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喝花酒

　　时近中午，康学凌倒不显得小气，领着郭海咏及两位民警就来到公安局附近的一家酒店。说实在的，这家酒店就是他们的主管副局长郎井田开的，但名义上是以他没有工作的妻子开的。这是临近街面的一套小三楼，面积有十几间平房那么大，一楼都租赁给了个体工商业户，做着各式各样的买卖；二楼是酒店，规模在整个平海县城来说也算上是豪华的；三楼是旅店，据说白天还设赌放局，每天抽红赢利达几百上千元，这是小赌；一旦有几万块钱输赢的大赌，每天都有几万元甚至几十万元的进项。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充分利用自己的政治资源，在经济上壮大自己，是每一个公务员都十分想做的。特别是公安机关的，利用手中的权力除了设赌抽红赢利外，有的开旅店，容留小姐在旅店招揽生意，嫖客们愿意住在这样的旅店，毕竟安全感才是第一位的。
　　几个人在一个不大不小的包间坐了下来，刚和服务员点完菜，郎副局长就微笑着进来了，说：“听服务员说，你们在这里，怎么就点这几个菜，还没有酒？学凌你咋想的？咋这么抠门呢，好呆人家周所带领两个属下也配合你们好几天了，人家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
　　“那郎局长，你若坐下来和我们一起吃，我就再多要点硬菜，来瓶好酒。”
　　郎副局长哈哈大笑了：“什么啊学凌，你怎么还敢要‘硬菜儿’呢？”
　　康学凌所说的“硬菜儿”是指鸡、鸭、鱼、山珍海味等的一些菜。
　　“老弟，你让郎局见笑了不是，你不知‘硬菜儿’是什么？”
　　“是什么？”康学凌很尴尬，硬菜就是硬菜，怎么还有别的说道？不可能啊？他疑惑地望着郭海咏，自然眼斜斜地，白眼仁多，黑眼仁少，像望着别人。
　　郭海咏趴在康学凌的耳边小声说：“老弟，现在的‘硬菜儿’可都是指得有小姐陪啊。”说完微笑地望着康学凌和郎副局长。郎井田哈哈一乐：“说道这“硬菜儿”，这里还有一个典故呢。”
　　康学凌问：“郎局长，这硬菜就是硬菜儿，还有什么典故？”
　　“这你就老外了不是。说去年咱地区的行署专员来咱们平海县检查工作的时候，检查过程中，脸色很是不好看，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挑这个挑那个的，末了咱县的领导给他安排在了一个世外桃源般的所在，一处周围绿树环绕、风景绝佳的地方。安排这些跑前跑后的，自然不能是那些县领导了，是政府办的主任。这位专员来到屋里的时候，这位主任平时很会说话，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专员一到桌子前落坐下来，他便很是客气地说道，‘专员您好，今天中午也没准备什么，就以狗为主吧’。原本平海县是杀了一条大狗来招待这位专员的。这是实话，可这句犯劲啊，什么以狗为主啊，这不是变着相在骂人家行署专员呢吗。书记、县长心里都不仅一愣，再一看这位行署专员脸阴沉沉的，见不得一点儿的高兴劲。县长就说，你下去，把县委办的主任找来，让他陪陪专员喝点酒。大家都是知道的，县委办的主任是个马屁精，专好经营，看人眼光行事，能把领导的阴沉脸色说得顿时睛转多云的。于是县委办主任便来了。但是今天好像这位县委办主任很是没面子的，怎么又哄又劝又讲笑话，这位专员始终还是阴沉着脸，手拿着筷子，挑挑拣拣的，末了一句话，这是什么菜啊，一点儿硬菜儿都没有。