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参加工作》第四章（九）

　　朱明住院，惊动了所有家族的人。他们对朱明突然住院表示了极大的关心和疑惑。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现在，足足有一个娘子连，等着瞧热闹吧。说来就来了：“嫂子，朱明平时不是挺好的吗，怎么大中午就突然吐血了呢？”朱明的二姑正瞪着那双大金鱼眼迷惑不解地朱明的母亲。
　　“我也纳闷呢？”朱明的母亲一脸思考状。
　　不愧是聪明的二姑，她看着朱明的母亲，忽地眼睛一眨，脑门一拍：“我知道怎么回事了。”
　　“怎么回事？快说。”大家“唰”把注意力集中到二姑这边。
　　“你们想想看，丽君那么年轻力壮，精力旺盛，准是一个填不满的深坑，要求高，朱明达不到他的要求。所以中午也不叫朱明休息，把朱明累的吐血，这不是明摆着要害朱明吗？”
　　二姑不负任何责任的说完，临了，还意犹未尽地加了一句：“你们还别不信。”那种肯定就好像当时她就在现场，亲自看见过一样。
　　开始，大家对她那么自然的推理有些反映不过来，吃惊的表情僵在脸上，咂摸着这些推理的正确性，这是他们不曾怀疑到的理由。
　　“啊。”婆婆不太相信地看着她的小姑子。可是，很快她又“嗯。”了一下，具有恍然大悟的明白。“对，你说的对。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年轻人的欲望是没有止境，他们完全有可能。”
　　一阵近乎惊愕的沉默之后，所有的人都不同程度的开始猜测；“真不可思议，看似很文静的一个人，竟是如此不堪。”
　　“人真是不可貌相，居然大中午还干这种事，真不要脸。”瞬间，病房里响起了不堪入耳的责骂声。他们一致认为丽君就是朱明住院的罪魁祸首。
　　在外面等车的丽君，非常荣幸地淹没在大家唾骂的海洋里。
　　朱顺，一开始就不同意朱明和丽君结婚的。又出了这样的事情，他真想把丽君碎尸万段才解恨。
　　心急如焚的丽君，哪里晓得这些。她双眼发红，秀发蓬乱，忍着腰痛，正孤零零地拖着两条沉重的腿站在医院的大门口，遥望着远方的公路。现在，她最关心的是汽车到了那里？找没找到输血人员？
　　不曾想到，她在这里默默祈祷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骂的狗血喷头。
　　时间很悠闲，不紧不慢地在它的运行轨道上按部就班地溜达。
　　朱明的父亲终于从他的姐妹堆里，脸上带着喜悦的笑容，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出来。那情景好像他们姐妹们多年没没有见面一样的高兴。
　　他来到大厅，伸着懒腰，打着哈欠，看了看手表，这才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汽车怎么还没有到？但他仍然不失大将风度，迈着四方步，不慌不忙渡到大门口，向外张望。
　　不巧，冤家路窄，在门口他竟然碰见了丽君。一想到就是眼前这个女人把他的儿子整地这么惨，他在心里骂着脏话，真恨不得上去扇她两个耳光，让她这么无耻。
　　
　　坐汽车去唐山，不知不觉四个小时过去了。
　　现在，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钟了。
　　饱含期盼的等待终于变成了现实，丽君看见那辆熟悉的汽车以奔驰的速度向医院驶来。
　　丽君高兴极了，第一个反应就是朱明有救了。
　　靠坚强毅力支撑的身体软绵绵的，好像经过艰苦跋涉，到达目的地一样的兴奋，她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这是将近11个小时以后第一次坐在椅子上。
　　很快，意志告诉她，现在不是坐的时候，有许多事在等着自己。她舔了舔已经干裂的嘴唇，用手擦了擦被恐惧和紧张吓得一直紧绷的脸，随手又梳理了一下蓬乱的头发，抖抖精神，咬紧牙关站了起来，眼神里充满了坚强，朝着象征着生命的汽车奔跑过去。
　　汽车停在大门口，从车里下来十二个男女输血队员。这是一群为生存而卖血的人们，其中有一位年轻母亲抱着刚出生几天的婴儿。
　　接下来是一阵应有的杂乱和医生有条不紊的忙碌。
　　血浆缓慢无声的嘀嗒着输入了朱明那几乎要枯竭的血管里，他呕吐次数少了，间隔的也长了一些，由长了一些。弥漫着痛苦的脸上开始出现了平稳。
