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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 贷款不成情义在

作品名称:刷新天堂      作者:林虎      发布时间:2015-06-15 15:06:45      字数:4931

  (1)
  
  王东生本来要走了。女儿是志愿者,老住在她学校里,也不方便。可是,他真被曾祺吸住了,这一走,机会没了,可惜。就在这时,华仔请求他帮助贷款,希望他再住几天。他也明白,华仔对他另有好意,心领神会,暂时不走了。
  吃过晚饭,华仔争着要洗碗收拾,曾祺不让。争着争着,不幸打碎了一只碗。曾祺嘴里念叨着“碎碎平安”,弯下腰去捡碎瓷片。华仔把碗筷收了送进厨房。一会,又端出一盆水,给曾祺泡脚按摩。
  曾祺脚泡在热水里,心还放不下,问:“你不去镇政府,我拿你没办法。状元坳怎么办?签了合同要兑现呀,你那定力管用吗?”
  华仔说:“计划要调整一下,不种杜仲树了,我找了个同学,他在纸业公司工作,和造纸厂签订单,改种速生桉树,作造纸原料。”
  曾祺问:“一天一个主意,这叫定力吗?”
  华仔说:“我那是说,追求自己认定的目标,不能随意撼动,不等于不能微调。我得学会应变,种桉树更赚钱,来得快,这只是微调。”
  华仔花了个把小时,给曾祺足疗完毕,也使她了解他的定力。他回到自己住室才想起:如果那五万不捐出去,状元坳就可以开张了。那钱也像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送出去以后就收不回来了。他打电话给同学,催纸厂签订货合同,预付定金,电话不是占线,就是没人接听。悬!还是老支书讲得对,不到手的钱不算钱。想求何神仙、张强入伙,完全没指望。养胡须鸡,同样要一大笔投资!
  到哪里去弄钱呢?空手套白狼,他华仔不行!
  曾祺进来,照样夸赞足疗过后确实—身轻松。她一边给华仔放下蚊帐,打蚊子,擦凉席。一边侧面观察他,看到他被钱困住,反而高兴。华仔自知回来后,特别给妈妈添烦添累,劝她早点睡,足疗后,可以睡个安稳觉。他还要计划一下,保证承包状元坳能赚钱。
  曾祺说:“人不可贪心,别想赚多少钱。”
  华仔说:“搞承包,就要赚钱,检验、证明我的实力。”
  曾祺叹一口气说:“儿呀,贫穷自在,富贵多忧,穷有穷的快乐。我再重复讲,你别忘了,下乡实习是为了安稳回去上班。”
  提起上班,华仔一个冷激灵。他真的犯了常识性错误,栽了,带什么成绩回去上班?当了过河卒子,只能进不能退,顶多左右徘徊。徘徊多了,还可能被对方逼死。钱,华仔找银行贷款的主意打定了。
  说贷款,曾祺又紧张。天冷怕刮风,人穷怕欠账。她决不让儿子贷款。其实,她手里有钱,都是国库券,最后一次到期没兑。现在,快20万元了。这笔钱,她一分也没动过,也不打算向他讲这笔钱的来路,留给他成家立业、救难救命才用。这么多年,她没添过一件新衣服,没用过护肤品,头发自己剪,连卫生带、胸罩也是自己缝制。穿自己做的鞋,吃自己种的菜。儿子的学费就是这样抠出来的。
  华仔当然想不到母亲有钱,不会找她要钱。他寄希望于王局长,他冲破曾祺的禁令,陪王东生去钓鱼,看怎么落实。路过自家菜地,曾祺正在喂猪,鸡都窜进菜地里啄青菜叶。王东生看曾祺,脚下绊了一下。华仔随机应变,请王东生先进屋里喝茶,想首先攻下妈妈的守旧堡垒。他真想给妈妈找个好伴侣,妈妈应当尽快走出历史,走出孤独,应当有新生活,有她的幸福、安祥。老这样下去,她的性格会越来越孤僻、怪异。华仔觉得,王东生各方面都和妈妈合适,他已经体验到许多父爱了。现在是好机会,让两位长辈多接近才能相互了解。退一步说,即使承包状元坳失败,实习得零分,如果促成妈妈接受“王老倌”,那也够了!
  
  曾祺怕王东生给儿子找贷款,急忙回屋里打破场。她先对那天的酒席闹得不欢而散,深表歉意。王东生不在意,说年轻人闹一下就没事了,何必当真?王东生大赞天堂村空气、环境好,简直是神仙住的地方,他想留在这里当神仙了,话里还有话:你曾祺就是那养神仙的好空气。曾祺放松了警觉,忙进厨房烧水泡茶。
  王东生等着热茶,看看屋内。曾祺端着茶盘出来,好像进了一趟美容院,面貌焕然一新。女为知己者容,有那么快吗?王东生盯着托茶盘的手,十指细长、皮肤细嫩。他像枯木逢春,对钓鱼没了兴趣,不走了。东南西北,越扯越宽,也不提贷款。曾祺轻松了,只要卡住钱,儿子什么事也做不了,回头是岸!
  曾祺还坚持不让儿子和王梅来往,自然也最好不要和王老倌扯不清。她没有准备饭菜的动向,却留王东生吃饭。王东生一听她心口不一,其实是逐客令。他也知趣,喝了第三道茶,钓鱼去了。
  曾祺拉住华仔,不让他去陪王老倌。这对忘年交,对晚生更实惠。困窘、孤独中,华仔更需要依靠。他不顾母亲防备、拦阻,追到天塘边去了。
  