这位县委办主任心想，狗肉乃大补，近几年了实属稀缺之物了，为什么领导说不是好东西呢？忽而便明白了什么似的，转而对着这位行署专员说道，领导您先吃着，我去给您安排硬菜儿去，立马回来。这位专员还是阴沉着脸，一句话也没说。不大一会儿，此公便找来了几个陪喝陪唱的小姐过来。书记、县长一看顿时就愣住了。咋？你还嫌挨呲没够啊？等着吧，一准专员会勃然大怒，然后拂袖而走。可令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专员对此并没有表示出什么烦感来，而是随着小姐的哄劝，脸色逐步多云转晴来。这就是‘硬菜儿’的典故。”
　　“啊。”康学凌恍然大悟，一拍大腿喊道：“服务员，点菜。”
　　服务员赶紧上来，拿着点菜本。
　　“先点两个小姐，要漂亮的，一个陪郎局长，一个陪郭所长；另外再加几个菜。”说完他点了几个肉菜的菜名，都是平海县难得一见的，但在西林湖那一带野生的还是有的。
　　郎副局长说道：“唉，你这小子，还真当真了？”
　　“那怎么能不当真的，你主管局长有话了，我还怕个啥？”三个大笑。
　　还别说，不大功夫就上来两位小姐，大冷的天还穿着旗袍，旁边的开衩快到了腰部，时不时地裸露出洁白的大腿来，好在这个酒店的取暖非常好，要不小姐不冻成个紫茄子才怪。两个人的到来，顿时显得包间有些狭窄了。郎副局长提议又换了一间大的包间，有空调，有沙发，有唱“卡拉OK”的背投电视，显得异常的宽大和豪华。　　
　　康学凌斜了斜两位小姐，心想：这若是邹威雪来了，那可大饱眼福了，说不上还得再来个“一站式办公”一举拿下也有可能。这两个小姐一个叫莺莺，一个叫燕燕。她们的名字都是老板给取的，二人漂亮得就像她们的名字，不可方物。叫莺莺的，一屁股就坐在了郎副局长的大腿上，撒起娇来。郎副局长啪啪地拍着她雪白的大腿：“咋这么自来熟呢？老板娘今天没在家，你可算有自由了。”
　　小姐嘴一撇，脸一抻：“可不是吗，人家都想死你了。”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显然，郭海咏所长也是这里的常客，燕燕小姐没像莺莺小姐那么肉麻地挨着郭海咏坐了下来。
　　一会功夫，足有十几道菜上来了，除了普通的鸡、鸭、鱼肉外，还多了一些西林湖上打来的几味野味。
　　两位民警很尴尬，见如此，郎副局长也非常豪放：“怎么学凌，喝花酒有这么喝的吗？你们看着领导，自己没什么动作，这让我们当领导的吐血啊？啊，你们这看着领导的秘密，自己就能吃进去，喝进去？”说完吩咐旁边的服务员：“再叫三个小姐，告诉前台，今天小姐五折，你没看谁来了吗？人家刑警队可都是有钱的主啊。”
　　服务小姐答应了声就下去了，没过两分钟就齐刷刷的带来了三个小姐。看，这叫什么，这就叫人脉，别的酒店老板不敢干的，他公安局副局长就敢干，而且还能够明目张胆地喝花酒。人家农民进城，把刚卖完黄瓜赚得的几十块钱用来嫖一把小姐，慌慌张张没干完事的时候，就被警察逮个正着，所有收入没收，还要接受罚款。没钱咋办？还不能让家里人知道，警察就让他借。他提供了人名和联系方式，警察就找到了他的亲人或朋友。没办法，挨宰吧。这就是警察和农民的区别。
　　一会功夫，服务员又挑选了几种酒拿了上来。郎副局长这次并没有挑选价位太高的，要了两瓶七、八十块钱的酒后，摆手让服务员离去。
　　酒斟满之后，康学凌斜楞着眼睛，有些忐忑地望着郎副局长说：“郎局长，酒也倒满了，还是您先提这第一杯酒吧。”
　　“嗯？怎么是我提啊？这也不是什么工作酒，你提，今天是你出血就得你提！”郎副局长说。
