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结婚游戏 16别亦难
作品名称:燃烧的画布 作者:杨传球 发布时间:2015-06-11 12:08:09 字数:5951
15结婚游戏
每天,白玫依然做她的模特儿,柳之风则画自己的画。大部分的时间他们都在一起,白玫也越来越依恋柳之风了,带着一点妻子依恋丈夫的味道。柳之风有时候还在画室里听白玫弹琵琶,琴声哀怨,悲悲凄凄像她迷迷离离的未来,让人难以捉摸。弹着弹着白玫就泪流满面了,柳之风就说道:
“玫玫你干脆别住校工宿舍了,我到外面租一套房子咱们住进去。”
白玫说:“户口查得那么严,万一被查到了怎么办?”
柳之风想了想就说:“那就你一个人住,我可以经常来。”
白玫没有再说什么。
过了几天,柳之风便给白玫租到了一套两居室的房子,让她快搬过去。那时的人也没有多少家当,不过就是一个行李箱一个铺盖卷,叫辆三轮车一拉连人带东西就都过去了。房子位置虽说偏远点,但清净,院里只住了两户人家,看样子也是知识分子,都没有孩子,天天一下班就关门闭户弄自己的事,互不来往倒省了不少是非麻烦。房东是个孤老太婆,就靠守着几间房子吃租金。
搬过去的当天,柳之风一个下午都陪着她整理房间。为了布置房间,他特意挑了几幅画给白玫带过去。柳之风将一幅画着玫瑰花的油画静物和一幅法国农村风景写生油画挂在外间的墙上后,叫白玫过来看看效果怎么样。白玫眯着眼睛看了看说:“效果倒还不错,只是怎么全挂在外间了,卧室里还一幅都没有呢!”
柳之风说:“卧室是我们私人的天地,应该挂些私秘点的画。”
说着就打开了两幅人体素描,都是在画白玫的人体油画前画的素描速写。画上白玫的身段优美生动,柳之风用笔简洁明快,配上镜框挂上墙后显得格外有情调。挂好了两幅速写,白玫把房间扫瞄了一遍,显得十分满意。柳之风却说:“床头上还有一个很大的空白,那是特意为我们的结婚照留的位置。”
说着就将白玫揽在怀里在她额上轻轻地吻了一下。白玫却有些伤感起来,她颓然坐在床上眼睛看着那片空白墙壁,眼眶在不知不觉间就泪汪汪的了。
柳之风坐到她的身边,搂住她说:“那块空白不久之后就会挂上我们的结婚照,我们会很幸福的。”
白玫就扑到他怀里哽咽道:“我现在就很幸福,像我这样的人还有什么不知足呢!”
柳之风吻去她的眼泪,对她说:“其实结婚照又能说明个啥?我和林文娟的结婚照还挂在家里,可我和她还能算夫妻吗?不必等什么结婚照了,过些天我为墙上的这块空白画一幅表现我们真挚爱情的油画。还记得罗丹的雕塑《永远的偶像》及《吻》吗?雕塑中的那个疯狂的男人多像我,而那个在爱中陶醉的女子多像你,最近我常常有种创作冲动,要创作一幅类似题材的油画,把我们的爱情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画好以后我就把它挂在这个位置上,那不是比结婚照更感人更有意义吗?”
白玫默默地点了点头。柳之风又说:
“既然已经有了这个小家,我们今晚就自己为自己举办个结婚仪式!”
白玫疑惑地说:“自己给自己举办婚礼,你要玩孩子的游戏吧?”
柳之风兴奋地说:“虽说是游戏,但感情是真的所以又不是游戏,我们的爱情为什么非要人家承认不可?我现在就开始准备!”
说罢就匆匆出了门。
不一会儿,柳之风买了红纸红蜡烛红酒等物品回来了。柳之风用红纸剪了一个双喜,白玫将它郑重地贴在床头空白处。接下来白玫又将红蜡烛点上,但不知该插在何处。柳之风就将红蜡烛插在了镜子前。白玫问:“为什么把红蜡烛插在镜子前?”
柳之风说:“镜子就是我们的结婚照,你看!”
说着就把白玫拉到镜子前抱在一起“合了个影”,在红蜡烛的辉映下温馨浪漫,显得幸福极了。两人又剪了些红纸屑撒在床上地上,摆下两个酒杯,倒上红酒。白玫换上那件银白色旗袍,柳之风穿起了西装打好领带,互相戴上红花。
两人在商量好游戏的规则、细节及各自承担的角色后,柳之风便拿腔拿调宣布:“白玫小姐与柳之风先生婚礼正式开始!现在我要扮演神父了!白小姐,你愿意嫁给柳之风先生为妻吗?”
