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3

　　簸箕像被火燎屁股似的，急匆匆赶到算盘家，算盘正在用洋镐劈木材。
　　前些日子，算盘的爹把门前的一棵大杨树卖了，树干被买主拉走，剩下的枝枝桠桠，买主嫌费事，留给算盘的爹做个人情。
　　一个多小时前，簸箕曾经来找过算盘，说自己去找青草，让算盘这两天不要乱跑，说不准派出所真来找算盘。算盘心里七上八下地，别看他扛着猎枪瞄准别人时不可一世，真听说派出所要来找他，算盘心里发虚了，应了那句话，做贼心虚。
　　簸箕走后，算盘坐立不安，心神不定，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狂躁不已。最后，他找了一把洋镐，开始劈那些树的枝桠，其实是在打发时间。
　　算盘劈的正有劲，簸箕气喘吁吁地跑来：“算盘，不好了，派出所来人了！”
　　算盘的洋镐举到半空中正要落下，猛听派出所来了几个字，洋镐顿时停在半空中，傻了。
　　足足十多秒钟，算盘像木雕泥塑一般。
　　“算盘，你看这是咋办？”簸箕乱了方寸。
　　算盘先是一惊，旋即镇定下来：“簸箕哥，你不是一直劝我不要跑吗？现在咋又变卦了？”
　　“我怕你被派出所带走后说出咱俩偷狗的事！算盘啊，这事千万不能说哪，说出来咱俩都得进去！”事不关己，关己则乱，簸箕头上冒了汗。
　　“簸箕哥，你放心，偷狗的事烂在我肚子里也不会说的。你赶紧走吧，再不走派出所的人来了看见你不合适！”算盘催促簸箕。
　　簸箕又叮嘱几句，这才翻墙离开算盘家。

　　簸箕刚走，村长带着所长江大勇和几个民警就赶到了，簸箕要是不翻墙，正好跟江大勇走对面。
　　见到村长和民警，算盘一脸看似平静，心里却像揣着一只小兔。他强作镇定，举着洋镐继续劈木材。
　　“算盘，这是镇派出所江所长，他找你了解一点事，希望你好好配合！”村长不大高兴，村里出了这种事，村长感觉脸上无光。
　　“是不是我昨天揍毛蛋的事？”算盘不等江大勇问话，一句道破天机。
　　江大勇一笑：“咦，你还有先见之明啊？就是这件事，你说说经过吧？”
　　算盘放下手中的洋镐，也没招呼村长和几个民警坐，往江大勇面前走近了两步，然后详详细细地说了起来。
　　江大勇边听边点头：“看来这事真不怪你，不过你打了毛蛋，这件事不能这么拉倒了，得看毛蛋咋说了。这样吧，你跟我们到派出所走一趟，我们派人把毛蛋和扁担也叫到所里，你们三个人当面对质，谁对谁非，我们得做笔录，然后再做处理！”
　　算盘一笑：“我可以跟你们去派出所，不过我有个要求！”
　　江大勇一愣：“啥要求？”
　　算盘说：“俺庄的人都知道我被你们派出所带走了，他们不定怀疑我做了啥见不得人的事。做完笔录后，你们派出所得开车把我送回来，免得村里人说我啥！”
　　“可以可以，小事一桩！”江大勇呵呵笑了起来。
　　派出所带走了算盘，簸箕峪村的好多人都知道了，人们议论纷纷。躲在暗中的簸箕看得清清楚楚，他真替算盘捏一把汗。
　　警车载着算盘离开了簸箕峪村，等算盘的爹娘从地里干活回来后，听邻居说算盘被派出所带走了，吓得急忙去找村长问算盘干了啥坏事。

　　江大勇赶到派出所后，让算盘到会议室等着。他又两路分兵，一路去镇政府找扁担，一路去老头泉山村找毛蛋。
　　扁担参加表彰会刚刚结束，正和美芝、花瓶三个人推着自行车准备回家，派出所的警车赶到。
　　“扁担同志，江所长让我们来找你，了解一下昨天算盘打毛蛋的事！”民警何凤瑞笑着说。
　　扁担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你们先走一步，我骑自行车随后就到！”
　　花瓶听说扁担要去派出所，放心不下，也要跟着去。美芝不好意思一个人回老头泉山村，也跟着去了派出所。
　　扁担到派出所后，向江大勇述说了昨天发生的事，他说的跟算盘说的相差无几。江大勇边听边不住地点头，这证明算盘没说瞎话。
　　半小时后，毛蛋也被带到派出所。毛蛋的爹也跟了进来。
　　众人一见毛蛋，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看来昨天挨得不轻。
　　毛蛋向江大勇讲述了昨天挨打的事，说着说着竟失声痛哭起来：“江所长，我再不对，算盘也不能那样打我。你们不在现场，算盘蹦起来用脚跺我的头和身上，像踩蛤蟆一样，差点把我踩冒泡了。要不是扁担拉架，算盘非把我打死不可！”
　　一切真相大白。
　　江大勇对毛蛋的爹说：“派出所对事不对人，这件事毛蛋的做法说重了就是杀人未遂，够蹲监狱的了。考虑到没有造成后果，暂且不追究毛蛋的法律责任了，你们也别告算盘了。昨天毛蛋带着人打了简意的爹娘，把人家打成那样，简意的爹娘都不说啥了，毛蛋挨了打还追究啥，扯平吧。这样对你们都好！”
　　毛蛋的爹想了想，扭头对毛蛋说：“你还不滚回家去，丢人现眼，自作自受！活该，倒霉！”
　　毛蛋耷拉着脑袋，再也不吭声了。突然，毛蛋抬起头望着江大勇说：“江所长，这件事我可以放弃，可我跟花瓶的事咋办？”
　　江大勇没明白毛蛋话的意思，他疑惑地问：“你跟花瓶有啥事？”
　　“江所长，听说花瓶是你干妹，我想请你帮个忙。你跟花瓶说说，看她能不能嫁给我？”毛蛋乞求江大勇。
　　江大勇一听，真想奔过去踢毛蛋几脚，他心说：我见过不要脸的，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你这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吗？人家花瓶压根就没看上你，你咋硬粘，真不要脸！
　　江大勇沉吟片刻说：“花瓶就在外面，我试试看吧！”
　　毛蛋激动地差点跳了起来，连声说：“谢谢江所长，谢谢江所长！”
　　花瓶听说毛蛋托江所长给他保媒，气得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江所长，你让毛蛋死了这条心吧。就他这种人，品质恶劣，还想娶我，做梦去吧！”
　　花瓶的声音很高，会议室里的扁担和毛蛋听得清清楚楚。
　　江大勇转身刚想返回会议室，见花瓶欲言又止，好像有话要说，便止住了脚步。
　　“江所长，我想求你办件事！”花瓶满面通红。
　　“啥事？”
　　“我想请你给我和扁担当媒人！”
　　江大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啥，你想让我给你和扁担当媒人？”
　　“是的，扁担给了我第二次生命。他为人实在，嫁给他我会幸福的！”花瓶声音不高，语气却很坚定。
　　会议室里的扁担和毛蛋同样听得清清楚楚。
　　扁担顿时热血沸腾，毛蛋却气得嗷嗷叫。
　　“毛蛋，刚才花瓶说了，她愿意嫁的人是扁担，不是你毛蛋，我是他们的媒人，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毛蛋几乎要哭了，他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是自己把心爱的女孩花瓶推到了扁担身边，不甘心哪！

