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二、迎难而上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当初冒冒失失闯进伟恒公司时，我就觉得这是一片神秘的大森林，里面有许许多多的魑魅魍魉，狼虫虎豹。一溜黑就是其中一匹凶恶的猛虎，老板更是一群坐地虎，手下的大鬼小鬼都深深地隐藏在正人君子模样的人群后面你倾我轧尔虞我诈。我感觉到还有比这些更狡猾的狐狸在与我暗中匹力，我必须用我的狼性来压制这只狡猾的狐狸。
　　如今工场的清洁已经接近尾声，我要开始我一系列的“整顿计划”。
　　昨天上午，中石油的员工来了，他们在紧张有序的忙着焊接管道。这帮人运气好！来的早不如来的巧，此时挑瓷的人基本上清理完毕，风扇到处都是，石油公司的人看着这家刚刚焕然一新的工场觉得非常舒服，其中一个不由得唱起了“戒赌歌”，我听着非常好笑，于是给偷偷记录了下来：“如今的社会，男女老少都好赌，打麻将，斗地主，拖金花，装三公。如今的社会，那里都是讲赌博。猪脑屎，唔识字。看起码报都几认真。二四六，开码日，只只电话响冇停。你买龙，他买羊，买单防双取老稳。六合彩，搞衰人，日夜都想发财梦。曾道人，白小姐，个个都是发大翁。赌博真害人，输钱不服唔走人。有钱赢，又嫌少，百万富翁也输穷……”
　　听着这穷开心在喜不乐癫地唱歌，看着初见起色的生产工场，我心里感到从未有过的成就感。我想接下来是关于人员的整顿了。
　　我走到窑边，杂工狐狸眼正在分门别类地整理硅板，经过整理的硅板焕然一新，山东铝粉看上去平滑而细腻，用指甲也难抠下一丝粉来。我到窑头发现保护轨道的细沙也没有了，添沙子的孔都堵塞了。这怎么行？我想，于是我去办公室查到修理窑车的师傅，顺便将上次坏了的车面砖也给修理好。
　　刚刚走出办公室的门，我就被滚压的几个围着。他们问我挑出来的次品一大堆怎么算？我问大个子：“以前是怎么算？”
　　大个子说：“以前是八成算。”
　　我考虑了一下，因为次品的确太多，我不敢擅自做主，于是打电话给小燕。
　　小燕说：“居然有先例，八成就八成吧，主要是要把这次的瓷器尽快清理完毕。
　　我说：“我有几个老乡都是做次品买卖的，不如让他们直接拉走，省的占用我们的工时。
　　小燕说：“那好吧！你去叫他过来，把这些垃圾统统拉走！钱给我阿公就行。”小燕说的阿公是老板老父亲。一切厂里废品都由他卖。
　　我连忙打电话给做副品生意的阿维，阿维很快叫来一个大方拖车将堵在车间大山般的烂瓷器给拉走了。阿维为了答谢我的介绍，走时塞给我两百元，我笑着对阿维说：“我要是收了你的钱嘛，有种做贼的我感觉，不收呢？又说看不起你，这样，你中午和我一起吃饭，这两百元就当作我们的牙祭。”
　　阿维笑道：“这就是给你的辛苦费，你要是不收我们下次就不敢来拉了。你怎么花你的事情，但是我的确很忙！中午还有客户要来，我们一个月要走七八条货柜，每条货柜都要七八千元打点。”
　　我问：“怎么那么贵？”
　　阿维道：“自己去跑关更贵，我们是叫熟人通关，交了通关费还得接受海关检查，查到了罚款还得我们自己垫。”
　　我问阿维：“那么有抓到过没有？”
　　阿维露出笑脸：“做了将近十年了，暂时还没有被抽查到，说实在话在几千几百条货柜里要抽查到我们的其中一条，那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我说：“那真不错！”
　　阿维乐呵呵地说：”是运气吧！“
　　……
　　我们寒暄了一阵，阿维开车一溜烟去了。
　　看这阿维开车远去的背影，我如有所失。
　　阿维与我是同学，论资历，我比他来潮州早，论文化，我比他高，论职业，原来我们都是同行：烧窑。但是他有超前意识，他前几年就介入了副品行当的买卖，如今已经做的是风生水起了。是一个有小有名气的副品大王，几乎整个废品行业都被他的“薄利多销”打趴。我的一个原来比他大数倍的三级大王陈老二也被他搞的无法经营，现在已经改行一次性洗碗。
　　看着阿维消失在一股车轮飞起的烟尘中，我捏着他从衣袋角里“施舍”我的两百元，我有点感到自己的渺小和羞涩。我出去小店买了几包茶叶，分别给每个班组的人一包，语重心长地说：“这是慰劳你们的，你们这些天辛了！”
　　大家知道这买茶叶的钱是刚才收次品的人塞的，但是以前的厂长不要说买茶叶，就是工资一发还要向工人索要烟酒，相比之下，他们对我自然刮目相看了。
　　这次品清理完后，石油气员工也完成了管道的对接，窑车师傅也匆匆忙忙赶来，都是轻车熟路，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些窑车砖敲好了。待外人进来工作的都走了，我通知大家马上集会。