  天堂村的空气是绿的,太阳也是绿的。副氧离子含量大,睡觉特别香。王东生刚刚退下来,就来看女儿,还能放手钓鱼,觉得是疗养来了。遇上华仔,也谈得来。遇上曾祺,他年轻了。他知道华仔沒有退路了,包状元坳,没有十四五万,动不了土。母子俩肯定拿不出这笔资金来。王东生毫不合糊地答应给华仔找贷款,凭他的人脉,贷个十四五万,是可以的。搞成了,曾祺也不会“死脑筋”,怎能不对他刮目相看?王东生收了竿,让华仔带他上状元坳考察去了。
  曾祺本想把住资金关,逼儿子放弃承包。现在拔出脚来,顶多赔掉一年的承包金。再陷下去,那就不可收拾。她哪想到,儿子靠上王局长了。这王老倌简直是个疯子,帮倒忙。贷什么款呀,还要贷十多万!怎么还得清、赔得起?
  华仔陪王东生察看了状元坳,回家后,曾祺一直不理他。不给点脸色,不来硬的,儿子就会高烧不退,变成傻子。
  “王佬倌的话,你可不要听!”曾祺说:“决不要贷款!”
  华仔说:“妈,都不要贷款,银行开着干什么?”
  曾祺说:“让银行贷给别人,反正你不准要!”
  华子说:“我也不想说服您。王局长一个电话,就请来了财神爷放贷款,是他的钓友,好说话。明天就来,您先看看,听听,不行再反对,好吗?”
  曾祺说:“我摊上你这个儿子,还能怎样?落后,保守!跟你学先进吧!”
  
  (2)
  
  第二天,财神爷果然到了,下了车,先钓鱼。
  华仔陪他们钓了一阵,带着一身泥水走进客厅,拿出两瓶皱纹蜜孝敬曾祺,给她眼角抹皱纹蜜,讨好她,幻想她支持。右手小指肚在盒里轻轻蘸一点细腻滑溜洁白的脂膏,在她眼角上滑过。他看不见什么鱼尾纹,也得涂抹,防皱嘛。她闻着薄香,感觉皮肤清凉,嘴说不管用,心里却巴不得儿子给她抹厚一点儿。
  曾祺感觉脸皮都繃紧了。她必须阻挡,决不准王东生帮倒忙。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这是劝儿子的最后一次机会。现在割肉止血,放弃承包,得大于失。华仔越孝敬,她越不会迁就他,成败在此一举。如果值得在状元坳花这笔钱,还要你托人求财神爷吗?她有!
  曾祺心里算计着一个小阴谋,忙着准备招待。华仔存的酒,她全拿出来了,四瓶本地特产大粬。她把酒杯收了,准备用碗喝,醉倒他们,说不成贷款。
  王东生老疯子亲自掌勺,弄得厨房里叮叮咚咚,像过大年,好久没见过这么烟薰火燎。曾祺换上了紧身高领红毛衣,散发出樟脑丸味儿。皱纹蜜似乎用过量了,眼角繃得紧紧的。系好蓝布围裙,手里拿个竹筒水勺,看王东生杀团鱼。
  王东生拿一条细绳子让一只三斤多的团鱼张嘴咬住,手扯绳子,团鱼死不松口,脖子拉长了。他挥刀要剁,她惊呼一声,侧过脸去。刹那间,团鱼身首两处。他让团鱼的鲜血滴在碗里,一滴也没散失。她递给他一把剪刀,他围着团鱼周边裙部格吱格吱几剪,就把甲壳掀开了。
  团鱼被开膛破肚后,还冒热气,心脏还在跳动。
  王东生小心地取出团鱼胆,将胆汁一滴也不漏地挤进另一只碗里。她把两瓶青龙曲酒取出来,把尚有热气的血液和胆汁分别灌入两瓶酒里。一瓶酒呈殷红色,一瓶酒呈淡绿色。
  锅瓢碗盏碰撞中,两人就放松了,自然了。距离正一点点地拉近。
  