白玫就有些羞涩地笑道:“愿意。”
接着他又用夸张的语气问自己:“柳先生你愿意娶白玫为妻吗?”
接着他又自答道:“愿意!”
该白玫宣布下一个程序,她却忘了,就问柳之风:“下一个程序是什么。”
柳之风说:“该交换戒指了!”
白玫就说:“交换结婚戒指!”
柳之风便从衣服口袋里取出一枚戒指给白玫戴在手上。白玫说:“还真交换结婚戒指呀,我没有怎么办啊?”
柳之风说:“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说着就又从衣袋里掏出了一枚戒指交给白玫。“快给我戴上!”
白玫认真说:“我什么也没有准备,这枚戒指就算我给你买的,多少钱等会儿我给你!”
柳之风催道:“快给我戴上戒指,我的新娘!”
白玫给他戴戒指时,才发现这枚戒指是他平时戴的那只,她正想说什么,柳之风道:“该进行下一个程序了,拜天地罢!”就说“一拜天地!”
白玫接道:“二拜高堂!”
两人同时说夫妻对拜!便相对着拱了拱手。柳之风接着就宣布:“接吻!”
不等白玫有所反应,便抱起白玫狂吻起来。白玫笑道:“这是什么婚礼,怎么一会儿中式一会西式?”
柳之风便说:“中西合璧,洋为中用嘛!”
接下来就该喝交杯酒了,两人端起酒杯将胳臂交叉喝了一口后,柳之风说:“你用嘴衔一口酒喂到我嘴里!”
白玫就嘴对嘴地喂了他一口酒。柳之风咽下酒之后,一下将白玫抱起放到床上便是一阵风暴式的狂吻。白玫挣扎着说:“急什么婚礼还没有完呢!”
柳之风说:“这是我们婚礼的一个最重要的程序,新人入洞房,快来给夫君宽衣解带!”
白玫笑道:“不是说好了还要去跳舞吗,我们的结婚舞会你都搞忘了呀?”
柳之风说:“还是别去了,我怕那些色狼会霸着你不让我近身,就像上次一样。今晚是我们结婚的日子,我可不能让他们搅了咱的好事!”
白玫说:“都是大教授了还像个孩子,你什么时候才长得醒哟!”
柳之风说:“何必要长醒,做一辈子孩子才好,你看咱们的婚礼多浪漫多好玩!”
白玫却叹了口气:“可惜是个游戏!”
柳之风说:“我没有把这当成游戏,我是玩真的!”
快到黄昏了,两人才把游戏做完。他们将燃尽的蜡烛和纸屑收拾干净,白玫看着墙上贴的双喜,不知该怎么办,就问柳之风:“要不要撕去?”
柳之风说:“不能撕,按老规矩双喜至少得保留三天以上,我们一星期以后再撕吧。”
白玫也舍不得撕,就留了下来。把房间整理收拾好以后,白玫就要生火做饭,柳之风说:“玫玫,你也累了一天了,别做饭了,我们到外面随便吃点东西算啦。”
白玫笑道:“也好,我还正愁没有什么东西慰劳你这个大功臣呢!”
柳之风说:“你还怕以后没有慰劳我的机会吗,告诉你从明天起我天天都要到你这里来要吃要喝,你可要多准备些好酒好菜呀!”
白玫说:“凭什么呀!”
柳之风说:“咱们刚刚举行过婚礼,就凭你是我老婆呀!”
白玫刮了一下他的鼻子道:“你还把游戏当真了!”
他们换下“结婚礼服”,出去在一个小饭馆吃了东西,就牵着手在江边散步。天上乌云密布,看来要下雨了,白玫说:“咱回去吧!”
柳之风笑道:“也好,我们该入洞房了!”
