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1、2、3）

　　
　　
　　(1)四海为家，逃亡之路
　　1959年1月，距离春节日渐靠近了。那些“贵族”当然欢快过年的时候。每逢过年是人生最美满、团圆、幸福的日子，而庆余他这时感到只是厌烦、丑恶、郁闷。心想越早越快离开这个"鬼地方"越好。本该新年是恋人合欢之时，可庆余将要离开亲爱的未婚妻而远离他乡了，一长夜他俩内心交织着恐惧、焦虑、叹息、不安的复杂心绪。他俩相抱痛哭了，好长好长的时间，暗淡的灯光也流了不知多少烛泪。夜深沉，四周静得像死潭一样，只听到悲凉凄惨的梧桐落叶声，她哭得更伤心了。她何尝不想与爱人长相守呢！饭甑里蒸黄连又苦又闷，有什么法子呢？矜洁这时强忍着，将一切悲愁苦衷只往肚子里吞，她勉强抬头注视着庆余，示意着祝他一路平安，早报佳音。
　　庆余的心早已飞向北国，认定北方有自已的乐土，他对大西北情有独钟，他内心怀着无限的憧憬，期盼着明天会更好！茫然苦闷的心，竟已找不出有如梦幻般的文字来形容，是啊，袋里有笔，便要随便写写。每有感怀、思想、爱恨，就会用一张便笺，随手涂鸦，看着这些，便有点爱不释手，有点如视同自己的孩子，敝帚而自珍！他像看到了生命长河中自己所走过的人生脚印，这深浅不一的脚印，虽然不能称之为奋斗的足迹，却能道之为风中扬起的花絮，星星点点，也有几分美丽！，算是留给已逝岁月的纪念。
　　此时此刻，他心平静了许多，自己尽管被人遗忘，被社会遗弃，现在好了，通过整理自己的心绪，产生了些莫名的感激！真的：唯有感激，他才觉得青春焕发；唯有感激，他才觉得幸福异常；唯有感激，他才觉得山川秀美……“小楼昨夜听春雨，深院今朝绽杏花。”忽然记起一幅他曾写给庆新哥生女的对联，女儿总被父母视为掌上明珠，那时的家庭是多么祥和、温馨、幸福、和谐啊！
　　在路途中过个春节是如此的乏味，一切的孤单、凄凉、迷惘、离愁、思念……一齐涌上心头，听外面爆竹连天震地响，看黑暗中大红灯笼随风摇动，彩额上还有“欢度春节”依稀可见。尽管他们杯盘交错吃分岁酒，可庆余单独往旅馆中喝着白开水，只是心中想着：赶快走，走得越远越好。如今的故乡，再不是依恋之地，你己经与厌恶是同一个含义，你已经与地狱是同义语了。
　　次日至上海去的大轮船，船上尽是“欢度春节”的人群，看一对对情侣，从面前走过，大概是刚结婚吧，还偶而遇见曾是相处很好的老熟人，只与之照面不打招呼，庆余当之为陌路人。他孤单的坐在最下等的五等船舱下面，这五等舱人是最多的，大多是农民、小商人，或者被饥荒所迫受不了外出谋路的，有不少的由于家乡苦难而外出找工作的，大概这些都是被压的最下层的人吧，庆余刚好与这些人是同路人，也是同命人，就有共同语言可说，无非是谈找工作谋出路的话，一路既有伴，又获得工作信息，可算是陌路上逢知音了，也算是人在艰难中一次浪漫吧。浪漫的生命、浪漫的人生，构成了浪漫而奇丽的社会图景。于是，人们都成了这图景中的一部分！真爱无声，托翁的“幸福的家庭人人相似，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道出一个哲理：家庭的幸福是因为有爱！而这个爱却靠牵挂去营造，庆余想着想着觉得很自慰。
　　庆余依偎在船舷边，轮船在海浪中，犹像一座活动的小岛，在排空的浊浪中航行，庆余的心随着生命之舟远去了，越远越好，哪怕海角天涯，这时，几只海鸥在海面迎风搏击，犹似寻找着自已的归宿，这些天籁也与庆余一样寻找自己“桃源”呵，他抬头遥望着北方天空一片蔚蓝色，白云朵朵向无限的苍穹缥渺飘荡着，仿佛自己驾着云朵无目的游荡这个世界一样，看天地如此广袤，大海是如此浩瀚，不知哪里有我庆余容身之地呢?他十分怀念着亲人，怀念着矜洁，亲爱的，年过得好吗？
　　有一首歌这样唱道：舍不得你的人是我，离不开你的人是我，想着你的人是我，牵挂你的人还是我……听着这首歌，只要是真正爱过的人，心灵都会为之而震颤。因为恋人之间，夫妻之间，无论你我，魂牵梦索的日子常常会有！
　　他们的眼泪是哭诉互相的牵挂，他们的笑容是畅叙牵挂的甜蜜，他们的相拥相抱，是人间最美丽的词汇也形容不出的风景！恋人之间的爱，是玫瑰花，是红苹果，是酸葡萄。当你记着她的生日，送她一个精美的贺卡，她会感动得流泪，然后把你拥抱，然后给你一个吻；夫妻之间的爱，是理解，是互助，是关心，看恐怖电影时，她尖叫一声，你把她揽在怀里，她病了，你坐在她的面前轻轻安抚，她会对你深存感激，然后更加爱你而备感离不开你。有人不相信爱，那是因为他们没有学会牵挂，放飞的风筝永远不会回来！