　　大伙一听说要开工了，马上围了过来，聚集在滚压车间叽叽喳喳议论着。
　　我说：“一切准备就绪，明天我们准备开工！但是这次开工以后我们的老板已经不是老二，而是老三。”
　　“老三？他那个牛皮鬼能行吗？”胡子不无忧虑地说。
　　我说：“在我感觉他比老二行。
　　大个子幽了大伙一默：“你先问问他是老几？说话算话不？”
　　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我说：“我们这次首先要确定各部门需要的人员。人员固定后要和厂里定合同。”
　　“还要定合同？这是我们做了七八年没有过的新鲜事，我们做了那么多年不订合同还不是做得稳稳当当，何必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我反驳道：“定合同就是为了维护工人和厂里的双方利益，稳定大家的工作，给一些投机取巧的人一个约束，也给自己的工作以比较稳定的形式存在。不会随时面临停窑的危险，做的人心惶惶。”
　　“怎么个定法？”胡子问。
　　我说：“具体等会我叫小燕拿下来会宣布。其中主要的是凡是进厂的员工必须做到年底放假。不然取消全部工资。”
　　“啊？”和尚道，“哪我们万一有特殊情况要回家不是没有钱啦？”
　　我说：“你多虑了。”特殊情况特殊处理。不是死人的事，谁都不想半途而废，要是厂里没有事给大伙做就是厂里的错，就会马上结工资给大家。”
　　“哦！哦……”大家这才哦哦连声。
　　另外关于计件工资的事情也有了结果，我的方案是用上釉计算，但是经过董事会决议案，决定还是用挑瓷算，不过给了九成保底，还有提成百分之十五，等于加了百分之十五的工价。又保住了九成，你们看怎么样？”
　　大家一听涨了工价又加了保底都一个个喜笑颜开，抢着话题道：“这还差不多。比上釉还划得来。”因为老工人都知道挑瓷一般有九成多。
　　“厂长，那你的工资是多少？”不爱说话的笑星原来只管笑，一笑嘴角有两小酒窝。现在居然关心起我的待遇来了，他这一问让我异常尴尬。我说多了让他们妒忌，说少了让他们心里不平。
　　于是我说：“才4500”
　　笑星道：“嗯，这里管理一向不高，你能拿4500元已经是托了大神的福气了。”
　　这时，记者开始发言了，他自从上次和我因为说要降高压的工价一事耿耿于怀，这次一直没有发言，待大伙都说的差不多时这才问我：“我们的工价一事怎么样呢？”
　　我说：“你们的工价肯定要降，本来是要降百分之三十的，后来经过我们商议降百分之十五，降后同样享受保底九成和加百分之十五的待遇，等于没有降价，也没有提价。”
　　记者听后没有暴跳如雷，也没有过多表情，只是嘀咕了一声：“每次好处就给别人，我在厂里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是每次都是人家吃肉我吃汤。”
　　见记者嘀嘀咕咕。大个子冲他道：“你们高压的算是上上工了，每次夫妇拿一万多两万的，看我们每天打模印捧上捧下的累的腰酸腿疼，汗出了一身又一身，衣服干了又湿，湿了又干。一个月到头还没有过万。你们该知足了。“
　　记者回击道：“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谁都知道高压弯腰曲背付出能量多，一到下午模印一湿越做越重。下班还要烤模印。进烤房烤鱼干一样。“
　　……
　　两个就次唇枪舌战吵闹一会，正在这时，有人压低声音说：“老板娘来了！”
　　大家立马声停气息，朝后门的办公室放心张望。
　　小燕手里拿着一叠文件袋，扭着她的肥臀迈着她的款款细步走来，见我们都在一起，她把一大叠的合同书教我手里，说：“小刘，等下你教他们填，我先读一份给你们听，听后有什么意见还可以谈。”
　　当小燕读到最后一句：“一切解释权归伟恒公司。”时，大个子插话道：“这个我不太明白，是不是可以说这合同你说了算。”
　　我代小燕回答道：“看来你们都没有订过合同的人，是你不明白的条款问厂里，厂里给你解释，清楚了就可以定合同。”
　　小燕用赞许的眼光望了望我：“你们厂长说的很明白了，他也有这么多年的管理经验，你们有什么不明白就可以随时问他。”说完小燕对我笑着说：“以下就交给你了，你看人员一齐马上可以点火，现在烤房的胚子也满满当当的了。”
　　临走，小燕又嘱咐到：“这里还有一份新工价表，等会你叫宗华把老工价表销掉，我看了都畏死，涂涂改改的看得我眼花。”
　　“好的，好的。”我接过小燕的一大叠材料，一个劲儿叫小燕放心。
　　昨天晚上，我接到老三电话：“你明天一早到新厂，不要让老二看见了，我们在新厂说话。”