忽然,一道电闪划过长空,强光穿透乌云从天边射来,一群黑色的鱼老鸹振动着翅膀遮天蔽日,神秘的天空一时间仿佛被撕破,山一样的云团瞬息万变,转眼间被撞击成无数碎石撒向大地,大滴大滴的雨如瓢泼来,黄昏顿时变成了黑夜。柳之风急忙搂着白玫往回家的方向跑去,但雨下得太大了,才跑了一小段路他们就被淋成落汤鸡了,只好就近钻进了一个弃置在江边的破船蓬里。船蓬虽有些漏雨,但比起外面的大雨已不值一提。船蓬里的地上铺有厚厚的稻草,看来这里有船工住过。他们脱下衣服拧干上面的雨水扔在一边,便相拥着在稻草上坐下。白玫只戴了副乳罩紧靠在柳之风的胸脯前,柳之风光着膀子把她抱得紧紧的,俨然一对患难夫妻的样儿。柳之风吻着白玫的脸颊,湿湿的,暖暖的,接下来就从脸颊一直吻到颈项,又从颈项一直吻下去。他的吻时而温柔如水,时而热辣如火,舌尖流过不是让她酥痒得呻吟,就是让她亢奋得尖叫。柳之风说:
“想喊就大声喊罢,外面有雷声雨声给我们的爱伴奏,好过瘾呀!”
说着就狠狠地扎入了白玫的身体,凶猛地冲撞、拼命地深入。白玫像条受伤的蛇一样扭动着身体,疯狂地喊道:“狠点再狠点!”
柳之风喘着粗气,冲击得更凶狠了。此时爱就是狠,爱激出了他的全部狠劲,恨不得将她生生吞下。他们迎着暴风骤雨伴着一连串响雷划着爱之舟冲向了浪尖,在爱的搏击中最终实现了双赢。两人大汗淋漓地紧紧抱在一起,恨不得暴雨再下一万年。过了好一会,两人都缓过气来,柳之风忽然像有了什么伟大发现似地惊呼:“这船蓬才是上帝为我们准备的洞房呀!”
16别亦难
柳之风与妻子离婚的事毫无进展,不仅妻子林文娟不同意,连儿子柳宾也坚决反对。
柳宾当然早已知道爸爸和白玫的关系。当妈妈告诉他爸爸要和她离婚时,他一下子就猜到了爸爸肯定是打算和白玫结婚了。自从那次在柳之风的画室撞见白玫,白玫的形象就烙在柳宾的心里了。而后来在白玫窗户后面看到的一切,使他心里隐隐产生了对爸爸的无限憎恶。凭白玫的美丽纯洁,每个男人见到她都会爱上她,这个他相信,但是他实在不愿意看到任何男人碰她,包括他的爸爸。他觉得男人只会玷污白玫的纯洁美丽。他决不允许爸爸糟蹋她。他相信白玫是不愿意嫁给爸爸这个老男人的,她一定是被逼迫的。白玫应该拥有更美好的未来,而只有自己才能把最美好的未来给她。柳宾决定要阻止爸爸和白玫结合,只要他与妈妈离不成婚,他就得不到白玫。当爸爸告诉他准备与妈妈离婚的打算时,他装出打抱不平的样子,一个劲地替妈妈鸣冤叫屈,泪流满面的对爸爸嚷道:“妈妈一个年轻女人含辛茹苦带了我十多年谈何容易,好不容易把我带大了,把你也盼回来了,本想一家团团圆圆过上几天好日子,哪知盼来的竟是你的背叛抛弃,你不是我爸爸,你是个十足的陈世美!”
柳之风便向儿子解释,说林文娟如何不理解自己,说没有爱情的婚姻如何不幸,但儿子根本不听,只一味跟他胡搅蛮缠,弄得柳之风毫无办法。柳之风想儿子可能还不甚懂事,只好拖一拖再说罢,便把离婚的事暂时搁置起来。
但柳之风这一段时间在创作上却收获颇多。他创作的油画《远去的声音》完成,又获得了极大成功。他知道这都是白玫带给他的灵感,没有白玫的爱情,没有白玫为他做模特,就不会有这件作品艺术上的成功。他非常感谢白玫,因而特意将这幅画临摹了一幅送给白玫。作品《远去的声音》被《东方美术》杂志发表之后,又被一个国家级美术馆收藏,给他带来了极大的荣誉。
柳之风的创作完成后,教具室便乘机想要回白玫。柳之风不愿放白玫回去做裸体模特儿,白玫也不想天天脱光了让那么多熟悉或不熟悉的人画,就向柳之风提出要留下做画室的管理员。柳之风想这算不得多大的事,就一口答应了。但当他把这事向人事科提出时,人事科认为白玫是临时工不好安排,柳之风就发脾气说:“什么临时工不临时工,学院养了那么些闲人你们不管,我的画室要一个人竟这么难?我这个副院长究竟是不是挂名的,白玫就算是我私人雇的,她的工资由我开总行了吧?”
