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参加工作》第五章（四）

　　就这样，孤独的丽君勇敢地冲进狼群，以一当十，为捍卫自己的尊严，独身战群狼。
　　“你做了丑事，我凭什么要盖起来？你要是懂得怕人笑话，你就该收敛，别那么不要脸。”
　　“你吃咸盐比我吃的大米都多，连家丑不可外扬都不懂？可惜。”二姑像个泼妇，跳着脚：“我就说了，你还怕别人知道你偷东西呀？”
　　“你口口声声说我偷东西，谁看见了？”
　　“我说出来，吓死你。”二姑得意的摇着脑袋，冲着大家来了个飞眼，接着说：“是你公公亲自到了我家，证明你不但偷了酒，而且还把我们一直舍不得用的保温杯也顺手牵羊了，你还抵赖吗？”
　　“啊，他。”丽君怎么也不相信有这样的公爹。
　　有了铁证，丽君坠入了无底深渊，她的罪孽就是跳进黄浦江也洗不清了。一张有理的嘴要力战群狼，谈何容易。
　　朱明非但没有帮她，反而在众目睽睽之下，上来狠狠地扇了丽君两个响亮的嘴巴：“浑蛋，还敢和我二姑顶嘴，反了你了，我看你再敢说话，我就劈了你。”朱明的两只眼瞪得像两个山里红。
　　什么叫四面楚歌，这下丽君可领教了。她看到了自己孤树难林的境地。
　　“你真是姑妈的好侄，你要不给我出气，谁给我出气呢？对这样的人就得这样对待。要不，她今天偷了我，明天还不定是谁们家呢。”
　　“打得好，早该打。好，好。”门外传来了孤独的拍巴掌声和朱顺的叫好声，还有又一批酒瓶子的爆炸声。
　　丽君被打傻了，她两眼冒着金星，捂着火烧火燎的脸，吃惊地看着朱明：“你凭什么打我？我又没拿她的东西。”
　　“打的就是你，如果你没拿，为什么我爸爸亲自去作证？”
　　瞬间，丽君想起了公爹在二姑家的那一幕。她完全明白了，是朱明的父亲拿了这些东西，然后嫁祸于人。
　　她象疯了一般冲进婆婆屋里，找朱明的父亲，但没有找到。
　　“别找了，姑妈他们一来，你爸爸就走了。”婆婆大声喊着。
　　“告诉我，他去哪啦？”丽君声嘶力竭地问。
　　“怎么你还不相信，要三方对质吗？你看。”说着话，二姑从黑造革提包里拿出一个西凤酒的空酒瓶子，说：“我就知道你得抵赖，幸亏我有准备，把这个空瓶子带来，你们看，这个瓶口是坏的，是我当时用白蜡给封上的。这就是当时的包装，物证。”
　　围观的人多了起来，二姑很得意，她举着那个空瓶子，大声说：“大家看好，这就是我哥哥给我送回去的空瓶子，而且一再强调，丽君没脸见我，是特意叫他给送回去的空瓶子。天地良心，我不会凭空捏造事实的。”
　　婆婆见到瓶子，更是声嘶力竭：“丽君，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朱明瞪着那个铁证的瓶子糊涂了，没再说话。心想：丽君偷的酒，瓶子却是自己的父亲送回去的，这里究竟有什么猫腻？
　　朱顺也觉得蹊跷。他想起这次去姑妈家，刚进家门，姑妈就对自己说：“哎呀，你可来了，回家去告诉你妈妈，对丽君以定要多多注意。”
　　“啥事，还要注意？”朱顺长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啥事？上次他们来的时候，我家里正乱。趁乱之际，丽君这个不要脸的家伙偷走了一瓶西凤酒，这瓶酒还是你三姑妈送给我的，她送来的时候，瓶子口都破了，还是我用白蜡封上的。”姑妈说得非常详细。
　　“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上次因为我哥，我就和她打了一架。没想到，她还敢偷东西，这还了得，回去我不但把酒要回来，还要当着家族的面好好地寒碜寒碜她。”
　　眼下，令他不解的是这个空瓶子居然是父亲给送回去的，这是为什么？对了，事情闹得这么热闹，父亲居然溜之大吉，他知道，他的父亲见酒如命，外号叫“朱一瓶”难道是父亲？他不敢想下去了。
　　四面楚歌的丽君在深渊里挣扎。眼前的瓶子更让她有口难辨。面对人赃俱在的铁证，她无言以对，在众人面前，她好像斗败了的公鸡败下阵来了。
　　实际上，她是想给那位真正的当事者留下点做人的尊严。
　　大概那位二姑觉得如此在娘家耍威风还不过瘾，还没有把丽君置于死地，还没有把娘家人的脸面丢尽。只见她眼珠一转，一愣神，一阵邪气上来了，随后就像个疯子一样扑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两眼发直。以掌击地，撒泼打起滚来。死死地盯着要离去的丽君嚎啕着：“我不想活了。”
　　“不好，仙姑显灵了。”其余的姑妈们战战兢兢地说。
　　“丽君，你还不赶快赔罪。”婆婆把丽君推回来说：“仙姑仙姑消消气。丽君，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得罪仙姑，还不赶紧跪下谢罪。”
　　面对如此无赖的伎俩，丽君愤怒地大喊：“你也太过分了。”
　　“说我过分，还是你挂不住脸了，X货。”
　　对这样一个人，丽君想：光靠委曲求全一味的忍让是不行的。自己就这样为保住他人的面子而灰溜溜地走也不甘心。为了自己的尊严，必须说几句有份量的话压压他们的气焰。最起码让这些狗眼看人低的长辈们知道，丽君不仅会忍让，还会反抗。
