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参加工作》第四章（一）

　　车间大门口，丽君坐在废旧轮胎上黯然神伤。手里拿着一封写有查无此人，退回原处字样的信翻来覆去的看。似乎要从这几个字里面找出被退回来的破绽。
　　前些日子，丽君用了几天的时间，用羞涩的真情给满军写了第一封情书，随同这封书信寄去了思念和郑重的答复，还有那颗羞答答的心。
　　没想到，信被退回来了。丽君仔细地核实了地址，没有什么错误。
　　多情的丽君在那个闷热难挨的夜晚，以善解人意的宽容，再前一封信的基础上增加了更多的爱意写了第二封信。并特意注明：见信后速回音。盼等字样。
　　第二封信带着期盼又一次飞向了地址上的那个信箱。
　　第二封信发出以后，丽君脑子就没闲着，她想满军收到信该是什么表情？兴奋，激动，还是手舞足蹈？他现在肯定是迫不及待的看信呢，也可能正着急的写回信呢。
　　丽君每天都在焦躁不安地等待着远方的回信。很快，信以同样的字样被退了回来。
　　当第三封信被退回来之后，丽君的心彻底凉了。
　　手里拿着退回来的信，丽君百思不得其解。满脑子都是为什么。难道他是一个伪君子，给了自己一个虚假的地址。一种从没有过的失落，纠结，使她陷入了深深的反省之中。
　　不知何时，她眼睛里盈满了泪水，心中嘲笑自己自作多情。
　　这是个没有星光的夜晚，偶然从远处飘来一丝黏糊糊的热风。丽君躺在那遥遥欲坠的床上，瞪着掉土渣的房顶出神。以后好长时间，丽君好像变了一个人，一天天的不说话。她懊悔自己的太莽撞给他写了信。
　　与此同时，丽君又非常庆幸自己当时的冷静，没有在他热烈的目光下投入他的怀抱。
　　这个打击太大了，致使丽君在工作的时候心不在焉，搞得车间主任和冯师傅莫名其妙。
　　这天，主任把丽君叫到一旁，关心地问：“这两天心神不定的，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冯师傅看主任把丽君叫到一旁就跟过来：“是啊，有什么心事跟我们说，别放在心里，看把自己憋屈坏喽。”
　　“没事？”丽君笑着说。
　　“还说没事，眼看着就瘦了一圈，还说没事。是不是得了相思病了？从实招来。”冯师傅抄着外地口音开了一个善意的玩笑。
　　“真没事。”
　　最初的几个月，每天下班后，丽君就无精打采的坐在潮湿的宿舍里，静静的托着腮，眼睛望着哪个不知名的地方发呆。一丝苦苦的滋味在心中掠过，默默的品尝着由于仓促酿成的苦酒，
　　不知是哪位高人说过：时间是治疗一切创伤的良药。
　　丽君向来是拿的起放得下青年，她会说服自己从感情的阴影中走出来，用那种经过了感情起伏之后的平静接受事实。
　　她断然撕毁了自己用羞涩的心情书写的滚烫的情书，把疑问和痛苦连同那三封信的内容深深的埋在了心里。她要用时间这剂良药，把这段鲜为人知的过去忘掉，把感情留下的伤痛抚平。她很快调整了心态，让自己的烦恼像彩泡一样消失在无边无际的大气层里。
　　接下了的日子，小薛回城了。临走前，他和丽君正式谈了话，明确地表明自己的态度，丽君婉言谢绝了。
　　
　　邓兰的婚礼是在那个期间举行的。作为好同学，丽君参加了她的婚礼。
　　婚礼上，老同学们见面自然热闹一番。当大家得知丽君还在县城的时候，都一致劝说她尽快回来。闹的最凶的要数扬盛荣：“那个破县城有什么好呆的？是不是有白马王子勾住你的魂，舍不得回来？”
　　“坦白，是不是真有白马王子了？”一向不爱说话的王宝琴也来凑热闹。
　　“回来吧，咱们几个要好的同学，就你自己在外面了。回来以后，我们还是一个集体，还可以互相照应。”
　　张华自从当兵以后，成熟了许多，说话也很稳重。他复员回来后，安排在一个造纸厂担任领导工作。
　　王宝琴插话说：“说真的，是不是真有男朋友了？如果没有，我给介绍一个。”
　　“哎呀，你们一个个向机关枪一样，“突、突”地我都没法说话了。”丽君笑着提出抗议。
　　“好，好，大家静静，听丽君怎样说。”张华出来维持秩序。
　　丽君清了清嗓子：“第一，鄙人没有男朋友。第二，我要在县城落户喽。”
　　大家的嘴真的都成了O型，好像不认识似的盯着她，对她做出这样的决定不可思议。