　　他想到矜洁，作为一个年轻女性，她不甘平庸，决心用自己的智慧和勤劳，谋取一份属于自己的天地。她16岁学了中医针灸，在认真学习，遇到困难从不失望，她怀有不悔的心，她发誓要“踏破铁鞋，寻找真经”。历经三年，在学习的凄风苦雨中，长了志气，志气是有志者的通行证啊，奋斗才会出真智。她始终鼓励自己：“学有成就，就是靠自己一个人的志气”。她满怀信心一定要迈向成功，当她医治好很多人病痛时，在“救死扶伤”白衣战士荣誉面前时，在一片赞扬声中，她眼含泪花。要知道，那种心情，那种幸福，只有初为医师的人才能体会得出啊！一年一个脚印，一步一个台阶。她踏实干着，正圆了一个女人梦，面对她如花的笑脸，他希望她有更广的天空啊！庆余这默默地为她祈祷！人们都说，在困境中，女人比男人更有韧性，更难被击倒。是的，如果这句话需要验证，他想像矜洁这样艰苦奋斗，摸爬滚打到现在，实在不容易。
　　当庆余到了上海的火车站，一眼看去，“盲流”到西北去的人真多！他们有拖儿带女的、有夫妻成双的、有男女孤身一人的，还有七八十岁的老人。这些盲流人群大部份来自农村的逃荒者。虽然人们不知道“盲流”二字为何物，就是抱着逃一条生路的希望，汇入了这一条茫然涌动的人流，踏上了不知方向没有终点的路程啊。
　　1959年的正月初二，庆余孤零零冒着风雪，徘徊在上海的车站上，他见候车厅黑压压一大片人群，七倒八扭蜷缩在地上、椅子上、或坐在自己简单的行李上，显得十分疲惫，脸色都十分憔粹，半睡半醒的打盹着候车，看样子这一批实是盲流人群。各人有各的心事，找不出有人脸挂微笑，目的却是一个逃荒避难。庆余心中凄然，他们何以不在家过大年，却在这里受冻挨饿，迫不及待地西去？也像自己一样找生路吗?庆余无须多想，他赶快去买来车票。乘着西去的列车，沿着京沪线西去北上至郑州由陇海线继续西行，饱经了挤火车受窘之苦，一路站立的辛酸与苦辣，加上半饥不饱，车厢成数倍超员，人气、恶气、臭气什么都有，想蹲下休息不可能，水没得喝，挤得人出汗，庆余被挤得八十岁老头学吹打上气不接下气，人与人挤成一块，男与女被挤得分不清了。身旁一个中年男乘客，在咬牙切齿地诅咒着，他艰难地抬起双臂，从腕上取下来手表，表壳玻璃早己被人挤得破裂了，是刚才上车何时候被挤烂的，看他苦丧着脸，大喊心疼。
　　列车载着东西南北客，载着团圆、喜乐与温馨。但载的更多的是优愁、痛苦与不幸。又有谁知天下游子“背井离乡”在呻吟、哭泣、悲愁、叹息呢！！西去的路越走越冷，风也越刮越猛烈，一路上漫天飞雪，看沿途每站，人头攒动都往车中挤，将原本人满为患的车厢，搞得更加木桶淘米水泄不通了，挤得小孩哇哇大哭，挤得妇女叫皇天，有什么办法呢？只得忍痛灼艾不得己！尽管车外白雪纷飞，车内人闷汗直流。使人蓦然感到生存空间那么狭小，连呼吸也感到困难。庆余好不容易挤到窗口，长长舒了一口气，他把脸转向窗外，看到稀稀落落的村庄，都披上一层厚厚的银装，一片白皑皑，“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凄凉景象，他苦有所思，对周围的一切都不感兴趣，好像是“天外来客”，自已被开除地球籍的人。
　　列车在奔驰，喧嚣的城市一座座向后移去，不知过了多少城市，不知过了多少村落，列车经过了宝鸡，又穿过了不知多少的隧洞，天水已是在眼前了。咦！看窗外一片风沙满目的原野，真是沙漠的荒凉境地啊！在这个天苍苍、地茫茫的蛮荒古道上，西昆仑最大的域都座落在高原谷盆地带中，植物奇缺。风，从荒原上吹过来，唿哨着、呜咽着，更从北面带来一股料峭的寒意。据说这是一条古代的丝绸之路，那时的繁华热闹场面，曾演绎了不知多少的春秋，正是人们所称的河西走廊了。庆余从未见过如此广阔的土地，一穹蓝天，无尽黄土，天地纯净得如此简单，又简单得如此宏伟，让人不得不叹服大自然矛盾的神奇……列车疾驰，一直向西、向西，铁道笔直地摆在大地的中央，连接到天尽头，兰州到了。