　　“那好，那就我提了。”康学凌把杯子举了起来：“我第一次领、领、领头办案子，可、可、可以说在局里的领导的亲切关怀和领导下，在、在、在周、周、周所长的大力配合下，取、取得了大、大、大大的进展，本人今天略、略、略备薄酒素菜，以、以、以示答谢。”康学凌说话虽说不够十分地结巴，但也够让人很是着急的了，他说完这句话带头把一杯二两半的“碱土地”酒干了下去。
　　郎副局长和郭所长这个乐啊：这小子，你看平时不咋地，还算有点豪气，两个人和另外两个民警也都随着康学凌“吱儿”的一声后，端起杯干了下去。
　　这时只听“啪”的一声，康学凌向桌子一顿杯子，指着几个小姐：“你们怎么回事？”目光瞅甲，却又像是瞅着乙，几个小姐同时一凛，不知道他是在望着谁。这些小姐也算是领教过这些警察叔叔的：那喝酒一个个是贼拉拉地能喝；放屁一个个是贼拉拉地山响；作风那是贼拉拉地一个比一个粗暴蛮横；干起女人来那是贼拉拉的一个比一个生猛彪悍。
　　“康哥，我陪你喝还不行吗？”身旁陪他的那位小姐对他是一个媚笑，端起酒就干了。
　　“嗯，这还行，以后别叫我哥了，我今年才21岁，你今年都多大了，脸上都掉渣子了，还没有我妈的脸细发呢。”
　　女人的脸一下子就红到了耳根，一张脸像门帘子似的呱嗒一下子就撂下了。女人的脸面是不容侮辱的，小姐也是人，同样有着自尊。
　　“这，你说这康队，啥女人敢着你面啊。怎么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都没有啊？”郎副局长笑笑地责怪起了康学凌，却不无戏谑。
　　“你，你，你们，装啥逼呀？！都给我喝。”康学凌手指其他五三位。
　　其他三位没敢说什么，赶紧端起酒也就随着船到货也到了。
　　“郎局，你，你，你说我咋就看不起这样的人呢，明明能喝，还假叨叨地，半推半就地，酒里有毒药啊。记住，以后在我面前别装，听见没？”
　　坐在郎副局长身旁的莺莺小姐可不让了：“哟，我的康队，本小姐这么多年也没见到哪个小姐被逼迫这么喝酒的，咋像审犯人似的呢？”
　　“可不咋地？”其他几位小姐也都跟着附和着。
　　“就是，就是。”郎副局长和郭所长也都跟着附和着。
　　“咋的不服啊？”康学凌一杯酒进肚脸红红的，抻着老脸斜楞瞅着郎副局长身边的美女莺莺。众女一惊：“这个愣头青，一杯酒下肚，胆就壮了，敢跟自己的主管副局长叫上板了？”几个女人都一脸惊异，一会儿瞅瞅他，一会儿瞅瞅郎副局长。几个男人看见这种情况都哈哈大笑起来。一个民警说：“莺莺美女，他眼睛斜楞，瞅你就好像在瞅郎局长似的。”
　　几个女人这才缓过神来，敢情这小子是不是撞猪身上了？遂都哈哈大笑，个个笑得是花枝乱颤，有两个姐妹还都勾肩搭背地在一起笑。
　　康学凌红红的脸无奈地苦气了一下，从上衣的里兜里拿出一副墨镜戴上。女人见此笑得更加地乱颤，有个女人笑得放出了一声尖尖的屁来，向战斗机从天空滑翔似的。于是女人笑成了一团，彼此用粉拳轻打着对方。
　　郎副局长笑盈盈地望着这个场面：“怎么样？领教了我们康队的幽默了吧？乐出你们个屁来？！”领导就是领导，既解了康学凌的尴尬之围，又使气氛推向了高潮。
　　中国官场的任何场合，人们都不喜欢追悼会似的宴席。适度地放松，是中国官场最常见的一种缓压的方式。
　　“大家吃菜，吃菜，别光顾着喝，今天康队出血，有这么好的菜大可让我们一饱口福了。不吃是最大的浪费。”郭海咏自己首先把一只鸡头夹到了自己的吃碟里，劝着大家吃菜，一束大大的鸡冠被他一口咬去。
　　几位小姐也都相继地夹起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