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3

　　倒流河镇派出所所长江大勇奉县公安局局长钱进的命令，带着几名民警驱车返回倒流河镇，前往簸箕峪村抓捕算盘。
　　一路上，江大勇心潮起伏。刘家村刘老汉夫妇因耕牛被盗杳无音讯双双走上了绝路，这件事像毒蛇一样噬咬着大勇的心，一想到刘老汉那夫妇那惨死的一幕，大勇的心就在滴血。
　　“狗日的算盘、簸箕和王二愣，你们隐藏的真深啊。要不是这次打拐，不定啥时候能揭开你们偷牛的丑事。有账不怕算，等你们全部落网后，咱们一起算总账！”江大勇攥紧了拳头，恨不得立即逮住算盘。
　　警车在乡村路上急驰，江大勇丝毫不觉得颠簸，他脑子里做了种种猜测。他知道这个算盘不大好对付，玩得一手好弹弓，弹弓出手时，百发百中，万一算盘拒捕，到时候不定会出现啥意外。
　　江大勇倒不是怕算盘，别看算盘打毛蛋是易如反掌，江大勇还真没拿算盘当回事。别说一个算盘，四五个算盘也不是江大勇的对手。他担心的是其他民警，他们真要被算盘的弹弓打伤哪儿，江大勇心疼哪。他拿手下这帮民警当成了自己的亲兄弟，情愿自己遭遇危险，也不想让他们出一点点闪失。
　　这已经是第二次到算盘家了，前些日子为了调查算盘痛打毛蛋的事，江大勇曾经在村长的带领下去过算盘家。
　　这次抓捕算盘，江大勇没通知村长，他担心万一走漏了风声，耽误了时间，算盘恐怕会望风而逃。
　　
　　警车在算盘家附近的路边停下后，江大勇叮嘱几位民警：“等会到算盘家里，你们都站在我后面，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要往前冲。一旦看见算盘使用了弹弓，你们立马趴在地上，或者躲在墙角树后，这样算盘的弹弓就没有多大威力了，抓捕算盘的事，我一个人就行了！”
　　一个民警急了：“江所长，那哪行？我们不能眼看着你有危险却躲起来！”
　　江大勇一笑：“大家不要争了，我一个人对付算盘绰绰有余。等会留两个人堵在算盘家的大门口，防止算盘逃走，其他人跟我一起进院子，看我的眼色行事！”
　　江大勇带着几位民警走进算盘家的院子时，算盘的爹娘以为派出所找算盘，是了解昨晚算盘和簸箕一起去倒流河村西山打獾狗的事呢，所以，他们对江大勇几个人很热情，同时大声喊算盘出来。
　　算盘在屋里看得清清楚楚，他认为派出所已经知道自己放火烧扁担房子的事了，便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走出了屋。
　　算盘心说，我前几天老想逮獾狗，把獾狗堵在洞里却一直没逮住，今个派出所把我像獾狗一样堵在屋里了，我可没有獾狗运气好，只能乖乖地走出屋，束手就擒了。
　　见算盘手里并没有弹弓，江大勇一使眼色，两个民警冲了上去，一人攥住算盘一条胳膊，把算盘架出院子，带上了警车。
　　算盘的娘追了上来，带着哭腔叮嘱算盘：“儿啊，到派出所后好好说，这事不怨你！”
　　算盘的爹也大声说：“算盘，你可别犯浑哪，江所长问你啥你说啥，你可别觉乎着簸箕跟你关系好，就替他瞒着啥，瞒是瞒不住的！”
　　江大勇心中一阵感激，这样的爹娘真难找啊，他们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自己的孩子看，可惜他们不知道算盘已经违法了，团伙偷盗村民的耕牛，罪不轻啊！
　　看着民警把算盘带上警车，江大勇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真没想到这次抓捕算盘这么顺利，一点冲突都没有，看来算盘对王二愣和簸箕供出他们一起偷牛偷狗的事一无所知。江大勇思忖，等会就让你算盘自现原形。
　　司机发动了警车，一掉头，警车冲出簸箕峪村，向龙城县方向疾驰而去。
　　“江所长，你们要把我带到哪去？”算盘不解地问。
　　江大勇冲着算盘笑了笑：“算盘，说说你的事吧？晚说不如早说，早晚你都得说，早说你还能减轻一点罪行！”
　　算盘本不想说，转念一想：不好，看来事情真地弄大了，不然不会直接把我送到县公安局。
