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一、延迟点火

　　30日晚上，就在我决意要与伟恒瓷厂断绝关系时，胡洋厂的何胖子打来了电话。
　　何胖子说：“福建啊！刚刚三老板和我通了电话，他反复思考了我的担忧并不是杞人忧天。临阵换将也是兵家大忌。我们做实业就是要讲实际。明明没有人做你说有人有人，到时还不是扛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后经过我们商议觉得你还是先留下来，厂里给你安排一个什么事情都行。我看那机修和老曹他们也是个吹大炮的，到时他们两个搞不下去的话，三老板的意思叫我们上去搞。昨天三老板叫你留老厂上釉也是这个意思。他看你对陶瓷的熟悉和对管理方面也是有一定的水平，只是你没有心思在这里。这我们也都看出来了。我觉的这样，你在上面当了厂长又下去上釉，与其被人笑话不如在我们这里上釉，到时再上去当厂长也叫能屈能伸”。
　　我回答说：“我做什么都无所谓，杂工也行，打工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只是你们厂的很多东西不合我的管理理念。我的正确主张总是被否决，心里面感到很郁闷。所以提出退出。但是你们要我帮忙的时候我还是会帮助你们。现在我想休息一下。有上釉的我会叫给你。”
　　我也没有完全答应何胖子一定要帮他伟恒，我觉得只要没有按照我的理念进行改革我就不可能在那边施展拳脚。
　　第二天，混血儿早早就打电话给我：“阿刘，布产单上的产品我很多看不懂，你能不能过来一下。”
　　我说：“我已经辞工了的，今天最后一天，空是有空，但是明天就不一定有空了，刚刚刘师傅打来电话想带我去看厂，看完厂成不成我到时拐过来就是。”
　　我挂了电话，想想混血儿也一定是像我当初一样，看到布产单上密密麻麻妈的蝇头小字就如狗咬乌龟——无法下嘴，不知道从哪里着手。
　　大概九点多时，我接到刘师傅的电话：“小刘，我已经在火车站对面的候车亭了，你快点来我带你去看一个厂，是隧道窑全自动推车，每天坐在空调房看窑就可以，有大量时间供你读书写作。”
　　我想：“这是个好差事。”这给我电话想带我去看厂的就是统管了20多条窑炉的刘师傅。也是我最敬佩的一个人。他知道我伟恒辞工了马上帮我找厂，我非常感激他，马上骑着摩托车去随他看厂。
　　刘师傅带我去看的厂在火车站后面的新昌瓷厂。
　　我进去后感觉环境比伟恒要干净的多。
　　刘师傅找来了管理。管理是河南人，姓张，瘦高个，大约30来岁年纪。得知我原来在当厂长，他也有顾虑。
　　他说：“你原来在当厂长，在我们厂委屈一个烧窑的会不会觉的走下坡路的感觉？”说着他还比了个从高到低的手势。
　　我说：“不会啊！打工做什么都行，又不是升官发财。”
　　他说：“人往高处水往低，要是有什么不习惯也是正常，进一个厂就有一个适应过程。我们这里工资不高才4500元每月。”
　　我说：“4500是少了点，不过这条件也就是这个价，再高老板也出不起价了。将就着做吧。”
　　他说：“早上先有一个人过来看过说是明天要来，如果他明天不来我电话通知你。凡事得有个先来后到对吧？”
　　我说；“没有关系，他先来，要做就让他做，我不打紧。以后保持联系就可以。”
　　我们互相换了电话号码，算是谈成了，要不要来做就看比我先来的人会来不会来。
　　看完后我穿过潮汕大道直接过伟恒。
　　伟恒厂还是冷冷清清，小谢和混血搭档在窑前忙前忙后。另一个志明介绍的烧窑的老鬼也出现在窑边，混血儿问我说：“他说你答应来烧窑的。”
　　我说：“是志明介绍的，来做了一天半杂工，老是偷懒被三老板发现后想不要他，看他年纪大了什么都不会做，有好的或者年轻的就把他换了。没有就将就着用。”
　　混血儿道：“好的，我知道了。”
　　老三也下来了，他以为我今天是照常上班的，裂着嘴笑着指挥我这样那样。
　　老三要在上釉顶上搞一张彩条布用于遮盖灰尘等。叫来师傅在那边商议该怎么布置。
　　不一会儿师傅买来了彩条布，还叫了个师傅上房梁修补漏雨的地方，但是把地上上好釉的胚子洒得是脏兮兮的。老三见到后连忙叫房顶的师傅防着点，不要掉太多的砂浆，把上好釉的瓷器给弄脏了。
　　我逗留了一下，就想转身回去，迎面碰到机修。机修当我出了厂的人了，他目不正视我的存在，也没有与我打招呼也没有看我，当我空气一样趾高气扬，俨然把自己当老大模样。
　　但是就在我出厂门一刹那，老二骑着童车出现在我面前。
　　老二鼓着犀利的三角眼对我说：“小刘你等一下，你是不是想撂挑子啊？现在谁接你？”
　　我对老二说：“我是真的心有余而力不足，现在成型的由机修管，窑边是混血儿。”