　　庆余囊中空空，手头羞涩，钱用光了，咋办呢，挨饿威胁着他，露宿在兰州的街头，蜷缩在店门屋檐下，只有尽快解决吃饭问题，眼看街头巷尾，一群群、一班班都是找工作的人。偌大的兰州城，几乎布满了“盲流”，人头攒动，一片人的海洋，这些几乎全部是从农村出来的人，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找个安身有工做有饭吃的“乐土”，庆余也融入了这支求业行列。经报了名、登了记，一辆拉货车将庆余数十人，一直送到兰州西固城。西固城是兰州的工业重点区，全国有名的兰州化工厂就在该地，它建筑宏伟，占地尽广，每逢华灯初上，一片灯光似满天的繁星，闪烁、辉煌。
　　庆余被安排在一个炼焦厂当工人，全是苦力劳动，作为刚从“人间地狱”出来的庆余来说，算是找到“安乐窝"”了。他想着，劳动苦些不要紧，但求精神舒畅为第一。人家将自己看成一个人，处处尊重我就行了。所以他精神轻松，劳动愉快，无牵无挂每月粮食定量60斤，吃饱好干活，按工计酬发工资多好啊！在这里比之农村饿肚子来，算是天堂了，每天吃的是白面馒头，也有小米、高梁搭配；大鱼大肉也能吃得到，是啊！这一年来庆余从没有吃到鱼鲜与肉味了，现到了兰州才尝到了鱼肉美味啊！炼焦厂设备是十分简陋的，居住条件极差，200人统睡在大棚中，因为大家同是“盲流”，发扬了互敬、互助、互爱的精神。大家热情如兄弟，劳动愉快，有空畅谈家常事，生活还总算安定，再不受人歧视与压迫了。劳动每天在运煤、筛煤、装窑、炼焦等。由于煤灰飞扬，每人面孔都成为“玄坛爷”，每人整天穿梭在煤堆中，半天下来每人都成为“黑人”，只露出白白的牙齿。这一切庆余在所不计，暂且安身再说，但是内心还是打算去新疆。庆余决心再干医务工作，待挣够去新疆的路费再作打算吧。庆余心情十分愉快，吃饱干活，干活吃饱，每天都是不断重复地干着，光阴易过，干了4个月，一晃就过去了，庆余打算新疆之行了。
　　这段时间，庆余与矜洁保持着密切的书信往来，她及时的告诉庆余一切情况，她说：庆余，你去年年底自你离开了M县，人们当你“失踪”了，当时他们曾追查下来，拿大队是问，为什么不管好右派？急得大队连长到处寻找你的下落，结果没法，该连长乖乖的让乡政府狠批一顿了结。据说，年关每人有一份过年食品，年糕×双、炒米、糕点等，也有庆余一份，没人去拿，结果都放着长毛变质了。庆余心想，自己到了这里，“天高皇帝远”，看你们有什么办法？“右派”又不是犯罪，你们这样对待“右派”，都会遭到报应的，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右派”个个都是好人，最讲实事求是的人，右派为人民做过好事最多懂不懂？庆余确信自己永远是个好人！
　　既已到了西北，庆余也很有兴趣对兰州作些了解，知道它地处西北黄土高原，城市中心有黄河流过，城市在南北两山的夹带中，形状狭长。气候干旱，风沙大，自然环境与江南和沿海是不能相比的。但历史悠久，古丝绸之路，民族大融合，历代兵家必争之地。兰州，地处祖国西部偏僻之地，大西北的粗犷给了它漫漫的黄沙，沙尘暴更是让它多了一条落后的难过记录，其实兰州并非你所想的那样风沙遍地荒凉一片。兰州，古名叫金城，很好听的名字，以前的兰州，的确很荒凉，但著名的“丝绸之路”可是在兰州经过，自古以来就是中原通往西北的交通要冲，兰州担负着迎来送往的重任，就是在今天，兰州依然是西北的铁路枢纽，是陇海，兰新，包兰，兰青的铁路交点。兰州的天气是小孩的脸说变就变，天阴下来则刮起了大风，大风随着泥土(沙)漫天笼罩，不见10米之地，整个城市则成了黄尘世界。当地人都习馈包着头外出，特别妇女终年都包着头巾，不然大风一刮，耳朵鼻孔都填满了泥土，每个店铺，均有二层门窗，平时都挂着布帘，以防风沙，真是沙漠大陆性气候的特点呵！每逢风沙来临，庆余与大家赶快躲进了大棚，待风沙过后，仍是一片蓝天。兰州气候干燥，每人每天必须要喝大量开水，否则喉咙干燥，鼻子容易出血，这些苦庆余皆能承受，倒感到十分刺激、舒畅。因为精神愉悦，无忧无虑，不觉苦，不知累，人也感到青春焕发了，君不见，身苦莫过于心苦，身苦精神不苦，则不感到苦了。
　　
　　(2)追寻乐园，到新疆去
　　1959年6月，庆余与其他儿个同行者，提出离开炼焦厂，厂领导一再挽留，说：在兰州工作好，炼焦厂还会大发展，将来全部自动化，你们这些都是知识分子，将来要培养大家去学机械化管理等等话。但大家坚持要离开，厂方只得让大家去了。经结算了工资，大家就这样欢快地离开了兰州。当时铁路己经修到尾垭了，人家有兴趣，何不去敦煌看看呢?机会难得，好啊，一起游一下吧。