　　算盘偷眼看了一下江大勇，见江大勇面无表情，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好像他算盘不存在似的。
　　“江所长，其实，放火这事我一开始本不打算这样干，可脑子一发热，就把扁担家的房子点着了！”算盘小声说，他不敢看江大勇。
　　正在思考问题的江大勇猛听算盘说把扁担的房子点着了，心头一缩：“啥？把扁担的房子点着了，怪不得刚才没进簸箕峪村时，远远看见倒流河村上空升起了一股浓烟，直冲云霄，原来是算盘把扁担的房子点着了。看来算盘不知道我们抓他是因为当年他偷狗偷牛的事，我们哪知道他放火烧了扁担的房子，这事算盘竟然自己承认了。偷牛、偷狗、放火，算盘，任何一条都够你喝一壶的，你等着吧！迎接你的是铁窗，等段时间你就学会唱迟志强的《铁窗泪》了，这一走，不定得几年才能重返簸箕峪村！”
　　江大勇感慨，人生之路真是太坎坷了，曾经见义勇为在倒流河大闸下勇救四名落水者的扁担，好端端地砸就被打瞎了左眼，现在这个狗日的算盘又把扁担的家给点着了。一个簸箕，一个算盘，几乎把扁担弄得家破人亡。
　　江大勇越想越气，他攥紧了拳头，真想一拳把算盘打出警车，但他忍住了。怒问：“算盘，扁担跟你无冤无仇，他们倒流河村离你们村四五里路，你为啥跑到他家，把人家的房子点着了？你说说放火的经过，要是有一句瞎话，我把你的狗牙掰掉，狗腿打断，你信不？”
　　算盘哭丧着脸，跟吊丧一样：“江所长，以前我很佩服扁担，尤其是他在倒流河里连救四个人的事。还有那次我揍毛蛋，他却不计前嫌为毛蛋求情，并亲自把毛蛋送回老头泉山村，一般人做不到，可扁担做到了，他的心地太善良了。可自从昨天我听说簸箕哥打伤了扁担，我就开始恨扁担，恨得咬牙切齿。他要是不在半夜三更骑着自行车带个女的向徐州方向逃，簸箕哥能扛着猎枪去追他们吗？能一枪打伤他的眼睛吗？我是想替簸箕哥出出气，所以才去倒流河村把扁担的房子点着了！”
　　江大勇再也忍不住了，一甩手给了算盘一记耳光，疼得算盘直学狗叫。
　　江大勇狠狠瞪了算盘一眼：“算盘，你这是啥狗屁逻辑？等我们把你送到县公安局，再回来去倒流河村看看扁担的房子烧得咋样，真给烧净了，你自己掂量着能落个啥下场吧！杀人跟放火可是并列的啊！你跟簸箕真是好兄弟，他用猎枪打人，说难听点就是杀人。他杀人你放火，你们咋跟当年的日本鬼子一样，还有没有人性？”
　　算盘不再吭声，只是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他真怕江大勇再给他几耳巴子，或者几拳头。就他这身板，哪能受得了江大勇一顿拳头的猛捣。
　　“算盘，这一篇掀过去了。你再说说其他事吧？”江大勇声音不高，但很威严，话语中带着寒气，像一把匕首直刺算盘的心窝。
　　“江所长，我，我，我没啥其他事了？”算盘嘴唇哆嗦起来，刚才江大勇那一耳巴子，打得算盘的脸还火辣辣地疼，他好像没听明白江大勇的话。
　　“哈哈哈……”江大勇放声大笑，笑得算盘脊梁骨直冒凉气。
　　算盘吃惊地看着江大勇，不知所措。
　　“算盘，你先说说你跟簸箕一起用弹弓打村民狗的事吧！”江大勇盯着算盘，直奔主题，不再拐弯抹角，他觉得没有必要跟算盘打哑谜了。
　　算盘的心忽悠一下提了起来，他好像失足从几百米高的悬崖上掉落下去，脑子里一片空白。
　　足有一分钟，算盘才有了知觉，他感觉事情不妙，他猜测簸箕已经招供了，纸再也包不住火了。算盘心中暗暗叫苦：“簸箕哥啊，咱们不是说好了吗？到啥时候都不能承认用弹弓打狗的事，你咋就承认了呢？”
　　江大勇见算盘不吱声，提高了声音，话语里软中有硬：“算盘，你不说是吧？你说不说都无所谓，只要簸箕证明你们一起用弹弓打狗就行了！到县公安局后让你们面谈，到时候你再承认也没有用了！”
　　算盘沉吟片刻，这才开口述说一年前跟簸箕一起打狗的事。
　　“光是用弹弓打狗吗？还有其他事吗？”江大勇绷着脸喝问。
　　“没有了！”算盘加重语气，信心十足，他认为簸箕不会把偷牛的事说出来。
