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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2

作品名称:一声枪响      作者:蔡进步      发布时间:2015-05-19 11:15:31      字数:4770

  簸箕峪村的算盘跟簸箕是最好的朋友,堪比《杨家将》中的孟良焦赞,又似《三国演义》中的刘备关羽张飞。
  算盘曾经说过,在簸箕峪村乃至整个倒流河镇,谁要是跟我簸箕哥过不去,就是跟我算盘过不去,我绝不轻饶他。都是两个肩膀扛着一个脑袋,谁怕谁呀,人都有一条命,拼了这条命,我也不能看着簸箕哥吃亏。
  算盘不止一次对簸箕说:“簸箕哥,谁要是欺负你,你给我说一声,我找他去,再横的人,只要我一顿弹弓,保准让他学狗叫!”
  簸箕知道算盘这绝不是说瞎话,簸箕不但弹弓百发百中,有“百步穿杨”的本事,脚上也有功夫。算盘经常踢自家院中的那棵洋槐树,他脚上的功夫虽说比不上银山村的招娣,招娣到河南省夏邑县武术学校学过武,经过武术老师的指点,确实有两下子。算盘只是乱踢瞎踢,他踢树是踢树,一旦脚疼了,便不踢了,这可苦了那棵洋槐树和算盘穿的鞋了。簸箕说,在倒流河镇,没有人敢欺负我,我簸箕也是茅房拉屎脸朝外的人,高山点灯名声在外。
  说是这么说,可还有吃生米的。眼前就有一个,这个人就是簸箕峪村的镰刀,他虽然没欺负簸箕,却明目张胆地跟簸箕争女朋友。
  人常说,老婆孩子不能让人,房屋田地不能让人。何况是簸箕,为了娶青草,他已经单枪匹马跟镰刀在村外对阵多次,每次各有胜负。每次都是一对一,没有帮手。不然,簸箕早就喊算盘去帮忙了。
  按算盘的意思,早就想把镰刀的胳膊或者腿弄断一条了,不这样镰刀不知道害怕。可簸箕不愿意,他要跟镰刀公平竞争,找帮手那不算本事。况且青草的闺蜜招娣有言在先,你簸箕和镰刀都有爱青草的权利,这事我无权插手,也绝不干涉,但是你要找帮手,我可不答应,到时候我肯定帮着镰刀揍你。簸箕知道招娣的功夫,别看他爷爷有猎枪,他和算盘的弹弓打得都好都准,可一见招娣,簸箕的腿肚子都转筋,就像《杨家将》中的韩昌见到杨六郎,又如《岳飞传》里的金兀术遇见了岳鹏举。
  算盘说:“簸箕哥,这事还有啥公平不公平的,先把镰刀打服了再说,现如今谁的拳头硬谁说了算!”
  无论算盘咋说,簸箕一个劲地摆手,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就是不同意:“打断人家一条胳膊或腿,派出所能愿意?这是我跟镰刀个人之间的事,算盘老弟你千万别插手!”
  算盘气得直哼哼,可一点办法都没有。
  自从得知镰刀要拐走簸箕的女友青草,算盘心中的怒火一直燃烧着,他哈一口气,都能把干柴点燃。
  昨天晚上,眼看着簸箕扛着猎枪骑着自行车出了村子,去追赶镰刀和青草,算盘心里的怒火又旺了许多,他真想骑着自行车在后面跟着簸箕,到时候一弹弓把镰刀的脸打开花,可他没那样做。算盘知道,簸箕扛着猎枪只是吓唬吓唬镰刀和青草。簸箕哥说的对,他们三个人的事别人真不好掺和,但愿簸箕哥这次能一帆风顺,马到成功!
  算盘目送簸箕消失了茫茫夜幕中,才叹息着回到家里。他对着昏暗的煤油灯,一点困意都没有。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算盘才上床睡了起来。
  
