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静静的夜晚 10、伤痕深深
作品名称:燃烧的画布 作者:杨传球 发布时间:2015-06-10 15:05:22 字数:4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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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之风带白玫下馆子、跳舞的事很快便在全院传开。黄才志当然也听到了,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必须赶快动手,把白玫抢回来。他找了白玫几次,想与她谈谈,对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把柳之风的真面目向她揭出来,打消她对柳之风的幻想。但是她天天都呆在柳之风画室里,偶而在路上碰到了,她又根本不愿理他。他曾在晚上去寝室找过她,一听到敲门的是黄才志,就回一声“睡了”,然后就再也不理了。想来想去,便决定绕到白玫住的平房后面去,在窗前把她叫出来。
这天晚上十一点钟左右,他绕到校工宿舍平房后,在一个熟悉的窗口前站住。借助微弱的夜色,从窗口望进去,看到白玫在那张小床上已经睡着,轻匀的鼻息说明她睡的很香。黄才志轻轻敲了敲窗户玻璃,希望她能醒来。可是敲了几下也没有反映,他失望了,几乎要转身走了。但就在这时,白玫翻了个身,黄才志忽然觉得自己太懦弱了,面对这么一个美女,怎么能轻易撒手?一定要把她从柳之风手里抢回来,就是犯罪也值。他决定翻窗进去。便轻轻地推开窗户,纵身翻了进去。
黄才志蹑手蹑脚走到白玫床前,看着她睡熟的动人样子,不由自主俯下身轻轻地在她脸上亲吻了一下,理了理遮在她脸颊上的头发,然后就在床前坐下,静静地守侯着她。一种似水柔情油然而生,他就想如果真做了这位美女的丈夫那是多么幸福啊。
白玫只穿了一件背心,透过薄薄的背心能隐约地看见两只丰满的乳房随着呼吸一起一伏。黄才志看着看着有些心跳过速了,竟不由自主就将手伸过去隔着背心摸了一下。白玫似乎有些感觉,随之翻了个身,却没有醒来。黄才志胆子大了些,就又小心翼翼地将背心掀开,刚要伸手去摸乳房,白玫一下子惊醒了。面对眼前的黑影她正要惊叫,嘴巴就被黄才志的大手捂住了。
“别叫,我是黄才志。”
“那你想干什么?”白玫一边惊恐地往后靠,一边将一件衣服往身上套。
“我爱你,”他说:“我就是来向你求婚的。”
白玫一愣:“我不是给你说过了吗,我是特嫌分子。”
黄才志笑道:“别骗我了,我不相信你这么柔弱的女子会是特务。你要是特务,我们学院的那些女人都是土匪了。反正不管怎么说我都要娶你,我就想告诉你,这是我最后的决定。”
白玫冷冷地说:“你就是用这种方式向我求婚的,难道就不怕我喊人抓你?”
他说:“你不会的。”
白玫说:“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黄才志说:“因为你也不想惹来绯闻。”
白玫说:“你这个玩笑开得太大了,现在请你走吧。”
黄才志说:“我没有开玩笑,我是真爱你,不然我也不敢冒这个险了。”
白玫沉默了一会儿:“你考虑过和一个女特务结婚的后果吗?那是要坐牢的。”
黄才志说:“我愿意陪你坐牢,我不相信你是特务。”
白玫又说:“我正在给柳先生做裸体模特儿,你也不在乎了?”
黄才志说:“我也想通了,我尊重你的决定,以后不会再干涉你。”
白玫被缠得没办法:“只好说,明天上午我还要做半天模特,你让我睡一会儿好吗?”
他说:“你只要答应我,我马上就出去。”
白玫有些生气了,冷冷地说:“谢谢你的爱,但我不能嫁给你。”
面对这个回答黄才志生气了,尖刻地回道:“柳之风比你大那么多,难道你与他就合适吗?”
白玫生气道:“我和柳教授只是模特儿与画家的关系,请你不要乱想!”
黄才志说:“你说我乱想?你与柳之风一块吃饭、跳舞的事全院都传开了,只有你不知道吧?”
白玫说:“嘴巴长在别人身上,谁爱说说去,这是我自己的事,不要你管!”
