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回 蝠鳌错贪婪归魂

　　夏雨如故斥繁星，
　　隔岸笑骂怵窗棂。
　　无为凤憔掩朋友，
　　冬风揽月扬旗声。
　　游龙惊榻衫旧萍，
　　几度大河怜秋梦。
　　尊释称灵各自傲，
　　黯然酒桌亦英雄。
　　清风拂过，凌萧园里凄凉了许多。白骏（字寒奇）静静地躺在床上，杨志勇（字仲真）、张祚（字梦瑶）、王树栋（字子诺）、李春慧（字仪亭）众人正围在一旁。叶一茗（字子欢）哄着孟鑫（字心怡）也只是掉泪。一旁大管家陈平过来轻轻对志勇说了什么，二人便一同出来了。到花厅时，方闻陈平叹道：“打发去请乡公们的人都回来了，也说是骏小爷原籍不在山东，不能照旧例预备后事……！”话尚未完，志勇锁眉喝道：“那又怎样？他还是玄心正宗的门人呢，怎么就不能按照旧例预备了？你去传我的话，就说骏哥儿的后事，依照玄门教主的规模制定，丝毫不能少了。他们不办，我找听我话的人办去。把这些事儿交给他们，是给他们个面子，可如今摆起这般架势来了，可恶！”
　　话稍偏远，云烟深处，桃花丛中石亭下，文殊广法天尊正与虚空藏菩萨饮茶，正闻虚空藏微微笑道：“听说弥勒佛祖和太乙师兄下界了？”文殊摇头笑道：“贪婪，怕是不中用了，我料这场缘分也该了了。弥勒佛祖赐给那二位兄弟风雷宝剑，必是要那二人了结传奇所用……？”虚空藏菩萨惊道：“哦？我见那古书上还有几场大义，怎么，就这般草草收场了？”文殊一怔，缩紧了眉头忙摇头笑道：“倒也没这般简单，太乙师兄那里，还有一位缘人虽下了界，却……！”于是一顿忙道：“我是知道这个人的，想必也是这段大义之间的人！”虚空藏菩萨惊道：“哦？是谁……？”文殊点头叹道：“正是当初那太虚幻境之中的仙草所化，今在泰山之巅的水月池里已经洗礼了十八万四千七百余年，想来本也是天生帝子，上古时追随妙虚，抛开繁华，今已修得正果，该让他历练历练了！”虚空藏凝眉一顿，倒吸了口凉气点了点头，于是二人一笑去了。
　　再说回来，杨志勇匆匆到了花厅，正见李春慧手里拿着那张被血染红的信纸，正锁眉叹道：“这封信虽然写了这么几个字儿，却不知道骏哥儿到底想写给谁的……？”志勇坐到了一旁，接了过去端在手里凝眉细看了一番，低声问道：“这个话……？”于是将信收了起来，忙道：“冲哥儿呢？”李春慧一怔，这才锁眉叹道：“若不是你说起来，我倒是忘了，打从一大早我就觉着是少了谁，忙得也是犯了浑，怎么就没看见冲哥儿呢？”说着已站了起来，一顿，却又坐下了。
　　夜深了，杨志勇在偏殿里打着盹儿，忽然，一阵阴风吹过，志勇锁眉一惊，追出门来了，锁眉一惊，却见一只巨大的白色蝙蝠盘旋在了当空，志勇吓了个趔趄，手心里抓起两个火球，正装备要打时，却见那蝙蝠眼里似乎含满了泪花，忽闻声道：“不要打！”回头看去，是玄锡维（字穹高）来了，志勇一惊忙道：“哥哥……？”玄锡维微微笑道：“这是我们的兄弟，他叫贪婪！”志勇含泪惊道：“贪……贪婪？”玄锡维含泪点了点头，低声叹道：“对，他就是我们的兄弟，贪婪……！”杨志勇哭笑不得地收起了手里的火球，长长地舒了口气，回身便往凌萧园的方向跑去了。玄锡维拭了把泪，缩紧了眉头。墙角边的大树底下，白骏的魂魄看见了这一幕，也只轻轻摇了摇头，含泪微微一笑，舒了口气。
　　天亮了，杨志勇坐在床边倚着床帏傻傻的看着早已奄奄一息的白骏，含泪缩紧了眉头。孟鑫在门口站了会儿，却没有进来，只转身跑了出去，一路上甩着泪花到了天然飞歌。侯冲（字子凌）正在池边坐着发呆，孟鑫大喘着粗气站在了他面前。只见他手里拿着一个香囊，攥在了手里，孟鑫惊道：“颜姐姐的香囊……？”侯冲忙放进了怀中，起了身来，只微微笑道：“乖，你怎么来了？”孟鑫止不住流下泪来，只哭泣道：“骏哥哥，骏哥哥要死了……！”侯冲一怔，并没有说话，只是强忍住没有流下泪来，抚摸着孟鑫额前的刘海，随而笑道：“乖，我……！”话尚未完，孟鑫泣道：“那你为什么不去看看他，为什么不去……？大哥死了、二哥也死了……如今他也……！”他哭得再也说不出话来了，转身便跑了出去。