  华仔回来,在堂屋里向王东生招招手,手上还沾着团鱼血的王东生走出厨房,失望的华仔靠近他,耳语了一阵,说:“刘科长听我讲了一些情况,不贷款了,也不吃饭,要走。”
  王东生冲动,忘了不能让曾祺听见,说:“他刘胖子!不答应贷款,别想走出天堂村。上钩了,我不会放生的……”回头看看厨房,改口说:“没事,你还去陪他们钓吧。”
  曾祺在厨房里,竖起耳朵,都听明白了。她把一只大瓦钵端在灶上,钵内一只整胡须鸡。她用筷子戳一下,等王东生进厨房来,告诉他,这只鸡昨天晚上就炖好了,放在灶上温热就可以上桌。王东生请她把黄花、蕨菜、木耳本地山野菜准备一下。他开始清炖团鱼,搞一桌山珍海味,美死刘胖子他们。
  财神爷不贷款了,曾祺心落老地方,用不着她费心机阻挡,她轻松了。老话说,买卖不成情义在。贷款不成,更得好好招待财神爷,也给疯王老倌留足面子。这也是她教导华仔的待人之道。看着这个王老倌,心里生出-些怜悯。
  他说他落后,水平低,嘴巴讨厌,爱挑领导毛病,爱批官僚作风。好容易熬了个副局长,排在倒数第二名,第7副局长。要再上去,得花个二三十万元,四处打点跑官。他两个膝盖弯不下来,嘴巴也闲不住,耗着吧。
  “我就不解!”曾祺叹道:“现今官场真是这样污浊?”
  “真是污浊!”王东生说:“政府机关人浮于事,多次喊精简,官员没减少,反而一年比一年增多。让他们挤着晾着也不好受,我也没本事改变现状,干脆趁身体不好,提早退吧,图个清静。领导求之不得。”
  “你倒是想得通!”
  “这也算特殊贡献,政府减少点官僚主义,纳税人少供养一个多余的官。退下来钓鱼,还当了钓协秘书长,好听。”
  绕来绕去,曾祺绕入正题,试图明言劝阻,财神爷说不能贷款,就不要为难人家了,好好喝酒吧,儿子也长点见识,知道银行不是为他开的。
  王东生也硬来,说:“我怎么说你好呢?保守,传统!他们开银行干什么?银行不放贷,喝西北风,关门、破产!你不要管,财神爷送上门了,怎么能说不贷?我有办法,在饭桌上就能敲定。”
  王东生也岔开话题,跟曾祺套近乎,羡慕她,养育了这么一个好儿子,大有希望。给儿子一支枪,能杀敌10万。
  曾祺说:“你也有个好女儿,漂亮、大方、懂事、稳重。把一个女孩调教得规规矩矩的,蛮有出息。”
  他回赞她:“男伢子更难管。你一个女人家,把儿子培养成才,难为了。我跟王梅妈妈分手后,孩子一直随我。想过让她去当兵,没成,一直带在身边。能看出她多了些男孩气,我的缺点、毛病都遗传给女儿了。”
  互相赞赏,带点羡慕、钦佩,又都忘了贷款。两颗孤独的心最怕碰撞,难说谁俘虜谁,谁温热谁。都相向而行,越谈越近。
  
  她见他满手油,怕他把衣服搞邋沓了,解下自己身上的围裙,给他系上。他歇手,笔直地站着,她站在他背后,尽力伸长两手替他系围裙,像从背后搂抱他。孤男寡女的,她脸红了,系好带子,默黙地退开。
  谈贷款,两人没共同语言。王东生太想拉近距离了,又回到生话话题上。说他在家里下厨房,是逼出来的。当兵,跟她妈妈聚少离多。两人没有一起下过厨房。一下引发曾祺共鸣,还带点伤感,她也总是一个人下厨房。是呀,她一个人,跟谁一起下厨房?王东生深感她是一个活在过去的可怜人,想单刀直入,劝她忘记陈年旧事,说得更明白些:忘记那个不知死活的江朝阳……
  不料,曾祺转身出了厨房,走进客厅。的确,还没提江朝阳,她又回到了“过去”,勾引出她许多记忆,不堪回首。
  她和江朝阳“私奔”天堂村,那是一个大雨天。泥泞小路上,风雨吹坏了她的伞,两人共把伞。她有些动摇,劝江朝阳返回去。江朝阳说:“你去哪里呢?等雨停了,我送你回去,我一个人走。”那声音,还清晰地响在她耳边。她怎么能让他一人走?那就一起往前走吧!前面是苦海是火坑,也得跳。就在那一刻,江朝阳放下伞,紧紧地抱住她,吻她。那就是她的雨水浇不灭的初吻……
  没有那个吻,她也许反悔了,不会进天堂村,哪有一个未婚母亲的酸苦?
  她的思绪从初吻跳到了最后一次拥抱。那次,她拎着包走向深圳火车站候车室,他送她,临别前给了她6万元的存款单。要是再等一些时间,她去香港的特别出入证也办下来了。但是,她的深圳特区通关证快过期了,不能在这里等待。没办法,只能先回天堂村。那次,她就有一种生离死别的预感,两人只知道幻想,她到香港以后就结婚,生孩子。
  广播催人进站。他再三嘱咐她,把存单保护好,尽管花,不要舍不得。她和他什么都不顾了,在人群中热烈抱别,那竟是她和他最后一次拥抱,两人都不知道,她肚里已经有了两人相爱的一团血肉,她更想不到,她会害得儿子见不着父亲,给儿子带来那么多屈辱、磨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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