　　敦煌之名，名在三景。鸣沙山、月牙泉、莫高窟，都是举世罕见的奇观。“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在离玉门90公里远的敦煌，全年很难看得到春天的痕迹，然而不能冷却赶来“朝圣”的人们。
　　特别引起庆余感触的是月牙泉了，它坐落在鸣沙山的右边。四周沙丘环绕，它如一块碧玉，又如一面明镜镶嵌在金色的臂弯里。月牙泉极小，它的成名在于其生命力之强，只有一小片池塘的面积，约半顷方圆，水也不深，最浅处只有数米而已，水面蔚蓝澄澈，明净透底。它两头尖尖，中间微丰，酷似新月。泉边长满了芦苇，绿色的芦叶和白色的苇花倒映在水里，泉水的光波又折射在芦苇上，相映成趣。它是这大漠中最恒久的奇迹。千百年来，地质变迁，沧海桑田，狂风使周围的细沙吹拢、聚散，无数次地改变沙丘的位置和形状，但斗转星移，风吹沙埋，它从不曾被风沙彻底埋葬过，且泉水从未满溢，也从未枯竭，始终静静地自成一泉，如一弯新月，它是沙漠的眼睛，更是沙漠的灵魂。在周遭荒芜、粗犷的沙漠行走，难免压抑烦躁，僵硬疲乏，沙漠中恶劣的太阳和狂风更是加重了身心的疲累。所以站在这清凉、柔美的泉水边，心下顿时一片澄静，身上紧绷的神经也慢慢松弛下来。于澄静放松中，更有一股隐隐的感动充塞心田，眼晴被涌上来的泪刺得辣辣的。试想古今多少驼队曾路过这里，运货的商人，远行的浪子，新嫁的女儿，甚至还有那征战的将士，或许数日，或许数月，他们都在这荒漠里跋涉，远离亲朋，远离奢华，更远离人烟，眼前是无边黄沙，耳际是呜咽西风，一路奔波劳顿，乍然见到这清泉和芦苇，该是何等的激动啊，那奔过来的脚步也必是踉跄的吧？他们拴好驼群，在泉边坐坐，歇歇，掬一捧泉水润润心田，失意也好，得意也罢，都暂且抛开吧，整整衣襟，理理乱发，在这遗世独立的泉里重获勇气和慰藉，于是再远的路途也可以从容继续，庆余去月牙泉时，竟站着不肯走开了。是啊，月牙泉无非是一潭小小的泊，波澜不兴的静水而已。它的神韵、文化底蕴多么深厚啊！
　　恋恋不舍地告别莫高窟，已是黄昏时分。遥望雄奇峻拔的三危山，虽然没有动人心魄的佛光。但见夕阳下，莫高窟披着一身金袍，是那样的神圣高贵。庆余豁然开朗：佛光其实在每个人的心中。只要永远求真、向善、尽美，就能悟得真经，去创造一个至爱和谐的世界。
　　当列车己将流浪汉，庆余与数以万计背井离乡的流浪者一样，挤进西行的人流，从浙江万里迢迢的东海之滨，从兰州到敦煌，现已来到尾垭了，列车喘着粗气停在茫茫戈壁上，已经是傍晚6点时分。尾垭——我叩门来了。尾垭是个荒凉村落，整个天空被风沙弥漫着，人行在满目风沙的戈壁中，风特别大，把地上小石子都刮上高天，人走在路上，小石子一个劲往脸上砸，砸得人脸丝疼丝疼的，庆余只好戴上防风镜，把头包起来顶着风一步一步前行，尾垭虽则终点的站，但仅是一个小车站，去找旅馆还有一段路，总算住下了。庆余想起了“平沙莽莽黄入天，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的诗句来，与这里是何等相似啊！庆余经过一番简单梳洗，洗下来一面盆“泥汤”，从耳朵及鼻孔中挖出一堆泥沙来，真感到自己有点探险精神。
　　翌日清晨乘上了经哈蜜、吐鲁番至乌鲁木齐的车。汽车飞速掠过这条千百年前古人的漫漫征途，却仍然强烈地感受到西域，旷野恢宏的气势和时空积淀所带耒的巨大惊悸和诱惑。通过一望无际的沙石地，荒凉到没有一棵树、一个人、甚至一个稍微引人注目的东西也没有，天明净、完整，犹如一口蔚蓝的锅扣在头顶。偶而有两丝白云，也是极高地被挂在天顶上，犹如玻璃上两道忘了抹净的水痕，太阳是这世界热情无比的主人，她慷慨地把所有光明及热量投给了下面的世界，让大家整个笼罩在一片火热的金黄之中；它又是如此严酷，肆虐地蒸腾着这世界的每一滴水，令踏上这片土地的生命望而生畏。在这样的莽原上行驶，使人就会发现你和你的车永远是大地的坐标原点；左边的土地和右边的土地是相等的半圆，前边征途和后边的来路是相等的射线，汽车把路从天边一直地拉到脚下，又从脚下把它笔直地向前插回天际，然后让自已在中间狂跑，常常令人产生一路劳而无功的幻觉，因为在人们的视野中，似乎找不到目标。