　　丽君怀着一颗虔诚的心，默默祈祷奇迹快些来到。
　　不久，穿白大褂的主治医生和朱明的父亲出现在病房里。医生检查了一下朱明的情况，以征求的口气对朱明的父亲说：“现在有两个治疗方案，一是保守治疗，保守治疗，出院以后，要时刻注意他的饮食，不要生气等。总之，要注意的事项很多。二是手术治疗，手术治疗可以根除病灶，从此解决担忧和痛苦。两个方案，你们考虑一下。”
　　这是一个决策的时刻，朱明的父亲在这个时候仍然保持着大将风度，一幅老谋深算的样子，慎重地推敲着两个治疗方案的优越性。
　　丽君想自己是朱明的妻子，在治疗问题上有绝对的发言权。在医生弯腰为朱明检查的时候，她问医生：“手术治疗有没有风险？手术以后有没有后遗症？”
　　所有的人听丽君这样问，都带着一脸的严肃，把目光“唰”地一下子转移到丽君这里，这阵势就好像丽君要借手术的机会把朱明吃掉一般，每个人心里可能都在愤恨地唾骂她：“猫哭耗子假慈悲。”
　　医生笑了笑，说：“如果你们同意做手术的话，就要相信医生，我们的责任就是全力以赴抢救病人，恢复患者的健康。”丽君当时就觉得这位医生真是了不起，有这么高的医德。
　　丽君默默地点头，对还在来回踱步、做深思状的朱明的父亲说：“还是手术治疗吧，您看呢？”
　　朱顺正发愁找不着发泄的机会，丽君说的话，正撞到他的枪口上。还没等他父亲说话，他就急不可待地插话进来：“哎，哎，这是我们家的事，没你说话的份。”
　　丽君回过头去，看见朱顺脸红脖子粗，向一只寻衅斗架的蟋蟀窜到自己的面前，瞪着那双白色眼球，用手指着丽君：“说你呢，你以为你是谁，一边呆着去，扫把星。”
　　没有防备的丽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不明白朱顺为何这种态度。丽君怔在那里，脸上像笼罩了一层深冬的雾气。她非常气愤地盯了朱顺一眼，转过脸去，茫然看着朱明那不清醒的脸。
　　朱顺像得了胜的蟋蟀一样在那里挑衅：“哼，我哥好了还则罢了。不然，有你好瞧的。”
　　朱明的父亲也愤恨地挥了一下手：“瞎掺合啥?有你说话的份吗？一边瞧忙去。”（这是一句方言，意思没你发言权）。
　　可怜的丽君腹背受敌，无力招架。她回避着父子俩那寒意十足的目光，心里一阵阵发麻，头脑里嗡嗡作响。她做梦都不曾想到，在朱明的治疗问题上，自己就提了一个合理化的建议，竟然遭到他们如此强烈的不满和攻击。
　　病房里的气氛，让她感觉自己如同置身于一个看不见刀光剑影之中。在这个没有硝烟的战场上，每个战士都瞪着一双被愤怒燃烧的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
　　她想不通，刚才大家还满是同情的态度，在短短的几个小时里就如同对待阶级敌人一样的横眉冷对。
　　她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直觉告诉她：有人说了自己的坏话。（具体说的什么，还是多少年以后知道的。）
　　想到这，孤立的丽君一言不发，她除了用沉默来抗议他们以外，还能有什么更好的方式呢？
　　“管他们说什么呢，自己又没做亏心事。”丽君默默地擦干无声的泪水，在心里愤怒地怒骂：“都是些什么东西。”
　　平心而论，丽君就是知道了原因，她也不会在这个非常时期为自己申辩的，即便是在重重误会之下。
　　这并不是说丽君无话可说，也不是说她不善于表达。只是她想：面对这么多高智商、高素质的长辈们，她说什么好呢？自己又没做错什么，求得谅解吗？难道要对他们发誓赌咒，以示自己的清白吗？要不就泪眼婆娑地苦苦哀求，再三表白自己吗？丽君不会这样做。
　　对于恶意中伤，任何一个人都会不堪一击的。何况丽君，她的精神世界已经脆弱不堪了，却又被人猛击一掌。
　　也许，许多人认为恶意中伤没有颜色，没有感情，没有重量。事实上，在人们无形扩大的传播下，恶意中伤不但有了黑的色彩，更伤害了人们之间的情感，更有磐石般的重量压在丽君的头上，使她抬不起头来。
　　经过紧张的抢救，终于控制住了病情的发展。朱明苍白的脸上开始出现了微红。这是一个值得所有人高兴的事情。欣喜若狂应当丽君莫属，但她不敢掉以轻心。
　　细细想来，丽君在婆家的生活，就好像是一只生活在荆棘丛中的小精灵，用忍耐的精神搏斗在恶劣的自然环境中。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