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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1

作品名称:一声枪响      作者:蔡进步      发布时间:2015-05-15 09:04:19      字数:4696

  一年前,倒流河镇不少村子都发生了偷狗、偷猪甚至偷牛事件,镇派出所隔三差五就会接到这类报案。
  所长江大勇是办案高手,虽说比不上北宋丞相包拯,可倒流河镇这些偷狗、偷猪、偷牛案子一般不超过三天,犯罪分子就会落网。他们所偷盗的牲畜也会“重返家园”,这一点,江大勇很欣慰,也很得意。
  江大勇经常对所里民警说:“咱们是老百姓的守护神,如果不能护佑一方平安,咋能对得起身上的警服和头上的大檐帽?我江大勇当一天所长,就不允许歹人祸害百姓。他们想偷狗逮猪牵牛吗,不服就试试,只要他们敢伸手,我江大勇不出三天就把他们捉拿归案!”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江大勇这话一说出,就有点后悔了,他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有点大,弓拉得有点满。世上没有常胜将军。三国时期被人们称为“常胜将军”的赵子龙,在上了年纪后捉拿姜维时吃了败仗,诸葛亮好言相劝,才让赵子龙平息了心头的怒火。
  倒流河镇的偷狗牵牛案件有一阵子确实疯狂,今天张家的狗被偷,明天王家的猪失踪。
  江大勇十分恼火:“犯罪分子这是公开跟派出所叫号,不狠狠打击他们的嚣张气焰,这类盗窃案会愈演愈烈!”
  那一阵子,江大勇和派出所的民警一样,晚上睡觉根本不脱衣服,即便睡着了,眼睛也睁着。只要接到老百姓的报案,他们立即出警。
  好在事主几乎都能在第一时间到派出所报案,派出所只要接到报案,哪怕丢失的是一只刚出生的小狗和小猪,民警们都会上门查看现场,有了现场第一手资料,再走访了解事主本人及附近邻居,那些窃贼便会很快露出“蛛丝马迹”,不出两三天便“现身”了。江大勇因此被倒流河镇的百姓称为“神探”,自从江大勇有了“神探”的称号,倒流河镇的盗窃案件翻着跟头下降,村村几乎到了夜不闭户的地步。
  一些窃贼暗地里仰天长叹:“还是别偷了,咱们前脚刚把东西偷走,江神探后脚就把咱逮住了,啥好处都没捞到,还得在老少爷们面前丢人现眼,不划算!”
  倒流河镇的窃贼开始像蛇一样冬眠了。
  