　　张华对扬盛荣说：“你快摸摸她的脑袋，是不是有病，要不然是哪根筋出了问题。”
　　丽君看着大家的神态，摆着手说：“这不是玩笑，是真的。”
　　看着丽君认真的样子，大家同时发出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榆木脑袋不开窍，不听大家的，你会后悔的。”
　　细密的雨丝慢条斯理地飘扬，天地间的景物被一张灰蒙蒙的大网笼罩。朦胧的细雨中，王宝琴敲响了丽君的家门。
　　丽君开门一看，原来是王宝琴。“快进来，下雨天的，你有事啊？”
　　“我搞到几张（天仙配）的电影票，今天的，给你两张，和你妹妹一块去。”
　　“哎呦喂。这票挺不好搞的，你还真够本事的。居然搞到电影票。”
　　“这是老电影了。刚开始放映，你们县城肯定看不到。我特意和工会干部多要了两张，你和妹妹一块去吧。”
　　“挺不好搞的，还是你们家人去吧。”
　　“别客气，算我请客，给个面子。”
　　“好吧，谢谢你。”
　　“真是的，谢什么，都是同学，还不应该呀，好了，我走了。”
　　下午三点的时候，寒心与妹妹提早来到了影院，想在门口碰见王宝琴他们，放人的时间到了，还没看到他们的影子。
　　丽君对妹妹说：“我真信实，可能她就有两张票给咱们了，算了，不等了，咱们进去吧。”电影开始不长的时间，旁边的空位子来了一位男子。
　　丽君借着昏暗灯光一看，只觉得的心里猛的一紧：“天哪，怎么会是他？”年龄使她敏感起来。一个想法像闪电般地掠过她的脑海：卑鄙，这是王宝琴的主意。用送电影票的方法给他这个痴呆的哥哥保媒。
　　丽君气得打了一个寒战。她想：自己在县城不假，条件远比城市差的多，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可也不能以关心的名义，采取这样的方式伤我的自尊吧。什么好同学，简直就是小人。丽君放弃了电影，毅然站了起来，拽着妹妹走了。
　　从影院里出来，丽君立刻想去找王宝琴，对这样的歧视是不能听之任之的。转念又一想：算了吧，全当她是好心吧。
　　日月在流逝，时代在变化。
　　丽君基本上还是老样子。每天早八晚五地忙碌在车间。
　　一天，丽君接到扬盛荣来的一封来信，说为她找到了一位如意郎君，要丽君马上回来到她家去。
　　丽君对这个老生常谈的问题已经看得很淡。她想通了，与其不成，不如顺其自然更好。可是想到同学的关心，面子还是要给的。
　　一个星期天，丽君如约来到扬盛荣的家
　　扬盛荣一边到水，一边对她说：“下午5点，你到我单位去，以一个顾客的身份去吃包子，给你端包子的人就是我要给你介绍的那个人。”
　　“别呀，你还不知道我的条件呢。”
　　“什么条件？人相中了就行，条件是可以改变的。你还看不透，以后不管是干什么工作的，只要上边有当官的，就什么都好办，干什么都有保障。”
　　她的丈夫王祥在一旁插话：“我建议你去见见，行不行都是你说了算。”
　　“既然来了，就先见见，可我先把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不行，多好的条件我也不会同意的，到那时你们可别埋怨。”
　　没等丽君把话说完，杨盛荣就说：“瞧你，这事有强求的吗？不行就算，埋怨什么？就这么定了，下午5点见。”
　　“不打搅你们的二人世界了，我先回家看看，5点见。”
　　“太好了，我真希望你们一见钟情。”杨盛荣送丽君出门的时候，高兴地对她说。
　　丽君作为一名食客，来到了包子铺，在柜台买了三两包子。
　　功夫不大，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处传来，丽君转过头来寻找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来人一只手端着一盘包子，一只手拿着一块抹布从操作间门口出来。
　　我的妈呀！不会吧？这么漂亮的“美男子”是给我送包子的吗？不可能。
　　丽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偷着瞧那个胖男人，她瞧见那位“美男子”已经向她走来。