  睡梦中,算盘看见簸箕一枪把镰刀打倒在地,镰刀伸了伸腿,不动了,算盘“哎呀”一声从梦中惊醒。他擦擦额头上的汗,不禁心惊肉跳。如果簸箕哥真把镰刀打死了,肯定得偿命。早知道自己该跟着簸箕哥一起去就好了。
  算盘呆呆地坐在床上,心跳加快。窗外不时传来阵阵狗叫声,这声音让人胆战心惊。算盘再也睡不着了,他穿上衣服,推着自行车离开了院子。出了村后,跳上自行车,沿着乡村路向皇藏峪西山脚下的三岔路口方向疾驰。
  算盘一路急行,自行车的前后轮子不时撞到路上凸起的小石头上,算盘不顾这些了,只顾拼命蹬着自行车的脚踏子。
  追到了三岔路口,没见簸箕,也没见其他人。他稍作停顿,脚下一加劲,自行车驶上了去徐州的那条路。
  徐州跟倒流河镇皇藏峪村毗邻,过了三岔路口,就进入徐州地界了。虽说也是农村,可房屋比倒流河镇的房屋气派多了,瓦屋多草房少,尤其是乡村路,平坦、宽阔。上了徐州那条路,尽管不是一马平川,可比起倒流河镇的乡村路,那是天壤之别。
  离徐州城越近,路越好。离城还有三十多里路时,公路又宽了许多,而且变成了柏油路,光滑地跟镜子面一样,在这样的路上骑自行车,不掌车把也没事。
  算盘一直追到徐州城边,也没看见簸箕、镰刀和青草。算盘泄气了,再追就追到徐州城里了。算盘思忖,簸箕、镰刀和青草肯定没走这条路,也许他们去了龙城县,我这次算白追了,还是回去吧。
  来时豪情万丈,返回时一脸失望、迷茫、忧伤。算盘的自行车也骑得慢了,两腿好像灌了铅,直想睡觉。
  算盘强打着精神,骑着自行车原路返回。
  等算盘回到到簸箕峪村时,太阳已经升起一竿子高了,爹娘正站在家门口焦急地四处张望,他们不知道算盘干啥去了,也不知道算盘啥时候离家的,还以为算盘又去倒流河村西山打獾狗去了。就算去打獾狗,也不能打了一夜啊!正着急,算盘骑着自行车回来了。
  爹娘直埋怨算盘,都二十多岁的人了,按说都该娶媳妇了,咋还跟个孩子似的,整天让爹娘担心。
  算盘没吱声,只顾推着自行车往院里走。爹娘跟在身后,不依不饶,说得算盘心烦意乱。气得把自行车往院里狠狠一搡,自行车砰然倒地。
  爹娘愣愣地看着算盘,不吭声了。
  这时,簸箕的爹娘几乎哭着奔进院子:“算盘哪,你这孩子咋这样,你昨个黑来不是说跟簸箕一起去打獾狗吗?簸箕咋把倒流河村的扁担左眼打伤了,扁担真要有个三长两短,簸箕得蹲劳改啊!”
  算盘的脑袋嗡嗡作响,眼前一黑,差点摔倒,怕啥来啥。他强打精神问:“大爷大娘,簸箕哥在哪儿打伤的扁担?他昨个黑来听说镰刀要拐走青草,骑着自行车扛着猎枪去追镰刀和青草了,咋能打伤扁担?”
  簸箕的娘再也忍不住了,边哭边说:“谁知道这是咋回事,刚才村长到俺家里说,昨个黑来簸箕在皇藏峪西山脚下的三岔路口,一枪打伤了扁担的左眼,扁担已经被送往龙城县医院了。皇藏峪村的民兵营长把簸箕带到了派出所,这会可能还在派出所里,这可咋办哪?簸箕要是蹲了劳改,我也不活了!”
  算盘跺足捶胸,后悔地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子:“大娘,您别哭了,我昨个黑来本想跟簸箕哥一起去追镰刀和青草,可簸箕哥说啥都不让我去。我回到家睡了一觉,做了个恶梦,这才骑着自行车追出村,一直追到徐州城边,也没见到簸箕哥。这不,我刚刚从徐州回来!”
  簸箕的爹娘一看,算盘一脸的倦意,不像说瞎话,也就不好说啥了。
  停了一会,算盘说:“大爷大娘,我现在就去派出所问问,簸箕哥是咋打伤扁担的,他肯定是误伤。只要扁担的伤不重,簸箕哥最多拘留十天半个月,他治伤的钱咱们给拿,再给扁担一些补偿,扁担就不会说啥了!”
  簸箕的爹娘说:“咱一起去吧,我们真担心簸箕哪!这孩子咋这么毛糙,你说人家扁担招你惹你了,你咋用枪把人家打伤?”
  算盘赶紧劝:“大爷大娘,到这会说啥都没有用了,到哪河脱哪鞋,走一步说一步吧!”
  
  算盘和簸箕的爹娘赶到倒流河镇派出所一问,傻眼了。
  值班民警说江所长一大早就把簸箕送往龙城县公安局了。算盘才知道昨晚派出所和各村联防队抓捕人贩子呢,听说逮住了不少人贩子,送簸箕去县公安局只是捎带着。
  三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瘪了。又像霜打的茄子——蔫了。他们在派出所的院子里蹲了好大一会,不知下一步该咋办。
  算盘站起来怯生生地问值班民警:“簸箕能蹲劳改吗?”
  值班民警说:“我也说不清,簸箕蹲不蹲劳改,只能看扁担的伤势了。如果扁担只是皮外伤,簸箕应该没啥大事;如果扁担的左眼伤势严重,或者说眼睛瞎了,那簸箕的罪就大了,这是伤害罪,肯定得蹲劳改!”
  簸箕的娘一听,眼前一发黑,又昏倒过去。
  簸箕的爹吓了一跳,连忙抱起簸箕的娘,连呼带喊,好半天,簸箕的娘才苏醒过来。她两眼含泪,放声痛哭。
  算盘和值班民警一齐劝,约摸半十来分钟的样子,簸箕娘才止住悲声。
  民警说:“现在谁都不知道簸箕会咋样,只能看扁担的伤势了!”
  簸箕娘的眼泪又下来了,她含着眼泪对簸箕的爹说:“咱们一起去县医院看看扁担吧,到医院咱给扁担跪下,求他放过簸箕,他要多少钱咱都给,只要别让簸箕蹲劳改!”
  簸箕的爹娘把自行车放在派出所大院里,他们赶到镇北公共汽车停靠站,坐上一辆去县城的公共汽车,去医院看望扁担,更想打听簸箕的情况。
  