人事科把这事反映到院长那里,院长笑笑说:“人家是副院长嘛,总得给一点面子吧,先维持现状,以后慢慢再说吧。”
之后,白玫便被悬在那里,既没有回教具室,也没有明确她的管理员职务。于是他们仍然像以前那样天天在一起,白玫就打扫一下画室,给柳之风收拾一下画稿,替他拿拿报纸打打饭。下班后,他们表面上虽各走各的路,但殊途同归,饶了个圈子最后都回了白玫租住的房屋,然后便一起吃饭跳舞做爱,过着半同居的生活,两人也觉得很开心。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们俩的事在学校早已是公开的秘密。只不过因为柳之风是归国专家、学术权威、统战对象,对他的政策与对党内干部不一样,党委不便过多干预,院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林文娟其实也知道了一些丈夫的情况,但她只是在心里诅咒他,表面上却装做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不想让柳之风觉得自己很在乎他。“我才不会为他生气呢,不值得。我要让柳之风知道自己不是那种没有能力的女人。我有大专文凭有体面工作可以不靠你,而且我还有儿子,没有你我照样过得好。哼,他还要跟我离婚,这个花花公子一脑子的资产阶级思想,他就是不和我离婚,我还要和他离婚呢,但什么时候离是我的事。”凭其政治嗅觉她预感柳之风迟早要出问题,她只想等那一天的到来。“到了那时你不离婚我也要与你离,咱们走着瞧。”
1956年下半年,北京要举办一个青年油画家进修班,从全国各地聘请几个留学归国的权威油画家为该班授课,柳之风也在聘请讲课的专家之列。当院长找到他谈此事时,他开始很不愿意去,后来在院长的一再劝说下,终于同意了。
走之前的那天晚上,柳之风来到白玫的住处把这事告诉了她。一听说柳之风要离开半年,白玫一下子没有了主意,接下来就哭了。看到白玫泪流满面的样子,柳之风不禁想起十几年前自己留学去法国,走之前他多想看到林文娟能为他流下几滴依恋的泪水,可是直到上船也没见她擦一下眼睛。想到这里他把白玫抱在腿上坐下,紧紧地搂着她劝道:“不就是半年吗,有什么好难过的。”
白玫哽咽着说:“我怕,怕……”
柳之风就说:“怕什么,要是有谁敢欺负你,你就写信告诉我。”
白玫说:“我说的不是这,是怕你变心。”
柳之风一下笑了起来:“玫玫你还对我不放心,我还不放心你呢,你那么漂亮打你主意的人多呢,我一走那些人还不乘虚而入呀!我回来要是知道你跟了别人,可要打你屁股哟!”说着就在白玫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
白玫像小孩一样带着一脸泪痕笑了:“人家才没有你那么浪漫,见到漂亮女孩子就献殷勤!”
柳之风吻去她脸上的泪痕温柔地说:“古人说新婚不如小别,就让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尝尝小别的味道罢。”
因第二天就要乘火车进京,白玫要他当晚留下来,他也舍不得离开白玫,两人就在白玫的房里缠缠绵绵了一整夜。他们不停地做爱,不住地亲吻,最后两人实在没有劲了,就不停地说话,白玫把自己过去的遭遇又给他讲了一遍,又问了他一百遍为什么爱她,要他发了一百次誓会永远爱她,然后她就一次又一次地哭,趴在他身上哭,靠着他肩头哭,泪水流了柳之风一身。六点半,闹钟响了。两人就像临上刑场的死囚似的,紧紧抱在一起。白玫又哭了一场。
柳之风终于走了。到北京当天,他就给白玫写了一封信倾诉思念之情。白玫收到信已是柳之风离开她一星期之后。她拿到信,没舍得马上打开,直到晚上下班回到家,她才关好门,一个人偷偷躲在屋里开始读信。信写得虽很肉麻,但白玫很喜欢那些肉麻的字句。她读完信又哭了一场。哭完以后才开始写回信。回信改了一遍又一遍,总觉得还不能表达自己内心对他的爱,直到快天亮时她才勉强将信写好,装进信封。以后他们经常互通书信,每个星期都有两三封。白玫虽然想念他,但一见到他的书信,读到只有他才写得出来的那些肉麻的话,也就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