　　唯一的动感来自风，它随心所欲地刮起股股沙尘，迅猛地抽向天空，时不时在天际形成一条条蠕动着的小龙卷，如精灵一般时隐时现。在这旷古寂寥中，唯有天山像一位忠实的朋友，在遥远的地平线上默默地和人们并行，一脉白皑皑，透逸不见尽头，那山头偶尔反射出雪光，似乎在时时提醒着你：她，才是边疆永远的守护神。如今，庆余在塞北大漠的孤尘中，逐日而行，这曾是他的美丽向往，现真的成了现实。巨大的苍茫和远古般的洪荒，让他渐渐无感于自己的存在，进入梦幻状态，他的思绪在这悠远的风尘中慢慢飘散，零乱地错位于交叠的时空中。
　　透过渐沉的暮色，他仿佛看到了张骞在漫天风雪中姗姗而行；唐玄奘背着高高的行囊执着地前进；苏武正紧紧握住那柄流芳千古的使节，颤抖地踏上这片阔别了19年的故土，风刻霜蚀的脸上，老泪纵横；卫青、霍去病的铁骑来了，如雷的马蹄声张扬着大汉帝国无比的威仪；忽必烈的大军从这里掠过，去实现中国皇帝臣服万方的旨意；楼兰少女悄悄撩开面纱，打量着这片和她们家乡完全不同的干旱地：马可•彼罗拍拍坐骑，催促他的马队快快向东前行；林则徐挥毫在这漫漫的漠海中，写下了“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的诗联……
　　闻名遐迩的吐鲁番，庆余这次经过了，可惜走马观花地浏览一下她的芳容，以前只知其名，如今才知道她真是个“火洲”。车子一到跟前，就感到很烤人，它是我国最大的葡萄生产基地。吐鲁番历史上是丝绸之路的重镇，
　　新疆是歌舞之乡，维吾尔族是能歌善舞的民族。席间，热情好客的新疆朋友，频频给大家倒茶敬酒，喝着，喝着，有位朋友情不自禁地跳起舞来，她的舞姿轻巧优美，跳的随意洒脱。还有更让人惊奇的，房东年仅3岁的小女儿，长着水弯弯的大眼、长长的眼睫毛，一个活泼可爱的维吾尔族小姑娘。每当音乐响起时，小姑娘就会自然地翩翩起舞，每个动作都那么和谐，恰好踩在节拍上。维吾尔族人在舞蹈艺术表现力上的独特，其天赋不能不令人叹服。“吐鲁番的葡萄熟了，阿娜尔罕的心儿醉了……”欢快的音乐在耳边萦绕，空气中浸透着羊膻味道，弥漫着奶茶和葡萄酒的醇香。在绿荫环绕的葡萄架下，一边品尝美味食品，一边欣赏美妙绝伦的新疆舞蹈，庆余的心儿也醉了，忘记了一切苦恼。
　　
　　(3)乌鲁木齐，美丽边城
　　一身风尘、一路跋涉、一心向往。庆余终于来到了乌鲁木齐，这个城市被人类建造的如此美丽，又因生活在其中的人们而感动。每一座城市都有着不同的气质与容颜，关于乌鲁木齐，关于生活在乌鲁木齐这座诚市中的人们，人们可曾注目观望这风云多变的年代。过去人们常说，“吐鲁番的葡萄哈密的瓜、乌鲁木齐道路年年挖”在历史的洪流中显现恢宏巨变，还是悄然潜变，都有值得人们记录、值得人家保留的精神财富。
　　天山是祖国大西北的生命之山，人们多么爱你啊！庆余每天乘火车、汽车……劈风披沙，日夜兼程，到了你的跟前。天山的峰峦是银色的，她的山麓是绿色的，她的视野黄绿相间，黄的是沙漠，绿的是绿洲，绿色被黄色包围着，黄色是主调。庆余知道新疆是美丽的、富饶的。庆余期冀着自已奇迹的出现。终于，视野里有了绿色。湿润而甘甜的绿色。那是一条线的柳树、榆树、白杨，从遥见天山雪峰的地方一直延伸到天山脚下。沙海中怎会出现绿色生命线？庆余仿佛听见了水的奏鸣、水的欢歌。当地的朋友说，这是天山上溶化下来的雪水。夏天有时会涨水的，水涨到哪里，绿色就扩展到哪里。天池是我国海拔最高的淡水湖。去天池的半山腰，会更遇见了小天池。大小天池以她甘甜的乳汁，魔法般地染绿了四周的群山，而倒映在大小天池里的雪蜂为天池补充了源源不断的乳汁。有水的地万，有绿色，有生命，有居民，有瓜果，有粮食，还有棉花。有天山积雪，才有鸟鲁木齐河，有乌鲁木齐河，才有乌鲁木齐；才有绿洲，才有生命。庆余想：凡了解这些地方的过去与现在的人，都不会怀疑这一点。新疆真美。
