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作品名称:摩羯情人 作者:朝寻暮烟 发布时间:2015-06-16 16:25:59 字数:3829
晴天。
“纪姐,德国人那边都准备妥当了,董秘请我再跟您确认一下行程。”行政小薇抱着厚厚的一叠策划书进来,“没问题的话签个字就好。”她年轻精致的面庞在阳光下闪着微光,很得体地递给我一支签字笔。
我点点头,眸光轻扫了策划书一眼便爽快地提笔签下了我的名字——“纪岩溪”。
“纪姐换香水了?”小薇忽然偷偷一笑。
“被你发现了!”小妮子鬼精灵,我朝她眨眨眼。
“邂逅换成了NO•5,姐姐您......”眼看小薇就要脱口而出,我立刻起身制止了她,“回头再说。”
小妮子咬着下唇抱着策划书意味深长地离开,我则转身打了个电话。
“汉森,对不起,嗯。谢谢你理解我,爱你!啵儿!”
汉森是我男朋友,确切说是未婚夫,因为他昨天正式向我求婚---在我们认识的第五个年头。我电话里告诉汉森很抱歉,在他向我求婚后的第二天我不得不离开国内一周。他还处在被我应允的兴奋当中,撒赖着要在中午接我回家温存一番,“宝贝,你不能这样丢下我,我马上接你回家,要不这一周我会活不下去的!”
没错,是他在撒赖!尽管他比我大六岁。
我一贯懂得迎合,而且发自内心。可是今天真的不行,即将面临的收购案,董秘要求及其严格,我不想在这个时候开玩笑,只有趁着中午做好功课,利用飞机上的一点时间向他汇报德国人的意见。
独自坐在集团写字楼下靠窗的咖啡座前,我打开IPAD,等待启动应用云桌面的间隙,耳边传来一个软绵绵悦耳的声音,“隽隽,靠窗的位子没有了。”
声音很轻,可是落在我心里却如同炸雷,抬头一望,眼光便直直地被拖进一双带着笑意的如水深潭之中去。
仅仅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有一个身穿浅绿套裙手挎蓝灰爱马仕铂金包的富贵女人,她的旁边赫然站立着一个高大笔挺的男子。约莫二十多岁的年纪,头发柔顺利爽,上身是洁白的尖领衬衣,领口微微松散开去,露出似有似无的结实胸线,腰间一根黑色手工定制牛皮皮带,下身是藏青色的长裤,衬出他的双腿修长笔直,脚上非常得体地穿着一双黑色德比鞋,他的手原本随意地抄在裤兜里,这时伸出来貌似不经意地扯了扯衣领。
“算了,走吧。”慵懒低沉的嗓音,带着沙沙的磁性,他说完便朝我垂了垂眼帘径直转身踏步离开。绿裙女人迟疑半秒,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紧跟着也走了。
我甚至没有去看他的背影,自顾埋头盯着IPAD屏幕,可是那双似笑非笑的略带讽刺的眼眸却一直在我的面前跳跃,心湖就此沸腾呼啸,裹挟着巨浪翻江倒海。
“纪岩溪……你不要再自以为是了好不好?”
“你看到的就是事实吗?”
“岩溪……我爱你你爱我吗?”
深沉的磁性嗓音犹如空谷里的轻雷回响着涌来,伴随着叠叠闪回的画面,记忆里他的长睫扑闪,眸瞳似血,眼光像刀刃一样刮得我的头脑阵阵眩晕......
人人都说我是个沉静如水的女人。
从二十一岁进入这家国资背景的投资集团开始,在这个城市扎根五年,我优雅稳重,世故得体,上至董事长,下至办公室阿姨都对我印象颇好。
其间很多人辗转为我牵媒拉线,这些事情都被我小心翼翼地迎合推诿,并抓牢一切机会表白自己对于事业的专注之心,我在集团小心翼翼走到今天,已然是同龄人中的楚乔,我尽量让自己如鱼得水,所谓身在“桃花丛中过,片片不沾衣”。
这一句原本形容桃花旺盛的男人风流之后却不沾染是非的话语,用在我的身上也是醉了,更甚的是毒舌闺蜜燕子要用“阅人无数”来形容我。
天晓得我在认识汉森之前,唯一“阅”过的人唯有他而已。
记得五年前的那个夏天,我孤身一人赤手空拳来这到这个城市落脚。
中介领着我去了一处绿树成荫的小区,容积率相当低。因为年代久远,房子又在底楼,夏天的时候难免会比较潮湿,所以房租并不高。
与我交接钥匙的是一个白皙漂亮的富贵女人,姿态娉婷,声音甜糯,她让我叫她“允芳”。住进去之后,还没来得及呼朋唤友,我就被公司安排出差了。
这个城市下了夏天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暴雨,等我回家一推门,立刻傻了眼。
暴雨过后,积水退去,房间里灾难犹存,客厅四下一片狼藉。三组沙发经过一番漂泊堵在通往院子的玻璃门口,雨水沿着踢脚线浸进墙体,暗花的壁纸都空鼓拱泡起来,桌椅板凳,家电器具无不在水中泡过,看起来惨不忍睹。
我还没来得及跟允芳打电话,她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只听她很不耐烦地说:“在家等着,有什么问题直接跟房东谈!”
敢情她还不是房东!
