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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2

作品名称:一声枪响      作者:蔡进步      发布时间:2015-06-18 11:32:14      字数:5840

  吴慈仁要去县委当秘书的事传到蔡家村,乡亲们奔走相告,整个村子都沸腾了,欢乐的气氛比当年吴慈仁考上大学还热闹。
  吴慈仁自幼父母双亡,是吃蔡家村百家饭长大的,几乎家家户户都资助过吴慈仁。如今,吴慈仁出息了,乡亲们能不高兴,他们倒不是希望得到吴慈仁的好处,而是觉得这孩子没让他们失望,他们这是替吴慈仁高兴。
  不少上了年岁的人拉住吴慈仁的手,激动地说:“慈仁哪,可得珍惜这次机会,一定要好好干,给咱蔡家村争气!”
  听说吴慈仁三天后就要去县委上班,村民们便杀鸡宰鹅,请吴慈仁去家里喝两杯,这倒不是想讨好吴慈仁。倒流河镇有这样的风俗,一旦有人考上大学,或者参军入伍等等,亲戚朋友便会请他们吃顿饭。菜不一定多丰盛,酒也不一定多贵,吃的是菜更是亲情,喝的是酒更是关爱。
  当然,三天时间太短,不可能家家户户都请吴慈仁喝酒,真要请,恐怕得一个月。吴慈仁往往一顿饭得赶四五家甚至更多,在这家刚刚端起酒杯,另一家就来喊他。在那家刚吃几口菜,第三家就登门了。
  吴慈仁仿佛又回到小时候,那时,爹娘刚刚去世,是蔡家村这些可亲可近的父老乡亲们向他伸出了温暖的手,供他吃穿,供他上学,像爹娘一样呵护着他,他吴慈仁就是蔡家村村民共同的孩子,他能有今天,是蔡家村父老乡亲们用爱心和亲情换来的。就像淮海战役的胜利是老百姓用小车推出来的一样。
  所以,每到一家吃饭,吴慈仁眼里都有泪水。有时候喝着喝着酒,吴慈仁的眼泪便不争气地涌出双眼。
  蔡家村的人高兴,吴慈仁未婚妻美芝所在老头泉山村的村民们也欣喜,他们纷纷登门向美芝一家人道喜。但也有人担心,便提醒美芝:“吴慈仁如果能回倒流河镇教书,虽说吃商品粮,你们俩倒也般配;如今他去给县委书记当秘书了,你可得小心哪。咱们这儿不是没有例子。就拿倒流河村的简意来说,本来跟咱村花瓶都订婚了,可一到县城里,竟然跟教育局局长的闺女刮上了。美芝,你可得盯紧吴慈仁,千万别走花瓶的路!”
  美芝淡然一笑:“我了解慈仁,他不会变心的!”
  那人直摇头:“你别这么肯定。人是感情动物,谁不贪恋荣华富贵。陈世美当初跟秦香莲感情多好,可后来不也变心了,最后竟然要杀妻灭子,还是提防一下为好!”
  美芝又笑,不再吱声。不过,她脸上真就写满了担心。
  吴慈仁看出了美芝的不高兴,他沉吟片刻,便猜出了美芝的心思:“美芝,你是不是担心我当上秘书以后会变心?”
  美芝一开始说不是,到后来终于忍不住了,竟嘤嘤哭了起来。
  吴慈仁一见,上前把美芝搂在怀里,深情地说:“美芝,如果你真担心我不在你身边就会变心,我这就去跟县委刘书记说,恳请他放我回倒流河镇教书,这个秘书我不当了!”
  美芝一听,吃了一惊,她呆呆地看着吴慈仁:“你真愿意为了我放弃当秘书?”
  “愿意,这个秘书我本来就不愿意当,都是金局长和我舅舅逼着我去的,还有你舅舅蔡书记。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舅舅在城里我舅家,狠狠打了我一耳光。我要是不去县委,你舅舅弄不好就不让你跟我结婚了。你看我这耳朵,现在还有点疼呢!”吴慈仁委屈地说。
  美芝立即破涕为笑:“你去当秘书吧,我相信你。另外我告诉你,俺娘说了,打算明娘元旦就给咱俩举办婚礼,你看可行?”
  吴慈仁大喜过望:“真的吗?现在举办婚礼我都嫌晚,我们订婚都一年多了啊!”
