他们感到十分惊讶，似乎忘记了旅途劳顿，像是一群欢快地小鸟一样，唧唧喳喳地议论着眼前迷人的景色，为此而陶醉，而狂欢高呼，彼此抑制不住内心的欢愉之情，忘我地张开嘴巴放声歌唱道：一不该呀二不该，你不该跑到我的床上来……
这些五音不全的乡亲们犹如发疯的公牛，在这月色朦胧的帐幕下，毫不检点地嚎叫着胡乱编造的黄段子。他们赶到五厂十工段的时候，王广富在这里恭候多时了。他引导大家纷纷走进并排十几间瓦房内，让他们各自放下自己随身携带的行李，然后让他们蜂拥到集体食堂用餐。片刻工夫，职工食堂无论是吃的或者是喝的，一扫而空，留下一片饭后的狼藉景象。有几个最后走进来的人，因为他们来得晚了一步，没有抢到食物的乡亲们，他们哭爹骂娘一番抱怨之后，在附近的小商店里买来一根火腿肠，两包方便面，一瓶啤酒，蹲在墙角旮旯里，狼吞虎咽地填饱了肚子。然后返回到瓦房内，为了争抢一个床铺而吵闹不休，有些抢不到床铺的乡亲们，王广富就安排他们在地下铺上一层杂草，让他们在上面入睡。这些人又是一番哭爹骂娘地抱怨，继而拖着旅途劳顿的身体，纷纷在地铺上打开各自的铺盖卷，横七竖八地躺在上面，很快进入了梦乡。
田一波和王广富在各个房间里巡视一遍，然后就回到五厂十工段的办公楼休息。因为王广富在这里混的时间久了，他和五厂十工段的领导格外熟悉，这里的领导对他十分关照，就在办公楼特意给他安排两个房间，一个房间作为办公室，另一房间是王广富的居室，房间内有两个床铺，田一波在这里工作期间，就和王广富同室居住。这一天晚上，王广富和田一波回到住所，他们为了工作的事情商谈一番之后，王广富想和他在运城市区的一个相好约会，毫不隐讳地对他说道：兄弟，今天晚上，我想那一个丫头片子了。我们已经约好，说是十一点以后，在运城市仙家酒店见面。我走了，你一个人睡觉吧！
王广富说罢，转身走了。田一波独自躺在床铺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眠。一直到夜深人静的时候，王广富还没有回来，他熄灭了灯，在黑暗中感悟着玛丽的音容笑貌，渐渐进入甜美地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王广富仿佛夜游鬼一般从外面赶回来，急三火四地带领大家来到工地上，面对大家一番发号施令，布置完务工的活计，从工地上返回来，一头倒在床铺上熟睡而去。
在后来的日子里，王广富为了与那一位小女子消魂，勾搭成奸，时常夜不归宿，白天烂醉如泥地回来，躺在床上睡大觉，不管不问工地的事务。大凡是工地上的凡人琐事，无论是大事小事，都有他独自决断承担，一天到晚操碎了心，面容也日渐消瘦了。因为王广富花天酒地，纵欲过度，几个月之后，他不但感染上了性病，反而把一个好端端的“腰子”使坏了。他肾亏阳虚，无精打采，每一天以黄酒浸泡人参，滋阴壮阳，治疗性病的药物一日三次的吞咽。
田一波每一次面对王广富吞咽药丸子的时候，他为王广富的肮脏行为感到痛心，暗自抱怨自己，当初不应该和贪色好事、喜欢寻花问柳的王广富合作谋事，可是他又无法从容地从中解脱出来。因为他这一次带领大家到这里务工，为了安抚大家的心，几乎是倾其所有，全力以赴地应对这一切。现如今，他无论如何不管怎样，都要一鼓作气地朝前走，目前毫无退路可言。每天他指挥着一百多名乡亲们，在工地上日出而作，日而归息，挥汗如雨地辛勤劳作。在这样繁忙的日子里，有些偷奸耍滑的乡亲们不解他的苦衷，他们趁机作乱，时常寻找借口，提出各种样的理由，千方百计地要求他预付工资。田一波如果不答应他们的要求，他们就借故闹情绪，扬言要离开这个鬼地方，返回家乡去。田一波面对这一部分乡亲们，总是怀着一颗宽容之心，慷慨解囊，提前预支给他们工钱。他们嫌弃开水煮白菜的饮食没有油水，他就从运城市隔三差五地购买几百斤猪肉，改善他们的饮食生活。可是有些乡亲们不理解他的苦衷，他们有时因为满足不了自己的要求，无理取闹，竟然背起行李，把自己的工资结算了，一走了之。因为这里是盐碱地，有一部分人们不服水土，他们吃了含有大量盐碱的水拉肚子，也纷纷要求返回家乡去。田一波无法强制阻拦，因为这些人们都是他的父老乡亲，就一不做二不休地搜空衣袋，又一次慷慨解囊，给他们支付了工资，让他们返回家乡了。王广富时常因此和他发生争执，并且为这些日常开支而拒绝支付现金。