　　“算盘，你认识王二愣吧？他昨天晚上被我们抓到了县公安局！”江大勇一阵冷笑。
　　算盘一听“王二愣”三个字，本能地哆嗦了一下，好像被蝎子蛰了一下似的。
　　“江所长，我说，我全说！”算盘绝望地靠在座位上，浑身软得像面条。他这才意识到，这次派出所来逮他，不是因他放火烧了扁担的家，而是王二愣和簸箕供出一年前偷牛偷狗的事情。
　　警车驶龙城时，算盘的讲述也结束了。
　　
　　江大勇和民警们真不敢相信，一年前，王二愣、簸箕和算盘，竟然能连续偷盗两户村民的耕牛，因案件迟迟破不了，致使村民刘老汉夫妻俩先后走上了绝路。想想这事江大勇就自责，就后悔，就骂自己无能。
　　今天，两起偷牛案终于真相大白了，江大勇真想大哭一场，他为含恨而亡的刘老汉夫妇俩痛心，更恨算盘三个人。这三个人真是罪大恶极，枪毙了都不为过。
　　江大勇把算盘送到县公安局后，局长钱进听说江大勇成功抓捕了算盘，大喜过望，亲自出来迎接江大勇几个人。
　　“钱局长，我在路上已经审过算盘了，他承认了一年前跟簸箕一个用弹弓大狗，又跟王二愣、簸箕一起偷两次牛的事。”江大勇一脸的自责。
　　钱局长紧紧握住江大勇的手：“大勇啊，我咋看你好像不大高兴？”
　　“钱局长，因为我的无能，导致一年前两起偷牛的案子至今才破，一想到刘老汉夫妇俩自杀的事，我心里就难受！”江大勇声音哽咽。
　　“大勇，这事县局也有责任，其实，这一年多时间里，我一直惦记这两起案子，不是你我无能，是犯罪分子太狡猾，是刘老汉和赵大壮报案时间太迟，让现场遭到了破坏，当然也是我们判断失误，不然，恐怕早把这两起案子破了。你也不要自责了！”钱局长安慰江大勇。
　　钱进接着说：“我打算再审问算盘一遍，他和王二愣、簸箕的口供得一致，一旦他们的口供一致了，再搜集足够的证据，才能给他们定罪。另外，你赶紧打电话给你们派出所，让所里派两个人去倒流河村调查一下，看看扁担的房子被烧得咋样，真要全烧毁了，这得给算盘加罪！”
　　江大勇立即打电话给倒流河镇派出所，指导员接的，听说钱局长安排所里派人去倒流河村调查算盘放火的事，指导员不敢怠慢，带着两名民警急匆匆赶往倒流河村。
　　县公安局已经把昨晚抓捕的人贩子全部审了一遍，这些人贩子除了老头泉山村的毛蛋拐卖了五个妇女，并伙同一个外地人贩子轮奸了两名被拐妇女，其他人贩子只是拐卖过一次妇女，也没对被拐妇女进行侮辱。上午审讯过后，县公安局把这些人贩子全部送到了凤凰山看守所，那个跟毛蛋一起拐卖妇女的外地人贩子几天前就被送到了看守所。
　　现在，县公安局里只有王二愣、簸箕和算盘三个犯罪嫌疑人，只等倒流河镇派出所的电话一到，再把三个人送往看守所。
　　半小时后，钱局长办公桌上的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钱局长，我们刚才去了倒流河村，扁担家的三间瓦房和两间草房全部被烧毁，里面的东西也烧毁了，房子已经被烧塌架了，根本无法住人！”
　　钱局长气呼呼地放下电话，一拍桌子：“狗日的算盘，你就等着宣判吧！”
　　审讯算盘没有半小时就结束了，算盘所供述跟王二愣、簸箕的说的一般无二。
　　钱局长和江大勇气得咬牙切齿，恨算盘三个人狡诈、歹毒，打狗、偷牛、枪击扁担、放火烧扁担的房子，简直是无恶不作，其行径令人发指。
　　钱局长吩咐一声：“把王二愣、簸箕和算盘三个人立即送往凤凰山看守所！”
　　就在这时，有民警来报，有个叫花瓶的女孩子和一对中年夫妇想见钱局长。
　　钱进和江大勇猜测是花瓶和她爹娘，肯定是为了扁担左眼被打瞎的事。钱进让民警赶紧把花瓶一家人领进来。
　　女孩子正是花瓶，那对中年夫妇却不是花瓶的爹娘，而是簸箕的爹娘。
　　钱进和江大勇都愣住了，他们在心里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这两家人原先互不相识，如今因扁担的事情，已经变得水火不同炉了，他们咋弄在一起了？看样子他们还很亲切，咋跟一家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