黄才志说:“柳之风是个花花公子,他不过是玩弄你罢了,你还对他报有幻想!”
白玫黯然说:“我对谁也不报幻想。”说罢就抽抽搭搭哭起来。
看见她哭了,黄才志说:“别难过,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白玫擦了擦眼泪说:“我不过是个模特儿,你为什么要死缠着我?”
他说:“谁叫你这么美呢?当我第一次看到你时,就在一瞬间爱上了你,从此你就在我的生命里扎根了。”
说着就要搂抱她,白玫一下子惊觉起来,连忙往后面挪了挪。黄才志并不罢手,突然向白玫扑过去,白玫惊恐地喝道:“你想干什么?”
黄才志哀求说:“求你别喊,我太爱你了。你就答应我吧,我会对你负责的,明天咱们就结婚!”
白玫骂道:“谁跟你结婚,快滚,不然我喊人啦!”
黄才志说:“别喊别喊,我是真爱你,真爱你,不像柳之风他只是想玩玩你而已,我要与你结婚!”
白玫见黄才志竟开始脱衣服了,便趁其不备用尽全力将黄才志蹬到床下,接着便抽出剪刀准备以死相拼。
黄才志怕闹出人命,爬起来连连说:“对不起,刚才是我一时冲动,都怪我太爱你了!太爱你了!你休息吧,我走我走!”就慌乱夺门而逃,瞬间便在夜幕里消失了。
她将门窗重新关好,回到床上就痛哭起来。如果是一般女人遇到这种情况,肯定要喊人了,但是白玫却没有喊。她的绯闻本来就多,即使保卫部把黄才志抓起来,最终她也会惹上一身骚,被人指指戳戳,无端地背上勾引男人的黑锅。谁叫你长的那么妩媚,谁叫你让那么多男人想入非非呢?打掉了牙往肚里咽,遇到这种事她只有忍下。即使不能让人忘记,也千万不能为人们提供议论的话题。
10
每当夜晚来临,白玫的内心就会感到孤寂和空虚。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是爱情吗?个人的遭遇和丈夫艾一鸣的自杀深深伤害了她,以至使她对人生和前途丧失了信心,她甚至曾暗暗发誓从此不再谈婚论嫁。因为艾一鸣留在她记忆中的印象太深,尽管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常常还会在夜深人静时回忆与艾一鸣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市歌舞剧团的前身叫市文工团,那时文工团演员大都来自部队宣传队,科班出身的少。艾一鸣解放前曾到法国、俄罗斯学习舞蹈,回国后做过省立艺专舞蹈科的教师,白玫则是艺专的学生,两人基本功扎实全面,又能歌善舞,在文工团被人称为两个台柱子,基本上包揽了所有重要歌舞节目的男女主角。那时文工团什么都演,但演的最多的还是《白毛女》、《小二黑结婚》等。白玫演喜儿,艾一鸣就演大春;白玫演小芹,艾一鸣就演小二黑。在台上是恋人,在台下也是恋人,为了新生红色政权两人都觉得有使不完的劲。
在演出空闲,艾一鸣还教白玫学习芭蕾舞。虽然那时文工团还没有芭蕾舞节目,但是艾一鸣相信,过不了多久,中国的舞台上就会演出芭蕾舞,出现《天鹅湖》。白玫最大的梦想就是演美丽的白天鹅,艾一鸣就鼓励她说:“你本来就是一只美丽的白天鹅,只要勤学苦练,就一定能飞向蓝天、飞向世界。”当时他们虽然生活艰苦点,但他们对未来充满憧憬,每天都很快乐很幸福……
没有想到的是,文工团长迷恋上了白玫。文工团长是个南下干部,曾经或明或暗多次向白玫表示好感,但白玫已经与她的老师艾一鸣结了婚,这让团长非常失望。团长就找白玫谈话,对她说:“艾一鸣有严重的历史问题,你还年轻,最好与他离婚,跟着她会影响你的政治前途。”
白玫说:“艾一鸣就是个舞蹈老师,我不相信他会有严重的历史问题。”
团长就说:“他曾经参加过慰问国民党军队的演出,你知不知道?”