　　庆余心情十分好，好像进入了“世外桃源”。他心情是舒畅的，抱着满腔热情，期盼着对未来的向往，一心想着在乌市找个理想的工作。他看着车站周围，就像个规模壮观的人才大市场，来自全国各地找工作的数以万计，内地人一来即分配工作，不过工作好坏差异很大。车站挂上了鲜红的横额，上书着“同志们，欢迎你们来边疆建设！”“热烈欢迎各位同志光荣入疆参加建设！”“新疆是个好地方，你的愿望就是我们的需要！”“同志们，祝愿大家找到称心的工作！”“既来之，则安之，欢迎你们来建设祖国边疆！”那时就是根据自己的兴趣与愿望，工作由你自己挑选。能者就上，没技术无文化者当然分配他们体力劳动的。庆余是有二大优势的，一有文化二有技术，心中不慌。当时手续简便，可以说在30分钟内就找上工作。一登记，二填表，三落实。来的都是没有户粮关系的人，有张选民证就行，当然有资历、学历、技术证明更好，落实工作自然会更优先了。当时无户粮就能报上户口、供给粮食，的确是个奇迹、听来奇闻，也是这个“世外桃源”的特殊政策啊！
　　“盲流”来者不拒，盲流与支边人员待遇无异，盲流者也就成了光荣的支边人员了。这也许是基于建设需要，同时又体现了一种礼仪吧。庆余面对现实，想想今非昔比，看看从内地来的人群，每天络绎不绝的来疆，都一个一个的分配了工作，一心想寻个理想的工作，既来之，则安之。他静待了一个星期，深信自已能找到原来的医务工作。他每天都往劳动登记处跑，见到同类人都互相通报讯息，大家都抱着一股热望、一片关情，不是知音，则是朋友，好像没有坏人，那怕是完全陌生人。全称老乡，互表热情，牵线拉关系，帮助找工作。这时，庆余的生活面临着严重的威胁，带来的300多元钱已花得廖廖无几了，必须计算着用，每顿饭只能买了一个馕(大饼)，加一碗茶水充饥，无法住旅馆，每晚面对星空，碾子沟的车站的路边睡觉。北国之夜，那怕是夏天也显得十分寒冷，日夜温差尽大，往往白天30℃多，夜晚则降至6一8℃。庆余躺在路肩上，他全身龟缩在被窝里，任由寒气侵袭，这样露天苦度了二长夜，夜深了他想起了家，梦魂飞到了矜洁的身边去了。亲爱的，你好吧！您想我哭啦，眼睛被清泪淹红了吧，我很平安啊，放心吧！他让灵魂的语言飞向天籁，诉说着对她的感动，诉说往日的缠绵。风在吹、心在动。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她让咱们的家园变得热烈，变得灿烂。尽管未来的旅途上还不乏艰辛和坎坷，他与她都将会傲视一切，奏响更加灿烂辉煌的新篇。亲爱的，一生太短，为何牵挂太重？庆余有时候，思绪飞扬，仅仅是因为不想寂寞，目前而对于爱情，这种想法显然奢侈。爱情是世间永远不会落幕的故事，爱情从来不是过错，爱情所注定的只有时间和空间遥遥交错。在时空的距离中永远存在着这样一种无奈，一如两列火车相对开过的刹那，曾经爱过的两个人隔了车窗短暂的对视，原来，庆余深爱的她正在与他错过。而错过了的，只能是错过。谁又有力量将时空逆转，让自己的爱情再一次重新来过？不！我与您定会重来的。每当流星飘过天际，我站在星空下。用一千个祝福，给你一千种幸福的。记得吗?那是一个柔情似水的晚上，那时我与您是多么柔情、缠绵啊！我依然出乎意料的温柔。月影穿过树叶震颤在宁静的水面，一阵阵涟漪于是拥着波光一起一落的漂向湖的尽头。我与你相依、相抱在一起。仿佛世界上所有爱的呼唤、情的心声都融入了您我的心田里。我您望着一片片淡雅的水纹，仿佛看到了您我的情波荡漾、纯真的爱啊！
　　乌市卫生局门向庆余开着，庆余跑到乌市卫生局登记站，他出示了卫校毕业文凭，人事科的同志，他恬然微笑，从眼镜下射出温蔼的光。他接纳了庆余，被录选了。登记过后遂递来一张档案表格，庆余毕恭毕敬的填上，还需经过市一医理论口试与实践操作考试，他欣然拿到了介绍信。当天庆余住入了招待所，经过一番沐浴，尽洗涤了自已这半个月来风尘仆仆的痕迹。来一个上下内外大换装，他面目一新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仪表堂堂，风流倜傥，恰像“新郎”……这一天算是庆余有生以来最快乐的一天吧，他内心甜滋滋，他脸上浮现出一种少见的喜气，眼角上扬着笑意。晚上，明亮的灯光映照在他的脸上，更显露出他的满面红光来，他抑制不往内心的激动，一股喜悦的神情油然而生，飞机上挂邮筒高兴(信)，这一夜他睡得多么香甜啊！第二天庆余高高兴兴走进了市一医，先是实际操作，后经理论答辩，均取得了主考官的赏识与赞扬，成绩优秀。第三天即由乌市卫生局人事科分配工作，至市第三门诊部搞化验工作，月工资为60元那时浙江一般工资均为30元左右﹚。庆余感到十分满意，想自已当年在医院里的工资也只有40多元呀！现够满足了。庆余真正尝到了“天堂”滋味了，他心中的高兴和激动，无法言表，好像在雾诲中见到了航灯。