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

　　镰刀和娘把爹劝回家后，爹长吁短叹，他为自己今个没能给儿子出气而内疚。
　　儿子在外面吃了亏，爹是最有力的精神支柱，最好的挡风墙。如今，他这面挡风墙却像田里一棵高粱，看起来高大，却不经风吹雨打，更无法依靠。
　　镰刀劝爹：“青草下午跟我说了，她已经开始讨厌簸箕了，她爹娘也不大喜欢簸箕。您放心，我一定会让青草成为您的儿媳妇！”
　　爹说：“小子，我知道青草这孩子长得一般化，你对人家可别三分钟热度。我告诉你，你真想娶青草，就跟她好好处，万一哪天你再遇到比青草漂亮的女孩子，可不能变心哪！”
　　镰刀一笑：“爹，我娶的是媳妇，我看中的是青草的为人，并不是她的容貌。您不是经常说吗，丑妻薄地破棉袄，人生三件宝啊。三国时候的诸葛亮娶了个丑媳妇，不照样名扬天下，成就了一番事业，为刘备三分天下立下汗马功劳。”
　　爹乐了：“小子，别光耍嘴皮子，得看实际行动，等两天我和你娘跟你一起去趟青草家，当面锣对面鼓，看看能不能把这婚事定了。你和青草一定亲，簸箕就凉了，他再敢惹青草，咱到派出所告他去！”
　　镰刀说：“爹，我打算明天上午就去找青草，簸箕这孩子这几天肯定闲不住，他知道我跟青草好了！”
　　看看天色已晚，爹娘催促镰刀：“赶紧睡吧，你明天想去找青草，到镇上买几件礼物带着！”
　　镰刀说：“我不去青草家，我明个上午还去割草，我觉得青草也会去割草，等见到青草后，先跟她说好再去她家，让她爹娘有个准备！”

　　镰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咋也睡不着。他身上被簸箕打的地方疼痛不已，尽管没伤着骨头，可也受不了。镰刀几乎一夜没合眼，他脑子里一直盘算着自己跟青草的事，下次跟簸箕遭遇了该咋办？
　　天快亮的时候，镰刀才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等他再次醒来时，天已大亮。镰刀起了床，见太阳升起老高了。
　　镰刀吃了点饭，活动了一下胳膊腿，觉得比昨晚好多了。他这才挎着草箕，向村西互助桥方向走去。
　　快到互助桥时，镰刀无意间往倒流河边一瞅，不由得心花怒放。咦，那不是青草吗？青草正站在一棵大柳树下朝簸箕峪村这边张望。
　　镰刀心里一喜，迈开脚步，急匆匆地向青草奔去。
　　昨天，镰刀跟青草一起割了一下午草，这是青草长这么大最开心的一下午，短短的时间内，青草就认定镰刀是他今生该等的人。
　　青草在心里把镰刀跟簸箕一比，她爱情的天平立即向镰刀倾斜了，没法不倾斜，像镰刀这么实诚的男孩子，难找。像簸箕这么耍滑的男孩子，更难找。真要跟簸箕过一辈子，青草就等于把自己推进了火坑，到那时，她的一生就只能在白居易的唐诗“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中度过了。也许，她的结局比那些原上草更惨，恐怕没有“吹又生”的机会了，簸箕也不会给她春风，只能给她无穷无尽的寒风和冷雨。
　　知道簸箕不会放弃自己，青草打定主意，必须来个快刀斩乱麻。明天上午，我一个人再去互助桥边割草，让镰刀先来俺家，让俺爹娘见见。只要俺爹娘愿意了，我就可以跟镰刀正大光明地相处了。到那时，簸箕再来俺家，该滚哪滚哪！
　　青草独自一个人挎着草箕，走出了院子，走出了银山村，走向互助桥。她心里默念：“镰刀哥，如果咱俩有缘，你今个上午一定要来互助桥边割草呀！”
　　赶到互助桥畔，青草四下望，哪有镰刀的身影。青草失望了，唉，镰刀昨天黄昏时跟簸箕打了一架，也不知道伤没伤骨头？
　　太阳越升越高，青草越等越急，她恨不得自己变成一只蝴蝶，飞到簸箕峪村，飞进镰刀的家门，停留在镰刀的窗口。
　　青草站在互助桥头，太阳把她的身影从西边慢慢挪向西北，青草的两脚麻了，两眼花了，可镰刀迟迟不出现。
　　青草再次叹息，她失望地看了看昨天跟镰刀一起割草的地方，回想起昨天的一幕幕，青草仿佛看见镰刀可爱的模样，耳边听到镰刀那爽朗的笑声。

　　太阳终于把青草逼下了互助桥。可青草不甘心就这样离开，她担心自己刚刚离开，万一镰刀来了咋办？
　　“不行，我再等等！”青草挎着草箕，走到了互助桥的东边，不远处有一棵大柳树，站在柳树下，既可以遮阳，又能看见簸箕峪村口来来往往的人。
　　就在青草情绪极其失落时，镰刀出现了。
　　离老远，镰刀就看见了青草，他曾猜测青草可能会来互助桥，没想到青草真来了。
　　镰刀怀疑自己在做梦，他抬头看看天。太阳十分耀眼，强烈的光芒刺得镰刀争不开眼。他低头看看地，路上凸露的小石子仿佛咧着嘴对他笑。
　　镰刀忘记了身上的疼痛，他情不自禁小跑起来。
　　两人距离还有两米时，镰刀的心跳加快了，他止住了脚步，望着青草傻笑。青草也笑。
　　见四下无人，镰刀奔了过去，一把把青草搂在怀里。
　　好大一会，两人才回到现实中。
　　“镰刀哥，赶紧松开我，有人来了！”青草轻声说。
　　镰刀回头一看，果然从簸箕峪村和银山村方向都有人来。
　　两个人挎着草箕离开了柳树，向路边走去，他们一边割草一边聊。
　　“镰刀哥，你身上的伤咋样了？”青草关切地问。
　　“只是肌肉伤，睡一觉好多了！”镰刀笑了笑。
　　“我想让你到俺家去，让俺爹娘见见你，你愿意不愿意？”
　　“我正想去呢，昨晚我跟俺爹娘说了，俺爹让我到你家去时买些礼物带着，我不知道你啥意思，不敢冒然去。今个来就想看看能不能见到你，问问你啥意思。既然你想让我去你家，我过几天就去！”