  转眼到了夏天。白天,火辣辣的太阳几乎能喷火,空气里扔一根火柴立马都能着起来。晚上,屋内闷热无比,加上蚊虫叮咬,人们纷纷把软床抬到院里甚至院外。靠近公路边居住的村民便把软床抬到路边睡觉,有的人家还把牛牵了出来,拴到离软床不远的地方,让牛也睡个安稳觉。
  那晚,倒流河镇刘家村的刘老汉像往常一样,把自家的大黄牛牵到了路边,拴在离自己软床不到三米的地方。
  刘老汉的老伴思想保守,按村里的人话说,她这个人有点封建,年逾五旬了,宁愿天天手摇芭蕉扇在屋内忍受酷热和蚊虫的叮咬,也不到路边享受那习习的凉风。
  老伴没少在刘老汉耳边吹风:“你天天把牛牵到路边,可别让小偷把咱的牛牵走了,这牛可是咱一家人的命根子呀!”
  刘老汉呵呵一笑:“头发长,见识短。这会谁敢偷牛,逮住了就得蹲监狱。你别把咱们这儿的人想的那么坏,我觉乎着我在咱村的人缘还可以,偷谁的牛也不能偷咱家的牛!”
  就在当天半夜,刘老汉起来解手。解完手才发现自家的大黄牛不见了。
  刘老汉没当回事,他认为黄牛挣脱了牛绳跑回家了,便慢慢腾腾地走到家里。老伴关着门在屋里睡觉,刘老汉没惊动老伴。他径自向牛屋走去,却没见那头牛。
  刘老汉借着蒙蒙月光,又在附近的角角落落找了一会,还是没见到自己的牛。
  刘老汉站着想了一会,伸手从软床上的枕头下拿出一把手电筒,却没拧开,他迈开脚步,向村西走去。
  路边,隔不远便有一些软床,床上的人鼾声如雷,都在睡梦中。有的说梦话,有的还磨牙,那声音听起来很瘆人。刘老汉窃笑,找牛要紧,哪管这些?
  村里偶尔有狗的叫声,路边草丛里,不知名的虫子在低声鸣叫,也有夜鸟突然从树上展翅飞起,让刘老汉虚惊一场。
  刘老汉之所以去村西找牛,是因为他家承包的山地在村西二里远的西关山脚下。
  白天,刘老汉和老伴经常把牛牵到承包地附近,让牛自由自在的吃草,他和老伴在地边开荒。
  这几年,刘老汉在自家山地附近,硬是从石头间隙中开辟出一小块一小块的荒地。地块大的,便种了庄稼;地块小的,便栽了果树。
  人都说老马识途,可刘老汉家的这头牛却也识途。以前有好几次晚上,刘老汉发现牛不见了,到西关山脚下的承包地附近一看,牛正在那儿吃草呢。
  刘老汉暗笑:“都说马不吃夜草不肥,俺家的牛大概知道这个道理,它可能想来个牛不吃夜草不肥!”
  所以,今晚见大黄牛不见了,刘老汉认为这牛一定跑到这儿来吃草了。可到地方一看,没有。刘老汉连忙拧亮了手电筒,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照了起来,他把附近半里地范围内都找遍了,依然没有黄牛的踪影。
  刘老汉的心提了起来,他这才感觉不妙,赶紧回家喊醒老伴。老伴一听说牛不见了,又听说刘老汉已经到西关山脚下的承包地找了一遍,没找到。老伴哭了,边哭边说:“我不叫你把牛牵到路边,你非牵,这下子好了,牛找不着了,肯定是被人偷走了。你还赶紧到派出所报案去。”
  刘老汉急了:“深更半夜的,报啥案?也许牛跑到哪儿吃草去了,地里的玉米棵这么高,你知道牛跑哪块玉米地藏起来了?要是报了案,明个早上牛再从哪块玉米地里出来,咋办?派出所不得说我办事毛糙!”
  既然不报案,还得找。刘老汉喊来两个儿子和两个侄子,还有附近的邻居,共计12人,他们每两人一路,每一路都有一把手电筒,沿着村里村外所有的大路、小路去找牛,一直找到天光大亮,寻找范围延伸到五里之外,也没找到那头牛。
  刘老汉回到家里,不住地叹息。休息了一会,他说得去镇派出所报案。
  老伴哭着说:“贼都走了,你这才想起来关门,早弄啥去了?要是昨个黑来你就去报案,说不准牛早就回来了。这会才去,咱的牛怕是被人家给杀了!”
  刘老汉不吱声,骑着自行车向倒流河镇派出所赶去。刘老汉的儿子、侄子和几个邻居分头骑着自行车向更远的地方去找牛。
  
  派出所长江大勇一听说刘家村发生偷牛案,脑袋当时就大了两圈:“乖乖,这贼看起来是跟我叫板呢!一个多月前,我扔出话去,说只要他们敢偷狗牵牛,不出三天必定要被我江大勇逮住,原以为这话能威慑住那些窃贼,没想到他们贼心不死,真动手了,真是贼胆包天,三天之内要是破不了此案,我江大勇的跟头就栽大了!”
  派出所立即召开了紧急会议,研究窃贼偷牛后可能行走的路线。二十分钟后,一辆警车开到了刘家村刘老汉家门的路边。江大勇下车后,跟几个民警一起认真查看了现场。
  细心的江大勇发现,路上有牛的脚印,虽不太清晰,但尚能看得出。江大勇带着民警沿着牛蹄印追了下去。
  牛蹄印沿路走了不到五十米,拐向倒流河方向。江大勇很纳闷,窃贼放着大路不走,为啥向倒流河方向走去?那里不是田地就是深沟,深更半夜的,窃贼不怕出事?
  刘老汉一语道破天机:“昨个黑来,前面大路两边睡了不少人,隔十来米就睡一个,一直到村口,至少得有二十多人。小偷肯定怕走大路惊动路边睡觉的人!”
  江大勇若有所思:“这肯定是个惯偷,有经验!”
  他们沿着牛蹄印向前走不到二百米,前面是一段大约二十米的青石板路,走到尽头又是土路,往土路上找时,牛蹄印突然消失了。众人纳闷,难道窃贼是传说中的牛郎,那牛见到牛郎后变成神牛了,然后跟牛郎一起飞上天了?不能,绝对不能!
  众人散开后返回头仔细寻找牛蹄印,向探寻宝藏一样,丝毫不敢大意。
  这时,江大勇发现一块玉米地头的几棵玉米有倾倒的痕迹,他走近了一看,差点惊叫起来,再往玉米地里走进去两三米,玉米棵倒了不少,还有一堆牛粪,看样子刘老汉的牛在这儿呆的时间不短哪!
  “窃贼为啥要把牛牵玉米地里躲着?他不怕被人发现?”江大勇百思不得其解。
  好大一会,江大勇恍然大悟:“窃贼果然是个老手,他昨晚肯定怕刘老汉沿着牛蹄印追过来,才躲在玉米地里;后来可能又去刘老汉睡觉的地方看了看,也许亲眼看见刘老汉独自一人去了西关山脚下,他才放心大胆地把牛牵出玉米地,然后沿着田间小路走出刘家村!”
  想到这儿,江大勇沿着一条田间小路,弯腰查看,果然看见牛蹄印,沿着蜿蜒的小路,一直到了村北的大路。
  江大勇再次询问刘老汉丢牛的时间,他自言自语:“半夜一两点钟是人最困的时候,一般情况下窃贼都会选择这个时间段下手。到现在已经过去八九个小时了,看来窃贼已经出了倒流河镇。如果昨天晚上派人往皇藏峪西山脚下的三岔路口一堵,窃贼插翅难逃!但愿他没出倒流河镇,我们马上去几家杀牛的屠户家里,看他们昨晚买没买黄牛。”
  