　　侯冲慢慢地回到了房中，从后廊往下望去，是凌萧园和追风居映入眼帘，不时的又回想起当初他们二人在园子里练剑、弹琴的一幕幕来，他再也忍不住了，只哭泣道：“兄……兄弟……！”便抱着头放声哭了出来。歌声传来，只闻曲中唱道：
　　“夏雨如故斥繁星，
　　隔岸笑骂怵窗棂。
　　无为凤憔掩朋友，
　　冬风揽月扬旗声。
　　游龙惊榻衫旧萍，
　　几度大河怜秋梦。
　　尊释称灵各自傲，
　　黯然酒桌亦英雄。”
　　这歌声唱碎了园子里所有人的心，榻上的白骏紧紧地握着杨志勇的双手，含泪笑道：“哥，弟弟要走了，照顾好我们的弟弟，还有……！”他没有说出来，但是可以看得出，他想的是侯冲。一旁孟鑫、王树栋、萧亦勋（字智星）都低声饮泣着。李春慧拭了把泪上了前来，见白骏微微笑道：“嫂子，骏，再不能在老太太膝前尽孝了……！”志勇忙给他擦去了泪水，正欲说话时，忍不住又抽泣着哭了出来。
　　看侯冲傻傻的整理了衣装，便忙往楼下跑来。夕阳照在湖面上，暮色染红了园子里的一切。匆匆过了望真山，到了凌萧园下时，忽闻一阵磬声，凌萧园里噪杂起来，哭声传了出来。白骏安详地躺在榻上，怀着对侯冲的满心希望离开了人世。门开了，侯冲跑了进来，扑通跪在了白骏榻前，拱手拜道：“兄……兄弟……！”早已泣不成声了，杨志勇倒吸了口气时，孟鑫哭道：“哥，冲哥哥来了，冲哥哥来看你了，你睁开眼睛看看他啊！”静静地，白骏的魂魄含泪笑着坐了起来，悠悠升入空中去了。张祚回头见了，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紧紧闭上了眼睛。
　　白骏死了，侯冲时常回想起与他在醉景阁喝酒的情景来，于是一个人提着几坛酒到了醉景阁，一杯又一杯喝了个酩酊大醉，趴在桌案上喃喃哭泣道：“寒奇，对不起……！”杨志勇来了，远远地，只是看着侯冲，没有走过去，看了好长一会儿，便转身走了。看侯冲也慢慢起了身来，提着酒坛直往凌萧园去了。进了门，已然是满目狼藉。皓月当空，门窗紧紧的关着，似乎还看见白骏在园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里。侯冲坐到了台阶上，含泪轻轻笑着，笑完了哭，哭完了又笑，将酒坛摔在了地上，爬起来进了屋里，跌跌撞撞到了偏房，便坐到了白骏榻上，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杨志勇正在书房看书，有小厮进来拜道：“大爷，金大爷、金二爷前来辞行！”志勇一怔忙道：“哦？快请！”看去时金范（字子贝）、金楠（字子灵）二人进了门来，志勇忙起身笑道：“两位师兄，快请！”金范忙上前拜道：“叨扰多时，既然事情已了，还望教主早日驾临崂山，我等，自当恭候大驾！”看丫头婢子们端上茶来了，志勇忙请二人用茶，方才轻轻笑道：“这阵子家里事儿多，耽误了两位师兄行程，仲真之过也。处理完家中之事，仲真，自当即刻前往崂山拜会！”金范微微笑道：“既然如此，我等便先回去了！”志勇一顿，忙点头笑道：“这样的话，我便也不多挽留两位师兄了，还请两位师兄先行，仲真稍待一二日随到！”金范点头一笑，二人忙起了身来，只拱手一拜，便转身去了。
　　回去的路上，金范看金楠一直沉默不语，随而勒马问道：“怎么了？”金楠一惊，回神答道：“没，没怎么……哥！”金范轻轻摇了摇头，喃喃叹道：“我看你自从今日一早见那杨教主便似乎有些不对，有什么话，不当讲吗？”金楠含泪舒了口气，低声叹道：“哥，我看你我是谬托知己了！”金范一顿，金楠摇头叹道：“我看那杨教主非等闲之辈，久后，必要造次。当今南北交战，天下将乱，这杨教主在此时登山宝位，仗义结识天下英豪，仁恩布于天下，其志不小！”金范一顿，慌忙回过身来了，只锁眉惊道：“莫非……？”金楠点头笑道：“对，全文古书上所说的高祖文皇帝，就是这样一个人！”金范似乎是吃了一头雾水，似乎又是感觉到了什么，只紧缩着眉头，喃喃问道：“子灵……？”正说话时，金楠忽然心口一阵疼痛，人马俱惊，当即摔下来了。
　　欲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