白玫说:“那是在抗战时期啊!”
团长说:“你太幼稚了。”
几天后,团长又以谈思想为名将她叫到自己的办公室,说了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之后,他一脸严肃地说:“你1947年是不是上过一个英语急训班?”白玫点了点头。团长接着说:“那是一个培养特务的组织你知道吗?”
白玫说:“我开始并不知道,后来知道后就坚决退出了。”
团长叹口气,握住白玫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并不那么简单啊!”
白玫惴惴不安地望着团长说:“那我该怎么办呢?”
团长笑了笑说:“这事可大可小,又过去那么些年了,只要你表现好,追求进步、靠拢领导,就不会有事的。”
白玫说:“我一定听领导的话,好好工作争取进步。”
团长忽然抱住白玫说:“我喜欢你,你和艾一鸣分手嫁给我罢,跟着我你才会有幸福、才会有前途。”
白玫大吃一惊,没想到团长会说出这样的话,就拼命挣出了他的怀抱,正色道:“团长,请你自重些,我是不可能与一鸣离婚的。”
团长就威胁道:“组织上要求你与他离婚,这是立场问题。”
白玫说:“那我就到文化局去问问,看上级怎么说。”
团长见白玫不好哄骗,就露出了凶像,不由分说地扑向她,将她按在长条椅上就要强暴。
白玫没想到团长会干出这样的事来,就不顾一切地反抗和呼救起来。此刻,艾一鸣恰好从办公室外面路过,隐约听到妻子的呼叫连忙冲了进去,从团长的魔掌下将白玫救了出来。
面对这样的结局,团长跪下来就向两人求饶。
艾一鸣说:“我可以饶了你,但你必须给我写下认错书。”
团长只趴在地上不断磕头,求他们放自己一马,就是不写认错书。
白玫看他哭得一脸鼻涕眼泪,便生起了怜悯之心,对一鸣说:“算了吧,他大小也是个团长,得饶人处且饶人,给他留个面子吧,我想他以后也不敢了。”就这样放过了他。
没想到,团长第二天就赖了账,推翻了自己的罪行不说,还倒打一钉鈀,说艾一鸣、白玫两口子设局拉他下水被他识破。几天后,团长便以特嫌的罪名剥夺了白玫演出的权利,将她开除出团并移送公安机关。接着又翻出艾一鸣在抗战时参加“慰劳国军演出”的问题,逼迫他交代与国民党的关系,艾一鸣受不了打击迫害,不久便上吊自杀。白玫的人生之路从此踏进了无边的沼泽地,再也不能从危机四伏的泥泞中跋足脱身了……
可能是因为她太爱一鸣,为他已经把心中储存的爱燃烧尽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忌讳爱情不谈爱情。苦涩而甜蜜的记忆留给她太多的伤疼,这些年她备尝人间辛酸却很少感受到人间温情。虽然她躲避着男人的追逐,内心深处何尝不渴望真挚的爱情。没有爱情的日子,生活如同一汪浊水,她则是浊水中一条奄奄一息的小鱼,她拼命挣扎着,要在浊水中寻一口氧气生存下去;她拼命挣扎着,向有水源的地方游去。过去的经历像一场噩梦,未来也被笼罩在一场迷雾之中,让人不可捉摸,不知前面会有什么。
此刻,她多想有个男人来保护自己啊!没有男人的女人是脆弱的,而漂亮女人尤其脆弱。因为围猎她的男人多,她随时都有受到袭击伤害的危险。她爱怜地抚摸着自己的身体,一边流眼泪,一边就想,如果有个我爱的男人在我受伤时来抱抱我、吻吻我、替我揩去眼泪,守护在我身边该有多幸福啊!她想起跟柳之风在一起发生的那些让人心动的事,就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了。她明明知道,柳之风只是艺术家的冲动而并不见得有真爱,却还是心不由己地要想他。她像花儿渴望春雨一样盼望天降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而柳之风正是她能够接受的那种类型的男人,他仪表堂堂有艺术修养,言谈举止热情浪漫而又不失幽默。她感到自己已经被他征服在劫难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