　　第二天上午，红艳艳的太阳刚刚跃上枝头，老头泉山村的村头来了一辆自行车，骑车人是倒流河村的扁担，他今天正式登门向花瓶求婚。
　　花瓶的爹娘两天前就忙活开了，又是买酒，又是买菜，花瓶的爹天天把屋里屋外打扫得干干净净，屋里的东西收拾得整整齐齐，就等着扁担上门了。
　　扁担登门求情的事乐坏了花瓶，却气坏了毛蛋。
　　扁担在花瓶家呆了一上午又一中午外加半下午，直到四点多钟才离开老头泉山村。毛蛋气了一上午又一中午外加半下午，气得连中午饭都没吃。他在村里来来回回走了九十六圈，就盼扁担早点离开。这次，他可不敢暗中再跟踪扁担了。吃一堑长一智吗。
　　毛蛋从花瓶邻居嘴里得知，花瓶和扁担定婚了，等几天就去龙城县照相领结婚证。毛蛋仿佛被刀捅在心上一样，拧着劲地疼。
　　“只要他们不领结婚证，我就不会放弃花瓶！”毛蛋在心里咬牙切齿。
　　毛蛋时时盯着花瓶的家门，他真担心花瓶出远门。一旦出远门，准时去县城照相，到那时，毛蛋想跟花瓶结婚的事就彻底没戏了。
　　好在花瓶自从扁担登门后，一直没再出过村，最多就是到闺蜜美芝家走走。这种状况一直维持了两三天。
　　第三天黄昏时分，毛蛋意外得知，派出所所长江大勇不是花瓶的干哥，原来江大勇哄骗毛蛋。毛蛋恨江大勇恨得牙根痒痒，却又没办法，他胆子再大，也不敢去派出所找江大勇理论。
　　毛蛋眉头一皱，肚子里的坏水冒出来了。
　　次日早上，花瓶的爹娘发现门口的三棵树树皮被人剐掉一圈，树没有了皮，只能等死。
　　隔天，花瓶家的大门上被人抹了大便。
　　花瓶的爹娘到镇派出所报了案，派出派两名民警去现场看了看，立即判断出是毛蛋所为。到毛蛋家一问，毛蛋根本不承认，还赌咒发誓，说如果那些事是他干的，不得好死。
　　民警们心里恼火，却没有办法。俗话说，捉贼拿脏，捉奸拿双。空口无凭，毛蛋咋能承认。
　　又过了一天，花瓶的爹一大早开门时，竟然发现大门口摆着两个花圈，气得再次报了案。

　　刚刚从县城开会回来的江大勇听说此事，气得拍案而起，怒火中烧，又去找毛蛋谈话，毛蛋比上次还横。江大勇打算到省公安厅借警犬一用，只要借来警犬，不怕毛蛋不承认。
　　江大勇立刻拨通了县公安局局长钱进的电话：“钱局长，我是江大勇，倒流河镇发生一起扰民事件，性质跟恶劣。我想请你跟省公安厅说一下，看能不能借他们的警犬用用！”
　　公安局局长钱进笑了：“大勇啊，这件事要处理，但是不能借助警犬。你更不要忘了前几天县局开会布置的任务，我相信，只要你们尽快行动起来，把声势造大，倒流河镇还能有其他案件发生？看来你们的打拐行动还没开始，动作慢了啊。你们赶紧张开大网，把所有撞进网里的鱼儿全部给我一勺子烩，到那时，老头泉山村这个幽灵就会自动现身！”
　　放下电话，江大勇思忖：“钱局长说的没错，只要我们把打拐的声势造大，那些蠢蠢欲动的不法之徒就会像蛇一样冬眠了。花瓶家的事暂且不去过问，明着不问，暗中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