我看着一屋子的光景,几乎抓狂,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即将到来的状况。
“空调八千,壁纸两万,沙发一万!地毯算了,大理石空鼓也不跟你计较,橱柜、冰箱、电视柜,我承担,你自己看看,三万总得陪吧?”眼前这个房东身材高大,神态倨傲,短袖格子上衣敞开着,露出里面白色的背心,下身穿着深棕色短裤,脚下笈着一双ECCO盖里牛皮单鞋,他漫不经心地打望着面目全非的房间,板栗色的头发随着步调微微飞扬,让他看起来似乎不容易商量。
我眨眨眼,听着从他嘴里轻描淡写地蹦出“三万”的数字时,连呼吸都停止了,我四下打望,悲哀地发现自己势单力薄,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地步。
大概是见我傻愣着没说话,房东大人干脆直接站到我的面前,我眼前顿时一黑。
他太高大了!与他一比我的头顶只能到达他的鼻子处,只好仰起头与他直视。
他抬手摸着下巴,眯着眼睛看着我。
如果此刻有人认为我是在花痴的话,那就大错特错!因为我是如此镇定自若地与他对视,脑子里却如同Hadoop在跑大数据,对他的每一点细微的表情都在进行大量有序无序的挖掘分析。
过了一会,我咬咬牙很坚定地回答说,“好,我赔。”
他的眼神微微一沉,瞳孔似乎也缩了起来。
“不过,我需要分期付款。”我带着诚恳的表情看着他说:“因为我才刚上班三天。”
他的神情分明有一瞬间的诧异,回头看了允芳一眼。
允芳瘪瘪嘴,笑着对我说,“小姑娘爽快,既然这样就不打扰你了!”
房东大人身高腿长,转身便走,允芳也提了挎包随即跟上,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扬长而去。我回头跌坐在湿哒哒的椅子上,看着满屋的狼藉欲哭无泪,真不是我钱多到没朋友,实在是他气场太强,毫无破绽。
一中午,我饭也顾不上吃尽打扫卫生了。
正大汗淋漓地跪在地上搽着大理石地面的淤泥,门外响起叩门声。
打开房门,只见房东大人提着一把铲子大咧咧地站在门口,脚上的EOOC皮鞋也换成了匡威球鞋。他的身后还跟着三个粗犷的男人。
“你们.....”我一手把着门,不解地问。
“干嘛?”房东大人蹙了蹙眉,“怕我打劫吗?”一边说着,眼底却流露出一丝笑意。
很明显,他们是来帮忙的。真是感激涕零!
我趁机掏出新开户的银行卡递给他说,“以后每个月我会按时把钱打在这张卡上的。”
他摆摆手没接,“算了!房子积水,是下水道堵了,跟你没关系!再说,还能跟女人计较这些吗!”
哎,成了!
比我设想的效果还好,欣喜之余我很本能地请他和他的哥们吃晚饭表示感谢。
人多钱少,我只能在窄巷子请他们吃烤串,喝啤酒,一晚上咋呼呼地热闹,他的哥们都觉得我这人特仗义,又一个一个地表示接下来要挨着回请。
反正我刚到这座城市的那整个夏天,就都跟着这一伙人混了。
于是我认识了炮筒、豆子、均哥还有就是他——双子座男人梁隽绎。
所有人都叫他“隽隽”,不知道为什么,后来连同我住那小区的门卫大爷都这么叫。
“隽隽,你介绍那中医真不错,谢谢啦!”
仿佛他出生在这座城市,连蚂蚁都跟他沾亲带故一样。
他是个很逗的人,有他在的场合,不论是狮子楼的奢华包厢,还是窄巷子的街边烤串,无时无刻不充满着欢腾的笑语,他总有办法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说得煞有介事,玩到最嗨的时候,我们指着城市里最闪亮的霓虹高楼,拥抱着说“苟富贵勿相忘”的话,吹着某天要把美美力诚收购的牛,开心畅快到极点。
炮筒、豆子年纪大一些,经济条件也不怎么好,他们经常相互拿对方的女孩取笑、逗乐,粗俗得很,隽绎绝不允许他们开我一句玩笑,把我护得很紧。
我看得出隽绎是他们这伙人的头儿,有一天均哥对我说:“干脆你做他女朋友得了!”
我承认我晚熟,可是做老大的女人是所有女孩子的梦想啊。
见我神情呆滞没回答,隽绎看着我的表情笑着说,“好啊,岩溪要愿意的话,我马上回家告诉我妈!”这一秒钟他又让我感觉他其实是个听妈妈话的乖小孩。
他对我怎么样我心里有数,只是我对他一无所知。有时候我问他工作的事情,他就一幅吊儿郎当的样子说现在谁一天八小时坐办公室啊,那么蠢什么的,感觉他就一平民孩子还装的跟八旗子弟一样。
我试着语重心长地跟他谈,如何为将来打算。
他就看着我笑,那种痞痞的,略带讽刺意味的眼眸我到死也忘不掉。
“岩溪,放松。”他就爱这么戏谑地笑着跟我说话,他觉得我整个人太绷了。
我准备认真地跟他谈一次,如果我们都希望有未来的话,需要在某些问题上达成一致,至少他应该给我一些承诺吧。
那是夏天快结束的一个黄昏,我的记忆里一直镌刻着大团大团的花簇,空气中萦绕着浓郁的香,我们坐在满院的蔷薇树下,他端着马克杯神情忧郁地看着我,而我在不停地跟他说话。
人多的场合,通常会是他眉飞色舞地说,我们在一旁安静地听,闪亮着眸子随着他的语调忽而开怀大笑,忽而垂眸沉思,他好似统领全局的指挥,撩拨着在场人的喜怒哀乐。这一天我望着远方谈着自己的理想,梦想着不久的将来在这个城市里有属于我自己的一片天地,遥想能够站在万人中央感受豪情万丈,我多么希望能听到他的回应,多么希望听到他说是的,岩溪,我也这样想。
可是他什么也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