　　田野间暖风习习，鸟儿们在欢快地歌唱，恰如镰刀和青草的心情。
　　就在两人陶醉在幸福的时光里，突然有人怒喊：“镰刀，你昨天挨得轻，咋还敢勾引我女朋友？”
　　镰刀和青草大吃一惊，他们抬头一看，心头顿时一缩，来人正是簸箕。真是冤家路窄，他们纳闷：簸箕咋就来了呢？
　　簸箕昨晚也没睡好觉，他躺在床上合计了大半夜，越想越觉得去一趟青草家，事不宜迟，越快越好。
　　本来，簸箕起得很早，可他屁股被招娣踢得太重，睡一夜也没恢复，走路都疼。簸箕有办法，他赶到村卫生所，要了几片止疼片，止疼片真管用，时间不长，簸箕的屁股不疼了，而且连被爹踢的那条腿也不疼了，真是邪门了。
　　簸箕吃过饭后，又去了一趟算盘家，他再三叮嘱算盘，这两天最好别出门，万一派出所来了找不到你，你就可能被戴上“畏罪潜逃“的帽子，在家等着吧，哪都别去，也许过个三天五天就没事了。
　　算盘听说簸箕要去银山村，很担心。他对簸箕说：“簸箕哥，你今个能不能再遇到镰刀和青草，还有那个招娣？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只要咱俩联手使用弹弓，招娣也占不了多少便宜，她的身法再快，还能跑过石子？”
　　簸箕连连摆手说：“不要不要，我又不是关云长单刀赴会，没啥危险。镰刀昨天被我打得不轻，没有两三天，他出不了门。既然我去青草家，就肯定能见到青草，但不一定能见到招娣。况且招娣说过，我和镰刀都有追求青草的权利，这一点她不过问。”
　　两人聊了一会，把所有可能发生的事都猜想了一遍。簸箕最后说：“按说这次去有点仓促，可不去心里又不踏实，谁能想到镰刀这个孩子能从中插一脚。但愿神佛保佑，保佑我跟青草的事顺顺利利，千万别出啥差错！”
　　簸箕离开算盘家，向簸箕峪村西走去。
　　远远地，簸箕看见路边有两个人蹲在那儿。一开始，他以为是他们村的人，近了才看清是镰刀和青草，簸箕不禁勃然大怒，乖乖，又是镰刀，他咋又跟青草弄在一起了？

　　镰刀和青草完全沉浸在喜悦之中，他们聊过去、聊现在、也聊将来，根本没想到簸箕正向他们走来。
　　簸箕的一声怒喊惊动了镰刀和青草，看见簸箕，青草有点担心，镰刀心里也发怵。
　　两人话不投机，当场撕扯到一起，尽管两个人身上都有伤，一动都疼。可那时那刻，他俩也不知哪来的力量，竟然都忘记了疼痛。先是扭打，后来同时摔倒在地。一会镰刀把簸箕压在身下，一会簸箕骑在镰刀身上。
　　青草喊镰刀，骂簸箕。急得团团转，却不知咋办。路上，居然没有一个人。青草手拿镰刀，想砍簸箕，却又担心误伤了镰刀哥；不帮忙，又担心镰刀哥吃亏。青草暗暗叫苦，早知道让招娣一起来多好，只要招娣往这儿一站，一声喊喝，簸箕就得吓尿裤子。就像当年张飞往当阳桥上一站，一声断喝，喝得河水倒流好几秒，吓退了百万曹兵。

　　正当青草束手无策之时，一辆警车鸣着警笛从倒流镇方向而来。
　　警车、警笛和民警的突然出现，刚开始也没能制止住镰刀和簸箕的打斗，两个人只顾打，只顾骂，管你民警不民警？
　　所长江大勇一见，十分恼火，上去就是一脚，正踢在簸箕的屁股上。这一脚不比招娣昨天踢得轻，而且踢的都是同一个地方，簸箕哎呀一声躺倒在地上。
　　问清两人打架的原因后，江大勇紧锁眉头，教育了两个人几句，便上了警车，见簸箕没有草箕，江大勇让簸箕也上了警车。簸箕本不想上警车，他怕自己走后，镰刀和青草又弄一块，看见镰刀和青草背着草箕走远了，簸箕才放心。
　　在警车上，簸箕听江大勇询问算盘的事，他的心猛地一沉：“不好，肯定是毛蛋的爹到派出所报案了，他和算盘担心的事到底还是发生了！”
　　簸箕真怕江大勇让他带路去找算盘，真那样做，算盘不得恨他一辈子，好在江大勇没这样做。派出所逮人，一般情况下得事先跟村干部打招呼，让村干部领着去，以免跟其他村民发生误会和冲突。
　　警车进村后分把钟，簸箕下了车，见警车开往村长家，簸箕呆呆站了几秒钟，而后兔子一样逃向算盘家，去给算盘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