  
  三天时间,一眨眼就到了。这三天中,吴慈仁和美芝一直形影不离,让村里其他青年人羡慕地几乎发疯。
  第四天一大早,美芝一家人和吴慈仁就赶到了倒流河镇北头的大桥上,吴慈仁要去县委报到了。
  美芝的娘给吴慈仁装了满满一大包好吃的,还给他套了一床新棉被,新被面新被里新棉花。真比亲娘想的还周到。
  吴慈仁登上汽车的一刹那,眼泪又不争气地淌了下来。
  车窗外,美芝也泪眼朦胧,频频向吴慈仁挥手。
  吴慈仁到龙城县委担任县委书记刘柱烈的秘书后,很快就进入了角色。
  其实,写过文学稿的人一旦转行写新闻和各类公文,中间只是隔一层窗户纸,一捅就破。可写惯了新闻和各类公文,要想写文学稿,那还真得费点劲。
  吴慈仁有文字功底,虽说在大学里学的是数学,可真接触到秘书工作了,他的文学才华很快就显现出来。
  不到一星期,吴慈仁就熟悉了自己的工作内容。他长出一口气:“原来秘书工作就是这些啊,比我想象的要简单多了。但是,要想写出像样的文章,不下点功夫还真不行。”
  吴慈仁深知县委书记刘柱烈很器重自己,所以,每次给刘书记写讲话稿,吴慈仁都斟酌再三,力求把稿子写得生动、传神、有文采,让刘书记读起来有劲,让听者听过后动容。
  确实是这样,自从吴慈仁担任了刘柱烈的秘书,刘柱烈在台上的发言稿比以前更有分量了。台下的听众好像是在听著名评书演员刘兰芳在讲《杨家将》、《呼延庆打擂》等评书似的,咋也听不厌。
  有人私下议论,这个新来的秘书吴慈仁咋这么大的本事,他写的稿子就跟是刘书记自己写的一样,太适合刘书记的口味了,绝了!
  那天跟着刘柱烈下乡调研后,吴慈仁连夜写出一篇《关于龙城县乡村养殖业的调查报告》,刘书记看后,不禁拍案叫绝:“这是我有生以来看过的最切合实际,最有指导意义的调查报告。这一篇调查报告,为龙城县乡村养殖业今后的出路指明了方向!”
  刘书记心说,我可得把吴慈仁隐藏好,千万不能让市长知道了吴慈仁比小赵还能写,不然,市长极有可能把吴慈仁挖走。
  那天上午,吴慈仁到百货商场去买日用品,经过县广播电台大门口时,竟然跟教育局金局长的女儿金枝不期而遇。
  金枝喜出望外:“慈仁哥,听我爸说你现在到县委当秘书了,祝贺你啊。我正打算哪天去县委大院去拜访你呢,没想到今天在这儿遇到你了,真巧啊!”
  一年前,吴慈仁跟未婚妻美芝一起去龙城县医院看望被簸箕用猎枪打伤了左眼的扁担,跟金枝邂逅相遇。从那以后,吴慈仁再也没有见过金枝,没想到今天在县广播电台大门口巧遇。
  吴慈仁又惊又喜,忙笑着问:“金枝,你到广播电台干啥?”
  “慈仁哥,你看看这个就知道了!”金枝把手中的一份文件递给了吴慈仁。
  吴慈仁定睛一看,原来是县广播电台的一份招聘启示,大意是,县广播电台拟在全县公开招聘两名播音员(男女各一名)和两名记者(性别不限),要求五官端正、城镇户口、中专以上学历,男身高不低于1.7米,女身高不低于1.6米。
  “你是来应聘的吗?”吴慈仁疑惑地问。
  金枝一笑:“嗯,我想应聘。说真的,我很喜欢播音员这个职业。一年前,我爸爸就说过了,等我中专一毕业,就让我进县广播电台当播音员。因为当时考虑跟简意的婚事,所以我没答应,现在我跟简意已经分手,我又开始做起了当播音员的梦。不过,我绝不会靠关系进县广播电台,我要凭着自己的实力去争取!”