　　事以至此，丽君没有了恼怒。而是用一种讥笑的语气，指着正在地上打滚的二妈说：“别装神弄鬼的了，你这样胡闹下去，可要闹个吃不了兜着走的下场，弄个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结局。到了那瓶酒水落石出的时候，咱们看谁难堪。”
　　说完，她退到一旁：“我就站在这里看你如何收场，丢人的不是我。是你这样的长辈，包括给我作证的人。对了，你只知道丢了一瓶酒和一个保温杯，是不是还有还有一把新改锥？那个时候，你们想稀里糊涂地了结都不行。咱们走着瞧，看谁给谁道歉，看一些人的老脸往哪搁。你这样诬蔑我是要遭报应的。”丽君一口气说了这些话。
　　一旁朱明的老姑爸听出了事出有因，也看到了丽君的强硬，便老好人一般说：“朱明，快把二姑扶起来，什么大不了的事。”
　　朱顺在一旁更是愣住了，怎么还有保温杯和改锥？这都是那跟那呀？
　　
　　（赛诸葛）老姑爸以和事老的身份出现在丽君的面前：“听我一句话，过去赔个不是，不管怎样说，她都是长辈，就是她错了，你也不能把她怎样，是不是。去。”
　　丽君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谢谢你，看了这么半天的热闹，是不是看出点什么蹊跷，闻出点什么味来了？说实话，我一直很尊重二姑，可是她却凭空捏造事实。难道是长辈就可以随便欺负人吗？就可以满口喷粪吗？这件事要是搁在你头上，你该怎么办呢？赔礼，我不去。真相总会浮出水面的，赔礼的肯定不是我。都到这时候了，我想你应该清楚是谁了。”
　　二姑那张苍白的脸扭曲着，指着丽君声嘶力竭地说：“我跟你没完。”
　　“好吧，我等着。有一点我要声明，从今以后，我不与你们任何人走动，为啥？我怕背黑锅。”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场鏖战，简直气贯长虹，笑傲江湖，大杀了丽君的威风。
　　此时，二姑心满意足，看着远去的丽君，自己从地上床上爬起来，用手拢了拢头发，抻了抻衣服，掸了掸衣服上的土，没事人一样地和他们的姐妹们说笑去了。
　　这场唇枪舌战地的战斗，以丽君的退让结束。
　　
　　2005年的一天，对丽君来说是一个值得欣慰的日子。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星期天。二姑和姑爸在朱明母亲的陪同下，来到了家里。
　　在丽君的面前，二姑老泪纵横：“孩子，我们实在不好意思来，是姑妈对不起你，当初姑妈真是鬼使神差，糊涂哇，呜。”
　　姑爸颤抖着，似乎有千言万语对丽君说：“你一个孩子能有那么大的肚量，我们真是自愧不如哇。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糊涂，我们来晚了，让你承受了那么多年的委屈，二姑真对不起你。”
　　“二十年了，我是在大家的白眼中生存的。这一天终于来了，用我的忍让能换来我的清白，值了。”
　　丽君委屈的眼泪流成两行：“我有一个疑问？这瓶酒究竟是谁……。”丽君是故意这么问的。
　　她的话没问完，二姑就接过来说：“当年，你不是给他留足了面子吗。”
　　送走了心怀愧疚的他们，丽君为了这句迟到的“对不起”心情复杂地哭了。
　　事情并没有这样结束。几天以后的一个晚上，敲门声响了起来。
　　“谁呀？”丽君边问边开门。
　　“是我，嫂子。”是朱顺的声音。奇怪，几十年了，他一直没喊过嫂子，这样丽君很是奇怪。
　　他来干什么？丽君迟疑了一下，还是把门打开。门口居然站着提着水果的朱顺和娇娇，后面还跟着几个朱顺的哥们，丽君都认识。
　　大家进门，朱顺的一个哥们把他推到丽君面前说：“朱顺的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骂嫂子，我们都说他了。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他还没有给嫂子道歉。如果他再不给嫂子道歉，我们哥几个就和他断绝来往。”
　　有一个哥们说：“我们把他给嫂子带来，是打，是骂，全凭嫂子发落。朱顺，你说话呀。”
　　朱顺红着个脸，低着头：“嫂子，我混蛋。”他打了自己的嘴巴。接着说：“其实我早就想来了，又不好意思。要不是二姑都来给你道歉，我还不好意思来呢。今天，哥几个陪着我给嫂子赔礼道歉来了。为了我哥，我做了混蛋的事情。为了那瓶子酒，我又成了炮灰。后来我也知道了这件事情是谁做的了。让你受了这么多年委屈，真对不起你。”
　　“时间是最好的磨合剂。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就让它过去吧。”
　　经过了风雨，丽君悟出一个道理，悲剧本身就是由这些悲喜交加的情感写出来的，它施展的天地就是人生这个大舞台。乌云随时都可能会覆盖湛蓝的天空。在人生的道路上，何尝不是一个道理呢？
　　寒心为了自己的尊严，忍辱负重二十年年，终于等来了迟到的昭雪。此刻，她已经完全忘记了当初的愤恨，而是全身心地沉浸在尊严之中。
　　生活很精彩，生活真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