　　老二：“哪个混血儿？”
　　我说：“就是那个原来电镀和花纸车间的脸白白的，戴着眼镜的人。”
　　老二听后鼻子哼哼冷笑了几声道：“我知道了，他还自称是厦门大学毕业的，他懂什么？书呆子能做什么？俗话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就像孔夫子佩剑——不文不武的会当管理？”
　　我说：“那机修拍着胸脯保证是骡子是马要拉出来溜溜。”
　　老三：“他懂个屁，就知道说大话。到时没有胚子看他怎么溜？是开溜的溜吧？我问你，现在总共有几对在盖盘子？“
　　我说：“一共有五对，但是有一个没有下手，只能算四对半。”
　　老二一听脸色立马变青。生气道：“四对半人能点火？点个球啊点，不如直接把老毛塞到炉里烧！我就知道这些笨蛋就干不出好事。还没有开始就那么多问题。”
　　老二带我走到窑边，见一个缺了一大角的盘子还在车上，指着盘子道：“你看这个。”接着又指着几层十二装十四的道：“怎么还是这样装？我不是说十二的不要吗？卖给你！”
　　我解释道：“现在没有盖十二了，所以没有打十二的板，以前剩下1000来个盘子将就这样装掉就是。”
　　老二有点看老三笑话似的去了。
　　老二去后我也随着出了厂。
　　大概是下午4点出，我接到了老三的电话。
　　老三：“你尽快来厂里我办公室。”
　　我估计是老二与他说了什么。
　　果然，我一进老三办公室，老三劈头盖脸就是：“你和老二说了些什么？”
　　我说：“他来车间巡查时我如实向他汇报了目前工人情况。”
　　老三说：“你说不能点火没有。”
　　我说：“我的意思和老二一样，四对半人太少，是不能点火。”
　　老三：“假如点火的话能烧几天？”
　　我说：“不出20天。”
　　老三听后神色凝重，背着手在他办公室焦急地度来度去。
　　老三想了很久才缓和口气对我说：“我们反复参考了你的话，觉得现在点火是仓促了些。但是为什么个人都这支持点火呢？”
　　我说：“工人等了20多天了，他们有点急躁了。他们只在乎自己的利益谁会考虑你老板的利益呢？他们打算火一点就拼命做，做多了就有钱，做停了大不了走人，你厂运作不好亏是亏老板，打工的人至多去了时间，他不会亏的。”
　　老三听我说完目不转睛地望着我说：“你宏观调控的能力还是很强的，这样吧，我们懂事会再研究一下，你还是留下来，我打算设立一个专门指挥生产调度的部门，你就来负责这生产部的经理怎么样？”
　　我一时不知道如何答应老三，因为刚刚答应人家明天要去烧窑的事情。这人生的起落升降有时就在老板的一念之间。但是能不能坐稳这个位置还得做出成绩。
　　我想了想说：“这样，这件事情，我也得好好考虑，假如能按照我的管理模式我可以接受，反之我还是不想搞。比如现在出四对半人做盘子的，我们不光要看他们人数而是要看他们的产量。我是比较注重实际的人，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上次有六队人突然病了三对你看怎么搞？现在我去登记调查过只有三个人做的盘子可以过千，做大的还700，其他两个新工人才做六七百个，而我们一天最少也得装4000个盘子，少一个都不行。你叫他们变出来吗？到时候怎么办？不是白白浪费钱吗？”
　　老三听了我的话，陷入了沉思之中……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抬起头说：“好吧！我们先不忙点火。你给我起草一份适合窑炉运行的胚子生产进度表出来，每天要多少盘子多少小货给我制定出来，然后一一落实，一定要够胚子我们才来点火。”
　　我说：“老板你这就想对了，这窑炉需要胚子就像一个人吃饭一样，每天要多少吃多少，能吃得下消化得了，吃得下撑得太饱也不行，没有东西吃就会饿肚皮。”
　　老三：“看来昨天我是操之过急了点，我也是怀疑老候老曹他们搞不下，所以劝你留下来。不然到时会出现群龙无首的局面。”
　　我说：“既然三老板如此器重我，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不过我有一个要求，必须在楼下腾一个房间给我休息。我可以更多时间呆在厂里。还有能给我连接一个网线最好，电脑公司没有我自己有。”其实我是想利用空余加紧我的《工场笔记》的创作。
　　老三显然没有考虑太多，只是一味满足我的要求：“只要做的好，这些都不是问题。你赶快下去帮他们招工。”
　　我诺诺连声下了伟恒办公大楼。
　　夕阳西下，明朝还会东升，远处有一抹美丽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