  跑了半天,查遍了几家杀牛的屠户,他们都没杀牛。江大勇发愁了,看样子刘老汉的黄牛真离开倒流河镇了,牛又不是小猫小狗,好藏。一头牛几百斤重,简直就是庞然大物,不易藏。江大勇向邻近几个村镇的派出所发出了协助信,还把这件案子报告给了龙城县公安局,并承诺尽快破案。
  说是尽快破案,咋破?三天过去了,没头绪。十天过去了,没线索。刘老汉三天两头到派出所去问,问得江大勇坐立不宁,寝食难安,有点挂不住面子,可一点办法都没有。
  没几天,银山村赵大壮家的一大一小两头牛也被偷走。
  接到报案后,江大勇又惊又喜,他发现偷赵大壮的窃贼跟上次投刘老汉牛的作案手法如出一辙,肯定是一人所为。
  江大勇憋足了劲,发誓非抓住偷牛贼不可。
  时间像倒流河中的水,日夜不停地向前奔去。
  一转眼,两个月过去了,刘老汉和赵大壮的黄牛依然音讯皆无。刘老汉对派出所不再抱任何希望了,也不再去派出所了,这更让江大勇难受。刘老汉不来派出所,说明他不信任派出所了,也不相信江大勇了。江大勇仿佛看见刘老汉在对他冷笑:“啥神探,当初不是吹嘘再难的案子三天就能破出吗?我的牛都被偷走两个多月,案子咋没破?干脆叫你软面算了!”
  就在江大勇深感自责之时,他听到一个令他震惊的消息:刘老汉上吊死了。
  刘家村的人都说,刘老汉是窝囊死的。自从他的大黄牛被偷,老伴就一直埋怨他,刘老汉在村里人面前也好像变成另一个人,整天愁眉苦脸,唉声叹气,最终走上了寻死之路。
  江大勇黯然伤神,他默默发誓,在自己的任期之内,一定要把偷刘老汉和赵大壮黄牛的那个窃贼抓住,不然,就对不起九泉之下的刘老汉。
  刘老汉死后不到一个月,江大勇又听到一个噩耗:刘老汉的老伴喝剧毒农药1059死了。
  这一次,江大勇简直要发疯了。丢失一头牛,害死两条人命,不抓住这个偷牛贼,咋能对得起身上的警服!
  
  从那以后,江大勇开始在暗中调查刘家村和银山村的偷牛案,他把全镇所有品行不端的人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甚至把平时那些小偷小摸也列进脑海,但一直没有线索。
  江大勇做梦也没想到,一年后的打拐行动中,龙岗山村的王二愣因阻扰民警抓捕他哥王大愣,被抓紧了龙城县公安局,承认了自己跟簸箕、算盘一起偷盗刘老汉和银山村赵大壮的一大一小两头牛。
  “钱局长,走,咱们去公安局,我得亲自问问王二愣,他们是咋偷走那三头牛的?”江大勇喜上眉梢。
  赶到公安局后,江大勇正要去会会王二愣,却被钱局长拦住:“大勇,既然你已经知道王二愣和簸箕、算盘三个人一起偷刘老汉的牛,知不知道他们咋偷的不重要了,现在王二愣和簸箕已经被抓,可算盘还没逮住,你赶紧回倒流河镇去抓捕算盘,只有把算盘逮住,问出三个人的口供,才能对他们判刑。万一算盘听到点风吹草动跑了就坏事了!”
  江大勇暗挑大指:“姜还是老的辣,局长就是局长,啥事都想的周到!”
  分把钟后,一辆警车驶出了公安局大院,呼啸着向城外奔去,然后箭一般射向倒流河镇。
  江大勇坐在警车里,悲喜交加:“算盘啊算盘,你们三个孩子可把我坑苦了,等这起案子完结后,我得向县公安局负荆请罪去!这次抓住你,我非狠狠跺你两脚不可!还有熊羔子王二愣和簸箕,平常表现地都很老实,原来是披着羊皮的狼哪,等我见到你们时,一定得先赏给你们几个嘴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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