  算盘没去,离开派出所大院后,算盘心里升起了一股无名大火。他恨扁担:“你说你扁担没事不在家睡觉,半夜三更骑着自行车带着个女的,跑到皇藏峪西山脚下的三岔路口干啥?你要是不去,簸箕能扛着猎枪去追吗?簸箕不打伤你的眼,能被送到县公安局吗?”
  算盘更恨镰刀和青草,恨得咬牙切齿:“坏孩子镰刀,你是没有媳妇苦极了,倒流河镇的女孩子多着呢,你咋非跟簸箕哥争青草呢?人家青草都跟簸箕哥订婚了,你竟然恬不知耻,商量好了一起私奔,没想到被簸箕哥知道了。乖乖,你们跑得怪快,簸箕哥咋没逮住你们,却误伤了扁担,真是邪了门了,这到底是咋弄的?”
  恨着恨着,一个报复的计划在算盘脑子里潜滋暗长了:要解心头恨,拔剑斩仇人!不管簸箕哥咋样,这口气我都得帮他出!
  算盘心说,《三国演义》中的刘备为了给二弟关羽报仇,宁愿江山不要,也得兵发江东去战孙权。张飞为了结义的二哥,最终命丧小卒之手。我算盘不比刘备和张飞,但为了簸箕哥,我也得去报复镰刀和青草。你们不是私奔了吗?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你镰刀的家还在簸箕峪村,你爹娘还在家里;你青草的爹娘还在银山村,你家住哪儿我也知道;扁担的家在倒流河村我也知道。我这就去倒流河村把扁担三间瓦屋给点着了,咱也学学《三国演义》中的诸葛亮和周瑜当年联手火烧赤壁,今个我算盘来个火烧扁担的瓦屋和草房。你扁担的爹娘不是死了吗,我把你的房子点着,看你出院后住哪儿?
  想到这儿,算盘骑着自行车赶往倒流河村,很容易就找到了扁担的家。堂屋是三间瓦屋,偏房是两间草房,院中还有一个草垛。
  算盘把自行车放在一个不显眼的地方,看四下无人,他推开扁担的篱笆门,直奔锅屋。找到火柴,又从草垛上拽了不少柴禾塞进扁担的堂屋和偏房,先后点着堂屋和偏房里的柴禾,又把那个草垛给点着了。见火着起来了,算盘才长出一口气,兔子一般逃出扁担的院子,向他的自行车奔去。
  还好,从扁担家到村口,一个人都没碰着,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算盘心里暗乐:“扁担呀扁担,你可别怪我心狠,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了,我这也算给我簸箕哥出气了!”
  算盘打小喜欢听《杨家将》,他知道《杨家将》中的孟良焦赞,为了给结义兄弟杨六郎的母亲佘老太君出气,夜奔新科状元府,刀斩新科状元,这才叫为朋友两肋插刀呢。我算盘今个也做回孟良焦赞了。
  等算盘出了倒流河村,扭回头一看,只见村里浓烟滚滚,一股黑烟直冲云霄。
  算盘先是一喜,而后一惊,他这才感到后怕:“坏啦,我这哪是给簸箕哥出气,我这不是火上浇油吗?趁着没人注意,我赶紧跑回家吧,一旦被人发现是我把扁担的房子点着的,那我就惨了,肯定得去县公安局找簸箕哥团聚了!镰刀和青草的家我也别去了,真把他两家的房子再点着,我就罪上加罪了!”
  算盘逃回家后,躲在屋里,坐立不宁,焦躁不安,心里好像揣了一只小兔子。好半天,他的心才稍微安稳了一点。
  算盘正打算躺在床上睡一会,猛然听见院外杂乱的脚步声,同时有人大喊:“算盘在家吗?”
  算盘一骨碌从床上跳了起来,透过木格窗,他一眼看见镇派出所所长江大勇带着几个民警闯进了院子。
  算盘浑身一软,顿时瘫倒在地,喃喃自语:“派出所真神了,他们能掐会算,咋就知道是我把扁担家的房子点着了,不然,他们咋这么快就追到家里来了?”
  算盘哪里知道,王二愣已经供出他们一起偷刘老汉和赵大壮牛的事情,而簸箕也供出他和算盘一起用弹弓打死村民十多条狗的事!
  算盘长叹一声:“完了,该来的终归来了,我马上就要跟簸箕哥见面了。这次进去,啥时候能出来还不知道呢?簸箕哥啊,咱们偷狗的事你千万别说出去啊,还有那两次偷牛的事,一旦被公安局知道了,没有四五年,咱们恐怕是出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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