田一波为了顾全大局，稳住大家动摇的心，他很快就腰包干瘪，几乎陷入困境，无法满足这一百多号人的生活所需。田一波一天到晚被婆婆妈妈的琐事缠身，忙得焦头烂额，在那里辛辛苦苦地务工两几个月。不料想几个月过后，即将到发工资的时刻，王广富经受不住一个有丈夫的小妇人的引诱，他竟然背信弃义，悄然在盐化局的财务室，把所有的工资领取之后，跟那一个小妇人逃之夭夭。田一波这一次带领乡亲们外出务工的路费和吃喝拉撒、劳动工具的购置等必需支出，这些鸡零狗碎的开销，很快把他的钱财花得一干二净！王广富这一个心狠手辣的王八蛋，简直是一粒老鼠屎坏一锅汤！这些出苦力的乡亲，他们无法面对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纷纷扔下劳动工具，咒骂着那个狼心狗肺不守信用的王广富，成群结队地聚集到盐化局，找领导讨要公道。可是他们来这里务工时的一切手续，都是王广富一手办理的，盐化局的领导不承担任何责任。他们又找到田一波讨要说法，因为这些老乡们当初到这里务工的时刻，都是他把大家组织在一起，到这人生地疏的运城市盐化局务工。田一波面对吵闹不休的乡亲们，他感觉百口难辩，无力挽回这一残局。有一部分乡亲们无法面对这一切，他们纷纷背起行李一走了之。剩余的一部分乡亲们，他们团团围在他的身边，七嘴八舌地问他以后怎么办。
这些闹闹嚷嚷的人群之中，其中有一位是他们田家湾村的老光棍刘二曹。刘二曹在少年时代父母双亡，东家一口饭，西家一口汤，在田家湾村长大成人。一辈子在家乡耕种几亩薄田维持生计，日子过得十分艰辛。在半年之前，有些不怀好意的人们牵线搭桥，给他介绍一位外地的女人，那一个女人用心不善，她和老光棍刘二曹度过半个月光景，然后逃之夭夭，并且卷走了他的所有积蓄。田一波春节回到家乡招工其间，刘二曹不堪忍受人财两空的沉痛打击，他三番五次地登门拜访，执意和他一起到山西运城务工去。田一波起初不肯同意，因为他们村庄的刘二曹，现如今已经年迈，可能吃不消这种依靠体力谋生的活计，后来经不起刘二曹的苦苦恳请，就同意让他一起前来务工了。
可是此时此刻，老光棍刘二曹望着背起行囊、纷纷离去地乡亲们，他感慨万千地对他说道：一波，此一时彼一时，世事难料啊！当初在家乡的时候，大家都挤扁头地找到你，渴望跟随着你到外面务工挣钱，现如今大势已去，都哭爹骂娘地一拍屁股走人了？！你不要伤心，我人虽老，身子骨还十分硬实，我们继续在这里干下去吧！等我们挣到钱财以后，我们再走……
田一波面对这一切烂摊子，他感觉束手无策，无可奈何地打断刘二曹的话语，一声叹息说道：刘大叔，我现在已经身心疲惫，无力挽回这一切了，你和大家……都一起走吧！
刘二曹扫视一眼大家，又唉声叹气地问道：如果大家都这么走了，留下你独自一人在这里，今后……你打算怎么办呢？
田一波惨然一笑说道：大叔，你不必为我担心，再过几天，等我把工地上的劳动工具收拾一下，就返回家乡去。
田一波说罢，他从衣兜掏出仅有的200元钱，十分恳切地刘二曹说道：大叔，你们跟随着我干这么长的时间了，没有赚到钱财，我这心里也不好受，我感觉对不起大家，我感觉对不起父老乡亲们！这是我身上的所有钱财了，你和大家……都一起走吧！
刘二曹缩回布满老茧的手，无论如何也不肯接受这200元钱。他望着他愁苦不堪的神情，十分坦然地对他说道：一波，这些钱……你拿着吧！我们都走了，留下你一个人在这里，身上没有钱财怎么行呢？
田一波望着年迈的刘儿曹大叔，内心痛苦极了。他环顾着剩下的几十个乡亲们，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刘儿曹大叔说道：大叔，我自己想办法，不必为我操心——你跟他们一起走吧！
刘二曹伸出布满老茧地手，把200元钱拿在手中，一起和大家卷了铺盖，垂头丧气地走了。
田一波默默无言地注视着乡亲们纷纷背起行李离去的背影，他泪水溢满双腮地转过身去，痛苦不堪地喃喃自语道：王广富，你这一个狼崽子王八蛋，可把我给害苦了啊！如果有一天再让我撞见你，非把你碎尸万段不可！
乡亲们都离去了，他望着一片狼藉的工地，为此感慨万千，绝望极了。他经历一番失败的结局，顷刻间仿佛作了一场噩梦一般，陷入无底深渊不可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