他浑身舒坦、温馨、兴奋、欢快暖彻了心。他拿着乌市卫生局人事科的介绍信及户粮关系，去了市第三门诊部，部主任是全国劳模是自治区的知名医师，自治区的人民代表，他待庆余相当热情，他说：欢迎你来工作，我们太需要你了。他紧握着庆余的手，蓦然使庆余感动得热泪盈眶，五脏六腑抹蜜糖甜透了心。庆余想着：还是靠技术吃饭好呵！一个失败了的人不算完，如果连志气也消失殆尽，那他就真的完了，庆余靠的是志气。但他转念又想起自己被划为右派的悲哀、苦难。因为他这次是隐瞒右派身份而来的。他那伟大的漂泊梦，如今果然进入了这个“世外桃源”，他正因为受到那个猛烈地冲撞与压迫、才刺激了他的自我反击张力，“逼上梁山”外走的，命运就使他走到这一步，不管怎样，那怕将来有更大的风雨，跋涉在沙漠、高原、天山……让那种豪迈、艰苦和洒脱，四海为家也罢，这种感情来的汹涌、强烈，叫庆余难以自禁。57年的飓风，这场风波毁了他，也改变了他的生活；人生，就是这么富于戏剧性，而且，意味深长。外面的世界依旧精彩，依旧需要爱，依旧追求永恒的微笑迷人的倩影，他曾从孤独地叹息中度过，依旧拥有那份超然和寂寞，依旧怀着难以名状的心情去寻古探源，为自已寻找出路、归宿和解脱，依旧是那么美丽，诱惑人，令人迷惘……而他，失去了一切，什么迷人，自欺欺人，而且只有艰难。要知道，过去的太阳不会依旧辉煌，要顺应时代，指导时代，落后时代即便不是悲剧，也是失败。对世界，他无可奈何，对社会，他也无可奈何。而他，将永远怀着理想和激情，以悲剧的姿态，走向远方。回想反右是可悲的，“你如果是长在十亩地中的萱草，割不到你；如果是在一亩地里的萱草，就割到你了。”岁月如流，在既往的时光里，如一滴滴酸和碱，它残酷地腐蚀着他的生命和意志世界，社会把他遗忘了，但是他不甘沉沦、不甘寂寞。他的灵魂发出怒吼，声如冲撞在天地间的猎猎的风，澎湃、激荡，多深沉、多悲壮、多豪迈！他记忆之舟，在这往事的江畔停泊。58年3月3日，是他最黑暗的日子，他怎能忘记？一切的一切，无论何时，他都将告诉自己是无罪的，你只是做了忠诚的人，只是在当时做了一个正直而且富有正义感的知识分了所做的一切。那骤然而来的事件，使他慌张无措……六月的太阳，火辣辣的，宛如一碗正宗的川味麻辣面，热气腾腾，令人汗如雨下。一种英雄的落寞、荒凉、孤独笼罩着他，狠不能象虎一样长啸在苍茫四起之中，那么凄厉、那么惨绝、那么悲凉……信念、理想、良知、热情、毅力……都一次次在狂流里流失殆尽……秋凉，空气里有许多水丝丝擦身而过，就这样感受季节，一切该结束了吗？是感受到一切将去，而分外珍惜吗？
　　从东海之滨到准噶尔盆地，漫长的生活道路，去磨炼、去锻造。在这片神奇的土地上，曾从风风雨雨、风霜雨雪中成长起来的一个落难的“盲流”。他定会写出了一个人、一代人、一个民族不愿回首的过去，来一次民族灵魂的深刻透视的。
　　翌日庆余挑着破碎的行李卷进入第三门诊部来了，周围那些女孩子纷纷对庆余热乎起来，赶快为庆余打扫房间、整理床铺，发现了庆余的被子单薄，而且没褥垫，周小姐赶快回家拿来一条软被褥为庆余的床上垫上了。庆余真的从心底里感谢了这位热心的女护士。一股温馨祥和的暖流，顷刻在第三门诊部萦绕开来，有说有笑，庆余融入友爱温暖的氛围中，星星跟着月亮走沾光，庆余的生活换了一重天。
　　第三门诊部，紧依着卫生局，庆余吃在局大食堂，每顿均与局人员一同吃饭。顿顿吃得香美，庆余生活安定了。由于处在大十字街，是城市的最繁华的地段，庆余在饭后茶余均能上街散步一圈的，真好！第三门诊部挂满了各项先进奖牌，庆余作为一个先进单位中一员也感到自豪与幸福，心想自已要好好表现一番，两横一竖干就是了。庆余进了化验室，一共6人，都是女的，唯有一名男的是庆余。她们待庆余特别热情，在工作中心情也十分的舒畅，庆余干起工作，劲头倍增，河里撑船内航(行)，工作熟练，瞎子打拳手法熟，胜任愉快，日子特别好过，整个门诊部全体同仁皆夸庆余是个好小伙子，万里迢迢来到边疆工作真不容易，工作又好，前途无量。特别是二个部主任，其中一位是浙江宁海人，他视庆余为同乡，在若干年后皆互称兄弟，相处十分亲密，感情实是十分的珍贵。正主任亦对庆余器重有加，都使庆余心中增添了格外的暖意。夜深了，万籁俱寂，偶有汽车喇叭响过，平添了静夜的律动。室内灯光，显得特别明亮，庆余的心早己飞到矜洁身边了，他多么依恋着她啊！他披衣而起，拿起了笔，给远万故乡的未婚妻，写了长长的信，寄托深情，表达了无限的爱意，抒发感怀：