  “好,应该这样!这才是你金枝的性格,我提前祝你成功!”吴慈仁满面笑容。
  “谢谢慈仁哥,如果我能应聘上,我一定请你吃饭!”金枝嘴角布满了笑意。
  望着金枝远去的背影,吴慈仁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眉头一挑,不禁哑然失笑,就这么办了。
  
  两天后的周六一大早,吴慈仁匆匆离开宿舍,向县委大院门口走去。
  吴慈仁到县委担任秘书后,住在单身宿舍。他给自己规定,一个月回倒流河镇老家一趟,父母虽说不在人世了,可三间草房还在。未婚妻美芝倒希望吴慈仁一到周末就回倒流河镇,热恋中的人估计都这样。为了事业,吴慈仁没有按美芝的想法去做。今天,他在县广播电台大门口意外遇到金枝后,才决定回一趟倒流河镇,他不是去会未婚妻金枝,而是要去办一件事,办一件连他自己都不敢断定能不能成功的事。
  从龙城县到倒流河镇,一个小时的路程。吴慈仁却觉得比一天还慢,他恨不得长了翅膀,一下子飞到倒流河镇。
  吴慈仁在倒流河镇北头大桥附近下了车,他向扁担的修车铺望去,只见扁担正蹲在一辆自行车旁,低着头,看样子可能是在补胎。离得太远,不大能看清楚。
  吴慈仁迈步向扁担的修车铺走去。
  “扁担兄弟,生意咋样?”吴慈仁笑着跟扁担打招呼。
  “咦,这不是秘书哥吗?自从你给县委书记当了秘书,就不经常回来了,你可不能忘本哪,再忙也得常回来看看家啊!”扁担赶紧站了起来,既羡慕又有点埋怨。
  “扁担兄弟,你不知道,我给自己规定,一个月回来一趟,当秘书还没有一个月,哪能成天往家里跑,得给县委书记留个好印象!”吴慈仁认真向扁担解释。
  扁担呵呵笑了起来:“慈仁哥,你别介意,刚才跟你开玩笑呢!我知道你给县委书记当秘书,事多,应该以事业为重!”
  吴慈仁也知道扁担是在跟他开玩笑,毕竟美芝跟花瓶是最好的朋友,她俩都住在老头泉山村。如今,扁担已经做了上门女婿,暂住花瓶的娘家。吴慈仁以后也可能步扁担的后尘,也得做上门女婿,住未婚妻美芝的娘家,他家的三间草房咋能做新房,况且年久失修,都快塌架了。
  “扁担兄弟,你今天中午可回老头泉山村了?我想借你的自行车用一下!”吴慈仁热切地望着扁担。
  “我不回去了。这样吧,我骑自行车送你去老头泉山村!”
  “不是,我不去老头泉山村,也不去蔡家村,我想去你们倒流河村简意家。”
  “啥?你去简意家?这么大老远的从县城回来一趟,你不去美芝家,咋想去简意家?”
  “我有事找简意!”
  “能告诉我你找简意啥事吗?”扁担追问。
  吴慈仁狡黠地一笑:“暂时保密。这事成不成还不一定呢!如果提前说出去了,我又办不成,岂不让别人笑话!”
  吴慈仁又向扁担打听简意家的大概位置,这才骑着自行车,风一样向倒流河村刮去。
  进了村子后,吴慈仁很容易就找到了简意的家,可让他失望的是,简意家的大门紧锁,简意一家人都不在家。
  刚才听扁担说,自从老头泉山村的毛蛋带人把简意的爹娘打伤后,简意的爹娘见简意既失去了花瓶,又没得到金枝,一气之下,连生意也不做了。他们走上了鹰嘴山,搭建了两间草房,跟簸箕的爷爷一样当起了护林员。不过,人家簸箕的爷爷是村里聘任的护林员,而简意的爹娘只是赌气才上了鹰嘴山,没有人承认他们是护林员。
  今天见简意家大门紧锁,吴慈仁自言自语:“难道我简意兄弟上鹰嘴山去看望他爹娘去了?他啥时候能回来,这不坏事吗?”
  “你是找简意的吗?”吴慈仁突然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他扭头一看,只见十米外的地方站在一个年迈的老妈妈,衣衫褴褛,白发苍苍,佝偻着腰,手里还拄着一根拐棍。
  “是的,老人家,我想问一下,简意家的人呢?”吴慈仁急切地问。
  老妈妈说:“简意的爹娘早就搬到鹰嘴山上住了,半年都不回来一趟。简意刚走没多会。”
  “简意到哪去了?我找他有急事!”吴慈仁心急如焚。
  “他近房的大娘给他在南屏山村说了个媳妇,今个带着简意到女的家见面了。就是去看看,愿意了就处下去,不愿意了哈哈一笑,就当谁也不认识谁!”老妈妈向吴慈仁讲得一清二楚。
  吴慈仁一听说简意去相亲了,更加着急。一旦简意相亲成功,自己这件事就泡汤了。不行,得去拦阻简意。
  想到这儿,吴慈仁掉转自行车,又像刮了一阵风,向南屏山村刮去。
  离南屏山村还有里把路时,吴慈仁远远地看见简意和一个中年妇女正向村口走去。
  
  “简意兄弟,等一等!简意兄弟,等一等!……”吴慈仁在自行车上大声喊,恨不得飞起来。
  还好,今天顺风,简意正跟大娘一起往村里走,猛然听见有人喊他,忙止住脚步,回头观望,只见吴慈仁骑着自行车,疯了似的从远处赶来。眨眼间就到了跟前。
  “慈仁哥,你不是到县委当秘书了吗,今个咋有时间赶回来?你这么着急找我有啥事?”简意一见吴慈仁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真心疼哪!