　　“还真是给我送来的。”丽君自言自语。
　　“你的包子。”一个翁声翁气的声音，从那个铁塔般的男子喉咙里蹦了出来。
　　尽管，丽君已经从视觉上看见了这个特殊体型的男人，但她还是着实地吓一跳。这个男人不但长的像一个相扑运动员那么出众，而且声音还那么瓮声瓮气的“甜美。”
　　看来，杨盛荣没有告诉他。所以他并不知道眼前的丽君是何许人也。只见他尽职尽责地把桌子擦了又擦，直到他认为满意了方才放下包子。然后，瓮声瓮气的声音再次响起来：“请您慢用。”说完，他晃晃悠悠的走了。如果说开始的时候，丽君还没有强烈反感的话，通过近距离的观察，现在的她却恶心的要吐。
　　这个人不但身材魁梧，而且很胖。胖的就像他刚才放下的发面包子。肚子还很大，大到可以盖住脚面。单说他的脸大的就像个面盆。脸上冒着大师傅特有的红光，白里透红。
　　如果，他的五官摆布在正常的脸盘上，应该不难看。遗憾的是，被他那张盆大的脸瓜分的面目全飞，东西不连接，只好首尾相望。他的手肥得就像猪爪一样，足可以一摁一个坑。
　　他的两条腿像柱子，走路迈不开步子。总之，他完全可以是一位标准的相扑运动员。
　　（注：这只是丽君个人经历的过程，这样形容只是针对面前的这个人，纯属个人观点，不包括云云身材魁梧者。敬请各位读者谅解。）
　　丽君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升起一丝不快：王宝琴费尽心思，想了个馊主意，要把她那个痴呆的哥哥强加给自己。你扬盛荣又是什么眼光？介绍这样一个“美男子”给自己，难道自己长的就这么困难，只能适合这样的男人？她问自己。去她的吧，什么好同学关心，说的好听，纯粹是拿我找糟改。
　　“咳，也不能这样责怪同学，她们也是为自己好，谁让自己落户在县城呢。有这些不利条件，要想找个城市户口的男朋友就得委曲求全。可是，自己并不知趣，非要找个漂亮的男子。这可真叫做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得美。丽君责怪自己。
　　丽君在心里正和自己较劲，扬盛荣从里面笑嘻嘻地出来了，她走到丽君面前小声的问：“怎样？我特意让他擦擦桌子，让你仔细地看看。”
　　“说实话？”
　　“当然得说实话。”
　　“为了我，你真的费了很大的心思，谢谢！不过，如果我说不同意你不会生气吧？”
　　“为什么生气？不过你也的说个理由，让我也明白。”
　　丽君想了一下，笑着反问：“那我就直来直去，你认为我们合适吗？就我和这个重量级的帅男走在大街上，不让人家以为是一对黑白大狗熊表演走秀才怪呢。”
　　“咳，胖点算什么缺点？富态。”
　　“为了能回城就这么降低我的条件？难道，在你们的眼里我长的就这么困难？就配找这样条件的？好了，我不多说了，总之我不愿意。”
　　“瞧你，多好的条件，你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你再考虑考虑。”
　　“不考虑了，就这样吧。”
　　“说你是榆木脑袋不开窍，还真是的。算了，怪我多管闲事，行了吧，哼，以后再不管你的破事。”
　　“不会吧？老同学，该管的你还得管，不管也不行。”
　　
　　自从回来以后，丽君添了一个怪毛病，她总爱照镜子，每天都要照几回。她就是想不通：“自己本来就不丑，为什么别人给自己介绍的对方全是歪瓜裂枣呢？哼，就冲这个，我也不回去了，在当地找一个既有技术，又拿的出手的帅小伙给你们瞧瞧。”
　　好多日子，她封闭着自己。除去工作以外，大部分时间就来到河边，坐在河堤的大柳树下，看天，看河，看已经黄了叶子的芦苇。天上白云变化无穷。一会像朵朵白莲花，一会又像温顺的小绵羊，一会还像簇拥在一起的蘑菇，无忧无虑地没有烦恼。唉。
　　河水满载着各种植物的落叶，欢快地流向远方。黄了的芦苇迎风招展，丰收在望。
　　天终于深深地暗了下来，当踏着月光初上的夜色返回宿舍时，她听见自己长长地呼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