　　洁，亲爱的，吻你。我是多么的爱你啊！今夜，繁星点点，把整个夜空照得时明时亮，四周静悄悄，连自个儿的呼吸都能听到。忙碌了一天的人们早已进入了梦乡，唯有我在想你，可我却久久不能入眠。在书桌前静坐了一会儿，便走出卧室，在阳台上徘徊着，一时间，思绪轻舞飞扬，猛然间抬头遥望银河，只独自对着月光沉思。心里悄然想起了你，只想让那灵巧的灵魂随着柔柔的清风飞出躯壳，一步步靠近你，在你的怀里与你相拥而眠。
　　人们都说，人的一生最难释怀的莫过于情和爱。只因两情相悦，双方在内心深处多了一种魂牵梦萦的感觉；多了一种刻骨铭心的思念；多了一股令人颤动的聚集电流。爱是那么的美妙，爱如美味的佳酿。我是多么渴望得到你的心灵和感情的慰籍啊！哪怕你有满肚子理直气壮的哀伤和惆怅，你总是哀而不伤，怨而不悲的安慰着我。我有你对我的浓浓感情，我浑身就有力量。我在这个风景秀丽的疆城乌鲁木齐，一切顺利，心情愉快，勿念。
　　因此，我对自己说：今夜，我无时不想：我爱你；也想说：抱紧我吧。让我们满怀希望打开心灵之窗，让我们永远记住甜蜜幸福的时光吧！我你曾用眼神来传递我们的情意，还有我们的渴望；希望永远情意绵绵，欢聚再不分离，我你传递你我的情花爱果。我的爱人，你可读懂我含情脉脉的情怀？你可读懂我暗送秋波的渴望？要知道，在我沉默的眼光中，也常有声音和话语。
　　哦，我的爱人，我多么希望有那么一天，我你相聚在北国之春，能够兴致勃勃地朝朝暮暮，永不分离。你那迷人的眼神，虽然只是朝我瞟了一眼，却让我感觉像一阵细雨洒落心底，滋润心田。只有在那时，当你我双目凝视的时候，虽然都不露痕迹，也不言不语，可是，你我的两颗爱心都能得以抚摸、渗透、交织和融合在一起。
　　如果时光能停留在幸福的那一刻，永远不过去该有多好，我们说：能，完全能！我与您就停留在未曾相见却能心灵交换的那一刻，我和您就停留在月下漫步心无芥蒂的那一刻，您与我就停留在初次见面却一见钟情两情相悦的那一刻，就停留在我您的爱上。尽管走过那片荒原，走过那片雪野，都包含着我您永久怀念与依恋的。走过那顶帐篷，走过那片夕阳，却抒不尽您我思念与留恋。怀念不是那山风，留恋也不是那雪花。山风掠过，留下风貌；雪花飘过，留下雪痕，而我的怀念与留恋却是那山山水水，风风雨雨和曾经点点滴滴，你之于我一生亲，我之于你一生情。亲爱的，我是那样的热爱着山。“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在山之巅，顶着梦想，我能在凤儿的呢喃声中，听见爹娘的声声嘱咐；在山之腹，踏着热情，我能在雪花的飘悠下寄予我深深的思念；在山之脚，枕着希望，我能在溪水的欢歌里，放飞我所有的祝福！你是一朵鲜花，曾经盛开在我眼前，为我吐艳、放彩、飞扬，你洁白的芳香，你给我一个希望世界。
　　亲爱的，你是一位好女人，一切为我作出牺牲，处处在关爱着我，是那么的温柔、耐心，彻底溶化了我冰冻的心，你火样的热情更温暖了我，我感谢你！乌鲁木齐是美丽的城市，内地来的人很多，这里有多个民族聚居在一起，热情好客，好歌善舞的维吾尔族及哈萨克族。我是在市第三门诊部工作。是在最繁华的地段，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民族服装很新鲜，特别是维吾尔少女，她们每天穿戴十分漂亮，给美丽的边城装点得更丰富多彩了。我每天放眼看到的是白皑皑起伏的天山，终年积雪，现在虽然入夏季节，天山依旧白雪复盍着，风光别样，尽是壮观。在宽敞的街道上，不时有骑马人通过，还有一串清扬的驼铃声响过，看骆驼驾驭着大量货物，煞是好看！每逢星期天我除看电影外，均在西公园度过愉快的休息日真好！这里同志对我非常热情，犹如亲人一般，美极！使自己的一切烦恼与悲愁都解除了。如果生活真的很安定了，我自然会接您来新疆的。洁，你父亲是位忠诚笃实的老人，他的日常生活只有赖你全身心的照顾了，你弟尚年幼，他读书智质十分好，祝愿他，学业有成，直到大学毕业。你自己更要保重珍惜，我只能在万里之外，日夜在祝福你，祝福你全家康宁！
　　你的庆余
　　1959•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