  吴慈仁一边喘气,一边擦汗,一边说:“简意兄弟,这亲别相了,赶紧跟我回县城,我有大事跟你说!”
  “啥事?咋非跟你回县城?”简意很惊讶。
  “你别问了,咱们路上说。一句话,今天这亲你不能相!”
  “你这人咋这样?你跟简意咋回事,来扒简意的媒吗?你说不让简意相亲就不相了,你算老几?”简意的大娘气呼呼地说,扬手要打吴慈仁。
  “大娘,这是我哥哥,你千万别打他!”简意连忙拦住大娘。
  “有这样的哥哥,丢人现眼,不给帮忙倒添乱!”简意的大娘瞪了吴慈仁一眼。
  “慈仁哥,到底啥事?你得让我知道呀,不然我咋跟你去县城?”简意面露难色。
  “简意兄弟,我昨天上午在县广播电台大门口看见一则招聘启示,说电台要从全县公开招聘两名记者,五官端正,中专以上学历,城镇户口,身高不低于1.7米。这些条件你都符合,你不去报名还等啥?他们今天下午就截止报名了!”吴慈仁眉飞色舞,但没跟简意说实话。
  “这,这,我马上就到女方家门口了,现在突然不去不合适哪!”
  “有啥不合适的?简意兄弟,难道你真想在乡下呆一辈子,真想随便找个女的结婚算了,你真不想去县广播电台应聘记者?我敢保证,只要你前去应聘,一定会马到成功!”吴慈仁苦口婆心地劝。
  简意的大娘刚才很生气,一听说这个男孩子大老远从县城里来找简意,是想让简意到县广播电台应聘记者。她立马转变了态度,别看她不识字,她可知道记者是干啥的。记者整天背着照相机,写出的文章能在村头的大喇叭里广播,还能上报纸呢。
  “简意,你去吧。相亲的事我去跟女方解释,只要你能当上记者,我豁出这张老脸不要了,任凭女方咋数落!”简意的大娘很坦然。
  半小时后,吴慈仁和简意一起登上了去县城的公共汽车。
  赶到县城后,他俩又急匆匆地赶往县广播电台。
  
  虽然是周日,可县电台有人值班。听说有人前来报名应聘记者,值班人员很热情:“你们来的真巧,刚才台长还打电话问我应聘报名的事,让我十分钟后把名单送给他,你们再晚来一会,就报不上名了。记住,下周一上午八点半,你到二楼会议室考试,周二上午八点半仍然在二楼会议室进行面试。你得好好准备哪,这次报名应聘记者的有四十八人,应聘播音员的有四十五人,都是只录用两人,竞争相当残酷!”
  简意这才知道县广播电台不但招聘记者,还招聘播音员。他根本没怀疑吴慈仁为啥不说招聘播音员的事情,因为说不说都无关紧要,简意又不应聘播音员。简意哪里知道,他曾经的女友金枝已经报名应聘播音员了。吴慈仁之所以不远百里赶回倒流河镇找简意,就是想撮合金枝和简意,让他们重续前缘。吴慈仁心里很清楚,只有金枝当上了县电台的播音员,简意当上了县电台的记者,或者金枝没应聘上而简意应聘上了,金枝和简意才有重续姻缘的可能。
  吴慈仁和简意离开县广播电台大院,太阳刚刚偏西。
  吴慈仁心里暗乐:“但愿简意和金枝都能应聘成功,如果他们一个当了播音员,一个当了记者,他们真就有可能二次续姻缘!我到时候再给他们穿针引线,相信简意有了县电台记者身份和市作家协会会员的头衔,金枝一定会对简意另眼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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